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珩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是我,是你的乌龟把鱼缸撞碎了。”
“你放屁,乌龟怎么可能撞碎我这鱼缸?!”
老板蹿跳起来,怒火中烧,觉得眼前这少年比那女人更加不可理喻,一个说他的乌龟咬人,一个说他的乌龟撞碎鱼缸,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针对他的乌龟?
“我没骗你。”乌珩显得老实巴交极了,跟刚刚手起刀落的阴郁少年相比判若两人。
老板还想说什么,林梦之看完全程,走上前来,“不都说了乌龟撞的,你想碰瓷?”
“你要不信就调监控。”林梦之还真不信乌珩会撒这么扯的谎。
老板嘴唇翕动两次,表情也变得犹疑起来。
林梦之看着老板这模样也觉得挺惨,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他走过去,拍了拍老板肩膀,“你说你,养的这是什么龟,鱼缸都能给你干碎,但你也不能往我兄弟头上赖啊,我跟你说,我兄弟这个人,啧啧,整个汉州找不出比他老实的,你冤枉他啊,那是你丧尽天良……”
林梦之话多且碎,他揽着老板的肩膀,压根没有注意到老板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耐烦转为了呆滞,最后扭头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乌珩倒看见了,但乌珩没有出声提醒,反而就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扬目注视。
“其实我也觉得乌龟撞碎玻璃不太可能,可这话如果是我说的,那你可以不信,但这话是我兄弟说的,那你就不得不信啦。”林梦之拍着胸脯,满脸洋溢着骄傲和自信。
“他是汉北一中的你知道不?汉北一中那是什么含金量不用说你也知道。”
“要我说呢,你就赶紧把你的这些鱼捡起来,不然待会儿鱼也没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草,你他妈怎么流口水?”
林梦之被老板扑倒在地,他住了嘴,地上滑溜,他爬了好几次没爬起来。
老板猛地抱住他的腿。
林梦之惨叫着用另一只脚狂踹老板的脑袋,“阿珩救我,阿珩救我!”
乌珩摇摇头,把手里的刀丢到林梦之旁边,“你自己来。”
老板变异速度快得令人瞠目,他从一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只会嘶吼扑咬的丧尸。
直面疯狂扑咬自己的丧尸,林梦之周身冰凉,他慌忙攥起地上的刀,一脚蹬开丧尸,在对方扑过来之前,他先扑了过去,一刀插进了丧尸的肩膀。
丧尸没有痛觉,林梦之连忙补了几刀,最后一刀才彻底让丧尸失去声息。
林梦之喘着粗气,浑身不知道是被水还是被汗水打湿,他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乌珩终于起了身,他走过去,按了按林梦之的肩膀,“做得很好。”
少年一根根掰开发小已经僵住的手指,从他手里拿走了刀。
乌珩在空荡荡的店里转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凝望着店中央的一只鱼缸,里面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灯鱼,密密匝匝的。
林梦之咽咽口水,不明白乌珩为什么能这么淡定,淡定就算了,为什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丧尸扑咬?锻炼?还是考验?
他一直看着乌珩,以为乌珩是喜欢这些灯鱼。
却没想到,乌珩把沾满血迹的水果刀伸进了鱼缸里。
灯鱼受到刺激似的作鸟兽散。
刀锋上的血迹遇水开始滑落、飘散,融在水中。
可灯鱼的状态却并不像害怕和厌恶,它们的头都面朝着竖在水中的刀锋,一顿一顿地摆着尾巴,没有一条例外。
林梦之屏息看着这一幕。
下一秒,群鱼仿佛接收到了什么号令,全部往刀锋窜去。
虽然眼前只是一个鱼缸,可身处其外的人却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得无法言说。
它们接二连三撞响刀锋,发出声音微小但毛骨悚然的噼噼啪啪撞击声,飘在水中的血丝被群鱼吞噬殆尽,刀锋也很快被它们冲击得雪亮,鱼缸里水花四溅,这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小灯鱼,反而像一群没长成的食人鱼。
“阿珩,这是怎么回事?”林梦之爬起来,亲手斩杀丧尸的后劲还没褪尽,眼前却又出现了新的奇事。
乌珩把刀从鱼缸里拎了出来,他垂着眸,过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开口,“变异的可能不止人。”
“什、什么意思?你是说,动物也有可能变异了?!”
