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煦看了他一眼,杜浔又转了一圈,还顺手拿起了鲜切果盘里面的一块西瓜。刚咬一口,旋转的座椅忽然被按停,金煦的手指压他的扶手按钮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系就滚下去。”
何毓秀朝那边扫了一眼,杜浔已经把西瓜叼在了嘴里,老老实实把安全带系上,还对金煦作了个揖。
这家伙在别的地方都还好,但一旦遇到概率问题,尤其是与生死挂钩的,容忍度立刻归零。在他眼中,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几乎等于必死。
金煦走过来,宋即安拉了拉自己的安全带,对他比了个OK,何毓秀也想照做,对方却已经直接上手帮他检查。杜浔完全没有被骂之后的羞耻,又歪着头来看他俩:“煦,商量个事呗。”
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何毓秀垂着眸子,任由他在安全带四处拉扯,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检查标准,约半分钟,金煦才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语气也恢复往日的无感:“什么事?”
“就还是之前说过的,咱俩合资买个飞机?”
“……”金煦朝何毓秀看了一眼,道:“买那个干什么?”
“当然是……”杜浔本来想说平时出去玩也能开,没事的时候还能在天上嗨,转念眼珠一转,道:“给你结婚的时候用。”
金煦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何毓秀也投去视线,宋即安更是惊了一下:“结婚?跟谁?!”
眼珠直接去看何毓秀,何毓秀甩回去一个眼神,表示了跟自己无关。
飞机开始滑行,杜浔也开始画饼:“你想啊,你俩结婚的时候肯定不能在凌川吧?到时候咱们直接从凌川国际机场,拉个横幅一路空中滑行到冰岛,带着你们最亲爱的朋友们去参加最最最浪漫的婚礼,完事还能在飞机上开个私密派对,甚至直接在上面洞房……”
金煦看着他:“空中洞房……”
“不安全。”何毓秀直接道:“洞房花烛多少得加个夜,飞机夜航你觉得安全吗?出事故的概率是多少?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来说,大喜之后极易大悲,你们还要上天给大悲拼命加注,生怕上不了新闻头条是吗?”
金煦回神,点了点头,道:“空中洞房……不好。”
“那你这样想。”杜浔还是不甘心:“你俩总要去度蜜月的吧?到时候这飞机上就你们两个,你们可以一起吃烛光晚餐……”
“飞机上点火?你到底是想上天还是下地?”
“你还可以把他壁咚在舷窗上……”
“就舷窗那个高度,你准备让他半蹲着咚吗?”
“……”杜浔怨恨地看了一眼不断拆台的何毓秀,咬牙道:“那看火烧云总行了吧!天气好的时候直接起飞去看火烧云!行不行?!”
“你说看就看,火烧云是能按需点播?飞机航线要提前定好你不知道?当滴滴打车呢,随叫随停。”
“干啥干啥干啥啊你!”杜浔忍无可忍地开始拍桌:“我让金煦跟他对象去看,你是他对象吗?他愿意出钱给他对象买飞机,跟你有关系吗?花你一毛钱了吗?你凭什么管那么多?要是他对象进门,肯定先把你这个搞事精踢出去,影响人家谈恋爱,还不舍得出蜜月钱,你是哥吗?!我看你根本就是老扣伯!”
何毓秀:“……”
他猛地瞪向金煦。
金煦:“……”
他也懵懵地看着何毓秀,显然不明白何毓秀此刻究竟想让他说什么。
“呵。”杜浔总算是扬眉吐气。安全带指示灯已经熄灭,他顺手解开,道:“煦,大方点,给句话,别跟我说你结婚连个飞机都不舍得买。”
“……打断一下。”宋即安举手,扯了扯何毓秀的衣角,道:“这个波音,什么什么,大概得多少钱?”
