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回去睡觉了。”
一名还穿着睡衣的女人打着哈欠往回走,刚走出没两步,旁边一道黑影从后而来,将她用力扑倒在地。
噗嗤一声,女人的喉咙被咬穿,鲜血喷溅到附近几人的身上。
尖叫声响起后,不断有人被扑咬,惨叫声和嘶吼声此起彼伏,宛如野兽进食的低吼声更是密集不断。
暗紫色的光线下,残缺变形的身影越来越多,它们晃来荡去,在花园,在楼道里,寻找着新的食物。
许多不明情况的人,不管是出门上班还是买菜,刚一走出门口,就会被饥饿难耐的丧尸扑咬啃食,然后彻底失去声息,最后沦为丧尸中的一员。
乌珩站在窗户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从开始到结束,他呼出一口气,伸手关上窗户,低头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网上全是官方删都删不及的消息,配的图更是血腥得上传即崩。
[我报警了,但是没有人接电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多之前那样的狂犬病,而且传染速度更快了,被咬了之后当时就会发疯,我不敢出门了。]
[求助求助,我老公突然发疯咬了我儿子,我现在把他们关在了卧室,我要怎么办?送他们去医院吗?]
[没有人出来管一下吗?]
[为什么外面都是那种东西?我的天呐,他们会疯狂攻击路人!]
[这是丧尸!世界末日来了!抄家伙啊兄弟姐妹们!]
乌珩没有参与网友的讨论,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局面。
他打开微信,直接跳过林梦之几十条的最新消息,看了眼跟谢崇宜的聊天框。
谢崇宜没有任何动静。
乌珩总觉得谢崇宜比大多数人都知道得多,而且对方身上的味道他到现在都很怀念,所以他愿意主动,想了想,他给对方发去消息。
“谢崇宜,你还好吗?”
等了两分钟,谢崇宜才回复。
“我还好,你跟你的梦之还好吗?”
乌珩抓着手机,过了几秒钟,他才回复对方:“挺好的。”
“你还没死,你变异了。”谢崇宜眯起眸子。
乌珩这次倒没有瞒着谢崇宜,直接就说了。
“我不知道。”乌珩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都被变异植物大卸八块了还能完好无事,但除了变异,好像也没有其他的解释。
可如果是变异,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任何变异的证明,除了……气色好像好了点,头发好像没那么干枯了,可这又算什么变异,在末世降临后,这只能算变得可口。
在如此混乱无序的情况下,谢崇宜一个电话给乌珩打了过来。
汉州一中高三1班的教室,谢崇宜坐在阳台上,他低头看着在楼下嘶吼扑咬着铁门的丧尸,问手机那头的少年,“乌珩,我是谁?”
“你是谢崇宜。”
“我告诉你两件事情,一,丧尸分两种,一种就是即咬即变,神智全无,与野兽无异;还有一种则畸变速度缓慢,具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在没有彻底畸变之前,外表也与常人无异,但从畸变开始的那一刻起,它们就不再是人类,并且只吃活物。”
谢崇宜慢条斯理,逗狗似的,往楼下扔了一只矿泉水瓶,那群丧尸立刻高吼着扑过去,他笑起来,笑容堪称明媚。
乌珩想起了学校里的陈双和赵钱孙,他们好像就属于谢崇宜所说的后者。
“第二种,更危险。”乌珩低声道。
“你可以靠气味分辨它们,只要是发生畸变的人,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腐烂或者正在腐烂,所以他们会产生一种人类身上没有的腐臭味。”谢崇宜说道。
乌珩下意识点了下头,后知后觉说“知道”,又追问,“你要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谢崇宜:“上帝是公平的,他没有让人类完全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所以他随机挑选了一部分幸运儿,给予了他们可以与这次灾难相抗的特殊能力,乌珩,你是幸运儿中的其中之一吗?”