“我刚刚说乌龟撞碎了他的鱼缸……”
“我信!”
“……”乌珩无言半天,摇了摇头,“你信不信不重要,我是说,刚刚我说乌龟撞碎了他的鱼缸,你知道那只乌龟只有多大?比一只喜鹊还要小,但是它只撞了鱼缸四五次,鱼缸就裂了。”
“在你过来之前,那个女丧尸还是女顾客,她说那只乌龟咬死了她鱼缸里的全部鱼,还咬断了她儿子的手指。”
“现在,这些灯鱼闻着血腥味便倾巢出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乌珩说完后,收起了刀,“我只是根据已有的信息分析,具体的情况,还要再看。”
林梦之只知道愣愣地点头。
乌珩不指望林梦之能帮忙一块分析,不过,能有个人一起探讨最好。
看着还在水里跳得欢的灯鱼,乌珩不知怎的想到了谢崇宜。
对方那样敏锐的一个人,手里肯定有不少信息。
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做个交换。
有了打算之后,乌珩拿出手机,给还在蹦跳的灯鱼鱼群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有时间找谢崇宜聊聊。
只是,乌珩眼底闪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失落,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
“那我们现在走吗?”林梦之打了个寒噤,觉得周遭给他的感觉比之前阴森了许多,“阿珩?”
“走的。”乌珩口中说着走,人却还在店里意犹未尽地转。
店内盆栽树葱茏,多肉肥厚,鲜花娇艳,挂在头顶的一只只鸟笼蹲着不少叽叽喳喳的雀儿。
少年目光挨着挨着巡望过去。
乍见生人,一些鸟振着翅膀叫得更欢,其中个别则嘶叫着用爪子撕扯铁笼,喉咙里的叫声粗粝。
乌珩举刀,本来已经雪亮的刀锋又逐渐染上了越来越多的血迹。
林梦之跟在他身后不远处,“阿珩,这是不是有点……”
乌珩沉吟片刻,说道:“梦之,这些鸟可能也是丧尸。”
带着血的羽毛时不时飘下来几片,翅膀扇动的声音和奋力嘶喊的嘶鸣不是恐惧,而是饥饿与嗜血。
少年侧脸苍白清冷,下颌有几点已经凝固的血迹,他出刀迅速,收刀更是利落,瞳孔没有丝毫的颤动,不是狠毒,是全然无动于衷。
被乌珩筛选出去的鸟没剩多少,走到店的最里面,有一面帘子,轻轻摆动,一道灰影摇来摇去。
乌珩掀开帘子,看向头顶的栏杆,一只灰羽毛的鸟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老鹰?”乌珩看向林梦之。
林梦之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灰鹦鹉,我看它毛都还没长齐,估计也就几个月大。老板可真刑,这玩意儿国内可不让养,难怪捂这么严实。”
“傻逼!”灰鹦鹉张开嘴,朝林梦之吐出清晰的两个字。
“……”林梦之指着它,“你再骂!”
乌珩却把刀递给林梦之,朝灰鹦鹉伸出手,杏眸罕见地弯了起来,柔声问:“要跟我走吗?”
