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风景不错啊……就是怎么没风，感觉有点热，班长，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呗？”
他以为陆砚是来兴师问罪的，质问他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讲台看。
然而，陆砚并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去开窗。他只是站在课桌旁，垂眸看着沈野那颗毛茸茸的、扎着小揪揪的后脑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刚才测验的数学，你应该问题不大。语文呢？上次的语文卷子情境默写多少分？上次给你补的《春江花月夜》，如果默写你能全对吗？”
沈野：“……”
他梗着脖子，慢吞吞地转回头，对上陆砚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底气有点不足：
“额……都写了。”
“然后呢？”
“0。”沈野破罐子破摔，答得干脆。他生性就不爱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觉得枯燥又没用。
陆砚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没什么责备，却比任何批评都让沈野觉得坐立难安。镜片后的目光像是在说：果然如此。
“……出去。”陆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啊？”沈野一愣。
“把《春江花月夜》背完。”陆砚说完，转身就先朝教室外走去，根本不给沈野拒绝的机会。
沈野哀嚎一声，认命地抓起语文书，一瘸一拐地跟了出去。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更痛的是他即将遭受“折磨”的心灵。
空旷的走廊里，只有应急灯，和几个稀疏的灯在散发着清冷的光。沈野懒洋洋地趴在冰凉的廊台面上，摊开书，嘴里不情不愿地开始念：“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唉，没事写什么月亮，还写这么长，他不困吗？”
他一边磨蹭，一边试图找话题：“班长，你知道吗，其实有个歌也叫《春江花月夜》，调子还挺……嗯，缠绵的。”他嘟嘟囔囔，试图用杂学来分散注意力，或者说，来吸引旁边那个监督者的注意。
陆砚只是靠在对面的墙上，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时不时看一眼班里的情况，像个最严格的监工。
沈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背。他记忆力其实不差，只是不肯用在背书上一—
说不清读了多少遍，都给沈野读出来肌肉记忆了。然后他心一横
不管了，再磨蹭一会又不会背怎么办？
“陆砚，我好了。”
沈野把课本递给陆砚，“不用，你放着就行。”
沈野把书放到台面上就仰面看着走廊的顶开始背书。
“春江潮水连海平……”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背到“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时，卡壳了。
“何处相思明月楼……”他皱着眉，用力回想下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一个清冷而平稳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地响起：
“可怜楼上月徘徊。”
沈野下意识地循声找这个音源的主人。
只见陆砚依旧维持着靠墙的姿势，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那两片形状优美、色泽偏淡的薄唇，在清冷的光线下，随着吐字而轻微开合。
“应照离人妆镜台。”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正腔圆，带着一种独特的、冷冽的韵律感，将诗句中的幽怨和清冷，诠释得恰到好处。
沈野看着他那张微启的唇，一时间竟忘了接下一句。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两片唇形吸引了。陆砚的嘴唇不算厚，线条清晰利落，唇峰分明，嘴角自然微抿，带着一种禁欲的克制感。但此刻，在念出这些带着相思愁绪的诗句时，那唇瓣微动的样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像是被冰雪覆盖的玫瑰，隐约透出底下惊心动魄的色泽；又像是精密仪器上唯一柔软的部件，诱人去触碰，去探究，想知道那冷硬的表象之下，是否藏着不一样的温度。
沈野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人的唇形……怎么长得……这么……勾人？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陆砚念完了后续两句，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到沈野脸上，却见对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嘴？
陆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野猛地回过神，对上陆砚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悦的眼神，瞬间耳根爆红，眼神开始慌乱地乱飘，看看夜景，看看地板，心脏却砰砰狂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操！他刚才在干什么？！居然看一个Alpha的嘴唇看到失神？！
“会背吗？”陆砚的声音依旧冷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会…会啊！！”
“啊？哦…我…再看看…”沈野磕磕巴巴地回答，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刚才背了什么，陆砚又回复了什么，全都混作一团，只剩下那两片微启的、带着冷冽诗意的薄唇，在眼前晃啊晃。
