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呃呜……”甘衡骇得眼睛都瞪大了,“呜……”
苛丑跟不讲道理一样,又或者是实在是急火攻心,理智瞬间烧没了,他猛地张开嘴竟是将甘衡整个嘴唇含住吮吸,夜色寂静里,那声音真的格外的涩情。
甘衡被他吸得腿软,指尖都在发颤,不开玩笑的说,脑子真的空白了。
“咳咳。”搜刮完埋了一地活人骨的竺熄姗姗来迟,就看到了如此劲爆的一幕,虽然他不想打扰,可是现在正事在前,他仰头望天:“岐山鬼啊……”
话还没说完,那猛扑过来的黑雾就将竺熄剩下的话直接乱拳打死。
还是甘衡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苛丑,面红耳赤地站在那掩饰般咳嗽了两声。
竺熄转头对上苛丑好似要杀人般的视线,他无辜地朝甘衡靠了靠,心想果然欲求不满的男鬼就是可怕啊。
“咳咳……”甘衡没好意思抬头,“那这挖骨做得差不多了……咱们就先回席间吧……”
甘衡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惜踏出去的第一步就同手同脚了。
苛丑看他的眼神都温温的,实在是觉得可爱,闷声笑了起来。
竺熄很想活跃气氛,也跟着笑了一声,可他刚笑出一声气音,一旁的苛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那眼神就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竺熄:“……”他不笑了他不笑了总行了吧!
以甘衡的性格,方才那么丢人的一幕,肯定会在他脑子里冒出无数次,叫他羞愤欲死的,可现在他却没有这个闲心思了。
因为等他回到席间,那先前还好好坐在高位之上的小皇帝不见了!!
甘衡大惊失色,慌忙问坐在那的韩宁:“怎么回事?圣上呢?”
韩宁:“哦,圣上有些不胜酒力,已经下去歇息了。”
甘衡松了口气,这个答案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无数倍,他坐下准备意思意思一下也离席算了,就听到韩宁又不紧不慢道:“但好像秦首辅也跟着去了,还带上了那幅画。”
甘衡那才松下去的气立马就提了起来,他对上韩宁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韩宁又喝了口酒,笑道:“小皇帝同他已经离席有一会了,下了注的闲家还打算一直这样看着么?”
甘衡瞬间就明白韩宁这该死的淡定感是哪来的了,他大爷的,这人还真就在这坐起庄来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等着最后那盅揭开,宣布结果呢!
甘衡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外跑去。
迎面同他撞上的苛丑和竺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竺熄:“诶?什么情况?这是去哪啊?”
甘衡咬牙:“圣上和秦善林一起离席了!”
他俩一听,也赶忙要跟着甘衡跑去,可那竺熄跑到一半,手上挂着的同心铃就开始当啷作响。
这是韩宁在唤他。
竺熄皱了皱眉,本来是不打算搭理的,可那铃铛越响越厉害,甚至还拖着他往回走。
竺熄气得不行,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直接去席间找韩宁算账,这人还真以为栓了条这玩意就能治他了呢!
等竺熄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韩宁面前时,韩宁还特别淡定地给他倒了杯酒。
“你上赶着去掺和什么?”韩宁问他。
竺熄皱眉,“少拿这玩意来管我。”
韩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荀大师让你插手了?”
竺熄被这话问得沉默了,严格来说,他确实只需要把该带的话带到就行了。
韩宁轻声道:“财神爷,你什么都不要管……”
竺熄不解地朝他看过去,只见韩宁那双平日里笑起来漂亮温柔的眼睛,此刻却情绪复杂地看着他,而这小狐狸实在是愚笨,稍微难一点,他便读不懂其中的心绪了。
韩宁说:“你只用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我来……”
…………
而这边甘衡同苛丑还没到承乾殿,翰林便带着银环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人这么急急忙忙赶路是要去哪呢?”翰林背着手站在那,披着谢世文一身皮,笑得极尽恶心。
甘衡后撤一步,低声同苛丑道:“拦住他。”
苛丑陡然化作一阵黑雾朝翰林袭去,两鬼纠缠在一起,一时间难舍难分。
甘衡又往前跑了两步,那戴着面纱的银环出手,阻止他向前。
甘衡皱着眉,不欲同她交手,他高喊:“银姨!圣上现在恐怕有难,我不想同你打!你便放我过去吧!”
