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跑过去的!”苏松清在上一轮洗牌时脚腕受伤,被莉莉吹到南边后,无论是摸牌还是出牌,都一直在靠近云应闲的区域活动。此刻居然趁着莉莉与云应闲交流不声不响地摸到了牌桌中心去。
那团浅绿色的物体应该是云应闲游戏前特地去为苏松清买的软糖,据说是有安抚精神的作用,由于苏松清体质特殊,云应闲往她呵卫承志这都塞了两颗。所以那个角度,应该是云应闲故意射出那枚软糖,将苏松清送入牌库中。她突然明白了苏松清的想法,“他难不成是想?!”
卫承志沉着脸点点头。
苏松清已经不见身影,后面被机械臂推成小山的麻将紧接着如瀑布般倾泻入牌库,柳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疯了吗?”
“小烟,别想太多,做好下一局的准备。”
柳烟点点头,抬头看向依旧在跟莉莉和森聊天的云应闲,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可怕,不是因为接下来的游戏,而是云应闲和苏松清这一对搭档。很难想象一个人,上一秒还说着少一根头发都会舍不得,下一秒却可以干脆利落地送他进几乎不可能生还的地方。
这还不是他们事前早有谋划,仅仅是喊一句的默契。柳烟转眼看向卫承志,如果是她,就算卫承志再坚持,权衡再多利弊恐怕也难以动手。
第80章
被软糖击中的那一刻, 苏松清回头望向云应闲的臭脸,下意识想松一口气,肺部却像收到蛮力的挤压, 控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鲜红中带着些乌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看样子,应该是内脏破裂了。苏松清来不及在意这些,伸手竭力扒住软糖, 黏在软糖身上一起翻滚进了漆黑的牌库。
最后也算是苏松清运气好,不是软糖压在他身上,而是他躺在软糖身上看着身前不断有麻将从牌库口掉下。
麻将在底部堆积得很快, 眼前就要蔓延到他这边了, 苏松清赶紧拢了拢艳红色的长袍,大大地啃了一口软糖, 勉强从软糖上滚了下来。
他拖着软糖向东北角走去, 刚刚在下落时, 他便观察过牌桌内部的整体情况。所幸这个世界的自动洗牌麻将机的构造和现实世界的基本一致。更要感谢,他们所搞刑侦的那几个小伙子总是把案件报告交给他来写。为了写好关于控制自动麻将机洗牌行骗的报告,他可是将自动麻将机的构造记得明明白白的, 当然也把如何通过洗牌出千记得清清楚楚。
牌库口的升降台开始降落,苏松清知道脚下这个洗牌底盘很快就要开转,加快了脚步。按他往日“战绩”,等到地盘开始转动, 这个下坡路他得跟这堆麻将一样滚下去了。
在麻将机内没有安全区, 但是在四角的上牌转盘左边会稍微安全点, 因为带磁铁转盘会把大多数甩到面前的麻将吸上去。这样他面临的碰撞会少很多,而且待在那个位置,他还可以看清楚南方位所有的牌序,甚至还可以动动手脚, 比如把哪个牌从转盘上扒下来,或者吸上去。
但现在洗的是下下局的牌。一个自动麻将机配两幅麻将,他们当下即将开始的这局要用的麻将已经洗好在备牌区等待庄家按下按钮便可以伸上去。他能动手脚的余地不多。
苏松清又泄恨般地啃了一口软糖,虽然这个软糖主要作用是安抚精神,但吃下去会有种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在此刻这个阴冷黑暗的麻将机内也算是种支撑了,而在他脚边,一根金色的细丝不动声色地抬起线头绕了一圈,简直跟一条伏击状态的蛇一般。
麻将机内的人独自一人面临着恶战,麻将机外也开展着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
“阿勒,我没有看错吧?”诺拉率先发难,“你们的观赛者跳进了麻将机里!”