“……我不是。”乌珩敢肯定,因为从小到大,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幸运这两个字,他是如此的普通,如此的平平无奇。
“那很遗憾了,我是。”谢崇宜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当然,也没有炫耀意味。
但正因如此,才更令人不爽。
个别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到了本该人人平等人人等死的末世,上天却依旧眷顾他。
“你有什么能力?”乌珩想到自己这几天的经历,魔幻又血腥,他已经做了一个普通人在这时能做的一切。
“想知道?”谢崇宜说话带着钩子似的,“来学校找我啊。”
乌珩看着窗外重新出现的太阳光线,问道:“我后面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谢崇宜却沉默了半天才出现声音,“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跟我通话?”
“……同学。”
“我们很熟吗?”
的确,在这之前,乌珩跟谢崇宜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这两天也是他主动居多,谢崇宜那么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主动只是为了互换信息。
“不熟,”乌珩绞尽脑汁,套用林梦之平时与人交往时的方式,“多聊聊,就熟了。”
“……”过了会儿,谢崇宜轻笑一声,“行,那你以后多找我聊聊。”
这次由乌珩挂断电话。
因为乌世明从房间里揉着头发走出来了,“外面怎么那么吵?”
他身后跟着打着哈欠的曾丽珂,她看着窗外不知道何时又出现的明亮光芒,“哟,出太阳了?”
“爸爸,妈妈,早上好。”乌珩不知道要怎么说明现在的情况,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末日降临了。”
乌世明愣了一下,随即仰天大笑,曾丽珂也跟着笑了起来。
乌珩神色默然地看着夫妻俩。
乌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她抱着布娃娃一脸仓惶,“爸爸妈妈,我看见隔壁家的李叔叔在吃楼上的小梦阿姨!”
她房间位置好,坐北朝南,还有整面落地窗,又是二楼,很接近地面,能看见的场景肯定要比家里其他人全面得多。
“小芷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做噩梦了?”看着小女儿煞白的脸,曾丽珂满脸心疼地走过去。
乌珩则无视她们的母子情深,转身再度看向窗外,天又大亮,初阳和煦,地面上却如同炼狱,满目疮痍。
目之所及已经没有活人,之前的混乱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
零散的残肢毛发遍地,眼睛灰白的丧尸散落在各处,他们四处嗅闻,唇齿无意识地开合,身上沾满污血。
一个手上还挎着一只菜篮子的老年丧尸从乌珩眼前的窗户底下路过,头顶几片枯叶飘落,一眨眼的功夫,老年丧尸身体就被齐刷刷飞刺而来的树枝捅穿,将老年丧尸吸食得只剩下一层皮与几根骨头之后,树枝缩了回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是他们这栋楼旁边的一棵西府海棠树,因为雨水过多烂了根,物业小心呵护也只是让它没死,却再未开花。
今天却不一样,它枝头不仅绿叶葱茏,还挂满了娇嫩花苞。
如果乌珩没有亲眼看见它吃掉从树底下路过的丧尸,他大概会对眼前此景产生欣赏之情。
乌世明和曾丽珂经过乌芷提醒后,早已站在了乌珩身旁,他们没有错过刚刚那一幕。
曾丽珂脸上血色尽失,她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丧尸,“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妖怪?”