陆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站直了身体。
“二十分钟后，到我这里来背。全篇。”
说完，他转身，率先走回了教室，留下沈野一个人趴在走廊上，对着书本，心乱如麻。
今晚的月亮明明没有照进走廊，沈野却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了。而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几句诗，和……那个人念诗时的模样。

第14章 猎手？猎物？
空荡的走廊里，沈野维持着趴在台面上的姿势，半天没动。书本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陆砚念诗时那张微启的薄唇，还有自己那莫名其妙、堪称荒唐的失神。
他猛地直起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
“沈野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他在心里骂自己，“一个Alpaha对着一个Enigma，还是个冰山脸，你他妈心跳加速个屁啊！”
“又不是没见过长的好看的，之前那么多好看的Omega比不上一个面瘫吗？不值钱的样……”
他明明是抱着征服和玩玩的心态去接近陆砚的，想看这座冰山为自己破例，想撕开他那层冷静自持的伪装。可事情的发展似乎完全偏离了轨道。这个人非但没有被他轻易拿捏，反而像一株带着蛊惑性的罂粟，越是靠近，越是深入，就越发现其内里的复杂与……吸引人。那种禁欲冷淡下的强大，规矩刻板中偶尔泄露的异常，都像带着钩子，勾得他心痒难耐，无法自拔。
这感觉太陌生了，太不对劲了！
“妈的……”他低骂出声，原本是想骂陆砚“真是个傻逼”，可话到嘴边，看着教室里那个重新坐回讲台、垂眸看书的清冷身影，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低不可闻的嘟囔：“……长这么好看。”
话音刚落，沈野自己都愣住了，随即一股更大的懊恼涌上心头。他抬手，毫不客气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草……我就说语文这东西害人不浅！”他把一切归咎于背书背魔怔了，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内心真正的慌乱和……那一点点萌芽的、他不愿承认的悸动。
不能再想了。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春江花月夜》上，嘴里念念有词，却心浮气躁，效率低下。磨磨蹭蹭了将近二十分钟，总算把后半部分磕磕巴巴地顺了下来，自觉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摆出平时那副混痞气的样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门口，对着讲台上的陆砚扬了扬下巴，语气尽量显得随意：“班长，我会了。”
来吧，检查吧。赶紧检查完完事。
然而，陆砚闻言，只是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行，回去坐着吧。”
沈野：“……？”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砚看着他愣住的样子，补充了一句，语气毫无波澜：“不听你背了。”
不听你背了……
不听你背了？！
沈野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火气混合着被戏弄的憋屈感瞬间冲上天灵盖。他妈的！他在外面又是扇自己巴掌又是绞尽脑汁跟那些拗口的诗句搏斗，心理活动激烈得能演八十集连续剧，结果这家伙轻飘飘一句“不听你背了”就完事了？
他当场就想炸毛，想冲进去揪住陆砚的衣领质问“你他妈故意的吧？老子背完了你他妈不听了？耍我玩呢？！”
但他残存的理智和对陆砚那莫名发作的Enigma信息素的忌惮，让他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他瞪着陆砚，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眼神像是要喷火。
陆砚却仿佛没看到他快要杀人的目光，重新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书本，只留给他一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侧影。
沈野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感觉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他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压抑的“操！”，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低气压和无处发泄的怒火，重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把书本摔得砰砰响。
周围的同学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侧目，但看到沈野那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又都识趣地缩回了头。
陆砚……你好样的！
沈野在心里咬牙切齿。他第一次在一个“目标”身上，体会到这种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情绪轻易被调动、甚至还他妈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的憋屈和失控感。
这感觉糟透了。
但也……该死的，更让人放不下了。