“放心,死不了人。最多……半身不遂?”云应闲轻笑用诺拉之前的话回敬,面色反常地比打牌时好了些,手也不再撑着脑袋,反而是把玩着一把不知何时冒出的蝴蝶刀,“这违反规则了吗?我记得刚才的规则里没有说,观赛者不得进入麻将桌内部。”
“……当然没有。不过要在麻将机里待上一局,只落得半身不遂应该算是运气极佳了。”诺拉转头看向柳烟与卫承志,“如果是我,和这样的人搭档,夜里睡觉都不敢闭眼。”
“您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毕竟您的头发很漂亮。 ”云应闲的蝴蝶刀从诺拉散落的金色发丝边滑过,“只是我这人最讨厌金色,您的头发还是收一收,离我……远些。”
云应闲的我字讲得含糊不清,后面好像还跟着什么字,让人无法分辨。
“小气。”诺拉轻哼一声,手却乖乖地开始收拢自己的头发开始在肩上编发。她轻柔地将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拢起,一边嘴角勾起地喃喃道,“游戏开始了哦。”
“开始了哦,小莉。”诺拉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 哦!”莉莉突然变得有些拘谨,拢了拢自己身上裹的披风,“诺拉小姐,请开始下一局吧。”
云应闲注意到莉莉突然正经的声音,他转头看向诺拉,再一次直视这位诺拉小姐。柳烟口中身材娇小拥有海藻般茂密的金发女生在他眼中只有一团银色薄雾以及从薄雾中探出遍布整个房间如银色般的条状雾带。他可以勉强猜出,那些条状的银雾是他们口中诺拉的金色头发,而勉强能透过薄雾看清的人形物体则是诺拉。
不知为何,他只要看见那些银色雾气就会觉得大脑一阵刺痛,所以他在上一局牌局中一直避免自己看向诺拉,没想到此刻直视诺拉,竟然发现雾气已经较初见浓郁了数十倍,几乎已经看不见人形,同时大脑像是被一根银锥刺入脑干,疯狂搅动。
云应闲终于忍不住疼痛得闷哼出声,手不由自主松开,在下一秒意识回笼后紧紧地抓住了那把即将落在桌上的蝴蝶刀。
“咳。”他清了清嗓子,装作没事人一般应和道,“快点开始下一局吧。”
麻将机洗牌的轰隆声已经还在继续。
诺拉作为上一局的赢家,自动连庄,她微微点头,纤细的食指在麻将桌中心控制升降的按钮上轻轻点下。
柳烟一手抓着卫承志,一边紧张地看着麻将升起的地方,小苏会跟着这局的麻将一起升起来吗?她希望他能出现,免了在麻将机里继续再遭受洗牌的痛苦,可另外一边他们也失去了对下局牌动手脚的机会。
柳烟的心情很复杂,她理智上觉得苏松清应该不会出现,不然他跳下去做什么呢。
“柳姐,快来,扶我一下。”
纷扰的思绪被人有气无力的呼喊打断,云应闲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看见了裹在赤色长袍里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苏松清。他半躺半倚在麻将上,怀里抱着大大的糖果,嘴角还有一抹刺人的红色,手虚虚地向他的方向抬起。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住他小小的脆弱的珍宝,下一秒阻止参赛者直接摸牌的透明空气将他的手指电了个焦黑。
他抬起的手不是在寻找自己的帮助,云应闲坐在位置上默默将手收回。
“哟,看来你的搭档临阵退缩了。”诺拉扬起大大的笑脸,“真是太可惜了。”
他看着柳烟拽着卫承志跨越过大半个牌桌飞奔到苏松清身边,两人一人一边搀起了苏松清。苏松清低眉浅笑着不知道在轻声对他们说些什么,大概率是一些宽慰的话语。
那边三个人抱做一团在牌桌上穿行,而他有另外的战场。
“不劳您费心。”云应闲的演技很好,短短五个字将那种内心气愤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表达的焦灼演绎得很好,又冷哼一声,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聊些别的吧。”
“别的?”诺拉显然心情不错,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那聊聊你的母亲?你为什么想要她死呀?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
她边说边去摁骰子,却没在意苏松清三人快走到骰子边上了。
骰子咕噜咕噜地转,眼见就要停在六点,诺拉脸上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些。
突然,苏松清一个踉跄,扑倒在骰子表面的透明玻璃上,骰子随之一震,从六点变成了三点。
“不好意思,我这两条腿大概都断了,一时没使上力,摔了一跤。”苏松清连忙道歉。柳烟和卫承志也一边搀扶一边帮腔道歉。
诺拉此刻才彻底变了脸色,连掩饰都不掩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接下来可要小心,若是牌摸不上来,起手再好也没用!”
