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by辍冬
辍冬  发于:2025年10月31日

关灯
护眼

甘衡眼看着这翰林身体上的伤口又要重新长合,心里已经在骂荀樾那老头了,这玩意这么难处理,扔给他,他能怎么办啊。
突然,翰林方才还笑着的神色,一瞬间就凝固了。
甘衡也一愣,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隐约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他看到那银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手,揽住翰林的脖子死死地将人往自己怀中摁。
“啊!!不!!”翰林猛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哀嚎,一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着,丝毫挣扎不脱。
甘衡皱了皱眉,没有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银环从翰林身后探出头来,她脸上的面纱早就在打斗中弄掉了,现下露出了那总是被遮住的下半张脸,脸上裂口遍布,那疤痕深深地从嘴角裂开,仿佛一路要裂到耳根后面,在这夜色幽暗里,吓人可怖。
但与之相反的是她那双眼睛是清明的,眼底带着温热的光,她看着甘衡:“劳烦替奴婢给殿下带一句话,就说殿下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
话音刚落,骨头断裂生长的声音就越发明显了,与之相应的,翰林发出一声刺耳的痛呼声,他怒喊道:“银环!你疯了!你是在找死么?”
甘衡这才发现,翰林身上的伤口竟然停止愈合了,更诡异的是还有许多骨头刺破了他的身体。
苛丑疑惑地问甘衡:“这是什么情况?”
甘衡轻声道:“你可以理解为这‘生阵’的循环是单向的,只能翰林从银环这取骨,不能银环从翰林这取,因为翰林体内的是‘死骨’,银环体内的才是‘活’的……银环现如今便是在取翰林的骨,两人体内骨头连在了一起,这‘循环’也便是破了。”
翰林意识到身后那女人是真的疯的,死也要带上自己一起,他急起来,连忙求爷爷告奶奶:“银环!女菩萨!你快停下来,你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只要你放开我,日后……日后我便是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我求你了!女神仙!女菩萨!呃啊!”
银环却充耳不闻,手下猛地用力,将翰林同自己贴得更近,翰林体内的骨头从身体里破开,刺进银环体内。
翰林做这“活骨”阵如此折磨人,现如今也是体验了一把炼人的痛苦了,那骨头一根一根刺穿翰林身体,他的骨头先是被打断,再又一根一根同银环体内的骨头接连在一起,重新生长。
翰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痛到生不如死,可他在炼银环时,银环所受的痛苦还远不止如此。
随着所有骨头断裂重新生长,银环体内的“循环”是彻底断了,他们两人最终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唯独剩下一堆,分不出彼此的骸骨。
甘衡来不及顾别的,“走,快去承乾殿看看!”
他伸手试图收回骨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骨鞭竟没有半点反应!
甘衡一愣,他又做了个收回的姿势,可那骨鞭漂浮在空中,就是不给予他半点回应。
苛丑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怎么了?”
甘衡摇摇头,突然有种无法掌控这骨鞭的无力感,“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那骨鞭就跟疯了似的,一头猛地扎进了甘衡体内!
“呃……”甘衡闷哼一声,只觉得这骨鞭像是有了自己的灵识,竟是试图同甘衡抢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苛丑大惊:“甘衡!这东西怎么了?”他想都没想,伸手就拽住了那骨鞭留在外面的半截,阻止它再往甘衡身体里钻!
甘衡额上被疼得冷汗直冒,他想起荀樾给他这条骨鞭时便同他叮嘱过,切忌不可让它饮血过多……完了,他今天都让这玩意喝饱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苛丑眼看着甘衡疼到不行,那骨鞭还像游蛇一样往他身体里游动,苛丑便手下猛地用力,直直将那骨鞭掰断了。
甘衡喘了口气,可是下一瞬,那断在他体内的半截骨鞭瞬间同他融为一体,消失在了他的体内,甘衡整个人直接就晕厥了过去。
“甘衡!!!”
…………
这夜里整个皇宫内都热闹得厉害,温太后这却偏偏宁静祥和得很。
她一边摸着猫,一边喝着茶,“现如今那承乾殿里是个什么情况?出来的是谁?”