何毓秀也解开安全带,将座椅朝后面放了点,道:“你问杜浔。”
“也不多啊。”杜浔道:“全部弄下来的话,十五个小目标吧,话说,你们俩结婚的话,你爸妈怎么着也得一人掏十个吧?“
宋即安嘴角抽搐,何毓秀已经条件反射地坐直,金煦再次看了他一眼,何毓秀意识到杜浔说的是他和金煦各自成婚,又重新躺了下去,道:“哪有那么多。”
“我不信。”杜浔又转动座椅,去磨金煦:“搞一个吧,咱俩一人七点五个,足够了,到时候我结婚的时候也能用,多气派啊!”
“……”金煦的眼神顿时变得很用力:“你也要在里面洞房?”
杜浔:“……”
宋即安缓缓将座椅放平,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要去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七个小时的中长途,几个人没一个进房间睡觉的,都直接在主舱的座椅上躺着了。
这架飞机是中型机,配了两个房间和一个用餐区,比小型公务机宽敞,又比家里另外一架旗舰机灵活,兼备了舒适与方便,父母平时出门也爱用它。
飞机上配备了卫星网络,虽然有些延迟,价格还很高,但因为是包月服务,何毓秀用得毫不客气。
毕竟这玩意一个月不飞就得亏掉一套房。
主舱的投影已经被放了下来,金煦和杜浔打起了游戏,宋即安还在梦里,何毓秀则随手刷起了无脑短剧,退出来的时候,意外看到了陆然的直播。
直播间里面没什么人,他侧着身坐在钢琴前,弹得并不是什么知名的曲子,反而像是自己随手编的。
“小哥哥,长得挺好看啊。”何毓秀打字调戏,约快半分钟之后,对方才朝屏幕看过来,似乎怔了一下,嘴唇微张:“哥……豪门大哥。”
何毓秀顺便刷了几辆车,陆然又懵了一下,直播忽然被关闭。
微信消息弹出,是对方发来的:“我就随便试试……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小孩哪里都挺好,就是有时候感觉不太自信。何毓秀随手回复:“飞机上,有点无聊。”
接着又回:“角度稍微有点偏,你脸再多露一点会更好看,刚好我现在没事,你重新开一下,我看看哪个角度更好。”
“算了吧……”陆然害怕他又破费,回应道:“我现在在琴房,马上要到时段了。“
”西瓜汁。”面前忽然递来一杯红通通的饮品,何毓秀接在手里,这才发现宋即安不知何时醒来,已经顶替了金煦游戏的位置。金煦在一旁坐下,目光朝着他的手机看了一眼,道:“刚才好像听到了琴声。”
“……哦。”何毓秀将椅背往上调了一些,防止饮品倒在脖子里,道:“刚才看到陆然在直播,就进去说了两句话。”
“其实我觉得你跟楚千钧挺合适的。”
何毓秀:“?”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金煦已经自然而然地道:“楚家虽然底子一般,但至少身份体面,在圈内也算有头有脸。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对他的人品信得过,你跟他在一起我也能放心。”
“……”何毓秀下意识道:“你认真的?”
本以为对方退到了安全距离已经算是进步了,没想到他居然还真心站在弟弟的角度开始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了。
“嗯。”以虚拟选项来稀释真实危险,把选择放在新的参照体系里,从而形成注意力转移,以达到让真正对手出局的目的。他的的确确是认真研读了心理学,并且在尝试举一反三:
“陆然这个人确实不错,但是他太年轻,而且没什么根基,从他的专业来看,入圈是早晚的事,而娱乐圈向来是试金石——除非你再等他八年,三十岁的话,如果他依旧还是如此,我就相信他配得上你。”
何毓秀微微皱眉。
“当然,我相信,如果你愿意在他身上倾注心力,肯定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保持忠诚与干净,但是……”金煦微顿,唇畔微扬,似是有些无奈:“这样做一定会很累,你将会在他身上面对很多不确定性,延迟验证,还有大量的情绪调试与路径校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在一个充满变量的人身上不断试错。”
何毓秀看着他有些疲倦的眼眸,仿佛无力多说,却又因为不舍而无法不说一般。
金煦是真的在为他担心……退回安全距离之后,却依旧放不下他……何毓秀下意识移开视线,道:“我知道……我,我也没有非要跟他在一起。”
他确实对陆然有些好感,但也清楚两个人不会长久。金煦说的问题他也曾经考虑过,谈恋爱或许可能,但是走向终局,年轻必定意味着更多的变量,他不可能再像对待金煦一样在另一个人身上耗费那么大的精力……
楚千钧……就连金煦,都觉得他合适么?
