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之月by肖静宁
肖静宁  发于:2025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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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缝隙,罗塔看见床上斜靠着一人。闭着眼睛,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阴影,面庞精致,俊美无暇。这不是那天在校场打鼓的少年么?那日众人开会,罗塔也在,对萧镶月印象深刻。此时见那美得像画中人一样的少年就在眼前,借着点酒意,神差鬼使,便推门走了进去。
骆府的侍女琼花,平常专门负责总司令和少爷的饮食起居,对萧镶月服侍很是尽心。恍惚晃到少爷屋子窗格上映出个高大的身影,有些奇怪。刚刚明明看到总司令往客厅去了,谁在少爷屋里?便近前察看。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床边,壮硕的身体挡住了躺在床上的小少爷,不知在做些什么。大吃一惊,一脚踹开门,将人死死扭住,放声大喊:“来人啦,抓贼啊!”罗塔几下摆脱不成,又做贼心虚,生怕琼花大喊大叫将人招来。恶向胆边生,掏出匕首,没头没脑地向她扎去,一连在身上戳了三四个窟窿,鲜血像喷泉一样咕咕往外冒。
萧镶月刚刚斜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琼花的喊叫将他惊醒。睁眼就见到一个男子手持匕首,对着琼花猛刺。顾不得多想,扑上前去,拼命想阻止男子。
三人扭打在一起。琼花虽已倒地,乡下女子有股泼辣狠劲,拼着一口气死死拽住想要逃走的罗塔。萧镶月扑在琼花身上,想给她捂住咕咕冒血的伤口,自己也沾了满身的血。惶急间,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嗡地响,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骆孤云听到动静,不知出了何事,赶过来见到倒在血泊中的萧镶月,目龇欲裂。一脚踹开罗塔。心中惶急,声调都变了,连唤:“月儿!月儿!”萧镶月双眼紧闭,没了反应。
骆孤云将人拦腰抱起,冲出屋外,边跑边对随后赶来的李二虎等大喊:“备车,去医院!”
孙牧住在别院,听到动静刚赶过来,就见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萧镶月冲出来,惊得一个趔趄。骆孤云只得两个字:“上车。”
车子呼啸着往医院奔去。孙牧急急查找伤口,想着先给萧镶月止血。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迟疑道:“月儿身上没有伤口。观脉象.....也不像是受了内伤。”
骆孤云刚刚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听说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又着急道:“没受伤,那为何会昏迷不醒?”孙牧沉吟:“这......先将月儿送去医院检查......若一直未醒,我便回府一趟,将银针取来试试......”
还未到医院,萧镶月便悠悠转醒,紧蹙着眉,挣扎道:“救......救救琼花......”骆孤云赶忙安抚:“月儿别急,卫兵已经将琼花送去医院救治......月儿感觉如何?”
孙牧一边观察气色,一边把着脉,道:“月儿晕过去前可觉得哪里痛或不舒服?”萧镶月摇摇头:“没有。就是头嗡嗡的,眼前发黑,就没了知觉。”
骆孤云见他虽然醒来,依然面色苍白,握着手也是冰凉,心疼无比。想着下午的事,莫非是放纵过度,伤了元气?
平阳城医院的院长姓林,是清末公派到法国留洋的医学博士。林院长已接到通知,知道总司令家出了事,早已候在医院门口。骆孤云将萧镶月抱下车,便直接放上担架,进了急诊室。
孙牧也想跟进去,骆孤云将他拉到一边,赶紧将下午拿错润肌膏的事说了一遍。他虽统帅万军,为着萧镶月,在孙牧面前还是有点犯怵。想着事关月儿的身体,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将事情讲清楚,忐忑地等着挨骂。
孙牧沉吟道:“我刚刚探月儿脉象,不浮不沉,阳气充盈,当不是你说的这个缘故。”
骆孤云本来内疚无比,以为是自己一时放纵害得月儿疲累虚弱,才会晕倒。听孙牧否定,又是高兴,又更加担心:“那......月儿为何会如此?”
