全民选夫by三风吟
三风吟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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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那蘸饱了浓墨的柔软笔尖,就偏离了雪白的宣纸,转而落在了李兀的皮肤上。
微凉的触感,带着墨汁特有的湿润,一路从锁骨蜿蜒而下。
江墨竹非要在他身上写自己的名字,还偏偏找一些非常私//密、刁钻的地方,笔尖游走时带来的细微痒意和战栗,混合着墨香,构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后来那支造价不菲的狼毫笔,就再也没有被江墨竹拿到李兀面前出现过,大概是被彻底收起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记忆真是带着点难以启齿的、过分的恶俗。
江墨竹仿佛会读心术,他看着李兀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飘忽的眼神,低低地笑了一声:“宝贝,你这个表情……是不是想起了一些比较美好的、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私人回忆?”
李兀猛地回过神,矢口否认,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没有。”
江墨竹的手指却收得更紧,将他的手连同毛笔一起牢牢包裹在掌心,指腹甚至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语气更加确定,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我觉得有。”
江夫人很快说是晚饭已经备好了。
虽然长餐桌旁,江墨竹和他父亲之间弥漫的那种沉默对峙的诡异氛围,几乎能凝结成实体,但这顿饭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在一种表面客套的平静中吃完了。
临别时,江夫人亲自将一个丝绒小盒放到李兀手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玉质温润,色泽均匀,通透得几乎能看见内部的纹理,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李兀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他将那玉佩握在手里,只觉得掌心沉甸甸的,戴着它感觉坐立难安,仿佛承受不起这份过于厚重的“见面礼”。
更让他意外的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江温安,此刻也缓缓从自己修长的指节上取下一枚造型古朴大气的男式戒指。
那戒指材质特殊,带着常年佩戴后独有的温润光泽。他将戒指随意地放在李兀手上,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拿着,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上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给。”
李兀看着手里那两件分量不轻的礼物,玉佩温润,戒指沉手,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受宠若惊。
回去的车上,他忍不住对身旁闭目养神的江墨竹低声说:“要是……万一我们俩最后没好成,你爸妈这礼,不是白给了吗?”
江墨竹连眼睛都没睁,只是伸出手,准确无误地覆上他握着玉佩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就算没好……”
他掀开眼皮:“那也不可能便宜别人啊。宝贝,安心拿着吧,乖。”
车子驶回公寓楼下,两位“邻居”在电梯口不期而遇,视线交错间,分明没什么言语,空气里却仿佛能闻到硝烟味。
李兀回到自己那间公寓,刚关上门,将那份不真实感隔绝在外,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本以为在这种风口浪尖,徐宴礼绝不会联系自己,可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个名字。
徐宴礼点开信息,对方只发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其他人家里,是不是都很不错,家庭和睦。”
李兀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回复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处理更重要的事吗?”
徐宴礼的回复很快,快得几乎不像他平日沉稳的风格:“我很想你。”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弹出来。
“我就在你楼下。”
没等李兀反应过来,又一条信息跟了过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我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听起来挺厚颜无耻的。可我……真的很想你。”
李兀走到窗边,手指撩开窗帘一角,楼下昏暗的路灯旁,果然倚靠着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他没有回应那句想念,而是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当初那场车祸……也是司马游做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徐宴礼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嗯。那个时候,我短暂失忆过三个月。”
李兀的呼吸骤然一窒,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连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发麻。
徐宴礼的声音继续传来,平静地叙述着那段被隐藏的过往:“在那之前,司马游就已经察觉到我私下里的一些动作,所以他决定先下手,做掉我。可惜,我命大,活了下来。”
“当时醒来的时候,大脑因为撞击,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记不清了。”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他伤心流泪,却仍觉得心都要碎了。
李兀听着他平静的陈述,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被忽略的细节,那些疏离、那些反常、那些欲言又止。
那个雪夜,徐宴礼不敢看他的眼神。
“所以……你当时坚持要跟我离婚,是为了……保护我,是吗?”