银环面纱之上的眉眼微动,随后手上的动作当真慢了下来。
甘衡略微松了口气,眼看着都已经到承乾殿门口了,可他身后却突然传来骨骼寸寸生长的声音。
还不待甘衡反应过来,一截骨头便硬生生刺穿了他的身体。
甘衡愣愣转身,只见银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根本就没有活人的情绪!
一旁的翰林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大人啊大人,你以为银环现如今还是银环么?”
下一秒这人身体也被黑雾穿了个洞。
“甘衡!”苛丑虽然占了上风,可他哪里还有心思恋战,整颗心都挂在了甘衡身上。
他一把碎掉刺穿甘衡身体的骨头,连忙将甘衡搂在怀里。
银环抽身回到翰林身边。
那翰林惨白着一张脸,明明身体也被洞穿了,可他伸出手硬生生地从银环身体里取出一根骨头,银环闷哼一声,瞬间就疼出了满头的汗,那被取出的骨头迅速在翰林身体里融合,下一秒,他就恢复了正常,丝毫没有任何伤口。
甘衡死死地皱起眉,“活人骨,死人皮,不生便是不死。”
对于这翰林来说,他早就已经死了,可他便靠着这阴毒的法子不死不灭。
翰林张狂地大笑起来,“大人,你以为你们还有胜算么?今夜过后,这奉先城便是要变天了!”
第68章 寿辰宴(二)
苛丑实在是看那翰林不惯,他知道杀不死这翰林,起身就要拿银环开刀,毕竟这人竟敢伤了甘衡。
可甘衡却将他拦住了,“没用的,那活人骨是拿活人身上的断骨炼成的,已经在她体内形成了循环,只要那些提供断骨的活人不死,她体内便能一直维持‘生气’,你杀她再多遍也是没用的。”
苛丑皱眉:“那怎么办?”
甘衡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眼下实在是困境,小皇帝那边凶多吉少,自己同甘衡也完全不是对手,注定是耗不过对面的。
“眼下没有办法,我们被他们拖死了,只求圣上能多坚持一会。”甘衡担忧道。
翰林肆意大笑,“大人,我为你准备的还远不只这些,一会你若是乖乖跪地求饶,我倒是能放你一条生路。”
他说着猛地施法抬手,无事发生。
翰林愣了一手,又重复了一遍动作,还是无事发生。
甘衡负了伤,吊儿郎当地站在那笑道:“哎呦,起这么大范这是要干嘛呢?都说了你那些骨头脆,都还没出来走两步呢,遇到风就散了。”
翰林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把我埋在地里的活人骨全挖了?”
甘衡点点头,调侃道:“难为你了,埋那么多,也是挺闲的。”
翰林瞬间暴怒,“真是岂有此理!!”
甘衡收敛了几分情绪,将骨鞭从左肩里抽出,他冲苛丑道:“若是杀不了他,那便将他重伤,他取骨恢复总归是要一段时间的。”
苛丑满脸肃杀,“得令。”
四人混战,打得不可开胶。
承乾殿内,烛火幽光之下,祁俨和秦善林两相对峙着。
秦善林看着眼前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小皇帝,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说:“圣上,你我之间又何必到这种地步?”
他记得祁俨还小的时候是多么地依赖他,每日早朝都心心念念地想着他这位叔父,朝中大小之事,无一不过问于他。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兴许是银环这个变数,又兴许是孩童总有长大的那么一天,他妄图飞出秦善林的手掌心,可他秦善林已经习惯掌权了,尝过权利的甜头之后,便是万万再难割舍的。
“圣上,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给你一条生路。”他转身打量着承乾殿内,“一把火将这承乾殿烧了,你自毁容貌叫人再也认不出你,从此消失在奉先城内。”
好一条生路!