“好吧。”何毓秀道:“回去之后,我会试着接触他看看情况。”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手机,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后方的金煦瞳孔微定,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可怕。
“那你呢?”何毓秀重新朝他看过来,并未发现他眸色瞬间的变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找?”
他的眼神有些柔软,还有些担心。
“你不用管我。”金煦开口,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先去躺会了。”
何毓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后方的舱室内。
房间里,PPC的声音冒了出来:“根据我观察出来的结论,你刚才的步伐稍微放得沉重一些,路过舱室隔断的时候抬手扶住舱门0.7秒,配合一次12~15度的脊背微弓,可以适当通过肢体传递出痛苦但是强撑着的假象,再如常走入房间,以他的观察力来说,一定会主动关心你是否不适。”
“那就太像个普通人了。”金煦直接躺了下去,淡淡道:“他对我太了解了,如果我表现的过于无法承受,他反而会生出疑问。”
“何况……即便引他前来,飞机上又能做什么呢?”
“落地之后才是重头戏。”
飞机上,金煦又与PPC确认了目前的形势。
“宋即安今天对我的注视远超之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已经与何毓秀互通过消息,在他眼中,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何毓秀的弟弟,而是是否有资格能配得上他的男人,只要我表现出足够的责任感,他就可能在何毓秀面前为我说话。”
“杜浔虽然不能说是队友,但他行事逻辑素来不稳定,和宋即安在一起,说不定会撞出意料之外的惊喜。今天飞机上质问何毓秀的行为就很有趣,不知道何毓秀在那一瞬间有没有想过直接告诉他我唯一喜欢的人只有他……”
“最大的变量的就是何毓秀,他对情绪类的反应非常敏感,我却要想方设法跟他单独相处,让他知道我也是可以唤起他生理反应的男人……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否则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
“……”PPC似乎也有些懵逼:“就,就不能真心换真心吗?”
“计算就是我全部的真心。”
天空一望无际,机翼在云层之间飞速掠过,舷窗外面始终晴朗,落地前的一小时,金煦从房间的床上睁开眼睛,直身坐起。手机上方的指示灯亮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PPC开口道:“你醒来了吗?金煦。”
金煦的手指拨了一下右边的胸针,道:“你的眼睛没有睁开吗?”
“好吧。”PPC道:“根据你的需求,我们最后再来进行一次接下来的行动复盘。”
“落地前的半小时,将会有人过来提醒大家飞机即将降落,如果你一直待在房间里面,何毓秀一定会主动找你。”
何毓秀窝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他也稍微睡了一会儿,整个舱室里面,只有杜浔一直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全程沉迷游戏不说,还一直鬼叫个不停。
途中宋即安醒来之后也跟着他互怼了一阵,后面实在懒得说话,每次都直接用脚踹或者白眼作为回应。
落地前半小时,主舱室来了一个机组人员,何毓秀略有些恍惚,微微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去寻找金煦的身影。
“当然,你并不会一直待在房间,因为在何毓秀的眼中,你一直将大家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你不出去,他一定会有所怀疑,所以出去还是要出去,但要等机组人员做完第一次降落提醒之后……”
房间内,针管推出少量透明液体。
“你不会表现的太虚弱,但足以让人察觉异样。为了增加表演的真实感,你会给自己注射微量肌肉松弛剂——”
针尖刺入手臂。
主舱室内,何毓秀又偏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控制好剂量,让身体在通过舱门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显出一点勉强。”
就在何毓秀犹豫要不要过去敲门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金煦从里面走了出来,仪容依旧整洁。他随手将外套披在身上,却在套另一边手臂的时候,拉了两次才穿进去。
“这个时候,你会不受控制地感到些许的疲倦,不至于摔倒,但走路会相比普通人略显沉重,如果是何毓秀的话,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接下来就到了我之前建议的环节!”明明还是机械音,但它明显雀跃了一些:“你要在经过舱室隔断的时候,抬手扶住舱门0.7秒,喔,这里你也可以自由发挥……”
金煦抬手扶住了舱门,脚步也略作停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何毓秀一定会亲自过来扶你,并询问你出了什么事。”
“金煦。”何毓秀果然走了过来,顺手将他扶住,道:“你怎么了?”
