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关系修复手册by蹊彦
蹊彦  发于:202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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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嘉宁钳住李谨向他这边探的手,“准备半夜搞谋杀啊?”
李谨说,“分我半张床。”
“……你什么毛病?”
“电闪雷鸣,害怕。”
“……”贺嘉宁简直想爬起来手动缝上他这张不说人话的嘴,“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谨笑出了声,笑了一会,他又伸手摸到贺嘉宁攥住他手腕的那只右手,“贺嘉宁,你明故问。”
贺嘉宁任他反握着,没说话。
他和李谨对手多年,了解对方比了解身边人还透彻,他当然明白李谨在说什么。
相应的,李谨大概也能看出他的想法。
——一种类似于不抗拒,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行径。
这是一句陈述,也像一句指控。
贺嘉宁不认罪,反以指控回应指控:“你明知故犯。”
显然,李谨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李谨沉默了一会,“我同意。”
“……”
碰上勇于承认坚决不改——或者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更合适的主,贺嘉宁真没辙了。
窗外依旧雷声大作,闪电时不时划过夜空带来白昼似的光亮,贺嘉宁忽然想,如果有人能看见这光亮下的他二人,大概会被吓一跳。
两个直挺挺并肩躺着的人、男人,双眼睁着望天花板,手腕交握,到底是像缠绵悱恻的爱侣、同床异梦的旧人、还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睡不着。
贺嘉宁第无数次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将李谨留宿,哪怕李谨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他也还能有许多理由再赶他走。
但是他做了什么,他去给李谨找了新的床品,让李谨穿着带有自己洗衣液气味的睡衣,爬了自己的床。
最终“成功”地让自己睡不着觉。
闪电又亮一次,贺嘉宁想起来自己应该松开李谨的手腕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李谨轻轻开口,“贺嘉宁,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其实比起死亡,我更记得的是等待死亡的感觉。”
这是李谨第一次谈起他的死亡。贺嘉宁下意识收紧本该松开的手指,才感受着李谨的脉搏在他掌心下跳动。
“我之前就看网上说,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梳理一个待做事项清单,好在自己死之前不留遗憾。不过我没有太多的兴趣爱好,事业也挺成功,竟然一项都没列出来。”李谨的声音平静,“后来有一天终于有一件事出现在我的清单里,当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存在了一会了,所以我决定去做它。”
“但是你说巧不巧,大概是我前三十年过得太顺了,真有这么折磨我的巧合找上门来。”李谨平和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笑意,说不出是发自真心还是掩盖情绪,总之,他把事情说得很轻松,“我发现我喜欢上你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要和你改善关系的计划,当然,最终目的是拆散你和谭尧,再把你诱拐到我身边。不过很可惜——但是在你而言应该觉得庆幸,就在同一天,我收到了我的体检报告。”
一切都戛然而止。

第17章
最后雷声是怎么减弱、闪电是怎么黯淡才让他们重新睡着的,贺嘉宁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再睁开眼时,他和李谨睡到了一起。
静态的“睡”。
但他大概是因为上一世和人同床共枕过的肌肉记忆还在,睡着中无意识间也把李谨抱在怀里。只是李谨虽然比上一世的谭尧更瘦,但身量更高挑一些,没有那么严丝合缝地能卡进他怀里,只是下巴搭在他肩上,长手长脚与他四肢互相搭着,看起来都像缠在一块。
贺嘉宁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先把他弯曲腿从自己腰下移开,再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身下抽出……李谨一翻身,又将他这只手连同半边身子抱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腿又缠了上来。
……这人什么毛病。
正在直接叫醒他和继续尝试“逃离”之间犹豫,李谨却自己醒了。
但这时候贺嘉宁却宁愿他没醒。
因为就刚才那几下动作,又是刚睡醒的时间,隔着睡裤的布料贴着温度摩擦几下……此时李谨的腿还挨着,只要不是装傻,早该感觉到了。
但李谨选择装傻,“早。”
贺嘉宁瞥了他一眼,“醒了你还不离我远点。”
于是李谨笑着松了手,身体还挨着他,眼睛向下瞟,意有所指,“不解决?”
贺嘉宁冷哼,“你解决?”
