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空间里的一切交给你维系,出了问题我会找你,陈医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与陈孟商量完,剩下的那群野鸡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我们把这里的植物还有土地直接移一部分到空间里,怎么样?”乌珩朝不远处矗立在石头上的鹦鹉说。
X挺着胸脯扭着头,不理睬他。
乌珩懒得去想它在干什么,动用藤蔓,直接将之前出现过野鸡的草丛连根带土地地挖了起来,接着是泥土、草皮、灌木、结着一看就不好吃的野果子树,还有池塘。
养活物,尤其是这种野生动物,极其考验生态环境是否良好,是否适宜生存。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乌珩几乎将方圆一里地的植被搬空,就连山涧都被它引进了空间之中,成了一个小水塘,可惜因为无法直接搬一座山进去,小水塘只能循环流淌,定期还需要补水进去。
但就算一次性容纳了这么多事物,空间的使用面积也还不到二十分之一——虞美人成长得很快,出现花苞之后,空间面积更是直接翻了十倍不止。
陈医生脱下白大褂,穿上空间里的工装,举着一把铁锨,预备开始造景布景,但他愤怒,“最多只能养鸡。”
“哦。”
有了这个开头,乌珩本打算将变异羊杀了之后再收进空间的打算已经变成了抓几只活的放进去。
鸡生蛋,蛋生鸡,羊生羊,这比坐吃山空要划算得多,就算在空间里的动物无法生长,但却是活的,他一直更偏爱吃活的。
山上,群羊一直在低头漫步觅食,草地在夜色之中是一片深沉的墨绿,移动缓慢的羊群像是一团团流速缓慢的白云。
乌珩悄无声息站在了山巅之上,放眼看去,还未到尽头,他的眼睛就已经闪烁成了灰绿。
但这时候,他却奇异般地想起了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谢崇宜。
他到京州了吗?
他朝羊群走去。
刚一抬步,羊群中间的一头羊便高高地抬起了脖子,四处张望,它的体型确实比水牛还要大,羊角粗壮发黑,红色的眼睛敏锐地视察着左右。
“咩——咩——”叫声响彻山谷。
羊群立即骚动起来,犹如一片被暴风席卷的流云飞速朝下移动,顷刻间地动山摇。
它们疾跑的速度比乌珩以为的要快,快许多,并不是单纯体型变大,眨眼便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大部分。
“X。”
鹦鹉不满地停在远处的树梢头,如一座石雕,充耳不闻。
羊蹄奔跑的声音犹如暴雨降临地面,绿影靠近,它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乌珩刚伸出手去,一只公羊扭身便一头撞向他的掌心,被乌珩成功躲开后,它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瞪视着他。
乌珩静静地看着对方,柔软的草地下面,藤蔓从公羊腹部猝然冒出,冷不丁就勒住了公羊的四肢蹄子,大力一拽,它便就这么消失在了草地上。
跟着公羊停下脚步预备保护其他成员的看着领头羊凭空消失——乌珩看见它们瞳孔震了一震。还是淳朴。
迟疑几秒钟后,它们齐齐朝乌珩顶来,乌珩在它们身前倏忽消失,跟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羊群末尾的那几只公羊。
乌珩没有杀戮的嗜好,更何况这群羊与世无争,他犯不着让这里血流成河。
他只抓自己所需的。
公的,母的,还有小的,以及山头和草皮。
羊群很快被虞美人冲散,但有头羊的带领,它们又很快在尽头汇合,一双双灯泡一样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羊群中,不停有鸣叫声响起,有的母羊叫声凄厉,它的孩子大概是不见了。
盘腿坐在远处的少年,目光笔直地落在羊群,判断出叫声中隐含的意味后,又抓了三只母羊进空间。
母子团聚后,尖锐刺耳的鸣叫声减弱,只剩受到惊吓后时不时溢出的几声叫唤,当敌人不再靠近,它们便又开始低着头啃吃嫩草。
乌珩抓起衣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抬眼,那只胖鸟还在树梢上站桩。
他先进了空间,视察。
纯白色的空间无端出现了一整块连土带石块的草皮,秀气的小山包倚着最边缘的墙壁伫立,两只刚足膝盖高的小羊羔半点不认生,一路追着闹着在草地上和山坡上撒欢,甚至还去追赶野鸡。
“中间要拦起来。”乌珩看了半天,说道。
“你来。”陈孟没好气道。
乌珩不再说话。
陈孟杵着铁锨,停下动作,抹了一把没有一滴汗水的额头,环视一周后,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生态靠什么维持,活物跟其他的不一样,养育它们会消耗巨大的能量,因为它们被你隔离,无法接触到外界,雨水、空气、阳光……你将成为媒介,这格外考验你的体质体能。”
乌珩垂眼聆听着。
“所以,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我建议你将鸡羊拐进来后,暂缓一段时间,待身体适应后,再考虑饲养其他的牲畜。”
“而从一名职员的角度,你付给我的报酬并不能使我替你完成如此之大的工作量,喂鸡牧羊,我这双手可是拿手术刀的!”
