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条件动心的?人,才会试图讨价还价。
“不是什么大事。”
她语气轻快,“要让他失去现在的?身份,变回他自己该有的?样子,仅此而已。”
寇五只是脑回路清奇,又不是个傻子。作为?暗杀者, 杀别人难道还要分场合,一次都没撞见过情爱之事吗?
而且哪有人无意中亲了别人, 还想?把舌头往里伸的!
“为?什么不行?”
摘下了面罩,寇五的声?音清晰许多,是正常的青年声?音,低沉清朗,语调没有什么起伏,稳定得像一汪潭水。
乌镶月皱着眉,回头看他一眼。
常年都不露真容的人,乍一摘下面罩,多少?会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何况寇五长相不错,皮肤苍白,薄唇高鼻,眉眼间又有一股浅薄的冷淡,整个人像是一块摸着扎人的寒冰。
但外貌优点,对乌镶月来说,意义?不大。
这些七星大人就没有一个丑的。等等,无相大人不会是靠长相选人才的吧?
思维往奇怪的地方?歪了一下,乌镶月的汗毛却不断提醒此刻的危机,他狠瞪还紧盯不放的那家伙。
“当然不行!你怎么能随便亲人?这在加卡托兰都是流氓罪了!”
虽然这罪在帝国区域应该不生效,但加卡托兰内部规定,不能随便骚扰别人,不然就以流氓罪论处。
“……”寇五没说话。
他速度一直很快,至少?乌镶月很难捕捉他的动作轨迹。
等感觉手腕上又多了温凉的触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家伙抓住了。
两人的距离拉近,高大的男人灰蓝眼睛俯视黑发少?年,瞳孔装满了对方?的身影。
他在看乌镶月,以一种?常人毛骨悚然的看法,细细地看。
从凌乱的黑发,从盛满惊惧的眼眸,从小巧的鼻尖,从绷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一直往下看。
直到乌镶月感觉自己被这人用目光彻底凌迟了一遍,腿肚子都有些发软的时候。
“可以的。”
“什么?”
惊愕之余,他也没搞懂对方?的脑回路。虽然好像一直也没有理?解过。
“我可以这么做。是你说的——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寇五一板一眼复述了几分钟前?的话,没有念得同样?蛊惑,却带了理?所当然的笃定。
乌镶月一噎。
他承认,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引导对方?的意思。但他原本的打算,也不过是当牛做马,暂时稳住对方? ,可没有想?过要直接献身。
“我是说过……但这种?事也没什么意思,你可以换别的方?式支使我,不是吗?”
暗杀者眉头微微一动,又瞥了他一眼,重点从嘴唇上扫过。
然后,不知道是认同还是理?解了,竟点了头。
乌镶月心头稍松,能够沟通就好。
“那你来亲我。”
下一秒,寇五以今天杀了几个人一样?平常的语气说。
“你……!”
黑发少?年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望着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攀扯他,从他身上扯下一口肉的小兽。
寇五忍不住轻咬了下舌尖。
其实他想?咬的,是面前?眼眸灼灼的少?年。咬在嘴唇很好,咬在脸颊不错,或者手腕、胸脯?
仿佛察觉到他的想?法,对方?一瞬间往后缩了缩,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还是我来……”
话没说完,寇五耳尖一动,拉上面罩,压低了声?音。
“有人找过来了,正朝着我们的方?向。”
“现在?”
乌镶月吃惊地看向洞外的蒙蒙雨雾。
尽管已经比最开始小了不少? ,但雨没有停。山上的路不好走,树木多难以分辨方?向,小路崎岖难走,雨天还容易打滑,一不小心不仅会迷路,还容易摔下山崖。
他们之所以躲在山洞里,也是寇五认真考虑过的。
正常来说,怎么会有人冒着雨找到这里来,连命都不顾了,追杀的决心这么坚定吗?
他到底和劳·蜜尔娜有多大仇?
“那我们该逃吗?”话刚出口,他自己就否决了。
雨天下山上山都不是容易事,他要逃走,要么继续在山上打转,要么先下山。无论哪一种? ,风险都不小。
果然,寇五也摇头。
“他们找来的速度太快,应该是用了专门?的炼金道具。我们再逃,也会被找到。”
炼金道具?