他伸手推开李谨。
“我解决。”
“……”
这是白天,清晨,太阳当空,深色的窗帘都遮不住的日光倾泻进来,贺嘉宁的大脑无比清醒。
他应该坚守底线,远望未来,不应该沉溺于浅层的刺激,和短暂的情爱。
放在那人发顶的手指尖绷紧,又骤然松落。
贺嘉宁掀开被子,先李谨一步下床,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他原意是想自己冷静一下,但李谨在外面轻轻扣了一下门,“嘉宁,让我进来漱个口。”
贺嘉宁想说又不止卫生间这一个水龙头,但他想到李谨为什么要漱口,又沉默着给他开了门。
漱完口,那张在他面前常常不着调的薄唇依旧充斥着血色,水流不停,在静默中继续冲刷着那双手,贺嘉宁从侧面打量着李谨,发现他面容平静,但耳朵红的厉害,连带着也看出那水中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贺嘉宁一直等他关掉水龙头,才说,“解释。”
李谨浑身紧绷,片刻才回过身来,眼睛平视着,视线却只落在青年的唇上,低声道,“没有解释。昨天晚上我说喜欢你的那句话,你可能没有当真。但是我是认真的。”
贺嘉宁看着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他分明不希望与李谨走到这一步,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当李谨的感情就这么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他又泛起不被他自己承认的愉悦。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强行将理智抓回大脑,“下不为例。”
“……不舒服吗?”
贺嘉宁避而不答,“李谨,我们都是重来一次的人,比这件事重要的事还有许多。”
李谨没回应,也没有动作。
贺嘉宁继续道,“爸之前猝死,有一定的原因就是我和你关系不睦让他发愁很久。你去世后,妈更是魂不守舍,很快也去世了。重来一次,我们不应该再给他们带来这种打击。”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能做,很多事不能做,还有这事是明明能做,但是权衡之后明白不该做,”贺嘉宁说,“对你我来说,这就是不该做的事。”
李谨终于将眼神看向贺嘉宁的眼睛,贺嘉宁没有躲开他。
二人对视一会,李谨忽然道,“你只是担心爸妈对吗?”
“我不应该担心吗?”贺嘉宁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所以他们在世的时候,我们不公开。他们本来就爱全世界到处飞,回家和我们共处的时间不多,我们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李谨语言沉静,显然是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至于其他人,只要他们不用非法手段调查,谁也发现不了。即使有人发现,我也能保证封住他的嘴。”
贺嘉宁没有接话。
“唯一的问题只是,”李谨抓住他的手,“贺嘉宁,你接不接受我?”
贺嘉宁扯了扯嘴角,“你是真心想问我吗?”
“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已经有点猜测了。因为你说了这么多爸妈的原因,就是没有说,你不喜欢我。”李谨看着他,甚至放松下来,勾了勾唇,“你只是担心爸妈不能接受,但如果要拒绝我,直接说你不喜欢我,更能逼退我。”
“贺嘉宁,”李谨发现了贺嘉宁的沉默,得寸进尺,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将青年的面庞稍稍拉低到自己跟前,“如果你要拒绝我,就和我说这句话——只能说这句话。”
贺嘉宁眼皮轻颤,垂眼看着睡衣上那颗琥珀色的扣子,“我说不说有意义吗?”
“我知道你喜欢我,因为我知道你对不喜欢的人不是这个态度。”李谨轻声道,“但是我想确定,我在你心中的程度能不能超过你看重的那些事。”
贺嘉宁推开他些,“你不是一直很自信吗?”