她随即开始抓牌,云应闲也紧跟着抓牌,果然骰数一改,拿得牌也完全不一样,他连抓十二张筒子,有对有坎,接下来补张来得好的话,完全可能直接听牌清一色。
反观诺拉和森的脸色都不太佳,显然是牌很差劲。
云应闲笑着乘胜追击,“我的母亲姓燕,黑色及耳短发,看着就是很干练的那种女精英。”他边说边观察着莉莉的反应。莉莉脸色不改,像是从未听过燕女士的名字。
“咔嚓。”
是诺拉那边传来的声音,眼下正轮到她跳牌,听到黑色及耳短发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格外愤恨,尽是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麻将牌。
银色的金属化做粉末散落在麻将桌上。
“诺拉小姐?”森颇为吃惊的问道。他之前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的中立NPC,没有刻意为难过玩家,此刻也有种和人错频聊天的迟钝感,“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森有些惊慌地看看那一堆银色粉末又看看诺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悄悄使劲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麻将牌,麻将牌丝毫未伤。
“没什么。”诺拉收回手,“这局算我小相公,继续摸牌吧。”小相公,即为缺牌,无法胡的情况,在他们这种情况下,要陪着继续摸牌,最终还要赔三家双倍分。这样一来,诺拉第一局占据的优势定将荡然无存,而她反而毫不在乎,随手打了张万字出去,示意大家继续打牌。
显然云应闲的母亲的身份对于诺拉来说,比这场牌局还重要。
莉莉动动手指,微风吹散了那小堆银色粉末,“云先生的母亲,我好像见过,不如再多说些信息,让我确认一下。”
云应闲正了正神,他原本提出燕女士只是因为莉莉是卡瑞国人,上一次阿琳娜因燕女士突然向他们发难,他想随便试探一下是其他的卡瑞国人。没有想到对燕女士反应最大的居然是诺拉,莉莉更像是替诺拉确认的。
难道果真如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样。他们猜测《啊,胡了》是被人通关后又重新开放投入了游戏库中,而除去他们最有可能通关这款游戏的便是日落工会的高级玩家,甚至可能他母亲就在其中。
诺拉和莉莉明显都是《啊,胡了》这款游戏的关键NPC,而她们对燕女士有印象说明不仅证明了燕女士就是上一次的通关者,还说明诺拉这个npc很可能保留了之前通关游戏的记忆。
这两点信息可能与这个游戏为何能重新开放有关。
“她和我一样有一双绿色的眸子,应该很好认。”云应闲补上最后一张牌,顺利听牌,心情很好地指着自己深绿色的眼眸补充道,“外来人里这种眸色应该不算常见。”
他向来讨厌自己身上和燕女士的地方,即使明白自己有诸多方面都遗传至她,也不愿多提。不过诺拉看起来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倒让他看着舒服不少。
“是很好认。”诺拉冷笑着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劲,刚刚顺好的头发也无风飘起。
“她牌技也应该不错,不像我纯靠运气。”云应闲笑笑,随口应道,旁边诺拉的手都快再捏碎一张麻将牌了,也不知道燕女士上一轮通关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
眼见诺拉又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莉莉连忙开口,“哦,你母亲也是我们麻将馆的客人呢,怪不得听着耳熟。云先生,到你摸牌了。”
这是第一轮摸牌,此刻他已经听了,若是能直接在剩余55张牌中直接选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张牌,那便是地胡,与天胡一般是满番,外加上诺拉那边小相公赔双倍,基本可以一举奠定胜局。而若是没有摸到,那这牌就是普普通通的清一色,想要满番,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一来则变数颇多。
云应闲报位置的声音迟疑了片刻。
莉莉等人丝毫不担忧他能选中,毕竟苏松清虽然跳下去了,但时间太短,根本不可能记住所有牌的位置。
就在众人觉得云应闲会一如即往地报出一张南方位的安全牌时,却听见苏松清微弱的声音响起,“东方位下排第一张。”
“东方位下排第一张。”云应闲紧接着重复了一遍,柳烟和卫承志二人则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向牌桌的东北角跑去,这几乎是离他们最远的一张牌。
“云先生好像很有信心?”莉莉听到报牌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不过这么远,想要赶上可要快一点哦。”
墙壁上的倒计时一秒秒流逝,柳烟和卫承志用尽全力向前冲刺,却感觉自己奔跑的速度变慢了。
卫承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是错觉,是风,莉莉在控风,让他们减速,这也间接说明,苏松清的报点是正确的。
他没有多想,第一时间开启了自己的技能,墙壁上的倒计时陡然变慢。他的技能:【专注】,可以使一定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变慢,而自身及指定目标的时间流速维持不变。
柳烟常常吐槽,使用这个技能就是在加速衰老,是对她演员生涯的扼杀。但此刻这个技能绝对的好用,再无形的风也掌控不了时间的变化。
“正巧,我们这有人最擅长的就是慢一点。”倒计时归零那一刻,云应闲不紧不慢翻开摸出的牌,“三筒,胡了。”
地胡满番,云应闲与诺拉和莉莉之间分数差彻底拉开,与诺拉和莉莉比赛的胜局已见曙光,就下来就看与森的赌约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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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希望能在今年2月11日之前将这本完结!