所以,当徐宴礼参与进这场看似荒唐的节目竞争时,就已经是他与司马游之间这场漫长战争进入最后倒计时结束的信号。
你死我活,没有例外。
从那一刻起,徐宴礼不再隐藏自己早已恢复记忆的事实,那层用于伪装的、失忆后产生的疏离薄膜被彻底撕去,露出了底下汹涌而真实的模样。
徐宴礼站在楼下的阴影里,抬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原本以为……至少能拖到节目结束,时发突然,我很抱歉。”
李兀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听着楼下那人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语气:“徐宴礼,你动手之前……给你自己的死亡,做了什么准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徐宴礼依旧平稳,却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李兀耳中:“我上次单独带你回去,看过的我父母的坟地。旁边……开了一个空位。”
“如果我死了,也许运气好会跟他们葬在一起。”
李兀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滚烫的眼泪就已经毫无征兆地冲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急速滑落,一滴,两滴,砸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的湿痕。
李兀猛地抬手擦掉脸上的湿痕,对着手机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负气的、试图刺伤对方的狠绝:“徐宴礼,你听好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是绝对不会去看你的。一眼都不会。”
电话那头,徐宴礼:“你会的。”
“不过,小兀,别为我流泪伤心好吗?不值得。”
李兀的呼吸骤然收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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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徐大:窝又出现了。
商二:求,能够整死其他三个人的方法。
江三:躺平中,反正我已经做好当小三的准备了,选不选我都无所谓。
戚四:不选我也没事,我身体好,熬得住。
写个毛笔字有什么好锁的[裂开][裂开]真服了

徐宴礼人虽然没再出现在李兀面前, 但那存在感却相当不低。
他会选在深更半夜,用一种隔着屏幕都能嗅到的、特别酸的语气给李兀发消息,字字句句都带着刺。
——跟其他人一起回家, 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啊?是不是……不会像当初跟我回去那样,那么冷清。
李兀看着屏幕上那些字,回复也不是,不回复也不是。
光是看着那些精心组合过的文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透着自卑的、小心翼翼的打扰。
消息发出去后, 徐宴礼往往又会立刻清醒过来,自觉失言,紧接着发来一连串的道歉,语气仓惶又混乱。
那股颠来倒去、反复无常的疯劲,李兀真是前所未见, 只觉得陌生。
以前的徐宴礼不是这样的,永远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冷静自持得近乎完美。
李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其实徐宴礼或许早就已经“颠”了。这些年来, 他心里一直压抑着血海深仇, 日夜盘算着如何复仇, 同时还要在他李兀面前, 强行扮演一个成熟、温和、情绪稳定的“完美丈夫”。
这样长期戴着面具活着, 不疯才怪。
李兀看着手机上那些时而尖锐、时而卑微的文字,没有任何将就一个疯子的打算,毕竟,他身边这样情绪不稳定、行为难以预测的“疯子”, 细细数来,远不止这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先开口,祝我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有什么可委屈的?李兀想,路是徐宴礼选的,话也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跟了过来,很颓然。
——小兀,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从来没有打扰过你的人生。
徐宴礼似乎总能在失控后,迅速找回一种近乎破碎的真诚。
李兀看着那行字,在对话框里敲下回复。
——已经打扰了,而且,打扰得很彻底。
李兀将手机屏幕按熄,扔在一旁。他根本不需要谁的愧疚,也不要听谁事后的忏悔,在他这里,很简单,如果谁先选择抛弃他,不再陪伴他,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抛弃。
李兀和戚应淮当初的结合,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闪婚。
戚应淮当时像是身后有火烧,急不可耐地要求一个名分。
一个法律认可的、板上钉钉的身份。
其中一个做错的事就是,两人直接跳过了见父母、商量细节这些常规步骤。
当时那么快就去领证,一个很实际的原因是,戚应淮工作后,紧接着就有几个月的封闭训练期,期间几乎与外界隔绝。
戚应淮年纪虽然轻,那时候却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焦虑。他焦虑自己消失几个月,万一有不长眼的狂蜂浪蝶趁机来勾搭李兀,等他训练结束回来,发现老婆跟人跑了,那可真是没地方哭。
李兀有些无奈地让他不要有这种毫无根据的疑虑。
那时候,戚应淮所知的李兀的前任,还只有江墨竹一个。
戚应淮却拧着眉头:“不行,我不放心。万一……万一你那个前夫,趁我不在,又回来骚扰你,纠缠你怎么办?”