“物业没有报警吗?”乌世明大步去拿手机,拨打电话,结果不管是给物业打还是报警,都告知他全部占线。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曾丽珂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眼睁睁看着对面楼栋里一个中年男人举着一把菜刀走出来,那一群吃人的东西闻到活人气息,蜂拥扑去,男人挥着刀一顿乱砍,但这些东西却好像没有痛觉似的,男人逃跑不及,被扑倒在地,没有一会儿,惨叫声响彻小区,一群丧尸围着他开始享用大餐。
曾丽珂双腿发软,她坐到沙发上,捂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乌世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这肯定不是小范围情况,估计各地都出现了一样的现象,所以警察根本顾不过来。”
曾丽珂点了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等待救援,”乌世明尽管腿都在发抖,声音却依然冷静,“乌珩还说末日,哪来的什么末日,这些玩意儿遇到热武器,眨眼就收拾干净了。”
乌芷抱着布娃娃,看向窗边沉默不语的乌珩,哥哥明显不认为爸爸说的是对的,那她也不会认可。
“那么在救援没有来之前,我们暂时都不要出门了。”乌世明说道。
“不出门?!那吃的喝的从哪儿来?”曾丽珂震惊道。
乌世明一言不发,打开了电视,上面正好播放着实时新闻。
女主播表情严肃,语速适中,“……各地临床医学药学专家以及动植物学等专家纷纷已由专人护送前往京市,研究对应治疗手段以及防护策略,目前已能确定该病毒依靠体液传播,一旦被病人咬伤,感染率以及死亡率皆为百分之一百,所以请广大市民谨慎出门,做好防护。”
“网友称被感染的病人为丧尸,遇到丧尸,只需重击它的头部,便能得救脱身,而在看见体型异于平常的植物时,则可远离或绕行。”
“在等待救援期间,请广大市民准备足够的食物与水,我们全国上下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势必打赢这一场攻坚战!”女主播声音响亮,情绪激动,只是她刚准备说下一段,身边就传来了嘶吼声,随后,新闻中断。
乌珩没看新闻,他站在厨房,拿着一板鸡蛋,敲开一个往嘴里倒一个。
客厅里惊恐惶然的乌世明和曾丽珂让他无动于衷的目光出现了细微的松动,他们也会害怕?
汉州一中。
谢崇宜被挂了电话之后,脸上惬意轻松的表情消失,不过不是因为乌珩。
他伸手比了比学校跑道边的杉树,枝叶繁茂,冠如巨盖,目测,一晚上抽高了五米。
“老谢,你在跟谁打电话?”薛慎悄无声息走到谢崇宜身后,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谢崇宜打电话的表情像是在跟人调情,这都什么时候了?
“乌珩。”男生没有遮掩。
“乌珩?你怎么还跟他通上话了。”薛慎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景象揪心,那些丧尸里面,有日日见面的保安和老师。
谢崇宜偏头看着薛慎,目光写着不赞同,“他挺有意思的。”
薛慎只知道乌珩跟自己一个班,可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印象,所以他对乌珩一点都不感兴趣,现在也没心思分给无关紧要的人,他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谢崇宜脸上一点紧张神色都没有,他依旧跟日子太平时没什么两样,淡定到让人感到冷漠。
“那……那个,我想回家。”教室里有个背着小包的女生站起来小声说,“我本来以为网上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可现在一切都印证了,我想回家,我想跟我爸妈在一起。”
“我也是。”
“我也是。”
“我好担心他们。”
教室里总共有二十多个人,除了谢崇宜和薛慎,其他人都是为了冲刺高考最后的阶段,日日四五点就到了教室复习,今天他们也跟平时一样,可世界却跟平时不一样了。
“班长,我们可以回家吗?”
他们从后面看着谢崇宜。
谢崇宜是他们的班长,性格淡漠疏离,平时颇有点儿尔等凡人皆退散的高贵冷艳,可实际,他的高贵是桀骜不羁,冷艳是棘手刺头。作为班长,他管理班级也从不靠温柔与周到,全靠威逼利诱的非人手段。
“想回就回啊,问我干什么?”谢崇宜形状漂亮修长的手指往半空中抛着钢笔,又接住。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显得完全没把这场“意外”当回事儿,让后面好些同学都大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要紧。
薛慎靠着阳台,抱着手臂,目光冰冷地看着开始收拾书本准备离开的人,“你们想好了,现在外面满大街都是吃人的丧尸,你们还有可能遇到变异的动植物,而且现在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没有人清楚它们究竟畸变到了什么程度,你们贸然冲到室外,是想找死?”
薛慎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要走的人中,有一半人动作停了下来。
“那我们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我妈会担心我的!她刚刚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哭。”一个女生着急道。
“我不能放着我爸妈不管,反正我得回去。”又一个男生手脚麻利地装了书,直接就往外走,很坚决的样子。
他一走,后面三四个人面面相觑,赶忙也忙跟了上去。
“薛慎?”谢崇宜听见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回头叮嘱好友,“你跟他们一起下去,免得他们忘记关门。”
第14章
学校里的光线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明亮温暖,可在今天,在这样舒适的日光下却没有人感受到半丝暖意。
走廊里,只有一群人小心胆怯的脚步声,他们不时回头张望,满脸都是惊惶,害怕从哪个教室里就扑出来一个咬人的怪物。
“喂,你们去哪儿?!”