“他的心里微起波澜……”
何毓秀看着他平静的面孔,皱了皱眉,道:“没事吧?”
“因为根据往常,你一定会比机组人员更早地确定好落地时间,提前回到主舱室等待降落。在何毓秀眼中,你今天的行为相当反常,他居然是等到了机组人员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即将降落。”
“没事。”
“但你不会直接告诉他自己有什么问题,你只是会说……”
“抱歉,我睡过头了。”
“并且轻轻挣开他的手……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坚强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同时向机长确认飞行情况。”
何毓秀站在原地,看着他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拿出对讲机。眸中略过一抹疑虑。
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时指挥宋即安和杜浔:“行了,别玩了,马上就要降落了。”
“假如一切都很顺利,飞机落地之后,你就可以去与机长交换信息,确认下一次的起飞窗口和风向数据,以及备用航图。”
舷梯稳稳地被放下,杜浔一下飞机就取出了运动相机夹在领口,同时张开双手大口呼吸异国的空气,宋即安也用力伸了个懒腰,偏头发现金煦又与机长站在了一起,不由轻叹了一声。
“这是为了在宋即安面前强调你专业负责的一面,他一定会好奇,为什么飞机都已经降落了,你还要去找机长?”
何毓秀一走下舷梯,就被宋即安拿肩膀撞了一下,示意他往某处看:“你弟干啥呢?咱们这次飞行不是很顺利吗?”
“何毓秀会被他牵动,朝你看去,这个时候,你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托付的男人。”
“……平时没什么感觉吧。”宋即安摸了摸下巴,道:“但说真的,你弟的这见到什么知识都往脑子里装的样子,其实还挺帅的,是吧?”
“何毓秀也许会赞同,也许会反对,但更多的,还是你在飞机上的异样表现。”
何毓秀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朝着金煦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根据计划,酒店经理会亲自过来帮你们把行李运过去,而你则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大家分道扬镳,先行回酒店休息。”
宋即安站在车前,神色显得有些呆滞:“你不去玩?”
杜浔也挤过来:“咋了咋了?煦,不舒服吗?”
“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
“没睡够。”
“然后故意打一个小小的哈欠做出掩饰不适的样子,再尽职尽责地吩咐带来的保镖,让他们照顾好大家,就可以跟着酒店的车离开了。”
“但是!”PPC的声音猛地加重:“这里和国内有三个小时的时差,你们落地的时候是当地时间十二点整,正好是午饭时间,你这个时候离队……何毓秀的心里除了担心,就只有担心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何毓秀到底会不会上你的当!他会不会过来找你啊啊啊!!”
酒店内,金煦先进浴室洗去了一身的风尘,换上真丝睡衣,靠在了宽敞的大床上,对着手机道:“那就要看宋即安和杜浔能撞出什么火花了。”
何毓秀打了个喷嚏。
宋即安正在鼓着腮帮子吃虾,见状递过来一张纸巾,道:“怎么了,你别刚到就感冒了。”
“我没事。”何毓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就是不知道金煦有没有吃饭。”
“他,酒店的人肯定会管好的。”杜浔抓了个大螃蟹,道:“他这会儿都躺着了吧,比我们还舒服呢。”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宋即安忍不住道:“这一路金煦为我们操了多少心啊?我听机组人员说,他在起飞之前还自己研究过航图和气象来着……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但当时听完就觉得很安心……就是那种,明知道有人在前面顶着,你就尽管放松的感觉,哎秀!”