灰鹦鹉在栏杆上踱了几步,对乌珩的示好视而不见。
林梦之嘁了声,对乌珩说:“这种大块头的鹦鹉很难认主,一旦认主基本就不可能再认第二个主人,不知道它有没有认主,要是已经认了,你就算把它带走,也不容易养活。”
“你为什么要带走一只鸟,你又不喜欢养宠物?”林梦之好奇道。
乌珩又从林梦之手中拿走了刀,刀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它变异了。”
林梦之立刻跳到乌珩旁边,紧紧靠着他。
“ 不是变成丧尸,是变异,”乌珩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梦之解释自己的直觉,“眼神,它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在跟一个聪明的小孩对视。”
林梦之还在做着阅读理解,乌珩已经缓缓抬起了手臂,他手中的刀尖指向转着脑袋的鹦鹉,薄唇轻启,“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灰鹦鹉继续傲慢地踱步。
但是,在乌珩走向它之前,它展开翅膀,降落在乌珩的肩头。
“Go!gogogo!”它说话不太熟练但却很有冲劲,像是刚刚的命悬一线根本没发生过。
林奶奶再一次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与工人卸货的碰响,她骂累了,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如果她眼睛看得见,脸恐怕会黑得更厉害,因为偌大的客厅已然变得越来越拥挤,越来越拥挤。
林梦之在电话本里翻出木工的电话,让他们带着材料和工具,今天就来封阳台。
他打完电话回客厅时,看见乌珩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只毛绒绒的鹦鹉站在乌珩脑袋边上的沙发扶手上面,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梦之,喊出了一声“水”。
“我可没说要养你。”
林梦之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扭头钻进厨房,给鹦鹉倒了碗水。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是变异鸟?”鹦鹉埋头啜水时,林梦之仔细地研究观察,没觉得它跟平时见到的鹦鹉有什么分别。
乌珩只熟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醒来时,窗外天光依旧蒙着一层朦胧不清的水雾。
阳台处,三个工人正在往墙上钉板子,客厅空无一人,林奶奶和林梦之都不在,只有早上带回来的那只鹦鹉正跟他一样缩在沙发里睡觉。
少年眼皮耷拉着,无神地看着茶几脚下几寸地砖。
砰!砰!砰!工人抡着铁锤一锤一锤将钉子打进墙里,但钉子钉进去的却仿佛不是墙,而是乌珩的心脏,每一记重锤,都会让心脏里的血液骤然泵出,肌肉绷紧后又回收。
汗珠顺着乌珩鬓角下落,乌珩拿过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舌头还没品到水的滋味,整杯水就已经顺着喉咙生灌进了肚子里。
一茶壶水喝完后,乌珩喘着粗气,本就如墨黑的瞳孔扩散,他听着那些工人的低语声,紧跟着,闻到了鲜肉的气味,活的新鲜的,气味在工人的动作中逐渐放大到占据了乌珩的全世界。
乌珩甩甩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鹦鹉被他突然起来弄醒了,抬起头,它一望见乌珩,便振着翅膀在客厅上方盘旋,嘎嘎叫。
鸟叫得太诡异太声嘶力竭,林梦之被吵醒,一脸烦躁地走出房间。
“我草!”看见乌珩的状态,林梦之睡意跑光。
林梦之左脚绊右脚回到房间,扯出一张床单,照着从乌珩头顶包下去,把对方拖到房间门口,奋力丢了进去,锁上门。
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林梦之耳朵贴在门板上,悄然松了口气。
门板被撞得一震。
林梦之咽了一口唾沫下去,往后退了一步。
乌珩被饥饿折磨得理智全无,五脏六腑都在嘶喊,他不知道撞了多少次门,不知疲惫,不知疼痛,直到耳边出现林梦之在门外的嚎啕大哭。
他那把刀算是白给对方了。乌珩心想。
鹦鹉放在林梦之家中,乌珩回家洗澡换衣服,林梦之红着眼睛送他到门口。
“再坚持坚持,到时候他们一定能研究出疫苗!”
乌珩累得说不出话,沿着楼道,拖沓着回到家中。
他不是悲观,他只是心知肚明,但凡降临在他头上的,只会是灾难,毫无希望的那种。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手掌抹掉眼前镜子上的水雾,仅仅两天不到,少年本就血色浅淡的皮肤底下泛起一层霉青。
青色浮在皮下,抹不掉也揉不散。
回到房间,乌珩在床上躺下,他拿出手机给谢崇宜发微信,他没问对方在不在,而是直接把早上拍到的灯鱼视频给谢崇宜发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谢崇宜便回复了。
“我不太喜欢这种鱼,略花哨。”
“……”乌珩没把内心的无语表现出来,而是切进主题,“它们好像也变异了,由很强的攻击性,且嗜血。”
“我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谢崇宜回复得莫名其妙。
乌珩表情极少的脸上,出现了货真价实的茫然。
但幸好,谢崇宜的东拉西扯很快由他自己结束,他发过来文字,“你怎么看出来的?”
乌珩:“我把沾了血的刀放进鱼缸,它们表现得很疯狂。”
谢崇宜:“所以你认为,畸变的不止人类,还有动物?”
“我认为,畸变是变成丧尸,变异是进化,这是目前出现的两种异化情况。”
要打的字太多,乌珩索性发了语音,他手指按着语音键,不疾不徐地说:“畸变毋庸置疑有传染性,但变异是否有传染性我就不确定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新信息?”