祁俨冷冷地看着他,“秦善林,你还把朕当小孩么?我们祁家绝没有那般软弱的孬种!今夜朕便是死也要死在承乾殿里。”
秦善林哼笑了两声,眼底情绪也有些许的复杂,“俨儿不亏是我带大的。”
祁俨嫌他这话说得恶心。
秦善林:“俨儿别怪我心狠,要怪只怪你生在了帝王家,还无人护你,你便求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寻常人家吧。”
下一瞬,祁俨只觉得那浮世绘的画面整个在承乾殿里铺开了,画中的世界从版画中泄到现实里,一路蔓延到祁俨脚下。
他大惊地抬腿后撤,可却于事无补。
祁俨听到秦善林说:“俨儿,你便好好看看银环留给你的最后一幅浮世绘吧,”
瞬间,祁俨就叫那画中的世界扑没了。
祁俨再次睁开眼时,一时间竟辨不清现实和梦境,他坐在书桌旁,桌上还摆放着洗净了的葡萄,他一偏头便能看到窗外雨后天晴的景象。
那院子里盛开着寥寥几株鸡冠花,这花其实不难养,甚至说还很好活,赤艳艳的红色花朵盛开在浓绿茂盛的叶间,生命力实在是旺盛,可他同银环也实在是没有种东西的天赋,这花种在院子里也就长出了这么几株。
祁俨有些怔愣地从书房里走出去,这才看清楚了院子里的全貌。
没有种树,只有零星的鸡冠花,以及那吊在杆子中的秋千,这里不是承乾殿的院子,是他还是皇子时住的别院,是他生母诞下他的地方,是他同银环生活了好几年的院落。
祁俨扶着门框,一时间喉间有些酸涩,他哑着嗓子下意识喊了一句:“银姨?”
无人回应。
祁俨垂下眼,他也知道注定是无人回应的。
“殿下站在这干嘛?”突然有个女声问道。
祁俨一惊,抬眼望去便对上了银环笑意盈盈的脸,是完好无缺不需要戴面纱的一张脸。
银环冲他笑了笑,“别站在这里,快进去吧,奴婢给你洗的葡萄都还没吃吧?”
祁俨眼神惶惶,心神都仿佛还没回体,就愣愣地跟着她又进了书房。
银环转身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怔愣模样,便笑着问道:“殿下今儿是怎么了?”
祁俨深吸了口气,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和银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他摇摇头,“无事。”
“奴婢是过来跟殿下说一声,一会奴婢要出宫探亲,殿下找不到奴婢,可千万不要哭鼻子。”
祁俨想朝她笑一笑,但脸上笑容有几分苦涩。
他小时候其实不爱哭,但一看到银环眼泪就啪嗒掉下来,银环笑他眼泪水认人,只有认准了她才会往下掉。
可能真如银环说的那样,自从银环走后,祁俨当真就再也没哭过,一滴眼泪都不曾落出来。
他眼看着银环要走了,连忙一把将她拉住,祁俨心想,反正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是不是就能自私一点?
“银环,你不要去,你留下来。”祁俨直直地看着她,“陪着朕。”
祁俨这话里带着命令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用上了“朕”这个称谓,是不容他人抗拒的命令。
银环也怔住了,但她依旧顺从:“是,殿下。”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最初,在这个宁静祥和的院子里,没有其他人,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气,他同银环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一起,银环忙她手中的活,有时是女红、有时是绘画,祁俨看书习字,一偏头就会同银环对上视线,她便总是笑着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这梦就好像是偷来的,让他同银环多过了一段当初只道是寻常的日子,现如今却都是奢求。
祁俨看着窗外永不西沉的太阳,轻声同银环开口,“银环,朕要走了,这里不是朕要待的地方。”
“殿下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就放手去做吧。”银环温柔道。
祁俨一听到这话,只觉得那眼泪水携着哽咽已经到了他喉咙处,银环这般真实,叫他如何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境?