说了半天,还是在要待遇。
乌珩直截了当杀了一头羊,鲜血哗哗地从公羊的腹中流出来,陈医生拎着铁锨,踉踉跄跄地走到他旁边,蹲了下来。
“你要哪一块?”乌珩问他。
“内脏。”陈孟红着一双眼睛说道。
乌珩倾身,把双手探进柔软温热的腹部,虞美人趁机大口吸食着倾泻的热血,他微微用力,拖出来一大扇肺叶,红通通沉甸甸,足有大几十斤。
陈孟把头伸过来,一把就把羊肺抓到了自己手里,埋头猛啃。
呼噜呼噜的进食声,温热黏腻的血液和柔软如棉花一样的肺叶,咀嚼时还有肺泡的迸裂声。
乌珩低头舔干净了手指,徐徐道:“现在大部分丧尸不仅要忍受饥饿,还有变异动植物会随时把它们撕成碎片,陈医生,你最好牢记一点,是我给你提供了庇护和食物。”
“我是医生。”陈孟庄重声明。
“哦,那怎么了?”
陈孟冷嗤一声,脸上白骨染满了血,阴森道:“多的是异能者买我的账,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可是医生。”
乌珩认真地看着陈孟,他凑上前,淡淡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交易?”
青年医生眯起独眼,手中抓着两团肺叶,静观其变。
乌珩继续道:“你应该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不是雇佣关系,而是胁迫,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会把你切块,端上餐桌,你跟鸡羊以及外面那些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一定要有区别的话,那也是在口感上有所差异。”
“本质上来说,包括你在内,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我的食物。”
陈医生咬牙切齿,“你应该被送进精神病院!”
乌珩只是很冷淡地抿了下唇瓣,然后用手指拎走了陈孟手中那块鲜血淋漓的软肉,送到了对方嘴边,“来,张嘴,啊—”
陈孟敢怒敢言不敢反,嘎吱嘎吱张开嘴,恨恨地接住半空中那块肉。
夜晚的流萤比白日热闹,估计是因为不少人白天都出去搜罗物资了,到了晚上,回到基地,才拉亮家中的灯,洗漱的洗漱,煮饭的煮饭,经济稍微宽裕一些的基地居民,也会出来逛逛,在外面的小食店打打牙祭。
林梦之一行人甚至还买到了糖葫芦,只是很贵,几人只舍得买一串,上面总共五颗野果子,他们一人咬走一颗,还剩一颗,一人四分之一。
沈平安:“我不要了,你们三个分吧。”
阮丝莲也不好意思揪着一颗糖葫芦分来分去。
乌芷期待地看着林梦之,希望他能懂点事。
林梦之背着包,“你先咬,给我留一半。”
“……”
乌芷一口就将整颗咬进了嘴里。
林梦之如遭雷殛,他僵立在原地,在乌芷咕咚一声将糖葫芦咽下去后,他慢慢揉着拳头,长目愤怒地注视着对方。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惯着你吗?那可是傻子才有的待遇!”
“阮姐姐救我!”乌芷差点被林梦之一把薅住,她泥鳅一样躲了过去,藏在阮丝莲身后。
阮丝莲被两人前后夹击,异能者的力气又格外的大,偏偏他们自己还没有感觉,她被晃得头晕。
“好了,别闹了,”她按住乌芷的手,同时推开林梦之,“不知道阿珩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今晚完不成他交代的任务,我们可能都要睡大街。”
阮丝莲一句话就定住了闹个不停的两人。
“这倒是。”
“哥哥才不会生我的气。”
“你就自我洗脑吧你,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里,他最恨你。”
就连不参与打闹斗殴的沈平安也投过来意外的一眼——乌珩在校时,身上脸上时常带伤,藏都藏不住,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家里的事情。
林梦之见乌芷说不出来话了,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得意道:"哈哈,还犟不?"