“面对你,我什么时候有过自信……”李谨轻笑一声,含着苦意,“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事,一错就是一生。我并没有不在乎爸妈的感受,但是在被判无法治疗直到死亡的那段时间,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能够和你有一个好的开始,好的经过,好的……结局。如果重来一次,我还要把自己的情感隐藏下去而不做争取,那我重活一世的意义又在哪里。”
他愈发认真,这幅将自己所有底牌摊开在他面前的诚意,叫贺嘉宁无法再持那种刻意淡漠的姿态。
贺嘉宁招架不得,他只能说,“我知道了。”
李谨到底也舍不得逼他,“那我当做你默认了。”
贺嘉宁抬起眼皮瞥他,李谨又说,“我想亲你。”
“不行。”贺嘉宁顿了顿,“没刷牙。”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刷牙。
牙膏中的薄荷气息在他口中散开,将他脑袋里方才几乎全由情绪接管的意识理出些逻辑——李谨给他的刺激太过,生理上心理上都是,引得他也情绪大过理智,真就由着心随他去了。
李谨这回在京州最多只能待三天,但不影响他在贺嘉宁的小公寓里“住”下,酒店里的行李也搬进来,成了这里的另一个男主人。
同时也带过来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成人用品。
并在这三天里以未曾踏出家门一步的战绩将它们全部使用殆尽。
贺嘉宁自认为和李谨都不是疯狂的性格,也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和李谨“合谋”一件这样荒唐不经的混账事。
可是荒唐事混账事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才让人控制快乐与幸福的激素大量分泌,才让他们快乐。
快乐的代价是男人腰肢腿侧敏感皮肤表层青紫的指印和青年衣领下险些遮掩不住的密布吻痕,以及李谨的一场低烧。
于是去回海平的路上,李谨因此难得享受到贺嘉宁的优待:亲自开车送他去机场。
前一夜里又是做到李谨昏睡过去才算结束,昏睡醒来后他又发起低烧,吃过药始终恹恹模样,贺嘉宁有心让他在车上再休息会,李谨却几乎未曾合眼,一错不错地看着贺嘉宁。
贺嘉宁开始还问他怎么了,得到一个只是“‘戒断期’前的‘放纵’”的回答后,他便也放任李谨紧盯不放的眼神了。
将车停好,时间尚很充裕,贺嘉宁提议,“我陪你去买碗热粥打包,候机饿了再吃一点。
李谨摇头,“不用下车。”
不下车又能做什么。
钻到后座,再要一个拥抱。
幸好后座高度还算宽裕,容得下李谨将高挑的身形折弯,将头搭在贺嘉宁的肩上,将胸膛贴着,将双腿跪在座椅上他的大腿两侧,紧密地挨着,让皮肤透过布料感知温度的传递。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又将嘴唇也挨着一起,接了一个吻。
在三天里由一个吻而激起的数次混乱之后,这个吻显得过于温情,温情得有些普通,温情得有些平淡。
这种普通和平淡致使李谨没由来的心慌。
于是试图将进程引向更加能挑|逗起刺激的环节——被贺嘉宁制止。
家里的沙发与办公椅那些地方便罢了,车上……也太超过了些。贺嘉宁自认脸皮还没厚到那个份上。
再看李谨,他逼着自己做出那副模样已是强“己”所难,眼下与他拥抱着耳鬓厮磨就是不肯露个正脸,但耳朵又红又烫,蹭着贺嘉宁的面庞。
李谨说,“贺嘉宁,我心慌。”
“慌什么?”
“不知道。”李谨顿了顿,“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担心我一离开,你就忘了我。”
贺嘉宁说,“你又把我形容成渣男。”
“不是渣男……”李谨想了想,“是因为我自己,我身上实在没有值得你喜欢的点。”
贺嘉宁说,“你现在身价九位数,少想些有的没的。”
“如果身价就能让你喜欢我,那我也不用等到这辈子了。”李谨闷声道,“何况世界上还会有身价十位数、十一位数的人,我总有比不上的人。”
贺嘉宁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是要一个理由。
好像讨厌李谨有无数个理由,于是喜欢李谨的理由也变得求无可求。
贺嘉宁轻轻叹了口气,“李谨,你看见了贺嘉宁。”
过去的李谨看见了过去那个贺嘉宁在伪装成熟下的痛苦和挣扎;现在的李谨看见了现在的贺嘉宁的选择和无法释怀。

第18章
贺嘉宁手里李谨给的那张副卡总算派上了用场。进入大学后半程,贺嘉宁的课业忙起来一天到晚昼夜颠倒着没个空闲,李谨的工作反倒没那么紧张,往往是寻了贺嘉宁有空的时间,李谨便从各地飞到京州,待在贺嘉宁的小公寓里共度一段亲密时光。
如李谨所言,瞒住宁莲与贺广不是什么难事,即使他们偶然会发现李谨和贺嘉宁待在一处,也只是欣慰于二人现在良好的关系,不会往他处想。
唯一一次险些露馅是在贺嘉宁的舍友们面前,李谨在京州开一个行业交流会,自然与贺嘉宁约好,然而原定的开会日期提前,他忙起来忘记同贺嘉宁说一声,到了京州再发消息又没有得到回应,输入密码打开房门,才发现四个男生正姿态各异地歪在沙发上打游戏。
音响里游戏音效奇佳,没人感觉到门口的动静,最后还是一局游戏结束,林晓思边伸懒腰边活动脖子,一眼看见门口有个人,吓得直接扑腾到了贺嘉宁身上。
下一秒游戏手柄纷纷被丢下,他的三个舍友们老老实实站起来,求助似的望向贺嘉宁。
“这是我舍友们,今天下午没课,他们说来我这打游戏。”贺嘉宁先和李谨解释了一句,又转头,“这是我哥,来京州开会,找我住两天。”贺嘉宁说着又看向李谨,“怎么今天就来了?”