少年嗓音听起来跟他本人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他嗓音没有青春期男生的沙哑感,听感冷清,不易接近。
谢崇宜把这段语音反复听了好几遍,才打字回复:“植物也有变异的可能。”
“植物能怎么变异?”乌珩想不出来,植物就算变得聪明,那有什么用?
谢崇宜说:“变得更多,更大,变得具有攻击性?”
乌珩犹疑,“你见过吗?”
谢崇宜这次倒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给乌珩发送了几张照片,最后附赠文字解释。
“这是我家楼上养的三角梅,三天前,我发现有一枝三角梅的枝桠伸了下来,不过我当时没放在心上,但经过一天之后,楼上的三角梅就近乎挡住我家阳台的三分之一,我没有告诉楼上业主,而是自己买了园艺剪,将长在我家阳台上的部分全部剪除,你收到的照片,就是我剪过以后又过了一天的样子,刚拍下来的。”
在汉州,乌珩从未见过如此葱茏茂盛的三角梅,他见过的三角梅大多只及膝盖高度,还普遍干瘦。
而照片中的三角梅,黑压压地坠落在谢崇宜家里的阳台上,紫红色花瓣娇艳得仿佛有了生命,仿佛虎视眈眈地正在窥伺着什么,天光则被它挡得严严实实。
乌珩没有怀疑,他问谢崇宜:“看样子,只是会变得更茂盛?”
谢崇宜这次却发了一段语音,但只有五秒钟。
乌珩点开语音条,前面都是嗡嗡的微弱电流声,到最后,才出现谢崇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等着。”对方慢悠悠说。
静静等待了两分钟之后,乌珩手机上收到了一段视频。
视频当中,光线明亮,手机的主人似乎在角落里翻找着什么东西,找到之后,镜头晃动,三角梅变得近在咫尺,只不过跟手机之间隔了一道推拉门。
“看好了。”谢崇宜的声音在视频里压得很低。
乌珩高度专注,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速拉开了门,把手里的纸盒丢了出去。
纸盒刚落地,本来柔软优雅的低垂着的三角梅枝桠突然如箭矢般刺过去,只听见啪啪几声,纸盒便被刺得满是窟窿。
三角梅恢复成之前的状态后,视频播放结束。
乌珩又将视频播放了一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分享视频的人不是谢崇宜而是网上的网友,乌珩只会以为这是恶搞视频,而绝不会相信三角梅竟然能产生领地意识,还会向出现在领地内的其他生物发起攻击。
乌珩还处于愣神中,谢崇宜又道:“它还没有停止生长,按照它目前的生长速度,估计要不了半个月,我所住的这一栋楼都会被它占领。”
这的确令人头皮发麻,一株植物,居然拥有了自我意识,还想要将人类驱赶走。
乌珩反应很快,他问谢崇宜,“你打算去哪里?”
“跟你有关系?”谢崇宜回复得很快。
“没关系,”乌珩说,“所以你打算去哪里?”
隔了良久,谢崇宜才回复:“我以为你会优先关心自己的后事。”
“……”
乌珩他放下手机,不再回复谢崇宜,眼底哀愁之色漫开,青白的脸近乎破碎。
他昨晚出手就应该再快一点,把谢崇宜杀了,再吃得一干二净。乌珩心情阴郁地想道,谢崇宜这种人就应该是他的盘中餐。
作者有话说:
其他人:末世
乌珩:美食城(bushi)
傍晚晚餐后,乌珩辅导完乌芷的算术,林梦之带着工人和物资欢天喜地地登门。
看见一车又一车的日用品堆积在自家的客厅里,乌世明脸上本来恰到好处的笑容越来越浅,最后完全消失,垮成一滩。
“叔啊,真是谢谢您,还是您对我好,您就跟我爸似的,但就是我爸死得早,说您是我爸不吉利,所以您就是我叔,我亲叔!”林梦之给乌世明戴高帽,还说,“反正东西暂时先放您这儿,您要用就随便拿,别见外。”
看着那成箱的沐浴露洗发水纸巾等乱七八糟的,乌世明的眼角抽了抽,谁会占这种小便宜。
还有,林梦之亲叔跟人打架斗殴意外杀人,现在还在吃牢饭,这就吉利了?
