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骆孤云时刻悬着一颗心,每晚都要醒来好几次,摸摸萧镶月,看看有没有发热。三天过去,总算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萧镶月谱的抗疫歌曲易学好唱,朗朗上口。很快便在老百姓中传唱开来。生石膏运到,药剂充足,疫情基本得到控制。耽搁了这些时日,骆孤云便打算向张市长告辞,继续出发前往上海。
第17回 张见梅情定李二虎萧镶月初遇叶东良
汉昌市政府宾馆。萧镶月捧着剧本,趴在床上,一下凝神思索,一下翻身起来拨弄琴弦,拿起笔刷刷记几段谱。这几天骆孤云担心熬夜伤神,抵抗能力更弱,不给他晚上写曲子。白日便多花些心思。
骆孤云正在收拾行李。他自己的事情有副官秘书和贴身侍卫打理。月儿的所有东西却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萧镶月每到一地,都喜欢买东西,各式各样的玩意装了几大箱子。瞥见他将一盏琉璃灯往箱子里面塞,趴在床上扬声道:“云哥哥,这灯是给板凳买的,我已和二虎哥说了,隔日就寄回李庄去,不用放箱子了。还有......那些时髦杂志是寄给阿晋的......那个进口头油是给春姨的......都不用带走......”骆孤云一边摇着头,一边重新收整。出来这几个月,每到一地看见什么新奇玩意,萧镶月便会买一堆寄回李庄,众人都有。月儿重情义,单纯率真,又念旧,骆孤云也由着他,有时还帮他出主意,挑各种东西。只是觉得月儿待人总是这样实诚,掏心掏肺,若遇上那奸猾之辈,难免会受伤害。外面的环境复杂,还得帮他辨别着点。
秦晓捧着一个炖盅来到门口,笑道:“我去厨房熬药,顺带把高丽参汤给月儿端来。”高丽参补脾益肺,萧镶月是长期都喝着的。这几日孙牧又在里面加了黄芪、当归,可增强免疫力。嘱咐他早晚都喝上一盅。
骆孤云接过:“辛苦小秦。”
小秦笑道:“后日便要走了,我
还要去趟难民营交待些事情,就先过去了。”
萧镶月忙道:“等等......那日我去难民营遇到一个孩子,答应送他一柄竹笛,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你便帮我带给他罢。”
小秦犯了难:“难民营里有上百个孩子,你说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萧镶月傻了眼。那日他去难民营,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哭泣,便上前和他说话,又用口哨吹了一段小曲哄他。那孩子说小曲很好听,他说今日没有带着笛子,若用笛子吹出来更好听。那孩子便问什么是笛子,萧镶月就答应改日送他一柄竹笛。后来骆孤云把他仓促带走,也没来得及问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萧镶月一时接不上话,也不知该怎么办。想着送笛子的承诺可能兑现不了,不知那孩子会不会失望,神色便有些黯然。骆孤云最见不得他这样,出主意道:“这好办,难民营通共也就百十个孩子,一人送一柄竹笛不就行了?”萧镶月大喜:“还是云哥哥有办法!我一会儿便去找见梅,买上一批笛子,明日送过去!”骆孤云哄道:“嗯,先把参汤喝了。”舀起一勺,试试温度刚好,递到唇边。
“骆大哥,月儿。”张见梅出现在公馆门口。
“见梅!”萧镶月咽下参汤,推开还想再喂一口的骆孤云,迎上前去,“正说去找你,快进来坐。”
张见梅坐下,有些扭捏,欲言又止。骆孤云道:“见梅是有什么话么?但说无妨。”见梅红着脸道:“见梅......从小就佩服像骆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我明年便师范毕业了,女大当嫁......”