乌芷把眼泪憋下去,冷笑一声,“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不过只是靠着耍嘴皮子让我哥对你心软而已,如果不是我哥,你早就死在汉州了,也只有我哥不嫌弃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对啊,他不嫌弃我,他就不嫌弃我,怎么样?”林梦之玩笑的表情中也莫名多了一两分认真,“你要真像你说得那么无所谓,还在这里跟我争什么?”
“我有说我无所谓?就算我哥恨我又怎么样?我有用,他就会一直带着我,你呢?你有什么用?从头到尾都在给我哥拖后腿,实力不强,人又蠢,还有一张总爱咋咋呼呼的臭嘴。”
林梦之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忽然凑近乌芷,勾起唇角,缓缓道:“那怎么办?阿珩就是爱我,特别爱我。”
乌芷的白发蓦然飘扬,白色的冰雾形成一道强烈的气流,将附近的阮丝莲和沈平安还有路人一下就击飞了出去。
沈平安扬手用藤蔓接住阮丝莲,身后藤蔓依附住商店橱窗,他稳稳落地,一抬头,乌芷和沈平安已经打了起来。
乌芷手中出现一条冰鞭,一跃一甩,直接朝林梦之所在的位置抽了下去。
林梦之操了一声,闪身避开。
啪啪啪!街道被冰鞭抽出一条长十几米的鸿沟出来,冰渣子四溅,让凑上来围观的人忙不迭躲进两旁商店餐馆里。
“你又打是吧?!”林梦之翻了个白眼,“行,打。”
男生捧捧拳头,双手拉开距离时,两把被火焰烧灼得通红的弯刀出现在手中。
沈平安过去拦时,已经来不及。
刀和鞭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碰擦声以及冰火相碰的滋啦声,时冷时热的水汽很快将整条街道都充斥,众人如同身在云雾之中,只能看见街道中央一白一红不断抽来劈去。
趴在橱窗上的小孩哇了一声,被他妈瞬间捂住了嘴巴。
一道声音才群众之中响了起来,“我就说异能者精神不稳定,国家应该给他们每个人打个芯片,只要发疯,就狠狠电他们。”
“会不会有水火不容的原因在里面?”
“我们来押谁赢怎么样?”
“我押冰。”
“那我押火。”
一堆五颜六色的能量核堆在了橱窗后面。
乌芷已经看不顺眼林梦之很久了,她一定要杀了他。
只见林梦之头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白色圆盘,冒着阵阵冷气,街道上所有的水汽都出现了瞬间的凝固,凝固之后,加速翻涌,尽数被圆盘吸了进去。
“林梦之!别站在那下面!”水汽皆散,沈平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只是太晚了,没人会想到乌芷会对自己人下死手。
林梦之仰头,无数冰刃已经刺了下来,无丝毫缝隙。
他抬手,高温火焰自掌心之中朝四周散开。
可蓄力已久的能量哪是他下意识的抵挡能抵挡得住的,噗呲一声,鲜血从掌心中溅开,剧痛传遍全身。
“你去死吧!”乌芷双眼完全变为了两片白色,周身肤色更是血色尽失。
“小芷!”阮丝莲大骇。
“不好,林梦之不好还手,乌芷尽了全力,林梦之要是现在反击她,她会被反噬的。”
沈平安先让阮丝莲站远点,他看了四周,在地上扔下一截绿色,落地生根,它枝叶伸展,依偎住阮丝莲的腿,他叮嘱道:“要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拔出来就能用。”
说完后,沈平安转身,掠身朝林梦之所在的位置奔去。
林梦之咬着牙,鲜血顺着他手臂,都他妈流到了胳肢窝,他冲乌芷怒吼,“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他妈的活该你哥恨你,你跟你爸妈就是一样的人,他妈的从小到大,老子对你跟对自己亲妹一样……”
林梦之这时候是真伤心,身体越痛,心就越痛,他声音都嘶哑了,“你小时候被人欺负,他妈的是谁帮你出的头?你哥在学校没法接你放学都是他妈我去接的!”