孙牧道:“我看......月儿这突然昏厥,可能与见到大量鲜血有关系。”
正说着,林院长戴着听诊器,扶着眼镜开门出来。俩人赶忙迎上去。林院长道:“仔细检查过了,少爷没有大碍。刚刚详细询问了少爷晕倒的前前后后,似乎有点像爱尔式综合症。
“又补充一句:“就是民间说的晕血。”
“晕血?”骆孤云狐疑。
“嗯,就是晕血,”林院长继续道,“也叫血液恐怖症。这病症一般与幼时经历有关。未成年人大脑受到强烈刺激,形成心理阴影,一旦出现类似情形,就会出现休克等过激反应。这属于精神性的疾病,无药可治,最好的方法便是进行心理干预。”
林院长的结论和孙牧猜想的一样。骆孤云尚在犹疑。
孙牧道:“贤弟还记得月儿十岁那年小黑死的情形么?”
骆孤云当然记得,那年小黑被大黄猫咬死,萧镶月满手鲜血,捂着头在地上打滚,突然犯病,昏迷了三天三夜。有些明白过来:“月儿......有心理阴影?”孙牧道:“是的。那事过了之后,月儿虽表面恢复了正常,其实恐惧一直憋在心里,无处疏导,便成了精神疾病。”
骆孤云默然。想起月儿怕黑,一旦周围黑暗,就会紧紧贴着他,听着他的心跳才能安心入睡。曾经失明的恐怖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烙印。又想起那年猎户大叔抓着大黄猫站在院子里赔礼道歉,萧镶月说只能怪自己,以后也再未提及。月儿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怕别人为他操心。其实是把无边的恐惧都埋在了心里,长此以往,必然会出问题。
沉默一会儿,骆孤云问道:“无药可医?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么?”
林院长道:“精神问题只能通过心理疏导,打破他的恐惧。就好比一个人自己呆在黑暗阴冷处出不来,若有人能用外力将他拽出来,就好了。”又道:“少爷虽无大碍,精神状况不太稳定。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晚,回去以后也尽量远离发生事故的场景,以免再受刺激。”
这晚萧镶月睡得很不安稳,惊醒好几次,梦里也在喊着云哥哥,救救琼花......骆孤云在病房陪着他,一宿未睡,一直在观察。见他眼皮直跳,便知他又做恶梦了,忙唤:“月儿!月儿!”萧镶月醒来,又是一身冷汗。见自己躺在云哥哥怀里,才安心些。反复好几次。骆孤云不停地给他擦汗,不住口地安慰。眉头深锁,万分疼惜。
骆府门前跪着一个壮汉,五花大绑,捆成粽子一般。过往路人听说这歹人贪图府中丫环美色,非礼不成,还伤了人。纷纷投去鄙夷的眼光,有的还吐口唾沫,或踢上两脚。壮汉垂头丧气,半点不敢反抗。
萧镶月在医院观察了一夜,除了睡不好,精神有些差以外,没有其它问题,林院长也同意出院调养。车回骆府,远远瞧见大门口跪着的人,脸色猝变,不自觉地靠向骆孤云。骆孤云拽着他的手道:“月儿莫怕,大白天的!看那歹人敢怎样?”拉着他下了车。