骆孤云听着话锋不对,生怕令萧镶月心生罅隙。瞥了一眼,幸好他正在专心挑着送给见梅的礼物,根本没听俩人在说什么。连忙打断:“见梅......”张见梅见自己说得辞不达意,让人误会了,有些窘迫。收起小女儿的娇羞态,露出泼辣本色,一口气道:“骆大哥身边的李副官,便是和骆大哥一样的英雄人物,见梅很喜欢。能否请骆大哥做主,成全见梅。”
这几日李二虎协助收集石膏,分发药材。任劳任怨,办事利落,很得张市长赏识。直夸骆孤云御下有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忠诚能干。张见梅是学生领袖,负责领取药材,和李二虎渐熟,暗生情愫。可惜二虎木讷,见梅明示暗示,都毫无反应。眼见人就要走了,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害羞,大胆找上了骆孤云。
骆孤云听明白了,原来见梅是看上了二虎,松了一口气。笑道:“二虎从老家出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忠厚可靠。倒的确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只是婚姻大事,需得双方情愿,待我问明他的意思,再做打算,如何?”又道:“见梅率真,二虎踏实,大哥也觉着你们十分般配,自当尽力撮合。”萧镶月挑好东西,跑过来挨着他,细听了几句,欢喜道:“太好啦!见梅若和二虎哥成了亲,以后便可以经常见面了!后日就要走,月儿还正有些舍不得,这下可好啦!”听他咋呼,骆孤云心道,看来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见梅一走,萧镶月便露出央求的神色,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骆孤云觉得好笑,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吞吞吐吐。心头一转,猜着他想求什么。笑道:“月儿可是又想去难民营?这事我做不得主,得问问孙大哥。”萧镶月奇道:“云哥哥怎知我心中所想?”骆孤云但笑不语。萧镶月嗔道:“云哥哥又欺负月儿......”骆孤云冤枉:“哪有?这也叫欺负......”话未说完,人已扑进怀里,双臂挂上脖颈,温热的唇堵住了他的话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月儿耍弄了......紧搂住怀里的人,心中感叹,月儿这颗心着实玲珑剔透,于那极细微处的情感也能体察透彻,像是有无数触角般,一丝一毫的感觉都不会遗漏。难怪写出的曲子仿佛能够触及灵魂,动人心魄。
萧镶月觉着,笛子送给难民营的孩子,可是大家都不会吹,大多数孩子连听都没有听过。就想亲自去一趟,吹几曲给大家听听。再简单教习一下,笛子易学好吹,掌握方法以后便可自行练习。
孙牧架不住他软磨硬求,又想着疫情已缓解些,只得答应。叮嘱一定要和孩子们保持距离,亦不可触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骆孤云如临大敌,亲自陪同。又安排一队卫兵维持现场秩序。难民营的孩子们挤在空地上,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兴奋期待的表情。萧镶月穿了件朴素的粗布衣服,站在特意隔离开的桌子后。因为不能近距离接触,教习的想法便只能作罢。一连吹了十几曲,孩子们意犹未尽,高声欢呼,小手掌都拍红了。吹笛很耗力气,到后来已有些气息不匀。骆孤云担心他太累,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冲出人群,拽住了他的衣角。骆孤云正要发作,他惊喜地大叫:“是你?”正是那天独自在墙角哭泣的小男孩。男孩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鼓足勇气道:“哥哥吹的曲子很好听,东东也想学。”萧镶月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呢?”小孩怯怯地道:“我叫叶东良,大家都叫我东东。爹娘去世了,我是跟着婆婆来到这里的,婆婆也染了病,就是遇到哥哥那天,婆婆也不在了......”原来是个孤儿。萧镶月握着小孩的手,有些不忍心放开。
骆孤云叹口气,拉开他,自己握住那男孩的手,吩咐身边的副官:“让张市长排查难民营里儿童的情况,若有无人照料的,登记在册,派专人负责照管。”又对萧镶月道:“这孩子便先交给侍卫看顾,回头安排他进城里的学堂上学,平常让见梅帮忙照应着,可好?”