有学生在的不止他们教室,众人此时此刻都想回家,可却都不敢,现在有关丧失和变异的新闻在网上铺天盖地,爆发这类传染病的不止他们汉州,而是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无一幸免,全面沦陷。
“回家啊,总不能一直待在学校里吧,我就是死也要跟我妈死一个屋里。”女生说着,差点就哭出了声。
“可外面都是那些东西,不安全。”尽管嘴上这样说,男生的心里和表情却开始维持不住平静了。
“我们班长说,只要打烂它们的脑子,它们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那我们也走,我们一块走!”教室里的男生说着,将书包往肩上一抡,不止他,这个班总共不到十个人,走了只剩两个。
众人坚信人多力量大,一路上都有人加入回家的队伍,到一楼时,已经有二十多个人。
门外的丧尸行来走去,还没有察觉。
薛慎走上前,“确定要现在走?要走我就开门了。”
玻璃门内还有一层折叠门,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薛慎之前还用铁丝将门锁的部位加固拧死,他作势要拧开铁丝,有人大喊了一声等等。
门外,一只丧尸听见了声音,闻声踏上台阶,嗅闻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大喊等等男生明显是害怕了,可是他又实在是想回家,纠结半天后,他握紧了拳头,“开门吧,我没事了。”
薛慎拧开铁丝,将折叠门拉向一旁,又抽开了玻璃门的锁,之后他朝旁边退了半步,事不关己道:“想走的自己推门走。”
一个女生咬了咬牙,扛着铁锨,最先走出去。
“啊!”她尖叫着,一铁锨敲开了门口晃荡的丧尸的头盖骨,污血溅了她一脸,她热泪滚下,因为她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这个丧尸还是笑着跟她说话的保安大叔。
看见她如此顺利,后面的人纷纷加入。
四面八方的丧尸都朝此处涌来。
薛慎面无表情地关上两层门,但他却没立即离开。
此时,三楼的窗台上,谢崇宜朝远处掷出一罐汽水,易拉罐落地爆开,声音吸引了不少丧尸扑过去。
但人为制造的动静只是暂时的,也很快被丧尸识破。
一群人刚跑到校门口,那些丧尸就朝他们追了上去,腿脚快的拔腿就跑,慢的被扑倒在地,丧尸低头便从喊着救命的学生身上撕咬下来一大块肉,侥幸没有被注意到的两个人连书包都不要了,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他们哐一声扑在门上,大喊着,“开门!快开门!”
薛慎将门打开,迅速关上,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
校园里很快就恢复了半个小时前的平静,丧尸里又多了个好些个穿着校服的成员。
谢崇宜的左右趴着班里没敢走的几个人,他们一起亲眼目睹了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同学转眼就变成了一身烂肉的丧尸,脸色如几张白纸,眼中尽是恐惧,还有没有跟着一起走的庆幸。
有女生捂着嘴,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小泉还说要跟我一起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的。”
薛慎走进教室,身后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着跟在他的后面,满面惧色。
“老谢,就6个走掉了。”薛慎揉揉鼻子,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沙哑。
谢崇宜探着身,垂眼看着楼下,他晃了晃小腿,“门关好了吗?”
“关好了。”薛慎说。
谢崇宜点了点头,过了几秒钟,他掌心撑在窗台,轻松一跃,落在了教室地面。
他依旧倚靠着窗台,懒洋洋的姿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众人的紧张,也掩盖了他锋利张扬的眉眼。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谢崇宜掀唇道,“你们要走要留不必跟我打报告,但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别让那些东西钻进来,不然我肯定会追杀你们的。”他说着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接着往下说:“我跟薛慎提前买了食物和日用品在一楼的101到106,应该能支撑我们一段时间……”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救援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心里等就行了,你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食物。”
“什么意思?你不是提前准备了吗?”一个刚刚从外面退回来的黄毛男生站出来,疑惑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谢崇宜坐上窗台,双手撑在身侧,语气冷淡。
“班长?!”