他瞥了一眼讲台上那个罪魁祸首，对方依旧稳如泰山，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沈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这场他自以为是的“征服游戏”，似乎从一开始，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就变得模糊不清了。而他，正一步步落入自己亲手挖掘的、名为“陆砚”的陷阱之中。
沈野把手机揣兜里，上讲台跟陆砚说
“班长。我要去厕所。”
沈野蹲在厕所隔间开始疯狂骚扰江昀陌。
沈野:哥们别睡了，出来。
沈野:一会天塌了。
沈野:不是你睡死了吗？还不醒？是不是要我给你介绍个Omega才醒？
沈野:［名片推荐］
江昀陌:我去这么好看？你居然认识这么可爱的的Omega？
沈野: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江昀陌:……诶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
江昀陌:行，我倒要看看是天塌了，还是你自己玩崩了。
沈野跟江昀陌打字打了一堆，打的腿都蹲麻了，之后才想起来
我为什么不站着？
江昀陌看完长篇大论最后只说了几个字
江昀陌:不做评价，你自己看着办。
沈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看见江昀陌这货发的直接骂了一句
沈野:江昀陌，你他妈也是傻逼。
直接按了冲水键，推门洗了把脸，又怒冲冲回去了。
回班的路上，风从窗户缝吹过，却吹不开那盖在心头上的阴霾。
陆砚……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

第15章 第二个神话
昨晚的晚自习，当陆砚坐在讲台上，专注于手中那份颇具挑战性的数学试卷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视线，如同实质般黏着在自己身上。
不是周围同学那种偶尔扫过的、带着敬畏或好奇的目光，而是持续的、专注的、甚至带着某种…灼热探究意味的凝视。来自沈野。
陆砚的笔尖在演算到一道复杂的函数题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习惯于成为焦点，但通常是因为成绩、能力或职务，而非这种纯粹的、个人化的注视。这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像是一如既往的程序突然被篡改，扰乱了固有的秩序。
他试图忽略，将全部心神凝聚在题目上。公式、推导、逻辑链条……这些本应构成他绝对掌控的领域。然而，那道视线的存在感太强了，强到当他终于解出答案，正准备写下时，脑海中却突兀地闪过沈野趴在桌上、狼尾小揪随着转笔动作轻晃的样子，笔尖一滑，一个数字写错了行。
他立刻意识到，并冷静地修正。但这微小的失误本身，已足够在他心中敲响警钟。他因沈野而分心了。
这在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中，是极其罕见的。
他摘下眼镜，闭眼捏了捏山根
后来，在走廊上监督沈野背书。当沈野卡在“何处相思明月楼”，他下意识地接了下句。他本可以等沈野自己想起来，或者直接提示下一句开头。但那一刻，或许是出于班长督促的责任，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念出了声。
然后，他清晰地看到，沈野抬起头，目光不是看向书本，也不是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直直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眼神，不再是平时那种带着痞气的玩笑或挑衅，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失神的凝望，里面掺杂着沈野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迷惑与……被吸引。
陆砚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的剧烈，像是被人按下了加速器。
他迅速移开目光，望向走廊远处，借由冰冷的夜色平复内心骤起的、陌生的波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烫，这陌生的生理反应让他感到些许恼怒。他强迫自己用最平稳的语调念完后续诗句，然后不再看沈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他承认，最后那句“不听你背了”，带着一丝连自己都难以解释的、近乎幼稚的报复心理。是对沈野扰乱他心绪的报复？还是对那道过于直白地落在他唇上的目光的……无措？
这种种情绪，对陆砚而言，都太过陌生。他将它们强行压制，重新封回冰层之下。
第二天上午，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了A班。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弥漫着测验后特有的紧张气氛。
“这次测验难度不小，但我们班还是有同学考得非常出色。”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开始分发试卷并宣读成绩。
“陆砚，148分。”
教室里响起一阵理所当然的低叹。陆砚起身，平静地接过试卷。那处因分心而写错又修正的痕迹，清晰地留在卷面上，像一个小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污点。
是因为沈野。
“第二名，”数学老师顿了顿，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带着点惊讶和赞许，“沈野，140分。”
“什么？！”
“我靠？！”
“多少？140？！”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正懒洋洋打着哈欠的转学生。
周骏猛地一拍沈野的后背：“野哥！你他妈背刺我们啊！数学这么牛？！”
“我靠，野哥你这么厉害吗？深藏不露啊！”
“他妈的，这还是人吗？转来没几天就干到第二了？”
“我靠……继砚哥之后又一个神话。”