底下的小太监便回她:“回太后娘娘的话,最先出来的是齐大人和秦大人,圣上是最后出来的。”
太后闻言皱起了眉,重重地将手中的杯子搁到桌上,“什么意思?三个人都好生生的出来了?”
小太监吓得立马跪到地上,声音都有些抖:“是……但秦大人是被齐大人扶着出来的……”
温太后闻言挑起眉,这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行了,你退下吧。”
待这小太监退下,那帘子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人。
温太后问那人:“现如今本宫到是瞧不清了,只听你说死了人,也不知究竟死的是谁?”
那人施施然地坐到太后旁边,丝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太后希望死的是谁呢?”
这人正是韩宁。
温太后古怪地笑了起来,“那还是秦善林吧。”
韩宁笑弯了一双眼睛,贴着杯子薄唇轻启,“恭喜太后,押中了。”
温太后眉眼舒展,但却有几分疑惑:“本宫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他秦善林原本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真地天真的以为杀了祁俨就能坐上皇位了?”
韩宁:“太后还记得秦善林身边有个擅长炼鬼的吧,他原本是想将圣上的魂留在画里,再将圣上炼成傀儡,他这法子悄无声息,也很难有人察觉到不对劲,若真是叫他成功了,圣上日后便能乖乖听他的话了。”
温太后听得也有几分惊异,“这世上当真还有如此神奇的事。”
韩宁笑了笑:“这普天之下鬼怪奇异的事多了去了。”
温太后了然,“也是,那么接下这一切,到还是在你我预计之中了。”
韩宁颔首,“太后娘娘圣明。”
…………
第二日整个奉先城风向都变了,秦首辅竟在宫宴喝醉之后,死在了自己家里!简直是匪夷所思!
朝堂之上的人议论纷纷,都在说着这件古怪的事。
人是谁杀的?现如今这朝堂之上又该是谁来主持大局。
所以今儿一早上的早朝,就显得格外的耐人寻味了。
齐述刚进殿,一群人便齐刷刷朝他看过去,谁都知道秦善林昨儿个夜里是被他扶回去的,还坐的是他的轿子。
有人先开口了:“齐大人知不知道首辅大人出事了?”
齐述点点头,神色悲怆,“今儿天还没亮就听到底下的人来报信了……我也是没想到,昨儿夜里一起喝酒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有几个人前去安慰他,但还有些在观望着,不太信其中没有什么蹊跷。
齐述又道:“干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这最后一程,我自然会好好送送的。”
这话一出,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好此时圣上也出来了,这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了,但也没有凉得很彻底,今儿上朝的圣上竟然脖子上还围着围脖,还没说两句话,就先咳嗽上了。
但他们不关心圣上的身体,他们关心的是,秦善林死了,那内阁首辅的位置到底是谁来坐,一个个都暗怀鬼胎。
好几个年纪大的官员都开始自荐,毕竟混迹朝堂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有资本的。
祁俨状似很为难的模样,先挨个把他们自荐的人都夸了一遍,夸他们劳苦功高,这么些年兢兢业业为祁朝奉献,转头便朝齐述道:“齐卿啊,咳咳咳……朕记得叔父在世之时,内阁的工作便是你辅助的吧?”
这话一出,朝堂上的官员神色各异。
齐述踏出一步,俯身道:“回禀圣上,是臣。”
祁俨点点头,“那便就先由齐卿暂代内阁之事吧。”
“圣上!”几个年纪大的官员就有意见了,这齐述才为官几年?借着秦善林这块踏板蹦上来的,写了篇好文章就被满奉先吹得神乎其神的,现如今竟还要踩到他们头上来?断没有这样的事!