他眼睛亮亮地看向何毓秀,道:“你平时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也会有这种,被保护的很好的感觉?”
“……那咋地了。”杜浔道:“这本来就有更专业的人干了啊。”
“你懂个屁。”宋即安不客气地道:“万一有人在机组人员里面安插了奸细呢?!你自己身家什么样自己不知道?说实话,我做民航都比跟你坐一块安心!但是有金煦就不一样了,我能想到的他肯定比我先想到了,嗐,跟你这种人说不着。”
当地的饭菜多为南亚和东南亚口味,何毓秀倒是不排斥,但是也谈不上喜爱。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其实最爱的还是中餐。
尤其是妈妈亲手做的卤味。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吧。”宋即安舀了一口汤,皱了下脸,道:“要是没吃的话,咱们就给他带点什么回去。”
本来也就准备在这边待一天,随便逛逛这座城市,明天就去私人海岛了。其实落地也没什么具体的行程和计划,看宋即安这样子,也有点想吃完饭直接回酒店休息。
何毓秀没怎么犹豫就跟金煦打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是PPC胡编乱造的一干幻想画面,金煦静静地凝望着,神色没有半点波动,直到手机界面忽然被何毓秀的照片占领。
胸针形状的电子眼也一下子盯住了手机。
被子被掀开,金煦缓缓滑入,约一分钟后,才按了接听键:“哥哥?”
嗓音有些沙哑,他的脑子里想到了那些文字,唇角也不由勾了一下。
“……”何毓秀顿了顿,道:“吃饭了吗?”
“我不饿。”
那就是没吃。何毓秀道:“我给你带点东西回去,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就只是想睡会,哥哥还有其他事么?”
“我给你带点喝的吧。”何毓秀做下了决定,道:“再下一碗清汤面,多少得吃点,嗯?”
“好。”金煦低声说,手指在一旁的枕头上轻轻勾动,道:“那我等哥哥回来。“
挂断电话,金煦直接切断了PPC的电子眼连接,后者已经惊呼起来:“他真的来了,他上当了啊啊金煦我好紧张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真的要那样做吗?!我好害怕……”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金煦闭上眼睛,懒懒将手探入被子里,道:“要勾引他的又不是你……”
“卧槽啊啊啊不行了!我真的觉得我的CPU要爆炸了!你都不会感觉到羞耻的吗?!”
金煦神色困惑地看了一眼面前大叫的手机:“你能感觉到羞耻才奇怪吧?”
“……呜呜呜呜呜不行不行,你快把我关掉吧,我受不了了,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好丢人,我会直接社死的!!”
“你可以自己闭嘴。”
“……”
一阵安静之后,PPC再次发出低频率的:“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啊呜……”
出去的时候,宋即安还撇了撇嘴:“就知道,你比谁都担心。”
两个保镖穿着普通游客的衣服,戴着遮挡视线的墨镜,尽职尽责地跟在他身后。
金煦包下了酒店的其中一层,何毓秀上去的时候,电梯门的两侧已经有人守着,见到他喊了一声:“大少。”
“哪个房间?”
保镖做出指引,何毓秀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PPC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真的不需要先买一份社死保险吗?”
金煦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将镇定剂敲开,用针管吸入,然后将瓶子丢在垃圾桶里,之后进入卫生间将针管里面的镇定剂推出绝大部分,余下微量注入身体。
何毓秀再次敲了一下房门。
金煦把针管丢在床头,伏身进入被子里,平静地用被子盖住脑袋。
“金煦?”何毓秀第三次敲响房门,同时取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号码,电话倒是被接通的很快,何毓秀松一口气,道:“开门,我给你带了饭。”
“你放门口吧。”
何毓秀有些不确定:“我还带了柠檬水,面再拖下去就要坨了。”
“……我现在不太舒服。”
何毓秀站在门口,反应了几秒,下意识道:“那,我去给你弄点药?”