这是A班众人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成绩上如此贴近陆砚这座无法逾越的高峰。虽然差了8分，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沈野在一片惊叹和“骂声”中，漫不经心地接过试卷，瞥了一眼错题——一个粗心的选择题，还有压轴大题步骤扣了几分。他撇撇嘴，没什么太大反应。要知道，在他之前的学校，数学满分是家常便饭，这次只能算正常发挥。
至于为什么总成绩排不到前面？
“语文。”沈野对着下课围过来的周骏等人，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词，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这是他最大的软肋，无法逾越的天堑。他理解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阅读理解”，感受不到诗人笔下汹涌澎湃的“思想感情”，更写不出那些需要引用典故，名言、逻辑缜密的议论文。
他记得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有人说人与人之间存在引力，你认同这个观点吗？”，他洋洋洒洒写了篇关于牛顿“万有引力”的推论，把语文老师气得差点当场晕厥。自那以后，他索性破罐破摔，会写的就写，不会写的直接空白。
周围同学听他吐槽语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热烈。
“哈哈哈哈，野哥你真是，怎么有人能语文这么偏科的？”
“哇去……但是野哥虽然语文不好，但是他理科牛逼啊！”
陆砚坐在座位上，听着身后的喧闹，目光落在自己148分的试卷上，站起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气，又透过人群的缝隙，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表情无奈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沈野。
沈野的数学天赋，确实惊人。这让他对沈野的认知，又多了复杂的一笔。这个人，不仅仅是个麻烦，是个意外，他本身就拥有着耀眼的光芒，无论在球场，还是在考场。
陆砚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台面上，这地方沈野也趴过。
嗯……这样放着，确实挺舒服的
冰层下的水流，似乎因为这份意外的成绩单，涌动得更加急促了。那个扰乱他心绪的人，正以各种方式，强势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而陆砚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绝对掌控的领域，正在被这个人，一寸寸地侵入。

第16章 我推荐你绿茶……
听到沈野那“万有引力”议论文的壮举，周骏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有人打趣
“野哥，语文老师肯定会气的晕过去，但要是牛顿，他肯定活过来。”
“哈哈哈哈哈……”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野哥，你这脑回路绝了！”周骏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沈野的肩膀。
“第一次见吧，说实话我就那么想就那么写了。”
“走走走，别回忆那糟心的语文故事了，哥几个带你去咱学校的小超市见识见识，你刚来肯定还不知道在哪儿！”
沈野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暂时把对语文的深恶痛绝抛到脑后，笑着应和：“行啊，正好渴了。”
一群少年勾肩搭背，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教室。走廊里回荡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闹声，引得其他班的学生纷纷侧目。
去超市的路上，周骏还在感慨沈野的数学成绩：“说真的野哥，140分，牛逼！差点就把班长给超了！”
沈野耸耸肩，浑不在意：“正常操作，要不是……”他顿住，没好意思说要不是被陆砚影响了心神，自己可能错得更少，只是含糊道，“……有点手生。”
周骏也没深究，转而热情地介绍起小超市的“宝藏”：“我跟你说，他们家烤肠是一绝，爆汁的那种！还有那个海苔饼干，贼好吃！饮料嘛，可乐雪碧永远是王道……”
“周骏。”沈野侧头看他。
“想不到你还是个吃货。”
“哈哈哈哈，人活在世不是为了吃那为了什么？”
到了小超市，果然人头攒动。沈野目光在货架上扫过，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碳酸饮料兴趣缺缺。直到他的视线定格在冷藏柜角落——那里安静地躺着几瓶茉莉花茶，透明的瓶身，浅黄的茶身，隔着那么多屏障都能想象的到茶的味道和口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茉莉花情有独钟。喜欢那股清幽淡雅的香气，无论是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是冲泡后袅袅升腾的茶雾。哪怕是不加糖、纯茶叶泡制的清苦口感，他也甘之如饴。这似乎是他躁动性格里，一个鲜为人知的、安静的反差。
他伸手拿了一瓶。
周骏凑过来一看，乐了：“哟，野哥，你还挺特别啊？别人都买汽水可乐，你买花茶？养生啊？”
两个人结过账边走边说。
沈野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冰凉清冽带着淡淡茉莉香气的茶汤滑入喉咙，驱散了初夏的微燥。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懒洋洋道：“你懂什么，这叫品味。”
周骏咂咂嘴，表示无法理解，但还是勾着他的肩膀，一群人又热热闹闹地往回走。
“走吧，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回到教室时，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沈野和周骏依旧是那副哥俩好的勾肩搭背模样，沈野手里晃着那瓶茉莉花茶，神情惬意。
“下节啥课啊？”
“心理课吧。”
“我草！心理课！”
“野哥，你太他妈幸运了我跟你讲。我们心理课都是两周一次的，这第一节居然让你赶上了！”