云应闲已经胡牌, 剩下三位牌友还在继续。
“下一局你们打算怎么办?”卫承志则走到云应闲身边询问接下来的安排。虽然他和柳烟在进入游戏前就已经预见了两队磨合会出现很多问题,并做好这局游戏打辅助的决心,但跟随苏松清和云应闲走钢丝般刺激的行为见机行事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可能是人老了, 心脏禁不起这个刺激。
云应闲看着卫承志拍胸口顺气,坦然地勾起嘴角,“顺其自然吧。下一局只要我不是输三家大胡, 分数应该总会在0分以上,诺拉给的参赛资格能拿到。至于森那边输了也无事。所以,你们现在好好休息就好。”
“真的会那么顺利吗?”卫承志皱眉, 通过刚刚莉莉阻止他们摸牌的反应, 很显然莉莉是知道底牌和他们手牌,也就是说她可以作弊, 那么她会任由他们赢得这场比赛吗?
他们一定需要采取一些手段才行。
“不要担心, 卫警官。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走。现在是休息时间, 不要想太多。”云应闲看着皱眉的卫承志,思索片刻还是安慰道。
“你不知道,那你还能安心休息?”卫承志的眉头越发蹙紧, 在额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云应闲看向不远处正躺在桌沿赖唧唧喊累的苏松清,眼神柔了几分,“看着他很放松,我就可以安心休息。”
卫承志看着云应闲的表情, 愣了片刻, 苦笑道, “你很信任他。”
“是。”云应闲的回答掷地有声。
过了片刻,卫承志又不死心地低下头,用脚划桌面拍暗号,“等会你协助我?”
这边苏松清坐在桌沿上抱着日袍, 柳烟正在给他受伤的两条腿上药。
“你这左腿怕是又骨折了。”柳烟一边包扎一边叹气,“还使得上劲不。”
苏松清心里也苦,自己来到这游戏就没过过几天能正常走路的日子:“还好,使不上劲,但也不疼。”
“那是因为你还戴着那个徽章!”这边柳烟也压低声音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你现在动不了,我下去破坏机关?”
“刚才我是出其不意,他们现在绝对不会放人进去。第一局开始前莉莉那阵风表面上是要救我,实际上就是要阻止我进牌库。”苏松清低声道,“你再进去可不容易。”
“总有法子。”柳烟说道,“他们刚才也没拦住承志,等下也未必拦得住。”
“不急,也不一定需要再进去牌库折腾。我们现在有88分,占大优势,下一局只要防住他们作弊,单凭运气和牌技,你还怕应闲会输?”