“我带了应急药。”
带了,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
至于要跟他生疏到这种地步么?是因为那天自己说话重了?
何毓秀抿了抿嘴,压下内心浮出的一抹内疚,弯腰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口,道:“那好,你照顾好自己。”
如果他真的因为自己上次的话而出现羞耻感,其实多少算是一件好事,此刻绝对不能因为心软而给他再次越界的机会。
却在直起身体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玻璃杯打翻的脆响。
他偏头去看,眼神飞速划过一抹惊愕——
条件反射地上前拍门,语气急躁中染上了些许的严厉:“给我开门!!金煦!!!”
他没有持续敲门,只是眉头紧皱地盯着门锁,大约一分钟、就在他准备再次拍门的时候,门把手终于被转动,半边脸从后面露了出来。特意在被子里闷过的脸颊透露出些许的潮红,眼睛也雾蒙蒙的,他看了何毓秀一眼,又微微垂眸:“哥哥……”
何毓秀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然后弯腰把东西重新提起来,道:“这边叫个客房服务,你去我房间吃。”
“……”金煦腿软了一下,房门差点被直接关上,何毓秀急忙伸手扶住他,金煦又借用门上的力量将自己从他手上移开,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何毓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又犯了?”
金煦伸手把他从外面带的东西接过来,道:“回去吧。”
不否认也不承认,让两种不同的答案在对方心中不断发酵,这种目的并非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判断,而是为了在他心中占据更多的时间——若何毓秀一直思索未解之事,显性行为将会变成条件反射。
却在接过东西的一瞬间,手忽然滑了一下,何毓秀还没完全松手,眼疾手快地将食物托住,有些没好气:“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就是这样,在他还没弄清楚金煦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推开门走入了这间特意做过布置的房间。
房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室内带着淡淡异麝的味道,这种仿佛来自科技实验室才会用到的清冷分子,似乎还混杂了别的什么,像是高档酒店会用到的檀香与木质香水,淡到难以捕捉,却在无意间提高了嗅觉的敏感度。
窗帘几乎被完全拉上,仅有的光源来自床头一盏百合花灯,昏昏黄黄,室内家具的线条都被拉得模糊而柔软。空气稠密,略显潮湿,像是刚洗完澡之后残留的水汽未散,又像是人为设定了恒温湿度的感应系统。
何毓秀下意识朝窗前走去——
后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喘,回头去看,金煦已经无力地从门后滑落在地上,伴随着一句低哑的:“都说让你走了……”
通过再次触发未解之疑,将注意力从空间感知转回个体反应,在对方理性尚未完全归位前,重新绑定情绪焦点,阻断潜在的环境干预。
何毓秀短暂放弃了拉开窗帘的举动,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面的药瓶上,神色复杂:“你还专门带了镇定剂。”
“……飞机震动、舱室封闭导致轻微缺氧,加上长时间低动休眠,又值北方秋季切换到赤道雨季,昼夜节律重新标定,湿热刺激皮质反馈,褪黑素与维生素D错峰分泌……都可能诱发性腺轴波动。我必须做好预防。”
“你在飞机上……”
“何毓秀。”金煦打断了他:“你说的对,你没有义务对我的病负责。”
何毓秀定在原地。
“所以……回去吧,我可以自己扛过去。”
假装没有意识到房门被自己堵住,金煦微微垂眸,神色平静异常。
根据心理研究,同样一个表情在不同情境下将会出现不同的解读,此刻的语境下,他的平静既不是镇定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种痛到极致的不动声色——这在心理学中被称为‘情境依赖性情绪识别偏差’。
何毓秀确实觉得自己该走,他又看了一眼安静地堆在门口的金煦,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金煦尝试‘挣扎’了一下,“哥哥……”
“行了。”何毓秀道:“不是打过镇定剂了吗?……我总不能真的一脚把你踢开,然后摔门走吧?那怎么对得起爸妈……”
金煦并不在意他的说法,只低声重复着心理暗示:“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知道你没劲。”何毓秀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道:“我还能扶不动你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