罗塔见着萧镶月,赶紧匍匐着爬了几步,跪在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痛哭流涕:“少爷......少爷饶了小人吧!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龌龊事......”他大吃一惊,急急地后退,别过脸去,不想看到那人。
骆孤云掏出腰间的手枪,咔擦上了膛,递到他手上:“月儿如此憎恶他,不若一枪把他毙了,出口恶气,也给琼花报仇!”萧镶月拿着枪,手微微发抖,一时怔愣。
罗塔磕头如捣蒜:“少爷......小人昨晚是喝多了猫尿,被鬼迷了心窍!我......我就是见着少爷生得太俊,想亲手摸摸看,这人......是真的还是那画里的!可是......还没摸着琼花姑娘就进来了......真的没有别的想头......”见他发愣,又跪着跨前几步,指天发誓道:“琼花姑娘忠心护主,小人感佩。必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给她治伤......治好了,若她愿嫁,就娶回家做正房太太......若是不愿嫁,小人便将她当姑奶奶,供一辈子......”听他如此说,萧镶月脸色缓和了些,终于肯正眼看他,轻声道:“此话当真?”罗塔赌咒发愿,痛哭流涕:“骆总司令作证!我罗塔若违背誓言,定遭天打五雷劈,全家死光光......生的男孩没屁眼......生的女孩世代为娼......”骆孤云听他粗言浑语越说越不像话,大喝一声:“够了!”拿过手枪,对准眉心,便要开枪。萧镶月赶忙拦着,小声道:“云哥哥,看来他是真心悔过......”骆孤云道:“难不成月儿打算原谅他?”萧镶月脸色已恢复正常,没了刚才的恐惧与厌恶,抿着嘴唇道:“他伤的是琼花,原不原谅他,得听琼花的意思。”
进到府里。骆孤云道:“卧室里的血迹下人已经彻底清扫处理过了。若月儿觉得不安心,我们就换到别院去住。”萧镶月道:“在这间住得习惯,不用麻烦了。”骆孤云仔细看他的脸色,没有半分勉强,才放下心来。
月儿竟在自己家里出了事,骆孤云深感忧心。听罗塔交待,便是那天在校场见着萧镶月,觉着这少年实在太美,才进到屋内,想凑近了瞧瞧。不由暗自惊心。加强了骆府的安防,增派几队卫兵晚间巡逻。又让本来住在别院的黑柱和阿峰住到隔壁,几乎二十四小时守着,才放心些。
琼花幸好没伤着要害,很快便好起来。那罗塔日日陪伴,亲自照料,做小伏低,诚心实意地道歉悔过。一来二去,两人竟真的有了感情。过了一月,待琼花伤势大好,罗塔便将她八抬大轿娶进了门。喜宴热热闹闹,骆孤云带着萧镶月亲自赏光,他笑得特别开心。
孙牧趁大家喧闹,小声对骆孤云道:“贤弟为着月儿思虑之周全,大哥佩服。”
“大哥也知道,月儿哪里都好,就是凡事喜欢自责,憋着忍着。若那日回府不让他解开心结,定会日日噩梦,睡不安稳。若非琼花因祸得福,有个好归宿,他觉着是因自己害琼花受了伤,难受内疚,天长日久,又像那小黑之死一样,在心里成了一个疙瘩,留下隐患。”骆孤云细细分析。
孙牧道:“大哥之前还当贤弟是图月儿俊美,一时情热。这几个月瞧下来,你竟是把月儿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大哥收回之前说的话,放心将月儿交给你,只愿你能护他一辈子。”
骆孤云轻笑道:“这才几个月,能瞧出个什么?大哥便一辈子看着......”