萧镶月见骆孤云深知自己,心下感动,只定定地看着他,眼波流转。骆孤云被他看得心旌荡漾,定了定神:“今晚张市长设宴给我们践行,不早了,咱们回去罢。”
张见梅的事情骆孤云抽了个空,和李二虎一说。二虎表示,只要能一直在他身边,娶谁都无所谓。骆孤云早知他会如此。便道:“见梅是个好姑娘,我就帮你做主了。先把婚订下。等她明年师范毕业,你们便成亲。成亲后自然也可以继续跟随我左右。见梅若愿工作,便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若不愿工作,夫唱妇随,过过小日子也挺好。”
宾馆宴会厅。
张市长率汉昌市官员给众人践行。萧镶月和张见梅分坐在骆孤云左右。易水、孙牧、二虎、小秦、黑柱,阿峰,几十人围坐几桌,气氛热烈。
张市长举杯道:“骆总司令以民忧为己忧,以民难为己难。卑职代表汉昌市全体百姓,感谢总司令鼎力相助,敬骆将军一杯。”
骆孤云豪爽笑着,朗声道:“救百姓于水火,我辈义不容辞。不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共祝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众人纷纷起立,慷慨响应,饮尽杯中酒。萧镶月也端起杯,刚挨到嘴唇,便被骆孤云接过,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放下酒杯,继续谈笑风生。
张市长又道:“当年在宜顺县初见,我便知骆公子非池中之物。如今内忧外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若要拨云见日,重振山河,非得有将军这般擎天之柱不可......”
骆孤云笑道:“张市长过誉了。说起当年,若非月儿,孤云或死于追兵之手,或死于悬崖之下,或穷困潦倒,饿死街头......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侧过头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萧镶月道:“月儿,当年之事,哥哥从未正式和你说过一个谢字。今日就当着一众故人之面,郑重致谢。”
萧镶月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出,闹了个大红脸。有些局促起来,不知该说什么。
张见梅心直口快,将当年与他在街头乞讨,筹钱给骆孤云治伤,被歹人抢走卖去青楼的事,娓娓道来。见梅口齿伶俐,像说传奇故事一般,听得众人一下咂舌,一下蹙眉,啧啧称叹。骆孤云又把追兵将近,俩人一起滚下悬崖,相依相护。萧镶月沿途卖艺,挣来银钱,一路逃亡的经历,当趣事一样,说与大家。末了,哈哈
一笑道:“诸位想不到吧,堂堂骆总司令也有靠人乞讨养活的一日......”
孙牧听得又是心惊,又是心酸,拉着萧镶月的手道:“不知月儿受了这许多苦楚,大哥着实痛惜......”
易水举起杯中酒,对他道:“月儿救了三弟,便等于救了我易水和全军将士。可惜三弟之前从未提及,倒让我这做大哥的生出许多误会,实在惭愧。大哥便自罚一杯,向月儿赔罪。”说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镶月更是窘迫,情急之下,伸手端起骆孤云面前的酒杯,站起来,红着脸道:“大哥说的是哪里话来!月儿......月儿便陪大哥同饮罢。”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脸憋得通红。骆孤云大惊,急唤:“月儿!”
易水知萧镶月从不饮酒,今日肯为了他这个大哥破例,足见尊重,也是心中感动。
张市长举杯站起来,对萧镶月道:“当年若非萧公子,我们父女亦不能重逢。今日萧公子所谱之抗疫歌曲,家喻户晓,连幼童都会吟唱,为战胜疫情立下大功。大恩不言谢。张某便代汉昌城的黎民百姓,敬萧公子一杯。”说毕,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萧镶月晕晕乎乎,又要站起来。骆孤云哪肯让他再喝。连忙将他按住,对张市长道:“月儿体弱,不胜酒力。孤云代饮三杯罢。”
汉昌市的官员先瞧着骆总司令旁边坐着个俊美公子,以为是那戏子粉头之类,存了些轻视之意。听下来竟与总司令和市长都是故交,且有大恩,最近人人传唱的抗疫歌曲竟是这位公子所作。见大家都向着萧镶月说话,官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也来凑趣,纷纷端起酒杯,要来敬他。
骆孤云刚刚便是见这些人轻薄的目光尽往月儿身上扫,心中不快,又不好明说,故意引出这些话题。见效果达到,将酒尽数挡下。给易水使了个眼色。易水心领神会,开口道:“当今外强环伺,国内动荡,战争一触即发。军中武器弹药紧缺。我军拟选置建立兵工厂。不知张市长对此有何建议?”