可祁俨只是一挥手,“朕乏了,退下吧。”
这事算是盖棺定论了。
朝堂上官员们上朝站列就被分为两拨,此刻彼此相望剑拔弩张时也被分为了两拨,老派的官员只以为秦善林死了,便是给了他们往上爬的机会,小年纪些被秦善林提拔起来的官员,此刻犹如无头苍蝇,转了一圈,还是投靠了齐述。
“齐大人,我奉劝你一句,年轻人做什么事都不要太急了,秦首辅的尸体都热着呢,你先替他送好葬才是要紧事。”
齐述也不恼,他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教训得是,小辈的没有经验,幸得教诲了。”
这话实在是说得诚恳,到叫对面满腔愤恨打在了棉花上,一时间有怒也没法说了,只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齐述也稳稳坐上了首辅的位置。
虽然许多人都怀疑齐述同秦善林的死有关,但至少齐述明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叫人摘不出一点错来。
给秦善林送葬,齐述当真是不眠不休在他灵棺前守了七天七夜,一个干儿子做足了亲生儿子该做的事。
这场争斗里,唯一受伤的可能就只有甘衡了……
甘衡自那天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荀樾看过后,只说是没有大碍,至于人为什么不醒,谁也弄不清楚。
这段时间在朝堂上,没了秦善林的束缚,齐述做事越发光芒毕露,而且他行事还有个特点,那便是做得狠、做得绝,没有丝毫人情味,那些先前还瞧不上他的官员们慢慢意识到一点,这人确实同秦善林不同,秦善林得了好处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齐述,没人知道齐述想要什么。
那些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官员都吃了不少苦头,因为齐述这人惯会以退为进,表面上同你客客气气的,还要多说你两句好话,转头该做的事一件不漏,甚至还要做得更狠,很难说那其中是不是有私心。
一时间,那些人都待齐述恭恭敬敬的,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想去惹他,这些人私底下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这齐述就是典型的不会叫的狗,咬人。
齐述这段时间可谓是风生水起,之前圣上在朝堂上还说他是“代首辅”,可如今看这样子,这个“代”字被摘掉是迟早的事,年级轻轻就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谁看了不说一声羡慕呢?
这么些天,齐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多的是来上门同他结交的。
这不今儿又有人在醉香阁设宴请齐述了,一大桌子人就等着这齐首辅一个。
“各位不好意思,我来迟了。”齐述从厢房外头走进来。
一桌人都跟着站起来,连忙道:“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这菜刚上齐。”
齐述便笑了笑坐到了主位。
席间吃饭喝酒大多是阿谀奉承,谁都知道今儿这桌子上的主人公是谁,人人都挨个冲齐述敬酒,这文人口中讨喜的话,更是会变着法子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
齐述今天也喝酒有些上头,兴致正高,便央人拿了杯子摆在桌上,几个酒杯里都装了不同深浅的酒水,他拿根筷子,竟是就着这样简陋的道具敲击起来。
那酒杯子里酒水深浅不一,筷子敲击上去便发出不同的声音,有些清脆如珠玉,有些低沉如鼓鸣,错杂敲击间,形成了一首好听的曲子。
桌上的人一时大为震惊,还不知道他能有如此技巧。
齐述脸上带着几分酒醉后的红晕,他微微闭上眼,陶醉在这旋律中,当场作词道:“飘飘仙落凡尘,无云无月做孤魂,清明渐渐向晚生,不闻哭声唯听坟。”
这词一做,当场好几个人便拍案叫绝。
“齐大人这词写得妙啊!好一个‘无云无月做孤魂’!实在是妙绝!”
“早听闻齐大人‘文曲星’的名声,今儿个有幸竟是当场见识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快快!还不快点拿纸笔过来同大人记上!”