第16回 骆孤云抗役助难民小两口曲解生嫌隙
易寒来电,中央政府秋后召开代表大会,催促尽快去往南京。平阳城的事情处理完毕,队伍就整装出发。易水带着一众人马物资走陆路。担心一天坐十几个小时的车赶路辛苦,骆孤云便带着萧镶月坐船走水路。船舱宽敞,除了大床,书房厨房一应俱全。骆府的厨师也随行,一路饮食照应周到。有孙牧在,也不怕月儿会晕船。另外大师兄给萧镶月的剧本,还差几首最关键的插曲,到了上海便要交稿,坐船的话可以有时间写歌作曲。最称心的是,舱门一关,俩人随时可以亲热。骆孤云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
船行四五日,一切顺利。萧镶月每天精神不错,除了作曲,无风时,便坐在船头与大家谈天说地,弹琴吹箫,十分惬意。
越行江面愈宽阔,再往前几十里便是长江边的重镇汉昌市。出发时和易水约定了在此会合。
这日下午风平浪静。众人坐在甲板上喝茶聊天。萧镶月喝着特意给他备的红茶,听李二虎绘声绘色地讲在华北和日本人打仗的情形。
红茶暖胃,孙牧认为月儿可以长期饮用。骆孤云便让人从印度采购了一批上好红茶,有时加点姜片枸杞,有时加点黑糖西洋参,煮给他喝。
萧镶月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问这问那,饶有兴致。众人聊得正开心。阿峰眼尖,突然指着江面上飘来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什么?”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具尸体,面孔朝上,已泡得有些发白,看着甚是狰狞。
骆孤云本来在一旁悠闲地半躺着,半眯着眼睛听众人谈天说地。这会子跳起来一把搂过萧镶月,将他的头捂在自己胸前。萧镶月生平第一次见着尸体,且是这么可怖的情形,第一反应也是钻进他怀里。回头见众人镇定自若,对着那尸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有谁害怕恐惧。又觉着有点不好意思,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连忙推开骆孤云。见他强做镇定,不肯示弱的模样,十二分的可爱。
骆孤云不禁又小腹发热,柔声道:“江上风大,我们回船舱罢。”萧镶月瞥他一眼,一本正经答道:“哪里有风?”
众人继续喝茶聊天。谁知再往前,不到一个时辰,竟有几十具尸体飘过,有的甚至三四具挨在一起。孙牧蹙眉,脸色猝变,对骆孤云道:“快带月儿回船舱!大家捂住口鼻,尽量远离尸体。”
舱门一关,萧镶月便挂在脖子上,主动凑上双唇。骆孤云已按捺好一阵,哪禁得住他这般撩拨,动情地喊了声:“月儿!”一起滚到大床上,两三个时辰,才云收雨住。萧镶月喘着气,头埋在怀里,低低道:“云哥哥总把月儿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月儿都明白......”
骆孤云才知他今日这般是为着甲板上的事。不由感慨月儿这心思实在太细腻。捧着他的脸,认真道:“月儿不必解释,哥哥都懂。懂你的自尊,你的骄傲。哥哥的怀抱便是月儿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只要月儿需要,永远都在。”
萧镶月写曲子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候想到一段旋律,半夜三更也会爬起来。写得兴奋了便久久睡不着。骆孤云虽心疼他睡眠不足,但知道他对音乐的投入和热情,也不十分干涉,只在一旁看书写字陪着。上了床睡不着也有办法,要么唱小曲,要么颠鸾倒凤,激烈纠缠一翻,累极了自然就睡着了。昨晚便是骆孤云见他总不睡,搂着人翻来覆去各种姿势折腾。孙牧制作的药膏实在好用,俩人都得了趣,本来是想让人疲累了早些睡,谁知一时贪欢,便弄到快天明。
这白日夜晚地欢好,萧镶月也终于耐不住,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船快靠岸,孙牧道:“看此情形,估摸是岸上有瘟病发生,得给月儿小心做好防护。”
易水已派车到码头来接。见到骆孤云一行,急急地道:“据此百里的汉临城发生瘟疫。有大量难民拥挤在汉昌城门,我们只能从西边绕道进城。”见大家均用棉布捂住口鼻,骆孤云将萧镶月裹得密不透风地抱着。吃惊道:“你们......已经知道了?月儿怎么了?难道已染了病?”