汉昌地界铁矿资源丰富,且又处长江中游,水陆运输极为便利,是建立兵工厂的理想之地。骆孤云和易水在汉昌逗留的目的,本是想考察当地的铁矿储量,和地方政府商谈合作。这些时日骆孤云和孙牧协助处理疫情的事务,易水便与本地矿业巨头磋商,谈得也差不多了,就差政府点头支持。
张市长道:“筹建兵工厂的事情,我是外行,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但若骆总司令看中我汉昌这块地界,卑职自当全力支持,一应资源,任总司令调配。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骆孤云笑着:“如此孤云就先谢过了。工厂筹建事务繁琐,李副官跟随我身边多年,办事牢靠。便留他在汉昌,协助处理相关事宜。还请市长多多照拂。”
骆孤云事先已与李二虎商量过。二虎虽一心要跟随他,但毕竟兵工厂的事情十分重要,且时间也不长,待一切上了轨道,便可离开,只得应允。张见梅自是高兴,觉着还是骆大哥知她心意,愈发感激。
骆孤云见事情已谈得差不多,便道:“月儿有些乏了,我先带他回房歇息。诸位请自便。”众人连忙站起来相送。孙牧对秦晓道:“去吩咐厨房煮些醒酒养胃的马蹄雪梨汤,给月儿睡前用点。”
萧镶月生平第一次喝了满满一盅酒,双颊绯红,眼泛水光,已是晕晕乎乎。众人说些什么他也没听进去。骆孤云将他半扶半抱着出到厅外。他奇道:“云哥哥,这路上是铺了毯子么?怎么月儿踩着软软的?”骆孤云差点笑出声来,干脆将他打横抱起,边走边道:“看来月儿就是一杯倒,以后可不许这么喝酒了。”
萧镶月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不依道:“酒好喝......难怪云哥哥喜欢喝酒,月儿也要喝!”他性子一贯隐忍克制,喝了点酒,反倒任性起来。
骆孤云大觉好玩,又逗他:“哥哥是大人,月儿是小孩。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萧镶月醉意朦胧,生气嚷道:“谁说月儿是小孩子?月儿不是小孩子!”