“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这么做?我们现在应该团结起来,互帮互助,等待救援!”
“就是啊。”
“互帮互助?”薛慎冷笑,“你们能帮我们什么?”
“可是,我们是同学啊。”
谢崇宜听着,觉得这句话莫名的耳熟,他不久前好像刚听乌珩也这样说过,可乌珩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态度却要中听得多。
他摇头,表情里有一丝执拗,“可我不想无条件帮助你们。”
众人周身冰凉,黄毛忍着怒气,“你的条件是什么?”
谢崇宜竖起食指,慢条斯理,“杀死一只丧尸,可以在薛慎那里换取一百克食物。”
“什么?”
“你开玩笑吧?我们怎么去杀丧尸?我宁愿饿着!”
“班长……”
谢崇宜却没有耐心了,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七八颗颜色发灰的石块,“别想着蒙混过关,每一只丧尸的脑子里都有一颗这样的矿物,你们把它带回来,交给薛慎。”
看着男生手里那一把棱形体石块,教室里的人胆战心惊,班长这是早就开始杀人了吗?
乌珩跟林梦之沉默地坐在后者家的沙发上,林奶奶在不远处拜菩萨。
“梦之,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乌珩打破沉默,说道。
林梦之瞪着眼睛,"哥们儿,你一个小时刚吃了半头猪你忘了吗?"
“我给你数数啊,你早上吃完早餐下来加餐,一盆肉末鸡蛋面片汤,那一盆没有五十斤也有三十斤,没过半个小时,冰箱里剩的两百多个冷冻水饺你全吃了,然后就是半头猪,”林梦之光是细数都觉得无法接受,“按照你这个吃法,我们的物资撑不到半个月。”
乌珩眼睛已经有些隐隐泛红,“那我吃你。”
林梦之摔下沙发,飞也似地跑进厨房。
结果,他一拧水龙头,里面没有水。
“停水了?”
"电也停了?"
“把剩下的半头猪也给你煮了算了,反正你现在不挑,什么都吃。”
乌珩的第五顿饭后,他与林梦之趴在阳台那扇提前做的小窗后面察看着室外的情况。
日光鼎盛,小区一片死寂,只有丧尸拖沓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几个小时过去,地面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固,没有人敢再踏足室外。
此刻,想必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只敢躲在家里观察外面的情况,再祈祷会有人来解救他们。
林梦之屏息,低声道:“两个小时之前的气温是32,现在还是,估计不会再升了,就是正常初夏的天气。”
“水电一停,外界消息等于直接断了,阿珩,我感觉不太妙。”
乌珩瞳孔漆黑,“你现在才感觉不太妙?”
“……”
“我们晚上出去转转。”乌珩看着窗外,说道。
“?”林梦之差点叫出了声,“转转???”
乌珩垂着眼,细长的睫毛下,眼神看起来没有半点儿脾气。
“我们现在在家里,不清楚外面情况。”
林梦之愣了两秒钟,表情抓狂,又不敢大叫出声,“然后呢?”
“这不是好事。”乌珩手指抚上林梦之的后颈,他手指又凉又滑,给林梦之的感觉像刚破壳而出的小蛇。
林梦之没明白。
乌珩:“在这种时候,越是主动获取信息,越能先发制人,存活率也越高。”
林梦之呐呐:“万一一出去就死了呢?”
“都是命。”乌珩很早之前就将认命二字习得炉火纯青。
乌珩按着林梦之的颈项,和他侧脸贴着侧脸看着窗外,他声线轻柔,不急不缓,“我们窗户旁边那棵西府海棠,对面2栋一楼左边花坛里的灌木,垃圾箱后面的狐尾天门冬,喷泉右边的杜鹃……都是变异植物。”
没吃东西的时间里,乌珩也没闲着,周围能看见的区域,他都在心里一一标明了危险程度。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梦之问出口后,觉得不对,重新问,“什么是变异植物,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一种感觉。”乌珩说。
“感觉?”