乌镶月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影,又很快甩开。对方?怎么说也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的。
“炼金道具……没有什么能阻止这种?追踪的吗?”该死的炼金术,万能过头了吧。
他单纯想?抱怨一句,稍微缓解自己紧绷的心情。
寇五却看向他,“有。”
“你有吗?”乌镶月大喜过望。
对方?摇头,随后目光移动,停在了地上。
洞xue里挺干燥,也没什么东西,地上除了零碎的石子,现在就只有一件刚刚被丢出来的黑袍。
那是他们打斗时被当做掩护的东西。
乌镶月死里逃生差点忘了这茬,他匆匆把黑袍捡起来,恢复了腰带的状态,才问。
“这个能遮蔽追踪?”
也是,如果无相大人没有屏蔽追踪的东西,估计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也不会传出个行踪不定的名声?了。
乌镶月刚要把腰带系上,就想?起来上次宴会的事。
“不对,我上次明明带了腰带,但还是被人抓住了。”
总不能说,是巫庚的炼金术高于?这件黑袍,所以黑袍的效果没有了吧。
对此,寇五言简意赅,“要变成?黑袍……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乌镶月脸色一变。
他不用问寇五为?什么了,因为?他也听见了逐渐逼近的脚步,一步步踩过草叶,向着他们前?进。
显然,对方?已经锁定了这个山洞,正如警惕的猎人,缓慢围拢。
这个时候他即使穿了黑袍,也不过是将?被抓的人,从乌镶月,变成?了加卡托兰的首领——无相大人。
“寇五……”
他将?黑袍收好,瞥向唯一可以求救的对象。
暗杀者不知何时隐于?黑暗,仿佛身影都在一层层变薄消失。
听见他的呼声?也没有说话,稍微一颔首,就不见了。
乌镶月的心却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有一柄在暗处的刀,总比两手空空任人宰割要强。
他猫起身子,攥着刀,凭借纤细的身材,躲在了山洞口,静静等待。
沙沙沙,鞋底踩碎草叶,摩挲出细碎的音调,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
似乎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保持着冷静谨慎。
不好对付。乌镶月皱着眉做出了第一判断。
而且,人数不少? ,他没有斥候那么厉害,听不出敌方?的人数,只能从断续的节奏推测,至少?有三人。
如果只有三个人,就可以直接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可假如仅仅是先遣小队……乌镶月眸色沉了沉,又紧了紧小刀,目光紧盯入口。
当啷——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很近,好像还有股味道。
意识到的一瞬间,乌镶月脸色大变,屏住呼吸,又扯了衣服遮挡口鼻。
但来不及了。
奇妙又似曾相识的香气,快速在洞xue内部蔓延开来。
手脚发软、眼前?发晕的昏沉,卷土重来。一个呼吸间,乌镶月好像又变成?那个掉入陷阱的倒霉兔子。
这样? ……不行!
药效占据头脑之前? ,黑发少?年眼都不眨,一刀划伤了胳膊,鲜血四溅。
他看都不看,在短暂的清醒中,闷着头往外冲。
事到如今,再犹豫,连寇五都要完蛋。
出去,至少?出去的话,还能看看到底是谁要抓他,还能让寇五跟着离开,不然继续呆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憋着一口气,他跑得又急,又快。
可偏偏腿脚发软。
黑发少?年刚出了洞xue,淋了一身的雨露,还没来得及看清追踪者,就脚下一滑。
一个趔趄,狠狠往下方?摔去。
“砰”,沉闷的撞击声?里,没有鲜血四溅的惨状。
反倒是被撞击的地面发出了“唔”的闷哼,还颇有弹性? 。
乌镶月睁开眼,看见略显眼熟的衣服,视线上移,对上更?熟悉的一张脸。
“巫庚……”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炼金术师目光缓缓从他苍白的脸上扫过,又瞥向胳膊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甚至还看了眼他的大腿。
那里在拍卖场受过伤。
乌镶月心头一凛。
可这件事,这个人本该不知道,就像这个人,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找来的不是劳·蜜尔娜的人,这理?应是个好消息。
但仿佛看透了他所作所为?的眼神里,乌镶月打了个寒颤。
“你很冷吗?一离开我,你好像总是会受伤。”
然而,对方?没有显露丝毫怒气,关心了一句,还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一举一动,体?贴得像是真正的挚友亲朋。
外袍落在身上,残留的温度驱散了雨水的湿寒,却没有驱散心底发寒的感觉。
乌镶月咽了口口水,试图解释现状,“其实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
巫庚没理?睬他的话,弯下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大步往下山的方?向走。
“等等,我们非得这么下去不可吗?”