孙牧道:“我们见到江上飘着的尸体,便做了防备,月儿只是睡着了,没事。”易水才放下一颗心,又道:“月儿体弱,瘟疫凶猛,千万要小心防护。”骆孤云见易水主动关心萧镶月,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显然已接受了俩人的事,心中甚慰。
汉昌是长江中游的重要城市,街道繁华,人口众多。
一行人上车,易水道:“张市长本要亲自前来迎接总司令,城里有学生在示威游行,和军警发生了冲突,市长忙着处理麻烦。我们先去公馆住下,晚一些再会面。”
城内一派兵慌马乱。军警在前面开路,车队行进缓慢。有卫兵来报,说一众学生喊着口号,拦在车队前,要求总司令下车和学生对话。骆孤云奇了,他刚到汉昌,学生消息咋这么灵通?下得车来,在卫兵的保护下走到学生队伍面前。
上百名学生站在街道上,高呼:“坚决要求打开城门!营救百姓!”群情激愤。为首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梳着齐耳短发,穿着白袄蓝布裙的学生装。骆孤云觉得有些面熟,正思索在哪里见过。那女生惊喜地大叫:“骆大哥,果然是你!”跑出队伍,站在他面前,欣喜若狂。
骆孤云也认出了眼前的女孩,就是那年在宜顺县遇到的张见梅,讶异道:“见梅怎么在这里?”
张见梅急急地道:“我听爹爹说骆总司令进了城,就猜到是你。爹爹草菅人命,拒绝救助百姓,骆大哥得好好整治他一下。”
张见梅还是像幼时一样泼辣机灵。
骆孤云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见梅解释道:“爹爹两年前做了汉昌市长。我随爹爹来到汉昌,在女子师范学校读书。这些都是我的同学。我们学生游行是为了要求打开城门,营救城外的同胞。可是爹爹下令紧闭城门,一个人都不准放进来。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惨死在城外,爹爹这官做得,实在是太没良心了!”说罢,又左顾右盼:“月儿呢?月儿和你一起来了没?”
刚刚萧镶月在车上睡着了。街道混乱,骆孤云不想让他下来。正待开口,他已经在黑柱和阿峰的护卫下走了过来。骆孤云牵住他的手,笑道:“月儿醒了?快看看这是谁?”萧镶月刚睡醒,有些懵懂,揉了揉眼睛,看看那女孩,又不解地看看骆孤云。他遇到张见梅的时候只有十岁。当时见梅十二岁,如今已十八岁,女大十八变,有些认不出了。
张见梅激动地道:“月儿......我是见梅啊!”萧镶月惊喜地大叫:“见梅......我们又见面了!”
骆孤云和萧镶月一个英俊倜傥,一个俊秀雅致,站在人群中实在醒目。一众女学生停止了喊口号。纷纷看向这边,窃窃私语。
一辆汽车驶来,跳下一个中年男子,擦了把汗,小跑到骆孤云面前,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骆......骆总司令!卑职迎接来迟,请将军恕罪!......骆公子,别来无恙啊?”来人正是以前的宜顺县县长,现在的汉昌市市长张庭运。张市长道:“别站在大街上,咱们到宾馆坐下说话。”
据此百里的汉临城发生了瘟疫,好多百姓携家带口逃到汉昌。指望进城避难。张市长怕瘟疫传到汉昌市,便下令紧闭城门,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城里学生们和部分市民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在城外惨死,于心不忍,便组织游行,希望打开城门,营救百姓。
骆孤云沉吟道:“孙大哥,疫病的事情你最权威,你怎么看?”