骆孤云越见他激动,越觉得这宝贝实在可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云哥哥又欺负月儿!”萧镶月涨红了脸大声嚷道。放开手臂,挣扎着下地,旁边就是池塘,身形一晃。骆孤云赶忙一把搂住,坏笑着哄道:“好好......月儿究竟是不是小孩子,哥哥检查一下便知。”手伸进裤子,向下探去,握住小月儿。被突然袭击,他“啊”地惊呼出声,身子一软,向后仰去。骆孤云就势一个转身,俩人滚倒在草坪上。
萧镶月躺在骆孤云臂弯中,双颊通红,眼神迷离。骆孤云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扣住下巴,覆上双唇,像品尝一杯香醇的美酒般,大力吮吸,用舌尖尽情探索每一个角落。萧镶月半醉半醒,被吻得喘不过气,扭动着身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骆孤云情动难耐,只觉下腹燃起熊熊大火,顾着宾馆往来人多,抱起他心急火燎地往屋子里奔去。
刚把人放床上。小秦敲门,手上拎着个瓦壶:“醒酒汤我让厨房多熬了些,保着温,明早让镶月少爷先喝些再用早餐,肠胃才舒服。”骆孤云答应着接过。急不可耐地掩上门,三两步奔回卧室。却见床上的人闭着双目,乌黑浓密的睫毛在俊美无暇的面庞上,投下淡淡剪影。被吻得发红的嘴唇微张,睡颜恬静柔美,呼吸均匀绵长,已是睡着了。
看着如小猫般甜睡的人,骆孤云纵有满腔欲火,也只得强压下去。拉过被子,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心中懊恼,自己撩起的火,只得自己熄灭。去到浴室痛痛快快冲了个冷水澡,气血翻涌的身体才平复些。
正要熄灯。萧镶月动了动,嘴里嘟哝道:“渴......”骆孤云见他根本未醒,便把人半抱着,含了醒酒汤,用舌尖撬开唇齿,一口一口地渡给他。萧镶月迷迷糊糊,咽下去好些,喉咙舒服了点,又翻个身沉沉睡去。骆孤云熄灯上床,心想,这宝贝明日肯定不会承认今晚喝过醒酒汤。
谁知才睡了没多大会儿,他便又醒了,嚷嚷着要起床写曲子,口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骆孤云连忙将人按住,哭笑不得,月儿这酒醉得......萧镶月懵懵懂懂,不高兴被紧抱住,翻身跨坐在他身上,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惘然,舌头打结:“云......云哥哥为何不......不许月儿写曲子?”充满弹性的臀部正好压在骆孤云的分身上。惹得他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欲火又如浇了油般升腾起来。
萧镶月一觉睡到日上三杆。睁开眼睛,想起今天是离开汉昌的日子。一下坐起来,惊慌道:“云哥哥,我们已经上船了吗?”骆孤云走过来,坐在床沿,笑道:“月儿莫急,这不是还在宾馆么?吃点东西再走。”
原定今日一早就要出发,萧镶月犹在沉睡。骆孤云犯了难,如果像来时一样把人裹起抱走,待月儿醒来,发现错过了和见梅他们告别,不知会如何懊恼,待要叫醒他,又舍不得。干脆推迟出发的时间,等他睡醒再走。萧镶月瞪着眼睛道:“云哥哥糊涂!怎能让大家都等月儿一人?”翻身下床,才觉着腰酸腿软,一个趔趄,骆孤云赶忙扶住,心疼道:“月儿又腰疼了吧?都怪哥哥......”掌心按在腰上,微微使力,缓缓揉捏。
自从有了孙牧的合寰露,不管怎样折腾,萧镶月不会像以前一样感觉到疼痛,骆孤云不知不觉就放纵了些。可这样胡天胡地地闹腾,却架不住第二日起床腰酸腿软。骆孤云思忖,得再向孙大哥讨教些护腰的法子。
汉昌码头。
张市长率领一众官员,二虎和见梅牵着东东,前来相送。东东和萧镶月亲热,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萧镶月哄道:“东东乖,好好读书,等明年见梅姐姐师范毕业,便带着你一
起来金陵找我,到时候哥哥再教你吹笛。”
易水待送走骆孤云一行后依然走陆路。看看萧镶月,担忧道:“月儿昨晚喝了酒没事吧?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骆孤云道:“大哥不必担心。月儿昨晚就是睡得不安稳,待上了船再补一觉便好了。”
大船缓缓开出。萧镶月依然像上次在青衣江码头一样,船行出老远,还站在船头拼命挥手。
孙牧趁四下无人,对骆孤云道:“月儿睑下有些乌青,当是肾气亏损所致。贤弟......还是节制些为好。”他尴尬一笑,道:“大哥当真明察秋毫。月儿总觉腰酸,孤云正想向大哥讨教......”孙牧摇头,道:“我已用桂枝、透骨草等几味中药配了个方子,做成药包,每次加热后给月儿敷上,当可缓解。只是。。月儿终究身子弱些,贤弟还应怜惜爱护......”