齐述笑了起来,“随便做的一首罢了,哪有那么厉害。”
“诶呀呀,大人!你这诗词里不止透露着才气还透露着鬼气!‘听坟’一词,简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写得太精妙了。”
齐述放下筷子,整个人很明显喝醉了酒,脸上还带着几分飘飘然的情态。
不知底下谁人又多嘴提了一句:“我到觉得这诗齐大人才尽了五成的功力呢,你们是没见过《治国论》,那才是齐大人实打实的全部功底。”
这话一出,又是一群人顺着话锋就开始夸赞,这文章已经在众人口中都要被吹成神了,所有人都以为齐述会喜欢听这样的夸赞,却不想齐述竟抄起桌上的酒杯,直直地朝地上砸去。
“哗啦”一声响,杯子四分五裂,里头的酒水四溅,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包厢里头一时间静默得可怕。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地看向他,不知道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齐述脸上也没了笑意,方才还有的醉酒的红,也从脸上迅速淡下去,他坐在那垂着眼,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眼底竟是满满的恶毒的恨意。
“从今往后,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这篇文章!”齐述冷冷道。
整个包厢里的人都仿佛被噤了声,无一人敢应话。
齐述也再没有心思,他站起身来,袖着手,“酒就喝到这了。”说完转身就走。
待他走后,一厢房的人这才猛地喘了口气,所有人都还惊疑不定。
好一会才有个人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谁招他惹他了?”
“谁知道呢?早些时候夸他,他不也挺受用的么?现如今爬上去了,就不想听别人提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
“嘘嘘,少说两句吧,往后不提了就是。”
…………
齐述醉了坐在轿子里,晕晕沉沉的。
小厮在外头轻声唤他:“大人,到府上了。”
齐述这才睁开眼,眼底还有几分没有迷茫的朦胧,“扶我下去。”
小厮掀起帘子,这才将人扶了下来。
齐述晃荡了两下站稳,“下去吧,我今夜就宿在别苑了。”
“是。”小厮应道。
齐述一路上步子还有些不稳地朝别苑走去,别苑幽静,四处都栽种着花草树木,齐述每每步行来此,闻到满满的草木清香,才觉得内心宁静下来,此地就好像同那别苑屋里住着的人一样,都有叫他心静的魔力。
远远的,他人还没到屋门口,就听到先前买的那只小狗在“嗷嗷”叫。
齐述没忍住笑了一下,他走过去,这回没有敲门就将门推开了。
屋里的人仿佛受了惊一般,迅速地蒙进被子里,也不知是在躲什么。
齐述合上门,坐在他惯常会坐的那个位置,他撑着脑袋,酒劲还没过,说话声音还有些飘,他先是检讨了一下自己:“坏了,今日出去吃饭,忘给你带蝴蝶酥了,怪我。”
那人没理他。
他习以为常,转眼瞥到缩在床脚一声也不吭的小狗,又问道:“给这小狗取好名字了么?”
那人不答。
齐述便笑了一声,“若是没有取名字,那不如叫它‘阿星’?”
被子里的人终于是回了一句:“不要。”声音闷闷的。
齐述眼底都漫起了笑意,十分顺从道:“你说不,那便不吧,若是取好名字了便告诉我。”
被子里那人又没有了回应。
齐述垂着眼,放低了声音有些卑微道:“今夜我能宿在这里么?你若是不收留我,我便无处可去了……”
齐述站起身,因着酒醉,脚下有些踉跄,他站在床边,伸手轻轻地点了点那被子的人,颇有几分卑微道:“可以么?”
“你若是不出声,我便算你答应了。”
齐述膝行上床,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也钻了进去。
…………
甘衡昏睡了几乎大半个月,这期间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做梦。
那梦境绮丽瑰怪,异常真实,只是等他醒过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这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苛丑,而是小曰者,这小子扑到他身上就开始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擦到甘衡衣服上了。
甘衡头疼,“小曰者……起来,我这没事都要被你哭成有事了……”
小曰者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甘衡,“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甘衡抬手弹了他一下,“说点我爱听的。”
小曰者捂着额头:“甘衡,下次去哪,你还是带上我吧。”
甘衡好笑:“好,带上你行了吧。”
虽然也不知道带上他能有什么用,但是他也不能打击人自尊心不是。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苛丑呢?他不在?”
小曰者:“他在丹炉房给你熬药呢,你这些天喝的药,都是他熬的。”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支支吾吾道:“每一口药……也是他……亲自喂的。”
小曰者跟甘衡两人同时脸红了。怎么喂的,都心知肚明了……
甘衡:“小孩子不该看的别看。”
小曰者满脸的哀怨。
晚些时候,苛丑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出现了。
甘衡见到他还有几分高兴,想着按照往常的话,苛丑知道他醒了,肯定会黏黏糊糊扑过来,又是蹭又是亲的,甘衡唤了他一声:“苛丑!”