“走的匆忙,忘记提前给你发信息,刚下了飞机给你发了,你没回。”李谨笑笑,“你和同学们继续玩,我先回屋。”
彭进和贺嘉宁一起艺考培训时候见过李谨接他,稍微熟悉些,带头叫了声“谨哥”,黄冠和林晓思也跟着叫了,又目送李谨回到房间,林晓思犹豫道,“你哥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学校吧。”
“还有最后一个本子呢,打完这个再走吧,”贺嘉宁家里的大电视拿来打游戏效果正好,眼下游戏还没打完,黄冠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就一个小时,宁子,方不方便?”
“方便。”贺嘉宁坐回原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两个小时前自己错过李谨发的报备消息,顿了顿,“你们先打,我去和我哥说个事就来。”
黄冠只在乎前两个字,听到满意的答案便马上拿起手柄,等他说完后半句也不太在意,催着其他两人赶紧准备,催促的空隙回了贺嘉宁一句,“行,我们慢慢打,你快点回来嗷。”
贺嘉宁“嗯”一声,回了屋。
李谨正在衣服,看起来准备洗澡,见贺嘉宁进来,手上动作也停了,笑道,“不玩了?”
“他们先玩着。”贺嘉宁把门关上,手上动作略一犹豫,还是把门锁锁上,边说,“这是我的卧室。”
“我知道啊,那怎么了?”李谨好笑,几步走到贺嘉宁跟前要亲他,“没按照提前预约的时间进门就不给进了?”
贺嘉宁任他亲了下,制止他再深入的意图,侧头提醒道:“他们都知道房间的布局,知道这是我的房间,对外你的身份是我哥哥,你应该进次卧。”
李谨动作一顿,明白了贺嘉宁话里的意思,“他们看出来了?”
“没有,他们的心思还都在游戏上。就是提醒你一句。”贺嘉宁安排好,“我去陪他们打游戏了,你收拾完衣服去次卧洗澡,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是到主卧里的卫生间拿沐浴露去用。等我送走他们你再出来。”
李谨笑容全无,低声问,“嘉宁,我见不得人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贺嘉宁自然看出他神态的变化,但眼下还有比李谨的情绪更重要的事情,贺嘉宁只是说,“我们要瞒住爸妈,就需要瞒住所有人。如果连外人都瞒不住,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
李谨没再说话,默认了他的说法。贺嘉宁见他这般,又觉得自己方才语气生硬了些,在他耳边亲了一下聊做抚慰,转身出去了。
心里装着事,他的游戏打得漫不经心,只能起到凑数的作用,好在黄冠做的攻略很足,水平很高,一拖三也顺利通关,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柄,要继续拉他们去吃饭。
这也是四人一般的流程,打完游戏去楼下吃顿烧烤,完美的一天就画上了句号。
贺嘉宁这次自然不再和他们去,其余三人也很理解,说说笑笑把人送走,门关上,李谨就从身后抱住了他,说刚才在房间里他点了餐,待会就送来。又说今天时间晚了,明天逛超市买点菜再回来做。
他们二人厮混的那些日子,回家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是去超市来一次大采购,节约之后的所有时间。在家做饭都是由李谨解决。虽然常常做饭到一半又被系围裙之类的触碰拉到其他情侣间的事上去,因此误了吃饭的时间。但是李谨坚持京州没有饭店做得比他更合口味,贺嘉宁也就随着他,很多时候跟着一道在厨房打打下手。
此时听李谨话里的情绪消沉,贺嘉宁回过身来,与李谨一起倒在沙发上窝着,摸了摸怀中人的背脊,“谨哥……抱歉。”
“你这说的是从哪里来的抱歉,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李谨笑了,“我还没和你抱歉呢,打乱了你和朋友们的计划,还担惊受怕的。”
抱歉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二人都清楚,但李谨说的也有道理,恋爱和隐瞒父母都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事情,他们在做对的事的时候是对手和敌人,在做不被认可的事时倒成了互相拼命掩盖的同谋。
贺嘉宁回答:“没有担惊受怕。”
“那后悔了吗?”