李兀当时也是被戚应淮的执着缠得没辙,仿佛不被认可就要碎掉的样子,最后才松了口,答应去领证。
但李兀心里其实一直有点好奇,为什么除了兀徐宴礼的三个人,每个人火急火燎、跳过所有流程直奔民政局,那个最核心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他这样想着,就随口问了旁边的戚应淮。
戚应淮转过头,眼神异常认真,甚至带着点如临大敌的严肃,回答道:“怕夜长梦多啊。”
李兀被他这过于郑重的用词弄得有些想笑,提醒他:“明明审查才需要一个星期而已。”
戚应淮却理直气壮地反驳:“一星期也夜长梦多啊!一天,甚至一个小时,我都觉得太慢,太慢了。”
戚家倒没有江家那种传承数代、底蕴深厚的财大气粗,也不像商家那样处处透着小资情调。
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片管理森严的区域里,一栋外观简朴的独立房子,据说周边邻居基本都是军政体系内的内部成员,氛围安静而低调。
戚夫人和戚署长的作风也延续了这种气质,颇为淳朴务实,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带着点旧式风格的男主外女主内搭配,日子过得平稳而踏实。
夫妻俩感情甚笃,几十年如一日。
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戚应淮自然是从小就在这种稳定、充满爱意的良好家庭氛围里长大的,骨子里带着一种因被充分爱过而产生的直接和纯粹。
李兀跟着戚应淮下车时,原本以为这次见的只是戚家父母两位长辈,心里还稍微做了点准备。
谁知道,当戚应淮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定在原地,客厅里,乌泱泱站了十几号人,男女老少都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那阵仗颇有几分排列组合的感觉。
然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Surprise!”,旁边有人立刻拉响了手里的庆祝彩炮,五颜六色的彩带和亮片“嘭”地一声炸开,从空中缓缓飘落,有几条细长的彩带正好落在了李兀的头发和肩膀上。
戚家感觉像是上至祖辈,下至孙辈,三辈人都聚在这里了。
戚应淮看着李兀有些怔愣的表情,伸手动作自然地帮他把头发上的彩带轻轻拿掉,又仔细拍了拍他肩膀和衣领上沾着的亮片,这才转过头,对着满屋子兴奋的家人,语气带着点无奈:“你们也没必要整这么大阵仗吧?看把人给吓的,李兀都不好意思了。”
李兀是真的有点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往戚应淮身边靠了半步。
戚应淮察觉到他的紧绷,紧紧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挨个认人:“这是爷爷,这是奶奶,这位是姨婆,那边是姑丈……”
一轮介绍下来,面孔和称呼在李兀脑子里混杂成一团,他其实根本没记住几个,只觉得眼前都是带着善意的、好奇的笑容。
能看出来,戚家是一个枝繁叶茂、关系紧密的大家族,家风是那种透着正直和硬朗的正气,氛围热闹而朴实。
戚夫人即使结婚多年,身上依旧保留着一些温软的小女人姿态,说话声音细细软软的:“小兀,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呀,没提前跟你说。大家就是听说你要来,都想凑个热闹,看看你。你千万不要觉得尴尬,放松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一旁的戚署长也开口,语气比戚夫人更直接些,带着他特有的爽利:“对,不用觉得不自在。这些都是家里亲戚,没外人。”
李兀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好的,叔叔阿姨,我……我觉得还挺自在的。”
但其实,他心里是真的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转身逃走。
戚应淮大概看出了他的强撑,找了个借口,拉着李兀的手腕,穿过热闹的客厅,把人带到了阁楼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楼下隐约的喧闹声被隔开,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戚应淮抓了抓头发,看着李兀,语气试探:“李兀,你没生气吧?我真不知道他们今天会全跑来。”
李兀靠在墙壁上,长长舒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他眉头微微蹙起,带着苦恼:“就是……你们家人真的太多了,名字和脸我对不上号,真的记不住。”
戚应淮看着他这副微微皱着眉、认真烦恼的模样,心头一软,忍不住低下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感受着他脸颊皮肤细腻的温热。他凑得很近,眼底笑意和宠溺,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放柔:“又没非要你全都记住,傻不傻。”
“你怎么……这么可爱?”