可让他意外的是,苛丑这回相当的冷淡,他脸上甚至都没有笑意。
甘衡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淡掉了几分。
苛丑吹了吹药,面无表情地勺了一勺递到甘衡嘴边,示意他喝药。
甘衡看着他,他也看着甘衡。
两人相视的眼底莫名奇妙带着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甘衡冷淡垂眼,“我自己来。”
他伸手去拿药碗和勺子,可苛丑死死握住不给。
甘衡也跟他较劲,兴许是之前苛丑对他的喜欢和爱意都表现得太过强烈了,从眼底、从语言、从每一个肢体动作,都那样明晃晃地在向甘衡表达着,他有多喜欢,可此时的苛丑却把所有都收敛了起来,这种强烈的反差一时间竟叫甘衡难以接受。
甘衡本来就有伤在身,正是脆弱的时候,现在苛丑又叫他气不顺,连个药碗都不给他,他重重地深吸了两口气,猛地就将药碗掀到了地上。
药被打翻在地,溅出的药水湿了床单。
甘衡看着床上那污渍一片,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脾气这么大了,那可是苛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药。
“我……”甘衡话才起了个头。
苛丑伸出手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将甘衡的头抬起来再次同自己对视在了一起。
甘衡才赫然看到苛丑眼底的痛苦。
苛丑蹙着眉,眼睛都是红的,他问甘衡:“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么?”
甘衡被他问愣了,方才憋在胸口的气是一点也不剩了,只有茫然,他舍不舍得啥啊?
苛丑眼底竟是有了泪:“你做事向来都如此不顾及的么?不顾及别人也不顾及自己?”
他说着凑近甘衡,脆弱地将脑袋靠在甘衡颈边,声音里是如此的卑微:“甘衡,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让你不要管别人的话了……就算你不是为了我,至少……至少你为了你在意的人……好好活着……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求你了……”
甘衡感受到肩上有被水洇湿的感觉,骇得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诶……这……这叫他怎么哄啊……
苛丑要是为了辛辛苦苦熬的药被打翻了同甘衡置气,甘衡还能哄一哄,但苛丑说的那些,甘衡是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呀。
苛丑整个人都压到了甘衡身上,还越哭越伤心了。
甘衡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苛丑,你怎么跟小曰者一样?”
苛丑:“……”
甘衡捧起苛丑的脑袋,那好好一张脸竟哭到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往常一张脸上,最艳的是那张嘴,现如今倒是瞧着眼睛更抢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真跟谁欺负了他似的。
甘衡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我身上还疼着呢,应当是你哄我才对,怎么倒变成我哄你了?”
苛丑垂下眼,一声不吭,眼泪倒是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甘衡替他擦泪,“是我的不对,把你熬的药打翻了,你再去打一碗来?嗯?”
苛丑握住他的手蹭了蹭,“你先答应我,日后一定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甘衡没敢应这话,他还真没办法保证,毕竟受伤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苛丑见他不回应,他有点急了唤道:“甘衡!”
甘衡摸了摸鼻子,“诶呀,苛丑……有没有吃的呀?我有点饿……”
苛丑:“……”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僵硬。
苛丑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老老实实去给甘衡拿了点心,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

第72章 引路鱼(二)
苛丑瞧着甘衡,看他捧着糕点细嚼慢咽,他昏睡了这么多天,都瘦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苛丑这一段时间一直很焦躁,他不知道甘衡为什么一直不醒,他不眠不休整日整夜地守着人,盼星星盼月亮,把人盼清醒,这才不由地松了口气。
但甘衡不知道这一切,他看着自己吃东西时,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苛丑,就问他:“你看着我干嘛?”
苛丑不吭声,只是起身替他将枕头放好,让他坐得更舒服。
甘衡笑着说:“好奇怪。”
苛丑不解:“什么奇怪?”