“……什么?”
“我说,那你后悔了吗?”李谨看着青年俊朗的面庞,那双漂亮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他。
实际上,他已经不太记得起上一世贺嘉宁二十一岁时的模样了,他们上一世真正面对面接触彼此的时间太少,他从调查报告、公文通知、金融新闻和父母以及二人共同认识的那些人口中拼凑起贺嘉宁的性格脾气,却拼不出贺嘉宁的眼睛。
贺嘉宁身高臂长,宽肩窄腰,又有一副过分英俊立体的容貌,但那双眼睛更深,只对着他的朋友们笑起来时,又亮的像星。
贺嘉宁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贺嘉宁答应他的时候好像这份恋情可有可无,送他离开京州的时候好像他这个恋人可有可无,就连做|爱的时候,假如他不先行把贺嘉宁的手机调成静音,贺嘉宁仿佛也能够一有人找就抽身而出。
他上一世拥有了许多,唯独没有拥有过贺嘉宁,所以他看贺嘉宁很重。贺嘉宁上一世看重许多事情,他这个“敌人”的分量自然也很重,所以这一世贺嘉宁连带着那些事同他一起,都不看重了。
好像他和贺嘉宁之间永远不公平,但这份不公平又显出另外一种公平。
李谨想了很多,贺嘉宁答得却很简单,“没有后悔。如果真后悔了,我会说的。”
李谨愣了愣,笑着点头,“第一个告诉我。”
贺嘉宁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
李谨还想说什么,送餐的电话响了。
饭端进来没吃几口,贺嘉宁的手机又响了,是谭尧班主任的电话。
他已经有阵日子没和谭尧联系了,谭尧就读的京州二十九中与海平高中不同,它是一所有不少外地借读考生的普通公立学校,学习时间排的很满,禁止手机入校。谭尧下了第十节课就要往医院赶去照顾谭禹,照顾间歇还得完成课业。加上他的手机套餐开的是没什么流量的最低档,几乎没有能和贺嘉宁联系的机会。不过贺嘉宁一早便背着谭尧以他资助人的身份到谭尧班主任那里留了电话,让班主任帮忙盯着些,出了什么事他也知道。
班主任也姓谭,谭老师这次打电话来是说东大冬令营的事,东大虽然排不上top5,但也是紧跟其后响当当的名校,二十九中不是升学率很高的学校,逮到谭尧这个苗子,哪怕是借读那也是可以给他们学校做宣传的苗子,东大冬令营就一个名额,万事俱备,就差钱,学校减免了报名费,但路费伙食费过路费还是让谭尧不愿意去。他觉得自己不去也能考得上。谭老师打电话来,让他劝劝谭尧。
贺嘉宁接这通电话没避着李谨,放下手机,贺嘉宁就看到李谨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由笑了,“你这什么眼神?弄得我没事都要心虚了。”
“我的眼神,”李谨顿了顿,调侃中还是没忍住夹着阴阳怪气,“我这是看你能为他做到哪一步的眼神。”
贺嘉宁乐了。
李谨见他没生气,又说,“你和他就算有交情也是上辈子的交情,何况你和他上辈子也没什么感情。”
贺嘉宁撑着下巴看李谨,见他的拈酸吃醋已经发展到毫无遮拦的地步,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上辈子和他没什么感情?”