乌镶月这才看见身后沉默跟着的四人。他们默不作声? ,脚步轻快,眼神也没有往他这里多看一眼,可他就是耳根发烫,要不是没什么力气,恨不得一脚踹飞这行事诡异的帝国最强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你现在走不了路。如果不想?在山上真的摔成?稀巴烂,变成?炼金术都拼不回来的一滩玩意,最好安分一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巫庚语气淡了些。
乌镶月一僵,回想?起前?一刻的意外,便不敢动了。
算了,落在巫庚手里,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抱着这种?鸵鸟一样?的心态,他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以为?是巫庚下属的人,在他们下山乘坐马车离开时,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步伐匆匆,像是急着向谁汇报。
回到宅邸,巫庚将?他带到房间,眼眸沉沉望向他的那一刻,乌镶月攥紧手心,已经做好了准备。
“现在没有碍事的家伙了。”
严刑拷打,还是逼迫质问,估计围绕的都是差不多的话题。
他是怎么逃走的,他背后的组织有什么企图,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无论哪一个,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然而黑色长发的男人端坐沙发,开口却莫名其妙。
“告诉我——我的项圈,去哪里了?”
乌镶月:“……”
要不咱们还是谈谈背后组织的事呗。
在短短十分钟内,乌镶月使用了各种话题,想?要转移视线。但巫庚简直像咬死?了就不?松口的蛇,无论为什么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重心只有一句。
“我?的项圈去哪里了?”
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那项圈是什么顶级宝石打造,贵重得一刻都不?能看错。
等?等? , 有些炼金材料确实也和宝石的价值不?相上下,难道说……
“那个项圈很贵重吗?”
巫庚盯着他, “当然。”
“那我?找人?赔你。”
乌镶月大大松了口气,只是要求对等?的价值,完全可?以用金钱赔付。虽然他没有钱,但这趟来帝都,摩菲·戈尔德说可?以申请经费, 也就是任务必须的花费。
现在项圈的消失威胁到他生命,自然算是任务必须的花费!
“我?不?需要你赔偿, 我?需要的是,告诉我?项圈在哪里。”
巫庚郑重其事的态度,终于让乌镶月感觉出一丝不?对。
“那个项圈,不?是所谓的限制行动的项圈吗?”里面还加了奇怪的药的那种。
“如果真的是, 你以为现在还能好端端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这倒也是,乌镶月一噎,“所以你找项圈为的什么?”
“那是用来抵挡一次必死?攻击的炼金物品。”巫庚敲了敲桌面, “毕竟逄星洲还没出来,我?不?能让你随便死?在别?的地方。”
原来不?是弄死?他的啊……但乌镶月满脸尴尬。
“额,我?不?知道它是用来做这个的。它被我?的药剂师拿走研究了。”
为了取下来, 费了好大的劲儿。
至于研究的是怎么把那种药拿出来,下给巫庚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巫庚皱了皱眉,表情像是被人?抢了老婆,很不?好看。
乌镶月甚至从中读出一点杀气,他记得炼金术师在对待自己的作?品时会很小?气,连忙道,“我?可?以叫人?去拿,然后还给你。”至于是不?是全尸就不?一定了。
“你如今讨好我?也太?迟了。”
然而巫庚不?为所动,目光冷淡地宣布,“我?马上会将你送给劳·蜜尔娜。”
乌镶月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话题怎么就转到这里了?
不?对,劳·蜜尔娜什么时候和巫庚有了联系?之前调查到的资料里完全没提过。而且又为什么就他的事达成了交易?
巫庚倒也没有隐瞒,简要将他们之间的交易说了。
包括他发?现替身,去拍卖会以及见到劳·蜜尔娜的全过程。
巫庚知道,劳·蜜尔娜是乌镶月的敌人? 。无论他的目的为何,和敌人?联手,立场上就已经算是敌人?一边的了。
如果乌镶月要为这件事指责他,埋怨,或者咒骂他,都是正常的。
但事权从急,巫庚不?后悔。
黑发?少年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却说。
“我?知道了,带我?去见她吧。”
“你……不?害怕吗?”
巫庚以为他们应该是敌人? ,如果不?是敌人? ,怎么会又是陷阱,又是追杀,还说有什么陈年旧账要算,甚至说要让乌镶月的身份被抹去。
他不?清楚乌镶月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结合上次逄星洲的判断,加上这次乌镶月又被劳·蜜尔娜说是冒牌首领判断,估计是替身。
替身有很多种,有些是单纯长得像,用来装装场面,有些则是代替职责,处理原主无法去做的事。
他认为乌镶月是后一种。
被加卡托兰的首领,那位无相甩到明面上的替身。
但凡替身,立场上天然就不?好过。
劳·蜜尔娜或许是不?容许替身玷污正主光辉的那一种,才说出那种要求。
“你都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黑发?少年俏皮地眨眨眼? ,又指了指空荡荡的脖颈。
那是在暗示被拿走的项圈,也在暗示,巫庚有必须保住他性命的理由。
巫庚挑眉,“你知道炼金术里有复活术吗?”