甘衡:“怎么也想像不到你竟会是我在岐山遇到的那个恶鬼。”
苛丑抿着唇不说话。
甘衡伸手将手插进他垂下来的头发里,经不住在心里感慨,这样漂亮的颜色确实是衬苛丑,他说:“看到你这样子,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苛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同以前又到底是哪里有区别,他就是觉得心脏闷闷的,很重,他们鬼应该是很轻的,可他却觉得自己被那东西坠着往下沉去,只有现如今看到甘衡醒过来才稍微轻松些。
甘衡伸手点了点苛丑无意识皱着的眉心,“哎呦,这怎么都皱成饺子皮了?”
苛丑顺着他指尖的力道,眉眼这才舒展开。
甘衡满意地笑了笑,他伸出手一下子就将苛丑揽住了,“苛丑怎么不开心呢?”
苛丑垂下眼,一时间没有回话。
“那……”甘衡将人往自己这边揽了揽,干涩的唇轻轻地碰上去,轻声温柔道:“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炙热赤忱,还夹杂着对彼此深深的渴望,甘衡眼神瑟缩了一下,喉间经不住上下滚动,这样脆弱又依赖他的苛丑,若是没了自己该怎么办啊?
甘衡克制不住凑过去,再次吻上了苛丑的唇。
这一吻,不似先前那般轻得同羽毛一般,甘衡使了点力气,重重地碾压、吮吸,试图撬开苛丑的牙关。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苛丑张开嘴就这样将他放进去了。
可甘衡实在是没有经验,他自诩是苛丑的夫子,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教会他,可这亲嘴第一项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甘衡红着一张脸,之前亲嘴,总是苛丑主动,亲得他腿软脑袋发晕,可现如今轮到自己主动了,就跟写文章没有头绪一样,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起。
他舌头滑进苛丑嘴里,却青涩得如同稚子,畏畏缩缩地在那唇齿间摸索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苛丑的回应,还起了几分退却的心思。
就在甘衡舌头要退出去的时候,苛丑发难了。
苛丑压抑了这么多日的情绪猛地爆发,他一改方才颓丧稳然不动的模样,整个鬼直起身,带着仿佛要将甘衡揉进骨血里的力道,瞬间掌握了主动权。
他深深地拧着眉,喘息深重,伸出舌头狠狠地裹挟着甘衡的舌尖,叫他不退出半步,甚至还死死地啃咬着甘衡的唇舌,那样子真不像同甘衡接吻,倒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带着野兽撕咬的狠厉。
甘衡只觉得这鬼一身蛮力,就连舌头都比自己力气大,而且怎么还生得那么粗那么厚,裹着他,只叫他喘不上来气,几下推拒间,阵地交换,苛丑卷着他的舌头一下子就送到了甘衡嘴里。
那样粗的舌头死劲顶着他的上颚,还一直试图往里面钻,丝毫没有想放过甘衡的意思。
甘衡也算是为自己的莽撞买单了,往常他还会对苛丑稍加制止,叫他轻点、慢点、温柔点,不要跟个几百年没有吃到东西的野狗一样,扑上就是啃,甘衡还会引导他,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水乳交融”的,不是急急燥燥的。
可今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看着眼前这鬼实在是可怜,忍不住想要安抚他,便由着他狠狠地磋磨自己,甘衡甚至在给自己找理由,他想,兴许是自己这几天昏迷,让苛丑又想到了他的大人,若是那位大人见到他这般难过,肯定也会安慰他的。
苛丑当真是疯了,没有人制止的疯狗,满身都是戾气,他双手用力地揉捏着甘衡身上的每一处,克制不住自己去舔舐啃咬,那舌头只恨不得再往深处钻,钻到喉咙里、钻到肺腑里、再钻到更下去,最好是将眼前人拆骨入腹,同自己融为一体,他便再也受不到一丝伤害了。
甘衡尝到的唇舌之间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谁的,这味道却让两人更兴奋了,甘衡顶起舌头也开始放肆回应。
两人头一次接吻得这般凶猛,热烈到彼此都要融化了。
苛丑得了回应,越发激动起来,他抱起甘衡,猛地将人双腿打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甘衡闷哼一声,手下经不住用力使劲抓挠他。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