李谨瞪他,“你上次还说你心理年龄成熟,看他就像个孩子一样。”
“上辈子我又不成熟,”贺嘉宁继续加码,“我是个念旧情的人——”
“贺嘉宁,”李谨打断他,“你知道我在乎你,最在乎你。你拿这件事情开玩笑,我今晚、和之后每个你不在我身边的晚上,我都要睡不着。”

贺嘉宁的话断在半空。
李谨这么不做反抗地举起白旗承认自己的醋意,贺嘉宁再逗下去倒显得是他幼稚了。
贺嘉宁承认,他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要是李谨真和他为谭尧这件事责怪他的错处,贺嘉宁能一口不松地和他争到底。可是李谨退了,退的就差把自己放到地下去,贺嘉宁又凭空生出些柔软。
贺嘉宁叹了口气,没再多扯些别的,直接给了解释,“谭尧上次到我们舍友几个的剧组里拍摄,他只跟组待了两天,中间休息时候偷看了几眼我们的设备,问了下价格,就把我们拍这个片子的成本算出来了。”
这是天赋。
除了超强的计算能力之外,接受学习新事物、对周边人的性格类型与工作能力的探查、统筹规划等等能力,谭尧都是一等一的天赋。
李谨对于贺嘉宁的夸赞没有太大的反应,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我就是觉得他是个有用的人,既然他现在有难处,我们帮忙也不勉强,日后万一有机会招他进来做事,也是多一个帮手。”贺嘉宁捏了捏李谨的手腕,像安慰也像求饶,“谨哥,我们现在物质条件很好,帮他一把也只不过是花一点零花钱。至于谭尧,他现在和上辈子的轨道已经不同了,你不要对他有太多偏见。”
李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问,“你知道他原来喜欢你吗?”
“什么原来?”贺嘉宁愣了一下,又问,“你是说上一世?”
“对。”见他的反应,李谨已然明白了答案,“嘉宁,你自认上一世是与他纯属交易没动感情,但是他还是爱上了你。现在你救他于水火,为他做这么多……”
“不是……你搞错了吧,他跟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确定他喜欢我?”贺嘉宁一头雾水地接下李谨未完的话音,“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的床伴,相应来说,你所谓的喜欢也可能是他认为我是一个好的雇主,为了稳定的收入,仅此而已。”
“你知道,我长期地调查过你,调查对象当然也包括你的枕边人。”当然,调查枕边人到底是出于戒心还是出于嫉妒心,当时的李谨并不明白。
但调查报告里谭尧的眼神和对不止一方的试探者的态度确实是一剂催化剂,逼的李谨在无数次愤怒与酸楚之中明白自己的感情,“因为你不爱他,所以你发现不了。我能看出来。”
因为我爱你。
“贺嘉宁,你把自己的魅力想得太低了,周围喜欢你的人其实很多,只是因为你满心都是工作,从来没有将他们的示好看作对你感情上的追求,才对这些好感和喜欢一无所知。”李谨叹了口气,“就像对于工作,你好像总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实际上,那只是你在学生阶段的压力下对于应试教育的不适应而已,但后来你扛起家贺集团,一边□□一边改革,在谨记和其他对手的针对下还能把家贺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只有你能做到——”
贺嘉宁有些不自在地打断他,“你也可以。”
“我不行。如果把当时的家贺交给我,我会直接让它破产,等到合适的机会再重来。”李谨说,“不过那就不是原来的家贺了,老爷子的心血也就算在我手里毁了一半。我没有那么强的责任心,我也不相信我自己能拖着一艘快沉的大船边航行边修补,还能让他再次远航。嘉宁,只有你可以。”
贺嘉宁不再说什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李谨想,真可爱。
李谨亲了亲贺嘉宁的下巴,又向上凑去吻他的唇。
贺嘉宁不明白这个亲吻的由头,不过他想,情人之间的亲吻也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但李谨实在得寸进尺,不愿意接浅尝辄止的吻,非要勾得贺嘉宁也垂下头来卡住男人的后颈,将浅吻深入成一个湿淋淋又气喘难耐的纠缠,始作俑者才率先在缠绵中败下阵来,无力地将头埋在青年肩膀,无声地深呼吸。
贺嘉宁感觉到他倚在自己肩头相贴的胸口起起伏伏,好一会才重新平静下来。他正要推开李谨,又听见李谨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已经算是‘考察’过谭尧的人品,现在又看到他天赋好,是个可塑之才,日后等他成长起来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现在花点小钱,既帮了他,又可以算作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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