戚应淮觉得自己真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他怎么能这么喜欢李兀,喜欢到光是看着对方微微蹙眉的样子,都觉得心脏像是一颗温泉蛋,又软又胀。
阁楼的采光很好,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戚夫人精心照料的花花草草,绿意盎然。
他才舍不得让李兀下楼去应付他那群热情过度的亲戚,虽然知道大多数人没什么恶意,纯粹是好奇和关心,但问题问多了,李兀肯定会觉得烦。
戚应淮这么想着,便干脆拉着李兀的手,转身带他去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
通往房间的走廊墙面上,挂满了戚应淮从小到大的照片。有穿着规整校服的毕业照,有在雪场上踩着单板飞跃的瞬间,还有冲浪时被湛蓝海水包裹的矫健身影。
照片清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从脸庞稚嫩、骨骼纤细的小小少年,一路抽条、拔高,逐渐长成如今肩宽腿长、眉眼锋利的英俊模样。
戚应淮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里面陈设简洁,带着长期无人居住的、过于整洁的冷清感。
他侧身让李兀进来,声音在相对私密的空间里显得低沉了些:“这就是我以前的房间。后来上学了,很少回来住了,我妈平时也就简单打扫一下。”
戚应淮的房间里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最多的就是他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汽车模型和机械模型,整齐地排列在靠墙的玻璃柜里,金属和烤漆表面在光线下发着光泽感。
李兀是见过戚应淮上射击课时的样子的。穿着作训服,眼睛上架着专业的护目镜,手臂平稳地举起,对准远处的枪靶,那种全神贯注、呼吸都放轻的冷静模样,确实很能唬人。
带着一种剥离了平日张扬的、锐利的性感。
李兀的看着一个精致的赛车模型,问道:“你从小就开始喜欢这些东西吗?”
戚应淮正蹲在柜子前翻找着什么,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理所当然:“当然了。我好像刚会跑没多久,就被我爸抱着摸过真枪了,那手感,忘不掉。”
他在一堆旧物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东西,转身献宝似的递到李兀面前,语气带着点雀跃:“当当当——看这个!送给你。”
李兀接过来,入手是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一块金牌,上面清晰地刻着“第九届**杯枪械冠军第一名”的字样。
“我刚突然想起来的,”戚应淮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当年我参加这个比赛,拿完奖之后,第二名和第三名说,这奖牌是实心纯金的。他们赢了比赛,按传统都会把奖牌融了,打成首饰送给自己的女朋友或者伴侣。”
他目光落在李兀拿着金牌的手指上,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遗憾,又带着点终于得偿所愿的满足:“我那会儿……心里又没装着谁,融了也没人可送,就一直留着,现在好了,当然要送给你。”
李兀将那块沉甸甸的金牌握在掌心,抬头对戚应淮笑了笑:“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戚应淮心里那点欢喜立刻漫了上来,得寸进尺地张开手臂将人整个圈进怀里,顺势坐到地毯上,又翻出了自己那本厚厚的童年相册,一页页指给李兀看。
不过戚应淮显然是精心筛选过的,专挑那些自己最威风、最光鲜的时刻讲给李兀听。
比如从第一次摸枪开始,打靶就永远是第一名。
又比如他的个子在同龄人里总是拔尖儿的那一个,照片里站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李兀放松地窝在他温暖宽厚的怀里,听着他带着点小得意的叙述,忍不住仰头看他,嘴角噙着好笑又无奈的笑意:“小朋友,那些威风史我都知道了。不过……像小时候哭声最大,就没必要特意告诉我了吧?”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房间角落,低声说笑,腻歪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戚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轻敲了敲门,叫他们下去吃饭。
李兀和戚应淮自然被安排坐在了热闹餐桌的正中央,被一众亲戚包围着。
李兀看着满桌子丰盛至极、几乎要摆不下的菜肴,心里觉得戚夫人要张罗这么一大桌招待这么多人,实在是挺不容易的。
他悄悄观察,发现戚署长那边的亲戚,大多身形挺拔魁梧,带着些行伍的硬朗气质;而戚夫人娘家这边的人,则明显要文弱清秀一些,说话语调也轻。
戚应淮之前在李兀耳边,提过他叔叔和舅舅的身份以及担任的职务。
李兀当时心里瞬间就明白了,戚应淮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说徐宴礼和商时序是属于那种自身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的类型,那么江墨竹和戚应淮,就是另一种,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盘根错节、底蕴深厚的庞大家族,那是与生俱来的、旁人难以撼动的根基。
还真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算你看不惯我,也干不死我。
戚应淮自己没顾上吃几口,筷子不停地在各色菜碟间穿梭,将他认为好吃的都夹到李兀碗里,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一边夹还一边说:“这个好吃。”
戚夫人:“小兀,你尝尝看,要是不合口味千万别勉强。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你具体不爱吃什么,之前我问应淮,他就说你什么都吃。”
李兀看着碗里那座“小山”。
真正不挑食的是戚应淮自己。
不过平心而论,李兀在饮食上确实没什么特别忌口的。
坐在主位的戚夫人看着儿子那副殷勤得过分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对李兀说,语气温和带着点歉意:“应淮年纪还小,有时候做事毛毛躁躁的,考虑不周全,你多包容他一些。”