“你他妈的开了智就变白眼狼,不如一辈子当个傻逼!”
一枚冰刺扎进了男生的肩膀,贯穿后,大腿被划开了一条十几公分长的口子,鲜血如注。
林梦之惨叫一声,他痛得恨不得杀人,但对面的又是乌芷。
“操.你妈的乌芷以后别想老子管你,你被人弄死了我都不带看一眼的。”
这时候,沈平安出现,藤蔓绿浪一样袭来,将快要变成血人的林梦之迅速包成了一个绿茧,拖离了乌芷的攻击区域。
“你干什么多管闲事?”乌芷收手,鞭子径直就朝沈平安抽去。
藤蔓卷住冰鞭,沈平安目光冰冷,用力一拽,直接就将乌芷拽倒在地。
地面以下,虞美人从她的身下齐刷刷生长,将她牢牢禁锢在了地面。
“放开我!!!”乌芷崩溃地尖叫,“放开我!”
沈平安弯腰抱起鲜血淋漓的林梦之,深深地看了乌芷一眼,“乌芷,乌珩一定会生气,我是说,一定。”
林梦之看着不远处那个地上动都动不了的小绿人,哎哟了两声,“别给捆死了,差不多就得了。”
刚说完,他身体便一阵抽搐,他皱眉,嘴一张,吐出两口带着冰渣子的冷血。
沈平安一惊。
林梦之叹了口长气,“那小兔崽子是真想杀我欸。”
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乌珩一路走,一路往空间收集各种植物和昆虫,枫树松树枞树柏树楸树合欢树,兰草麻杆石竹荚蒾凤仙叶棉野葡萄,甚至连随处可见的茅草猫眼草车前子,昆虫的种类就更多了,螽斯知了天牛蜜蜂夜蛾蚂蚁瓢虫,他甚至还端了几个鸟窝进空间。
陈孟的话约莫不是恐吓,活物消耗能量的速度比死物快得多,身体有所察觉。
他很快赶回基地,但这时候基地的大门已然紧闭,乌珩没有在敲门开门呐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他直接从围墙的地下钻了进去。
梅思达这时候已经把乌珩一点不剩地抛诸脑后,他敲开自家的门,门过了会儿才被打开,开门的人一看见他,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之后,一脸的惊惧。
“你……你怎么……”
“怎么没死外边,是吧?”梅思达一脚踢开门,伸手便掐住了面前人的脖子,他恨得浑身都在抖,哪怕手里的人又踢又挠他也不为所动。
梅思达呼吸炙热,像是血都从七窍中喷了出来,他贴着对方的脸质问,“我不是异能者,你看不上了,想分手了,大可以直说,我还能纠缠你不成?何必跟一整个队的人联手杀我?”
“小时,你没爱过吗?嗯?你以前不爱我吗?”梅思达落下眼泪来,“你说话,你说话啊!”
被唤作小时的青年看起来年纪要比梅思达小好几岁,他穿着纯棉的鹅黄套装睡衣,露在外面的皮肤雪白,此刻,他望着梅思达的眼神只有恐惧,他齿关艰难地溢出声音,他捶着梅思达的肩膀,“放……放开。”
“我对你不好吗?我第一时间带着你逃亡,我把所有食物和生的机会都给你,”梅思达哽咽着,“我趴在那里不能动,我看着你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能回到基地,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所有人。”
“可我舍不得,小时,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做甜品的时候,很难吃,但是你捧着盘子全部吃完了,你说很好吃,其实我糖放多了,齁甜,根本不好吃……”
“逃亡的时候,我们只剩一块桃酥了,你让给我,我让给你,我们都不肯吃,最后你直接把桃酥送给了别人,你说死亦同穴。小时,你现在怎么变了?”