银环却只是催促他:“殿下,去做吧。”
祁俨站起身,背对着银环朝门口走去,他梗着喉咙,说不出来一句话,更是不敢回身同她告别,他怕自己一转身,便舍不得离开这了。
他这眼泪水当真是认人,现在含在他眼眶里欲掉不掉。
祁俨一步从书房中踏出去,周遭瞬间便从白日变成了黑夜,他暗自松了口气,自以为自己已经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了。
他眼前正有一扇没有合拢的门,祁俨想都没想就推开了它。
然后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冷汗直冒。
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那密不透风的屋子里,白墙之上活生生钉着一个女人,女人身上和那四周的白墙全都是溅开的血液,有人拿着骨头不顾女人死活地捅进她嘴里,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可不论她怎么哀嚎痛哭,那些人都要捅进去,仿佛要叫她穿肠破肚,若是她挣扎得很了,便卸了四肢;若是她死咬着闭上嘴,便卸了下巴;再若是她牙关紧咬不松嘴,便一颗一颗敲落了她的牙齿……
祁俨浑身发抖,他明明是不想看的,却脖子僵硬移不开分毫。
那墙上的女人披散着头发,一片血色朦胧里同他对上视线,正是银环那张脸。
有恶鬼在祁俨身后穿行,“桀桀”的笑着告诉他:“不必担心,这女人命贱,无论你怎么折腾她,她都能再次活过来……”
可祁俨分明看到她被捅伤的嘴角两侧全都是撕裂了没有愈合的伤,血淋淋的,那般结痂又再次撕裂的伤口,是断不会复原的,会在她身上打下了一辈子的烙印!
祁俨死死地咬着牙,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那恶鬼还在怂恿他:“你不想同银环回到从前么?你现在转身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坐在那书房里等你呢。”
声音极尽蛊惑。
祁俨眼中还含着泪,此刻心境却已经大不同了。
恶鬼再次出声:“转身回去吧,回去的话一切都还有重头再来的可能,银环……”
恶鬼话音还没落,祁俨便凶恶地举起拳头一拳将他打散,那拳头之上明晃晃的还带着符纸。
那是甘衡留给他的。
祁俨狠狠地咬着牙,虚弱至此的他,竟是拼着一口气破了眼前恶瘴:“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做事!!”
眼前恶瘴破开,鬼影纷沓而至,恶鬼们扑到祁俨身上啃噬。
“呃!啊!”祁俨同恶鬼纠缠到地上。
他被符纸包住的拳头用力挥舞着,竟是误打误撞锤散了许多恶鬼。
眼看着祁俨要挣脱恶鬼的束缚,就在此时,秦善林阴恻恻地出现了,他整个人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一双眼睛犹如毒蛇,死死地盯着祁俨。
秦善林见那些恶鬼实在是没用,竟连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都制不住,他便猛地伸手,死死地掐住了祁俨的脖子。
“呃……”祁俨被他从地上拎起来,一张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他死命挣扎,却如蜉蝣撼树,怎么都是徒劳。
秦善林眼睛通红,手上下了死劲,“俨儿,叔父再教你最后一件事,成大事者务必要心狠手辣,铲草除根啊。”
他说着掐住祁俨的手指尖都用力到泛白,秦善林没有丝毫心软,他就是抱着必须要祁俨死的态度下的手。
祁俨已经喘不上气了,他细弱的脖子在秦善林手中脆弱不堪,整个人都翻起了白眼。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秦善林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仿佛祁俨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被他猛地扔到了地上。
只见秦善林黑着一张脸,死死地握住自己的右手,那右手上是明晃晃的一个血牙印!
竟是祁俨背后那颗瘤子咬了秦善林一口!
秦善林恼怒不已:“你背后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祁俨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来气,他看着秦善林低声笑道:“你不知道么?秦善林,我背后这东西可是你亲手丢掉的。”
秦善林闻言面色越发古怪,“找死。”
他伸手准备将祁俨拖过来,打算尽快了结了他,却不想刚凑过去,一道雪白锐利的光便直直刺进了他身体里。
祁俨猛烈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秦善林,眼神中全是凶狠之色,他握着匕首的手用力到发抖。
秦善林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那喜庆的华服上赫然已经渗出了深色的血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常年养在深宫的小皇帝,是会如此凶狠难训,此时此刻竟还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
祁俨咬牙,眸中都带着血色:“秦善林,今日要死便一起死,朕断然不会放过你!”