孙牧颔首道:“市长的做法是对的。疫情不明,贸然放人进来对城内的老百姓亦是威胁。学生们的心情可以理解。建议在城外设置难民营,组织义工,提供医药救助,先尽量减少死亡,探明是何病症再做打算。”
张市长喜道:“这办法甚好!我这就去和游行的学生宣布。有愿意做义工的便可报名到城外救助百姓,干点正经事。这些学生头脑简单,光有一腔热血,不知厉害,成日添乱。正好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孙牧又道:“去城外的义工也要做好防护。城里的医院在哪里?需要制作些药水,进出都必须严格消毒。”
城外搭建起了一排排临时帐篷。孙牧组织汉昌市的部分医生,将城外的难民按轻症,重症分开。没有症状的就和义工们一起,分发药材,照顾病患。张市长又紧急调拨了一批大米,加上城里部分市民捐赠的粮油米面,搭起了粥蓬,定时供应餐食。总算变得井然有序。
市政府办公室,张市长主持会议商讨疫情对策。骆孤云带着孙牧、易水也特别例席。
张市长抱歉道:“骆总司令路过本地,下官不但没有好生招待,反而给您添了麻烦,还多得您鼎力相助。实在是惭愧。”
骆孤云道:“张市长一心为民,孤云钦佩。若能协助一二,亦是应尽之责。”
孙牧道:“从病患的表相看,普遍高热,时有谵语发狂,属于温热病的脑炎症状。恐与天气暑热,水源污染有关系。这疫病通过饮食、接触性传染。昨日我用了白虎苍术汤,几个重症患者均有好转,疗效确切。只是此方需用大量生石膏。我了解过了,城内药铺加上几个医院的石膏储量不多,本地也不出产,需从外地运来。”
骆孤云道:“这好办,我便写个手谕,下令向周边市县的所有药铺、医院征集石膏。只是路上往返需要时日,不知是否耽搁得起?”
孙牧道:“目前的储量还可以撑到后日。”
张市长感激涕零:“如此可救了大急啊!我立刻安排人员车辆,即刻出发!”
骆孤云又道:“让李副官带着我的命令,陪同你们的人一起......”
黑柱急匆匆赶来,顾不得正在开会,跑到骆孤云跟前,耳语几句,他脸色骤变。
孙牧紧张道:“出了何事?”
“月儿和见梅一起去了难民营。”骆孤云已站起身。
张见梅和萧镶月久别重逢,有聊不完的话题。带着他在城内四处游玩,还去了女子师范学校参观。
萧镶月从未正式上过学,在庐陵县教授音乐的小学也仅只有几间平房。首次见到正规的高等学堂,大感新奇,
十分羡慕。骆孤云派黑柱和阿峰跟着,特别交待了不能去难民营。萧镶月与这些学生年龄相仿,见大家都去难民营做义工。秦晓这几日也协助孙牧,几乎吃住都在难民营。他又是不甘人后的性子,觉得骆孤云杞人忧天,别人都去得,自己为何去不得?
黑柱和阿峰拦不住他,便一人跟着,一人赶紧来报讯。
难民营帐篷连绵,四处都是人,一片乱麻麻。骆孤云和孙牧带着一队卫兵赶到,一时找不到萧镶月在哪里,只得分头去寻。
骆孤云心急如焚,想起当年在烟花巷寻找月儿的情形,恨不得立刻把难民营翻个底朝天。找了一炷香的功夫,见到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大步上前:“见梅,月儿呢?”见梅努努嘴道:“喏,在那边分发药水。”
男女老少排着长队。萧镶月和几个学生站在大桶前,手持木勺,认真地给大家一碗碗地添药。
骆孤云一秒钟也不愿让他在这乱糟糟、臭烘烘的环境里多呆。快步上前,扯着他就走。萧镶月挣扎,涨红着脸解释:“云哥哥,我们在分发药水......”骆孤云见他还不肯离开,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便走。萧镶月蹬着腿:“孙大哥肯定同意我来的......”抬眼瞧见随后赶来脸色黑如锅底的孙牧,立马住了嘴。乖乖地任他抱着,离开了难民营。
骆孤云千叮万嘱不能去难民营,萧镶月心里虽不以为然,还是答应过的。自己说话不算话,觉着有点理亏。一声不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乖顺服帖得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猫。骆孤云本来一腔怒气,怨他不知珍惜自己。见他这样,气也消了一大半。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给他一个教训,依旧绷着个脸。
萧镶月心思敏感细腻。那天在甲板上挣脱骆孤云,便生怕他往心里去,主动赔礼示好。今日见他真的生气了,心便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有些忐忑不安,手足无措起来。
感到怀里的人身子变得僵硬,骆孤云暗道糟糕......想起那年肠痉挛的事,才恐吓了他几句,就把人快弄哭了。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知会如何惶恐......心头开始懊悔,那天还说懂他的骄傲,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强行把人带走,蛮横霸道,半点不顾他的颜面。该生气的是月儿才对......可是以萧镶月的性子,即便受了委屈,也只会找自己的不是,不太会去埋怨别人。
看着怀中人惴惴不安的样子,骆孤云不由揪着一颗心,盘算着该怎样才能挽回今日之事。俩人各自打着肚皮官司,一路沉默。
回到宾馆,萧镶月鼓起勇气,首先开口,有些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低声道:“云哥哥别生月儿的气......月儿错了,不该自己去难民营。”
骆孤云见他明明受了委屈,还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的脸色,越发难受。一把揽过人,哑声道:“对不起......哥哥今日急躁了些,伤了月儿的心......”