梅思达突然松开手中的人,他改为紧紧抱住对方,“小时,我爱你。”
“对不起……”青年喘过来气,他慢慢闭上眼睛,“我以前确实爱你,现在也确实不爱你。”
梅思达身体一颤,还没开口,一口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被一柄金色的刀刃捅了个对穿。
他的身体被推开了一段距离,靠着门框才堪堪站稳。
“告诉我,为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反正不是因为你不是异能者,不爱了,所以觉得你累赘而已。”青年耸耸肩,握着手中的刀,朝梅思达逼近,“思达哥哥,我一点都不想要亲眼看见死亡降临在你脸上之时的表情,低下头吧,不要这么看着我。”
梅思达慢慢闭上了眼睛,自嘲地笑了声。
哒。一步。
哒。两步。
哒。三步。
青年咬着牙,浑身筋骨剧痛,但举起刀的手没有丝毫停顿,这时,他却注意到,铮亮的刀刃之上,一张鬼脸出现在了上面。
“啊!”他吓了一跳,不仅朝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刀也掉在地上,化为几抹金色消散。
那张映射在刀刃上的面孔幽幽然从梅思达的肩后出现,他启唇,灰绿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你在对我的人做什么?”
梅思达已经没有力气扭头去看来人,但只是听声音,他也知道是谁来了。
他抬眼,看着愣在客厅中间的人,“小时,快跑!”
“什么意思?”青年喃喃,他只是接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心中莫名地恐惧,不同于面对梅思达的复杂情绪,这个出现突兀的阴郁少年,只带给了他纯粹又浓重的恐惧,只有恐惧,没有别的。
基地内还没有异能者能给他带来这种无法抵抗的生理性的恐惧反应。
他掌心还没来得及蓄能,少年就已经来带了他的面前,与他脸贴着脸。
乌珩不善言辞,只是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腹部。
他体能消耗大,沾血便想进食,但还是克制住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最好低调点。
他的手干干净净地伸进去,又干干净净地拔.出来,看着对方怔愣的眼睛,他将人推倒在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跟上来。”乌珩对虚弱的梅思达说道。
梅思达看了屋内的青年很长时间,他看的既是现在,也是他们的少年时代,在全是广玉兰香味的校园里,对方在操场的观众席上为他跳起来加油欢呼,还有上自习课时,他们偷偷在桌子下勾着对方的小拇指晃来晃去,以及他们大学毕业后一起亲手布置他们的家,甚至还有前段时间一起高喊亡命天涯的忠贞不渝。
他说了一声再见,也不知道是对现在的小时还是对以前的小时说的,之后便踉跄着佝偻着背走下了楼梯。
乌珩在楼下买了一根风干羊肉干,看见梅思达下来,他一边咀嚼一边冷淡道:“这次受伤是你自己的责任,我不会帮你治疗,而且,医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梅思达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他点点头,捂着肚子,跟在乌珩身后缓缓地走。
“他为什么要杀你?”乌珩在前面问。
“不爱了吧。”
“不爱就要杀你?”乌珩咬着肉干,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逻辑存在。
“他可能无法面对我。”
“你认为他还爱你?”
“我没有这么认为。”梅思达苦笑道,“你年纪还小,应该还不懂这些,我跟他已经在一起快十年了。”
“为什么要说时间?你觉得十年很久还是觉得时间越久,感情就应该越深?”
“时间对于每对情侣来说,都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特殊意义。”梅思达反问,“你喜欢过人吗?”
“还没有。”乌珩忍不住摸了摸头上的花苞,“但是有人喜欢我,他前不久向我表白,我没有拒绝,只是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因为他是个闻起来很好吃,实际上一口都吃不得的人。”
“我问你这么多了?”梅思达对对方突然的长篇大论不明所以,他捂紧了腹部,小心地喘息了几次后,又道,“你吃人?”
“一般不吃。”乌珩嚼着肉干,虞美人特别想吃人的时候,他可能会主动投喂。
“那你也喜欢他。”梅思达直截了当说道,“不然你要是想吃,按照你的实力,你应该早就把他吃了。”
“我吃过,中毒了。”
“……什么时候?”
“前不久。”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想要吃他的?”
“末世开始的前一段时间。”
梅思达看着鲜血从自己指缝中流出来,直截了当道:“那你也喜欢他。”
“那倒没有,我只是特别想吃他而已。”乌珩否认道。
梅思达从自己的伤口上移开目光,试图转移注意力,却看见了前方少年发红的耳尖,他翻了个很大的白眼,小时以前也是这么嘴硬。
“如果你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那你或许也可以思考,对一个人产生特别的食欲,到底是出于想吃还是喜欢。”
乌珩默默停下脚步,他无声地扭头,静静地看着梅思达。
“难怪你会被捅,我相信这不是最后一次。”
“你在云岭发现了什么?”