秦善林被这样的祁俨怵到,他也是才明白过来,祁俨压根就不是能够被驯养的狗,他就是一匹血性的狼,哪怕是身负痼疾,哪怕是被自己逼到此种境地,他也要同自己殊死一搏!
“我倒是小看你了!”秦善林忍着伤痛,乍然暴起,他将祁俨摁倒在地上。
那匕首在两人争斗中在地上甩出很远,发出清脆的声响,直至滑到了一双蓝面白底的纹鹤靴前。
只是争斗的两人压根就无暇顾及其他,谁也没注意到在场出现了第三个人……
承乾殿外,甘衡和苛丑也在苦苦同翰林他们搏斗。
面对这打不死的翰林和银环,苛丑还能支撑,他倒是没有多艰难。
甘衡这边情况就很糟糕了,他负了伤不说,此刻已经同翰林他们周旋已久了,骨鞭实在是喝了他太多血了,那原本还是骨白色的一条鞭子,此时竟已经泛起了粉色!
苛丑皱着眉,实在是担忧,“甘衡,你还能撑住么?”
甘衡抬了一下手,示意问题不大,“只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苛丑往前一步将甘衡挡住,“你走,我来拖住他们。”
甘衡好笑,“苛丑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凡事要智取,眼下她银环就相当于一个‘生阵’,哪怕就算没有传说中的‘阵眼’,但我们也还是要试试,只有破了银环体内生骨的循环,那么此阵也就破了,我若当真走了,留你在这活活被他们耗死么?”
甘衡直接将骨鞭插入了自己被洞穿的伤口处。
苛丑大惊:“甘衡!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甘衡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这‘神仙骨’能不能破了这‘生骨’!”
他说完,骨鞭竟是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一时间鲜血四溅。
甘衡痛苦地蹙起眉,只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呃!”
这骨鞭还是第一次吸饱血,整个鞭子都带着血色般的灵气,一寸一寸仿佛开了灵。
翰林见到这一幕,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嘎巴拉!”
他甚至还伸出双手做了一个迎接它的姿势,“快入我体内!同我融为一体!”
那骨鞭当真如他所愿一个俯冲下来,猛地扎了进去。
翰林神色先是一喜,然后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痛苦,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压根就同他想的不一样,他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神仙骨,又或者是说神仙骨压根就不认他。
翰林慌得连忙大喊:“银环!快!救我!”
下一秒,银环同他一起被骨鞭洞穿,两人被串在了一起。
翰林丝毫不慌,他“咯咯”笑了起来,“大人,你以为这就有用了么?”
他背靠着银环,整个手臂诡异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取到了身后银环的骨,再次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甘衡就眼睁睁看到,即便骨鞭已经深入他们两人了,却丝毫没有破坏体内“生骨”的循环。
“靠。”甘衡没忍住骂了脏话,他这神仙骨没法入“循环”。
…………
木越殿内,诚心念经替甘衡祈福的小曰者,手上的念珠却突然断了,木头做的珠子蹦了一地,滚落得到处都是。
“甘衡!”小曰者大惊,他慌忙拔腿就往外跑。
“荀大师!!”小曰者隔着门冲里面喊道。
屋里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小曰者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他收敛了几分情绪,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的荀樾这才出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曰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拘谨道:“荀大师……是念珠断了。”
“断了那就捡起来重新串一株,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便烧了。”
小曰者闷闷地“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从门前离开。
好一会,荀樾似乎知道他还没走,便又问他:“担心甘衡了?”
小曰者这才重重的应了一声,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在荀樾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地点点头。
屋里传来一声轻笑,“担心什么?我不是都已经占卜过了的么?胜算可是有七分呢?”