柳烟想起之前云应闲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姿态和令人嫉妒的运气,嘴角抽了抽,“那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先休息,看看这局结果如何。”苏松清摇摇头,在这牌桌上四面通风,不管再小声说话感觉都送进旁人耳朵。
提及这,苏松清抬眼看向几个打牌人,莉莉还是和之前一般同笑盈盈地同旁人讲闲话,只是这聊天的对象换成了之前一直打瞌睡的诺拉。而原本傲气如松的森则如过夜遭了露打的青菜,惨白着一张脸,心不在焉,连着两三轮都出错牌。
苏松清想想这小孩之前说的话,也觉得他可怜,那么看重参赛资格,定不想输了这场比赛,结果现在上好的局面被心上人随意一捏就没了。眼见参赛资格就要拱手送人,却想计较又不能计较。
啧啧啧……不着家的爹,恋爱脑的娘,高高在上的白月光,和破碎的他,真是可怜。
“森,你爸为什么不喜欢待在家里?”苏松清开口问道。
“我哪知道。”森瘪瘪嘴,兴致缺缺地懒声说道,“也许就是被我妈念叨的,她总喜欢没事找事,我有的时候都觉得她太唠叨,不想在家呆着。”
“这可不能这么说,我之前在单位也调解过很多起家庭纠纷,很多时候看起来是掀起事头的人反而是苦主,源头反而在被折腾的一方。比如在闹市抓贼,大吵大闹惹人注目拦住人不肯走的都是丢了东西的人,小偷得了好处反而会混在围观群众里指责这是扰乱秩序耽误他人的事。”苏松清振振有词,一开口就是调解熟手。
“夫妻本应该相知相敬相爱,如果长期是一方向另一方付出,另一方忽视这一方,那这一方必然也会想要回应,那得不到回应不就闹了起来。可在外人眼里咋一看不就是这一方索取不到无理取闹嘛?所以,如果想要化解你父母的矛盾,一定要追根溯源才行。”
“追根溯源?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子,我去哪儿知道。”
“那莉莉小姐呢?我看你和森的父亲应该早就认识了。”
正在和诺拉聊卡瑞国最近流行装饰的莉莉一愣,嘴角勾起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颇为神秘的赞颂道:“啊……拥有无尽财宝的黄金之泉,天神庇佑之地。”
苏松清被女子突然庄郑重的言语震得头皮发麻,不因别,只因黄金之泉这个名字他曾经听到过,在哥哥为他准备的关于《烟雨江南》的情报中,那个传说中被神除去名字的第四国,难道这个副本也跟它有关系?
他曾经跟云应闲复盘过上一个游戏,所谓茶语小镇的原型可能便是这个第四国,而晚先生便是第四国遗留的子民。
“我听说,艾什是来自黄金之泉的人。”莉莉扫了眼苏松清震惊的眼神,继续徐徐道来,“据说按照他真实的年龄,他早就应该选择投身于生命之渊开启下一世人生。他不希望自己忘记故土的一切,所以选择在世间游荡,妻子和孩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意外?”森脱口而出,“我和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显然艾什就是森父亲的名字。
“曾经在故土上生活的人、事、爱好等种种一切经历造就了艾什,他选择了铭记过去放弃当下,那就意味着他和现在格格不入,他看眼前是吃不惯玩不惯,又怎么会想和现在的人扯上关系。这远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当初他捡到你母亲,确实是迫于形势才领进家里头的。所以说你和你母亲都不过是意外罢了。”
“捡到我母亲?”
“是啊,你母亲当初不知为何受伤奄奄一息躺在街头,是艾什捡回家去照料的。后来你舅舅知道这事,不知道是听了谁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不仅没去接人,反而在大家面前闹了一场,逼着艾什娶了你母亲。”
莉莉话音一转,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着苏松清说道,“你说你擅长调解,那你就应该知道,调解不是判案,光揪谁对谁错是不够的。你就算说翻账本翻到头翻出一万个艾什做得不对的地方,人家就耍赖,就不愿意改,你又能怎么办呢?”
调解的目的确实不是判对错讲道理,而是无讼息争。
但莉莉这话明显是在拉偏架。苏松清也顾不上黄金之泉的事,插嘴道道,“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不多。”
“调解的目的是平息纠纷,但不全是。很多人做调解为了双方达成一致,往往是让愿意牺牲的人牺牲更多,想要占便宜的占更多便宜,最后变成了‘按闹分配’、‘欺负老实人’。因为语言的力量有限,很多调解员不得不那么去调解,或者是贪图方便,总之那样的调解不是真正解决矛盾。比如,我随口说一句,既然你父亲喜欢钓鱼,让你母亲去陪你父亲钓鱼。你母亲那么爱你父亲,想来一开始也会答应,也可以消停几天。但而后,你母亲肯定会觉得不公平,你父亲也会觉得有这个女人真碍事,两人又会有新的矛盾爆发。”
“哼!”莉莉冷哼一声。
“要让受委屈的人发泄出来,让被牺牲的人得到补偿,让占到便宜的人出代价。只有做到这些之后,才能令双方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和解。”
“具体应该怎么做?”森追问到。
苏松清耸耸肩,“不知道。”
“你耍我?”少年愤恨地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发尾瞬间变成了枝条的形状疯狂生长,不到一秒就长到了麻将桌边。
“在纠结父母爱情之前,你是个称职的儿子吗?明明把父母的事情当作超大的烦恼每天找人分担,可却没有了解过父母为什么有矛盾。作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如果连你都做不到,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得到。要想他们夫妻和睦,你先把亲子关系搞好再说!去了解他们的过去,去理解他们的付出,去感受你们之间的爱,笨蛋小屁孩!”