临走时,林梦之当着乌世明的面,将乌珩也拉走了。
林梦之家里已经没多少活动空间,能堆在一起的东西都堆在一起,能拆的东西也都拆了,一走进家门,就给人不见天日之感。
乌珩跟在林梦之身后。
鹦鹉本来还蹲在茶几上嗑瓜子,一看见乌珩,它便急匆匆走到茶几边缘,清晰干脆地喊:“阿珩,阿珩。”
“哈哈!惊喜吧!”林梦之跳起来揽住少年的肩膀,“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这鹦鹉居然会叫人。”
“你教它的?”乌珩也有些意外,他跟这鹦鹉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时。
“要是教会的那就不是惊喜了,它自学的。”林梦之知道鹦鹉会说话不稀奇,可这鹦鹉怎么看也才几个月大,就是说话也还说不清楚,更别提自学。
乌珩弯下腰,端详着鹦鹉的眼睛,喃喃道:“估计真是进化。”
这……鹦鹉就不懂了,它小脑袋转了转,撇向一边,傲娇得很。
“你有名字吗?”乌珩问道。
“小花小花。”它说。
“没有名字?”乌珩凑近它,“那我给你起一个,X怎么样?”
鹦鹉脑袋滞住半晌,翅膀忽的张开振了几下,叫起来,“X!X!”
林梦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它怎么还能无障碍跟你交流?”
乌珩直起身,“简单的短句应该对于它来说应该没问题,鹦鹉本身就聪明。”
“这他妈不是变异,是成精了吧!”林梦之蹲在茶几跟前,伸出手,“我叫林梦之,以后你可以叫我梦之。”
X探头狠狠啄了林梦之手指一口,林梦之痛得跳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欺软怕硬!”
X打着翅膀,在屋子里飞了两圈,最后落在一只快要接近天花板的货箱上,它昂着头,忽然叫了两声,说:“下雨了。”
“本来就在下雨啊。”林梦之都能听见外面毛毛细雨刮打着玻璃的声音。
乌珩走到阳台边上,揭开一块特意没有钉死的木板看向窗外,
短暂的宁静后,一道冷蓝色的闪电从遥远的天际匍匐而来,像极了一条甩着尾巴奔袭过来的大蛇。
闪电在小区上空迸裂开,天际有一瞬间的恍若白昼,视野里的一切都如同蕉鹿之梦。
伴随着第二道闪电与闷雷声的出现,瓢泼大雨接踵而至,骤风如海啸般呼啸席卷。
雨季持续三年,并不是一场雨下了三年,一直是断断续续地下,还大多是绵绵细雨,像这种连景物都看不清楚的特大暴雨就算在雨季也是少见。
乌珩看着窗外,林梦之也挤了过来。
外面一片漆黑,路灯也罢工了。
“我心跳得好快。”林梦之口唇干燥,心脏突突跳得胸口痛。
乌珩没有回应他,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他让林梦之拿来手电筒,打开后照出去。
院子里,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扑在了围栏上,他双手抓着围栏摇晃,口中流着唾液嘶吼,颈部一个大洞,下颌白骨森森。
林梦之看不见,可看乌珩表情不太对,“怎么了?”
乌珩收起手电筒,揭下木板,扭头灼灼看着林梦之,眼底的兴奋让林梦之感到稍纵即逝的毛骨悚然。
“梦之,开始了。”乌珩扬起唇,嗓音悦耳,濒死的青白面容在这一刻竟然漂亮得惊人。
林梦之完全不懂乌珩脸上的兴奋从何而来,他只觉得,乌珩身上出现了一些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林梦之发现自己不敢问,他也不想问,他也知道自己问不明白。
阿珩从小就这样,除非是他自己想要说了,否则谁也不问出来。
乌珩披了件雨衣,抓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站在围栏前,他距离那只丧尸仅一步之遥。
活人的气刺激得丧尸朝他的方向拼命嘶吼,乍然出现的闪电照亮丧尸已经大面积腐烂的头颅。
少年举刀从中间劈开了丧尸的脑袋,他脸上溅上几滴污血,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阿珩!快进来!快点,好、好多,那边好多!”林梦之用手电照着远处,大雨中,好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中明显没有一个是活人。
它们本来是散开的,漫无目的,可乌珩制造出来的声音吸引了它们,它们开始往这边移动。
乌珩回到屋内,他拎着菜刀,浑身已经湿透,雨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身上流到地板上,扩散开的黑瞳和青白的脸让他现在看起来形同鬼魅。
“阿珩……”
“现在我们怎么办?”