小曰者皱起眉,“可是荀大师,还有三分呢……”
“那三分在人,占卜之术最占不透的便是人心,一念之差,天差地别啊。”
…………
承乾殿内,祁俨同秦善林死死地扭打在一起。
原本秦善林应该是很简单就能将祁俨制住的,可此刻他负了伤,这小皇帝也是人精,专挑他伤口处下手,导致两人打起来竟是不分伯仲,互不占上风。
那被打落在地上的匕首被人捡起来,清晰的脚步声朝两人步步逼近。
他们两人俱是一愣,扭头看过去。
只见齐述拿着那把匕首正站在离他们两人不远处。
秦善林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齐述怎么会在这,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想杀了祁俨,他高声喊道:“齐述!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干爹杀了他!”
祁俨咬牙看着齐述,他现在已经分不出一丝力气去做别的事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抗衡秦善林上。
祁俨一颗心在持续鼓胀着,他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齐述到底会帮谁,又或者说,他从始至终其实也没有真正信任过齐述,因为他明白一点,若是秦善林死了,他叫齐述跟随他,答案肯定是百分之百的,可现如今坏就坏在,秦善林还没死成……
秦善林见齐述站在那没动,皱了一下眉,“还愣在那做什么?等你干爹坐上皇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干爹死后,那位置便也是你的,齐述!你还在犹豫什么?拿你手上的匕首,杀了他!!!”
“干爹……”齐述神色有几分恍然,步子却是越走越近。
秦善林眼底透露着马上就要功成的欣喜,他循循善诱:“对,来,干爹的好儿子……照干爹说的话去做……用你手上的匕首……”
齐述听话地举起匕首。
秦善林露出一个笑来,“刺进去,杀了他!”
齐述猛地抬起手,将匕首刺了进去,匕首入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齐述拿着匕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犹嫌一刀还不够,又狠狠地再刺进去了几刀,那手法快准狠,血色迸溅,有几道飙到了齐述脸上,越发衬得他冷血无情。
祁俨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具尸体缓缓地倒下,鲜红的血液在大殿里蜿蜒流开。
齐述问:“圣上,你没事吧?”
祁俨摇摇头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他朝秦善林的尸体看去。
那秦善林死不瞑目地瞪大着眼睛,到死都还带着自以为大业将成的喜悦。
祁俨颤颤巍巍起身,齐述伸手打算扶他一把,可祁俨没让他扶,方才齐述杀人那一幕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连捅数刀,那手法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
不是他不领齐述的情,只是现如今……齐述若是想杀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今夜之事……多谢齐卿了……”
齐述垂着眼,“圣上没有谢我的必要,我也只是自保而已,秦善林若是坐上了皇位,绝对留不得我。”
祁俨哑然,这话倒是没法反驳。
直到秦善林死,这恶鬼雾瘴才算是真正的破除,那些缠着他的恶鬼才真正消散。
只是让祁俨意外的是,那幅怜子图竟是从中裂成了两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漂亮的白色光亮亲昵地蹭了蹭祁俨,又绕着祁俨飞了一圈。
祁俨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却察觉到了它的善意,他便伸手碰了碰。
白光细细端详了祁俨片刻,最后飞出去没入夜色里不见了。
祁俨下意识跟着追了两步,隐隐有些失神。
第70章 寿辰宴(四)
祁俨:“秦善林的尸体要处理一下,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死在朕的寝殿里。”
齐述:“一会我把尸体上的血渍擦干净,让他坐我的轿子把人送回去,就说干爹不胜酒力,已经睡下了,等到第二天,就算再发现秦善林已经死了,也是死无对证,没有证据的事。”
祁俨听到这话,不由地多看了齐述一眼,他没想到齐述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齐述:“圣上,我同秦善林不一样,我齐述生平愿望,便只是想辅佐明君,创开明盛世。”
祁俨被他说得有几分动容,“齐卿……你我虽是君臣,但这颗心是一样的。”
齐述笑了笑,俯身冲他一拜:“圣上且坐好那位置,臣定当竭心尽力辅佐圣上,日后那史书上提及你我,便是功昭日月,盛德泽长。”
祁俨:“有齐卿这一句话,足矣。”
两人便收拾着处理好了秦善林的尸体。
那消失的白光一路飞出来,直到融入银环体内。
翰林还在那嚣张地看着甘衡,得意洋洋道:“大人,咱们就玩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