梅思达跟着停下脚步,他张了张嘴,双手将肚子捂得更加紧,他心脏哐哐跳,导致失血的速度更快。
他强忍眩晕感,说道:“上午,我们小队出去寻找食物,驱车一路到了云岭,我跟小时和队伍走散了,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到了哪里,然后我们在一块峭壁的内侧,发现了一块些微凸出的石头,那里面闪着绿色的光,像什么动物,蕴含的能量巨大,我跟小时想要扳手给它撬出来,但是被它直接反弹击落滚到了山崖下面,我感觉那里面肯定藏着秘密。”
乌珩听完后,想了想,“回头你带我去看看。”
梅思达眼神闪了闪,“我……”
“怎么?”
“我没问题。”梅思达也只是无意间走到了那个位置,他已经忘记了路,根本不能保证能把他准确无误地带到那里,但此刻,他也没胆子说明。
回到旅馆,乌珩的羊肉干正好吃完,他回头看了看安静的街道与夜空——X还没出现。
他先上了楼,梅思达依旧跟在他的身后。
血已经凝固了,可他的衣裳裤子几乎已经没眼看,又是泥土又是血痂,把旅馆老板吓了一跳。
“你今晚可以睡我朋友房间的地上。”乌珩边上楼梯,边说道。
“不能睡床上?”
“那需要你征求他们的同意。”
梅思达没想到对方在基地内能住得起旅馆,还有同伴,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一个人的,那鸟和丧尸不算,加一块都当不了一个人。
他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和少年的同伴打招呼,就望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飘出走廊。
阮丝莲已经等了乌珩太久,她一看见乌珩,便朝他小跑而来,一脸凝重道:“出事了。”
听完阮丝莲说的,乌珩面色一变,他身影化为一层层绿色,瞬间便消失在了走廊中。
“你好,我……”梅思达在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朝女生伸出手去。
可对方现在心急火燎,眼中根本放不下其他人,马上就朝房间奔去,梅思达一愣,也只能费力拼命地跟。
男生躺在床上,不,是血泊中,他外伤几乎已经在愈合,可体内的血却疯狂朝外涌。
“我真……呕……他妈的……咳咳……服了……呕——”林梦之看见自己吐出来的血喷到天花板上,害怕到时候退房的时候老板索赔,他努力支起上身,趴在床沿,感觉快把内脏都呕出来了。
吐出来的血冰凉,还带着数不清的冰渣子。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接过沈平安手里的脸盆,缓缓蹲了下来。
林梦之抬起迷蒙的眼,看见来人,一笑,牙齿都已经被染红了,血腥味扑鼻,“阿珩,你回来了?”
乌珩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也要吐了,他后颈更像是有钢针在使劲地扎他,疼得他浑身冒热气。
“梦之,在我身边,你不用对任何人客气。”
刚刚那一句话明显已经用光了林梦之的力气,他浑身的皮肉都瘪了下去,黏着骨头,枯槁一般。
乌珩慢慢垂下眼,看见盆里不止有血,还有不少碎肉。
沈平安表情不忍,他靠在后面的窗户上,低声道:“乌芷应该是把林梦之体内带水的组织都冻住了,后面一融化,就……”
“乌芷呢?”
“……不知道。”沈平安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说,“我绑着她回的旅馆,但进房间后就松了绑,半个小时前,阮丝莲说她不见了。”
乌珩把陈医生从空间里抓出来,陈孟还穿着工装,手中拎着一网兜石块。
“25小时班制?我要投诉。”
“赶紧看看林梦之。”沈平安催促道。
陈医生却只是蹲下看了看林梦之的瞳孔,接着把手伸进脸盆的呕吐物里搅了搅,他偏头看着等待的几人,“你们当医生是神吗?这这这身体都碎了啊,他都被日一声打成糊了,我难道还能把人给拼上?”
“不,如果只是碎块,那还能缝一缝,内脏也能缝,可这是浆糊啊。”陈医生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盆“浆糊”,可惜了,该死的乌珩肯定不会让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