“那看来确实挺幸运的。”
上课铃声响起，走进来的老师却让不少同学眼睛一亮——是久违的心理老师。
由于高二学业紧张，心理课从曾经的一周一节变成了两周一节，节次虽然变少了，但依旧是同学们非常期待的放松时刻。心理老师是个年轻的Beta女老师，长相清秀，声音温柔似水，总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很受学生欢迎。
“同学们好，我们又见面了。”老师笑着走上讲台，声音柔和地开场。
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快杂乱的回应：“老师好——！”
沈野靠在椅背上，看着讲台上温柔可亲的老师，心情更好了几分。他觉得自己运气是真不错，刚转来就赶上了难得的心理课，简直是享受福利。
心理课的课堂氛围总是格外轻松，老师经常会组织一些有趣的小活动或者讨论一些贴近他们生活的话题，欢笑声此起彼伏。沈野很快就融入了这种氛围，偶尔和周骏低声交流几句，或者被老师点到名时，也能用他那带着点痞气却又不会惹人讨厌的方式回答几句，引得大家发笑。
他偶尔会下意识地瞥一眼前面边的陆砚。陆砚依旧是那副端正的坐姿，虽然看不见神情，但在这种轻松的环境下，他周身那种过于冷硬的气场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他也会在同学们因为某个有趣的观点哄堂大笑时，唇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沈野看不见正脸，但是他在后面坐的不老实，老是跟旁边的哥们说话，然后他就看到陆砚为数不多的“微笑”。
沈野看着那样的陆砚，心里那点因为被昨晚语文诗文“戏弄”而产生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他拧开手边的茉莉花茶，又喝了一口，清甜的茶香在齿颊间蔓延。
好像……这样也挺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喧闹的教室里，照在讲台温柔的老师身上，照在身旁那个冰山偶尔微融的侧脸上，也照在他手中那瓶荡漾着浅金色光泽的茉莉花茶上。
“诶，野哥，茉莉花茶好喝吗？”
“好喝啊，挺甜的。”沈野看了看手里的茉莉花茶。
“真的假的？那我也去买一瓶尝尝，我还没尝过。”
“其实……也不是很好喝，绿茶也挺不错的，你可以尝尝。茉莉花茶苦。”
沈野第一次听到有人要和自己喝一样的东西，有一瞬间有点不高兴，他承认，给旁边的兄弟推荐绿茶其实是有点私心在的，他怕那兄弟尝过之后也喜欢上他喜欢的东西。
沈野看了看陆砚
这家伙……会不会喜欢茉莉花呢？
又低头看着手里还有半瓶的浅黄色茶水
算了……不想了
事情发展的也不是很糟糕
沈野抬起头继续融入到心理课堂中。
这一刻，没有征服，没有试探，没有烦人的文言文和议论文，只有属于校园的、简单而纯粹的轻松与暖意。
沈野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新学校了。

“我我我！”
心理老师温柔地宣布了课堂小游戏——“你来比划我来猜”的规则，班级里顿时响起一阵兴奋的骚动。当老师开始随机挑选参与同学时，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陆砚、沈野、周骏、李锐，还有另外两位同学A，B，很巧地被分到了同一列，老师让他们排好站在教室最左边的那一列。他们这一列需要猜的词，被老师悄悄展示给第一个同学看，是“喜欢你”。
同学A看到词板，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转身对着同学B，先是比了个“三”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然后双手捧心，做出一个夸张的喜爱表情，指了指同学B。同学B立刻会意，笑着点头，转身传递给李锐。
李锐接收到“三个字”和“表达喜爱”的信息，也准确地将“喜欢你”的核心意思，通过手势和无声的口型传递给了周骏。
周骏一看李锐那挤眉弄眼、双手捂胸口的模样，又有口型加持，
周骏心想“我靠，哥们这可以啊！”
立刻拍大腿，
用气声道：“懂了！”他信心满满地转向沈野。
然而，轮到周骏表演时，大概是想增加点戏剧效果，他对着沈野，先是郑重地比出“三”个手指，然后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巨大的心，最后手指猛地指向沈野，眼神“深情”得近乎滑稽。
沈野看着周骏这浮夸的表演，眨了眨眼，脑子里快速过滤着三个字、表达强烈喜爱的词。周骏那指着自己的动作，让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更直接、更浓烈的表达……
“我爱你？”沈野脱口而出，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近处的人听见。
周骏一愣，刚想纠正，但规则不允许说话，他只能着急地手舞足蹈，试图让沈野明白是“喜欢”不是“爱”。
周围的同学也有点急，这都要传到最后了，怎么能错呢？
可沈野已经笃定地转身，面向了这列的最后一棒——陆砚。
现在，轮到他来向陆砚传递这个词了。
所有的喧嚣似乎在那一刻远去。沈野站在陆砚面前，看着对方抬起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望向自己。阳光恰好穿过窗户，在陆砚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给他清冷的面容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柔光。
沈野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平时那副随意的样子。
“三个字。”他先比出手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然后，他做出了和周骏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动作。他没有比划夸张的大心，而是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交错，在左胸口前，比了一个小巧而标准的心。动作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