李兀闻言,看了一眼身边正眼巴巴等着他反馈的戚应淮,下意识地开口维护:“……没有,阿姨您别这么说。其实他已经……懂事挺多了的。”
戚夫人听到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欣慰和了然的笑容,眼神在李兀和自家儿子之间转了转。
那表情分明是“磕到了”。
席间的气氛越来越热络,有人开始笑着揭戚应淮的老底。他那个梳着高马尾的堂妹,笑嘻嘻地对着李兀说:“小兀哥,你是不知道,我以前真以为我哥天生就没长那根情丝,或者他出厂设置里压根就没安装‘恋爱’这个程序。他以前可直了,直得能气死人。”
结果谁能想到,他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弯了,弯得这么石破天惊,这么惊世骇俗。
简直不同凡响。
这话一抛出来,立刻引来了桌上其他亲戚的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我一直觉得他那是注孤生的命,你们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有小姑娘鼓足勇气给他塞情书,他倒好,连拆都不拆,说什么字太多,看着头晕。”
“对对对!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就打算守着他那堆冰冷的机械模型和零件过日子呢,跟那些铁疙瘩相亲相爱算了。”
连戚夫人都忍不住笑着加入,语气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调侃:“哎呀,说真的,我以前有那么一阵子,都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人类。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他这不是不开窍,是眼光太高,没遇到对的人。”
李兀坐在戚应淮身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一块块拼图,渐渐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形象。
——一个说话直接、不解风情,脑子里除了机械原理和枪械构造几乎装不下别的,对情爱之事完全绝缘的小青年形象。
这么一对比,戚应淮在认识他之后,短短几个月内,就迅速地发起攻势、告白、确定关系,甚至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去领了证……
这整个过程,感觉就像是被人突然上了发条。
按了快进键,一路狂奔,效率高得吓人。
李兀侧过头,看着身边被众人说得耳根发红、试图辩解又无从下口的戚应淮,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如果不是真爱,那还能是什么?
虽然真爱无敌,李兀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戚家父母让他留下来过夜的热情邀请。
他在戚家房子里,满打满算也就待了几个小时。
然而,当他重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时,那涌入的信息量简直像是一个被填到极限的大胃王,正在向他发出不堪重负的哭泣,抱怨自己再也吃不下了。
屏幕上,未读消息的红色数字。
有来自商时序的二十几条,语气从故作镇定到逐渐焦躁。
有江墨竹的三十几条,内容一如既往地带着他特有的、黏稠又偏执的调子。
还有徐宴礼的十几条,字里行间透着最近更新的、颠来倒去的混乱气息。
李兀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提示,忽然觉得,这几个人仿佛都患上了某种程度不轻的分离焦虑,几个小时的联系不上,就集体失控。
节目录制到这个阶段,似乎终于可以暂告一个段落。
像是疾驰的列车缓缓驶入中转站,需要喘息。
要等到这一期的内容正式播出之后,才会根据观众反馈开启新一轮的投票,也是最后一期。
接下来的选择权才会真正落入李兀手里。
李兀这个空档,只在家独自待着。
这种物理距离上的隔绝,极大程度地缓解了另外几个人近乎病态的分离焦虑,至少让他的手机暂时获得了片刻安宁。
期间,关于徐宴礼举报司马游的那个案子,也有一些零碎的消息慢慢传来,像水底的暗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汹涌不定。
甚至,李兀没想到会有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联系了他。
是司马游的夫人,徐宴礼名义上的师母。
他们约在了一家僻静的茶馆雅间。
商时序和江墨竹守在外面,表情凝重,如临大敌,仿佛里面不是一场普通的会面,而是龙潭虎穴,就等着李兀发出任何不对劲的信号,他们便会立刻破门而入,拯救他。
但事实上,隔着一扇雕花木门,里面的气氛却异常平静。
司马夫人这些日子显然过得并不好,即使敷了薄粉,也难掩神情的憔悴和眼底的疲惫。
她勉强对李兀露出一抹得体的、却没什么血色的笑容,动作优雅地提起紫砂壶,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李兀没有动那杯茶,只是看着她,直接问道:“夫人,您特意约我出来,是有什么目的?”
司马夫人放下茶壶,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声音很轻:“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怎么也想不通,找不到答案,心里堵得慌,只能找个人……说说。”
李兀垂眸:“我跟夫人您,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
司马夫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带着回忆的飘忽:“我不知道我的丈夫……究竟是怎么看待宴礼这个孩子的。可是我自己,是真心实意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那年,我丈夫第一次带宴礼回家,只说这是他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晚上留下来吃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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