萧镶月从船头过来,听到后半句,挽着骆孤云,嘟嘴道:“孙大哥说得极是,云哥哥就是太顾惜月儿了。为着月儿一人睡觉,让大家等到中午才出发,实在不该。大哥可得好好管管他,以后切不可再这样。”
孙牧无语。骆孤云窃笑。
第18回 倾怀护月情笃意浓小别重逢缱绻交融
一路顺利。几日后,船抵达上海。易寒早就与一众官员等候在码头。
萧镶月下船,见易寒拄着拐杖,一只裤腿空着。心中酸楚,语带哽咽地喊了声:“二哥!”易寒亦是眼眶微红,仔细端详他,感慨道:“月儿都长这么大了......越发俊了。”
骆孤云和萧镶月的事他早知晓。易寒本就随性些,自己又已残疾,于情爱上看得极淡,打算孤老终身。觉着三弟能有个喜欢的人相伴,也是好事。因此并不介意。
易水到上海后,因中央那边事务紧急,便直接去了南京。走之前也和易寒聊起当年他拼死护着骆孤云和萧镶月逃走后,他们一路相依为命,乞讨卖艺前往李庄的经历。易寒亦是心中感佩。
萧镶月眼里噙着泪,深深作揖:“二哥当年给爹爹埋骨之恩......舍命相救之情......月儿时常感念,铭记于心......”易寒伸手扶住他:“月儿切莫如此,都过去的事了......如今看你和三弟相知相伴,二哥也是心中欢喜......”
骆孤云与众官员寒暄一阵,过来这边,见萧镶月眼眶红红,笑着揽住他道:“月儿无须伤感。你别看二哥腿脚不便,如今可是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便要震一震的人物。连哥哥我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呢!”
骆孤云军中,易水管着军务,易寒负责内务。整个财政大权都在易寒的掌控之中。西南西北几省的厘税,以及其它进项,每年经他手的银钱上百亿。易寒长期驻留在上海,一是军中所需军火、药品,很多都需要从海外进口,上海乃是全球的商贸集散地,进出货物方便。二是这两年陆续在上海投资了一些工厂,包括制药、纺织、烟草、机械等等,是很多企业的实际控制人。易寒行事低调,又因身份特殊,大部分事情都在幕后操纵。但在上海滩,不管黑道白道,谁都得买他几分面子。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易二爷,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警车开道,一溜的福特车队行进在宽阔的街道。上海的繁华非内陆城市可比。道路两旁华丽的西式建筑林立,异国国旗高高飘扬。小轿车密集穿梭,黄包车往来拉客。灯光璀璨,各色商铺一家紧挨一家,百货公司气派豪华,琳琅满目的商品光鲜亮眼。
萧镶月左顾右盼,只恨眼睛不够看,新鲜好奇极了。
易寒坐在前排副驾,侧过头道:“公馆在租界那边,半小时可到。三弟和月儿一路舟车劳顿,今日便先休憩。地方官员的接风洗尘宴,有几家不得不出席的,明日过了再安排罢。”
萧镶月道:“杨浦路在什么地方?大师兄说他的天绮电影公司便在杨浦路上。我们耽搁了这些时日,怕他等急了,明日得先去把曲谱交了。”
骆孤云道:“月儿莫急,明日哥哥便先陪你过去。”
易寒介绍:“天绮电影公司在上海很有名,最近两年好几部热门的电影,都是该公司出品。”又对骆孤云道:“东北的张总司令也在上海,特意等了好几日,与你会面后便要启程离开。因此明日已定好与他见面。月儿若要去电影公司,我便安排几个可靠的侍卫护送,三弟大可放心。”
萧镶月道:“二哥说得是。云哥哥办正事要紧,不必特意陪同月儿。”
公馆座落在法租界一条僻静清幽的街道尽头。气派的镂空雕花铁艺大门进去,分布着三栋欧式小洋楼,另外还有一些辅助建筑,占地足有六七亩。骆孤云和萧镶月住在主楼,大理石的台阶,名贵的地毯,富丽堂皇。卫生间里椭圆的浴缸,最新式的抽水马桶,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俩人洗去一身疲惫,换上柔软雪白的睡袍。斜靠在铺着欧式印花手工毛毯的沙发上,萧镶月像只温顺的小鹿,窝在骆孤云胸前。