萧镶月一路忐忑,就想着如何让云哥哥消气。如今见他主动道歉,反倒是红了眼眶。
骆孤云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正要好好哄哄......孙牧敲门。萧镶月今日去了难民营,孙牧不放心,怕传染了病气,来给他把把脉。
进得屋来,发现气氛不对。一个眼眶红红,恹恹地靠在沙发上,一个垂头丧气,满脸郁闷。笑道:“月儿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萧镶月不假思索道:“云哥哥没有欺负月儿......”
孙牧大笑:“我说孤云欺负你了么?你看看你,就这么护着他,大哥我都有些吃醋了!”
萧镶月闹了个大红脸,越发窘迫。骆孤云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赶忙回护他:“我今日关心则乱,鲁莽急躁了些,让月儿受委屈了。”
孙牧更是好笑:“你们俩个是在演那相敬如宾的戏码么?”又正色道:“月儿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这病毒是接触性传染,回来就该全身沐浴消毒才对。”
骆孤云也紧张起来:“这......大哥,月儿该不会有事吧?”
孙牧蹙眉道:“不好说!今日我听说月儿去了难民营,也是担心。月儿本来就体弱,抵抗力比常人差些,不可大意啊......”捉起萧镶月的手,凝神把脉。
骆孤云也凑过来,摸了摸额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脸色:“月儿可千万不能生病,还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呢!”
萧镶月奇道:“什么重要任务?”
骆孤云道:“这病毒是接触性传染。张市长亲自编了防疫的顺口溜,学校的老师也写了些教大家如何正确洗手、勤换衣、慎饮食的歌谣。我们在会上商讨,就交给月儿谱成曲子。让大家传唱,定能起到很好的防疫作用。”
“真的?”萧镶月眼睛都亮了。
“当然是真的!去那现场分发药水的工作人人都能做。可是月儿一首曲子能让多少人知晓如何防疫?能挽救多少人!”见他情绪好转,骆孤云心中欢喜,语调都松快了许多。
孙牧把完脉,沉吟道:“观脉象倒还平稳。但病毒有潜伏期,不可不防。我熬了苍术汤,这几日让月儿服用。若三日内没有发热症状,便应当无碍。今晚先用艾草泡澡,杀菌消毒。”
蒸汽氤氲。骆孤云一勺一勺舀水,从萧镶月肩头缓缓浇下,一只手随流水一寸一寸划过他光滑的肌肤,像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热腾腾的蒸汽把月儿的脸熏得微红,双眸仿佛泛着潋滟水光。骆孤云从后面环住他,头伏在脖颈处,柔声道:“月儿还委屈么?委屈了就打哥哥一下罢......”萧镶月不答话,就势反搂住他,半跪起来,脖颈相缠,吻咬舔啃。骆孤云呼吸渐重,也跨进木桶,一时水花四溅。香艳旖旎的喘息呻吟在浴室弥漫,俩人都恨不能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抵死缠绵,几个回合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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