“你没发现吗?小区里的植物比以前都要茂盛青绿?”乌珩目光幽幽地看着那几株狐尾天门冬,它们垄断了那一块区域,普通的狐尾天门冬不到一米高,它们却一定超过了两米,狐尾一样的茎身软却不塌,郁郁葱葱,最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根部横躺着两只已经没有了声息的丧尸。
林梦之当然发现了,“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这是末日的一种风格,那植物变异了会怎样?”
“会对路过的活物发起攻击吧。”乌珩不再按着林梦之,他将窗户盖上,“现在这些植物很有可能还只是幼年体,它们每天都在长大,最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清楚。”说完后,他想起了市郊那片虞美人花田,看起来那么脆弱的植株,居然就是潜伏在暗处令市郊居民提心吊胆的杀人怪物。
“你认真的?”林梦之声音响亮地咽下一口唾沫,乌珩在他身边令他安心,可这个世界居然畸变至此,他脸色煞白,人都要晕过去了。
乌珩没有再理睬林梦之,他走回客厅,把横躺在沙发上睡觉的X抓了起来。
“你出去飞两圈,我要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X还没醒过神,扑腾着翅膀,被乌珩从小窗里塞了出去。
它含着胸小心地在地上漫步,眼观四方。
一跟树枝破空刺来,X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起飞,又有无数枝条刺向它,像是追杀。
“妈呀!”X喊叫着,吸引了不少丧尸的注目,它们跳起来试图够它下来。
林梦之看得揪心。
乌珩却冷静,目光若寒潭,“海棠树有攻击范围限制,其他变异植物应该也是一样,它们刚异化,成长还需要时间。”
“最弱的是灌木,最强的是狐尾天门冬。”
X逐渐游刃有余,它飞出了乌珩和林梦之的视野,隔了十几分钟,它才出现,原路返回时,它身体一斜,躲过海棠树攻击,一溜就溜进了小窗里,把脑袋往乌珩怀里一钻。
“吓到了。”乌珩手指抚摸着鹦鹉的翅膀,鸟羽摸起来好像比昨天硬了不少。
X在这时候突然抬头,“傻逼。”
林梦之看着乌珩,“这次骂的肯定不是我。”
乌珩把X放到茶几上,给它倒了水,X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才停下来。
“你刚刚去了小区外面?”
“嘎!”
“外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嘎!”
“丧尸和变异植物四处都是?”
“嘎!”
乌珩垂眼注视着X,其实不是X能听懂他说话,而是他大概能看出来X想要自己问些什么。
他想了想,低声问:“外面不止有丧尸和变异植物,还有一些更可怕的东西?”
林梦之不可置信地看向乌珩。
X叫了一声,代表乌珩又猜对了。
林梦之忙追问:“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X转着眼睛,它会说的字太少了,只能跟林梦之干瞪眼。
乌珩无言,提醒林梦之,“问它一般疑问句。”
“我又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我不知道怎么问。”林梦之抠着脑袋,“我们晚上一定要出去吗?”
“你可以不去。”
“那我还是去吧。”林梦之说完之后就去卧室翻箱倒柜给自己上装备。
乌珩没有动作,他弯着腰端详着X,X一动不动地立在茶几上让他看。
仅几天时间,乌珩瘦了一圈,却没有因此变得气质羸弱。
他只是变得像某种植株刚抽出的嫩芽那般纤柔,不加修饰的秀美的脸上,不仅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还飘曳着与人类此时状况完全不相符的盈盈朝气。
少年并不畏惧,他此前也不畏惧,但那时候的不畏惧是一种无谓生死的自决,与现在不同,现在他的身体里,充盈着一种奔赴新世界的蠢蠢欲动。
乌珩知道自己一定是变异了,不是谢崇宜所说的被上帝赋予特殊能力,而是他很有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日光将歇,他回到家中,客厅里的乌世明和曾丽珂吓了一大跳,曾丽珂捂着胸口,“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走的小门吧?”
小门就是他们两家自己掏钱建的楼道,那时候林梦之爸妈还没出事,两家走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