“这里也是我们的家,月儿喜欢吗?”骆孤云搂住怀里的人,闲闲道。
“这里很好,月儿喜欢的。只是......月儿更喜欢李庄的家。”萧镶月低低应道。出来这几个月,不管在何处,他总是心心念念牵挂着李庄。
骆孤云感叹,月儿的心思就像水晶一样透明纯净,任你富贵荣华,滔天权势,在他心中不会激起一丝一毫涟漪,简单纯粹到极致。
次日,骆孤云和易寒在和平饭店会见东北的张总司令。有几个方子孙牧想通过机械化实现量产,便急不可待地带着小秦去了郊外的制药厂。萧镶月在黑柱和阿峰的陪同下前往天绮电影公司,易寒又挑了几名对上海熟悉的卫兵荷枪实弹地随行保护。
卢汉坤见到萧镶月,大喜过望:“小师弟可算到了!我们的电影中秋后便要公映。配乐得要好几周,我正担心时间来不及呢!这下可好,总算是赶上了!”
萧镶月不好意思道:“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让大师兄等急了!”卢汉坤道:“无妨无妨,来得及的。正好艾克也在,咱们好好叙叙。”
艾克一见到萧镶月,便按着西方的礼节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还顺便在左右面颊各亲了一下。黑柱和阿峰直皱眉,心想若是少爷在,准得一脚把这老家伙踹到八丈远。待要上前阻止,见萧镶月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不自在,便也作罢。
卢汉坤的办公室宽敞雅致。角落上摆着一架三角钢琴。萧镶月只在杂志上见过钢琴,第一次见到实物,对这优雅大气的乐器很感兴趣。艾克琴技高超,将他带来的曲子在钢琴上一首一首地试弹。
卢汉坤听得心中激赏,赞道:“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月儿的曲子配上艾克的琴艺,堪称完美。”又道:“不若这次我们在编曲上来个创新,加上钢琴伴奏。如此中西结合,新颖独特,定会大受好评。”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卢汉坤道:“咱们去扬州饭店,吃淮扬菜。师兄做东,给小师弟接风洗尘。边吃边聊。”
几人移步到餐馆。刚坐定,门口停下一辆福特轿车,一个微胖的小伙捧着个瓦罐,从车上下来,进到餐厅,对着萧镶月恭谨道:“小少爷,在下是公馆的厨师。总司令吩咐,把这高丽参汤给您送来。”又递上一张单子给卢汉坤,鞠了一躬:“您是卢先生吧?总司令吩咐,让我将这张单子交予您。”卢汉坤接过一看,竟是一份萧镶月平常禁忌食物的清单。骆孤云生怕他在外面吃着不合适的东西,也是用心良苦。
萧镶月奇道:“云哥哥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吃饭?”卢汉坤道:“现在电话方便,你随行的卫兵里定有专门负责联络的人员,能知道你的行踪,也不稀奇。只是我瞧着骆总司令对你的这份心思,着实令人感动。”
淮扬菜清淡,很合萧镶月胃口。几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卢汉坤道:“刚刚我听那些曲子里,有几首《红伶传奇》的插曲。方才小师弟随着艾克的伴奏哼唱了几段,深情婉转,优美动人。师弟似乎将对师叔和师娘的无限怀念,都融进了这曲子中。不知师弟有没有兴趣亲自演唱?若词曲作者和演唱者同为一人,效果肯定会更加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