苏松清怒吼出声,最后他也想像森一样一把拍在麻将桌上,但看看了目测就很坚硬的银色金属桌面,他默默地从系统背包中掏出许久未用的拐杖狠狠地砸在了桌面。
要有气势,但怕疼:(
拐杖摔在光滑的金属面上,正巧反弹到森的枝丫旁边。森吓得一哆嗦,枝丫统统都往回缩了一寸。
“……”森作为涉世未深的笨蛋小屁孩,被苏松清这一顿输出吼得呆愣在原地,“好,好吧。”
柳烟站在一旁也被苏松清吓了一跳,她余光瞄到对面脸色愈发难看的莉莉和诺拉,脑子突然灵光乍现,想通了破局的关键。
她轻捋鬓角的发丝,抬头看向森。少年人左右轻微晃动的眼珠泄漏了他的不安。
柳烟柔声细语地说,“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不管她们最终结局如何,你都会获得幸福。”
森一愣,眼眶居然红了,“你有点像我妈,可我妈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说话。”
柳烟犹豫片刻,从苏松清身旁站起来,走到桌沿探出手去摸森的发梢,“为母则刚。也许她不是不会,只是有云雾遮挡。她在等有一天,有人拨开云雾去见她。”
“谢谢你。”森望了一眼对面脸色阴沉的诺拉,犹豫片刻,下定决心继续说道,“这场比赛我认输,这个你拿着。”
森跳下牌桌,鲜嫩的柳枝递了一块金灿灿的麻将给柳烟。
柳烟刚接过麻将,就看见诺拉也起身,将一个同样金光闪闪的麻将扔给了云应闲。
“哼,这次算你们走运,明日再见。”诺拉挥了挥手,率先离开了包厢。
苏松清眼前一晃,就看到自己站在云应闲的身旁,身旁的柳烟和卫承志也恢复了正常大小。
“恭喜几位获得参赛资格,本次大赛将于明日八点在大厅正式开始,参赛选手凭借参赛资格可以在梅苑留宿。莉莉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莉莉轻轻行了个礼,也跟着森身后离开了。
“这是个白板?还是上头没有刻字啊?”柳烟将到手的麻将递给苏苏,边打趣道,“没有想到小苏警官看着文文弱弱,干调解的时候这么厉害。”连拐杖都砸了。
“哪敢啊。我们有纪律,对群众要和风细雨。”苏松清心虚地摸摸鼻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调解。不得不承认,这有些人就是该骂,想想之前调解憋得一肚子气……
刚刚还在敲暗号想凭武力掀桌子作弊的云卫二人此刻看着笑得贼兮兮的搭档,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语言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是夜, 苏松清又坐上了轮椅。云应闲蹲下准备给他的左腿重新捆棍子固定。
为了检查伤处,云应闲强制将苏松清的徽章取下。苏松清疼得在轮椅上蜷着身子喊,“应闲, 你轻点,你轻点!”
云应闲压根还没碰苏松清,拿着绷带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松清, “小苏警官,喊也没有,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下牌桌, 柳烟便和苏松清对答案, 游戏场上任何细枝末节的点都值得在意,莉莉和诺拉故意将他们的注意力往牌库引。但当苏松清成功闯进牌库后, 明确了一件事, 进牌库风险过高, 如果人真的在里面留一局时间记牌,必死无疑,进牌库不是正确的路。而回看场上, 诺拉作弊,牌局明显不公平。他们反制的手段有限,所以要另寻出路,于是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几人的对话当中, 他原本是想深挖一下几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