“报警。”乌珩放下菜刀,说道。
“啊?”
林梦之按照乌珩所说的报了警,距离他们小区最近的派出所驱车过来最短也要半个小时,大雨倾盆,需要的时间只可能会更长。
乌珩没去换下湿衣服,他倚着门框,将门拉开一条缝,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那几只丧尸走到一半又失去了目的地,继续四处嗅闻探找。
“阿珩,你不害怕吗?”林梦之蹲在他脚边,声音抖着问。
“反正我也活不长了。”想到之前谢崇宜让他准备后事,乌珩眼神凉意渐生,死之前如果能把谢崇宜带走就好了。
“别这么说。”林梦之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乌珩没有接他这个话,而是说:“我们还缺武器和衣物,天气预报说周一气温回升,但还会不会下降,下降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
“家里过冬的衣服已经够了。”林梦之说。
“汉州历年冬天最低的温度也没有到零下,万一气温下降到零下几十,城市停水停电,你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必须?”
“你以为那些物资我是囤给我自己的?”乌珩垂眼看着对这个世界的危险还一无所知的林梦之,“到时候乌芷我就交给你了。”
“草草草,我不要不要我不要,”林梦之把头甩成了拨浪鼓,“我不行我真不行。”
乌珩幽幽地注视着林梦之,待林梦之闭上嘴后,他的菜刀轻轻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那这样,在我死之前,我先把你跟乌芷还有奶奶杀了,免得你们后面受罪。”
屋子里没开灯,林梦之本来还以为乌珩是在开玩笑,嘴角裂开到一半,却因为望见闪电电光里乌珩冷若冰霜的脸而立刻停止了嬉皮笑脸。
“我行我行,我能行。”林梦之很肯定地说道。
雨势没有半点减小,地动天摇,世界仿佛正在人类看不见的时刻悄然坍塌着。
林梦之看着眼前拎着菜刀的那只手,骨节完全凸出,水分流失得厉害,皮肤皱巴巴地贴着骨头,指甲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青紫。
他没敢抬头去仔细看乌珩现在的脸,只用衣袖抹着眼睛,“到时候肯定会有疫苗,那些传染病最后不都会有疫苗?”
乌珩听见了,他说:“这次不一样。”
传播途径不明,病程发展快慢无序,致死率奇高,感染后吃人的症状更是闻所未闻。
可能会有疫苗吧,但乌珩不认为自己能等到出现疫苗的时候。
“明天你跟奶奶不要出门,哪里都不要去,任何人敲门也都不要开门。”乌珩低声叮嘱道。
“好,那你呢?”
“看情况,雨要是停了,我就去买武器和防寒的衣物。”
“你去买?”林梦之站起来,脸急得涨红,“你怎么去买?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周一气温回升一定没那么简单,现在下雨了,丧尸也开始出现了,就算明天停了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危险,阿珩,你其实不……不用为我们做这么多。”
乌珩嗓音柔和,却没什么情绪波动,“相信我,在你们因为没有食物而挨饿的时候,你只会恨我死之前为什么不准备足够多的物资。”
林梦之被乌珩的冷漠冲击得浑身发抖,他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乌珩从小就这样,起码从林梦之认识他开始,他就这样,别说别人的事,就算是他自己被乌世明揍得口鼻喷血,他也都比不上林梦之十分之一的愤怒。
许多时候,乌珩都不像个当事人,而像个旁观者,无心者跟他在一起乐得自在轻松,有心者却总是为他忧心,被他刺伤。
“都他妈怪乌世明,要是末世真来了,我们第一个就把他办了!”林梦之愤怒得口齿不清。
警察来了。
随着砰砰几声关车门的声音,七八个装备一身硬甲戴着头盔的武装警察跳下车,雨水被他们脚下的皮靴踏得飞溅。
他们两两合作,游荡着的几只丧尸被挨个套上麻袋,袋口一栓,全都扔上了后车厢。
林梦之看他们收拾丧尸收拾得如此干净利落,暗暗松了口气。
警车没有立即开走,其中一名身形高大强壮的武警走到了林梦之家的院外,他低下头,看见了泡在雨水当中,脑袋被劈成两半的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