“知道。”乌镶月依旧平静,“但那是禁术,而且……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但凡踏入这个领域一步,巫庚就别?想?再拥有自由的生活,也别?想?脱离贵族的掌控。毕竟这个世界上,最?舍不?得死?的,可?不?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
巫庚认真看了一眼乌镶月。
他发?现,有时候乌镶月确实是狡猾的,这种狡猾不?是多大的智慧,而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许久,后期磨炼而成的性格,带了点过分机敏的感知。
所以他不怕无法动手的自己,不?怕恪守骑士道的逄星洲,甚至听完劳·蜜尔娜的行为后,突然也不?害怕了。
“你发?现了什么?”巫庚忍不?住问。
“你说什么?”
乌镶月疑惑看他。
“你是不?是从劳·蜜尔娜的行为里发?现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主动见她。”
黑发?少年微笑起来,“劳·蜜尔娜是个大美人?呢。想?见一见好看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巫庚才不?信这么烂的理由,还想?再问,门外传来敲门声? 。
仆从汇报说,有自称劳·蜜尔娜的人?物来了。
“竟然主动来了。”
巫庚不?喜欢对方不?请自来的态度,脸色不?太?好看,却发?现乌镶月一脸若有所思。
他拧眉,先对仆从吩咐,“将对方请去会客厅,我?稍后就来。”
然而靠近乌镶月,将一个手环套到他的胳膊上。
“这是什么?”
一回生两回熟,乌镶月对这位帝国最?强炼金术师的行动都有些免疫了,对方只要不?在他面前一边跳脱衣舞,一边说他不?当炼金术师了,他都能当做平常事对待。
“让你别?死?得太?难看的东西。”
巫庚松开手,又烦躁地看了一眼?黑发?少年的脖颈,显然对丢失的项圈耿耿于怀。
“我?们该走了。”乌镶月转移话题,“对方可?是一分钟赚千金的大商人?,等?久了可?不?好。”
“哼,你倒是急切。”
之前吓得逃到山里的,也不?知道是谁。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快速去了会客室。
一打开门,劳·蜜尔娜已然落座,听见响动,正抬起一双银色的眼?眸,望了过来。
乌镶月上次见到这双眼?睛,还是被当做拍卖品的时候。那时对方高?高?在上,他对这双眼?睛里的傲慢与审视印象深刻。
“按照约定,先处理我?和这位之间的事情,巫庚大人?,就不?必参与其中了吧。”
蜜色皮肤的女人?一开口,便是驱逐宅邸主人?的话。
巫庚皱紧眉头? ,却没有反驳。
“我?会遵守约定,因?此,此次交谈,我?只旁观。”
“抱歉,”劳·蜜尔娜对巫庚微微一笑,“这不?是能被旁人?随便听的话题。我?想?,对这位来说,也是一样的。”
她瞥了眼?乌镶月。
巫庚转头?也去看乌镶月,出乎意料,乌镶月点了点头? ,也拒绝他在这里陪同。
“你看,”大商人?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并非我?们不?识好歹,但接下来我?们要谈的事,还请给我?们留些隐秘。而且,我?相信,堂堂帝国最?强的炼金术师,也不?会做什么窃听的勾当,对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巫庚没了理由留下,更没了做手脚的机会。
他看了眼?劳·蜜尔娜,冷哼一声? ,又对乌镶月颔首,说了一句“我?在门外”,便退了出去。
会客室门关上,内部只剩下两个人? 。
劳·蜜尔娜还没开口,就见黑发?少年从容坐到了她的对面,神色平静地开口了。
“开出你的条件。”
“什么?”劳·蜜尔娜顿了一下,又笑,“我?本来想?装一会无知少女,可?惜气质不?符,而且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和巫庚合作?了。”
乌镶月言简意赅地甩出了最?有利的证据,“而且你找上门来,简直把提示明明白白摆在我?面前,叫人?难以忽略。”
他原以为,劳·蜜尔娜是想?杀了他。
或许这也没错。无论是拍卖会上,还是后来寻找的举动,都是想?杀了他,但不?是指这具身体,而是指他披着的“无相大人?”的假面。
听了一通巫庚的话,他却找出了盲区。
既然要叫他身败名裂,又何必这么曲折。他不?是无相大人? ,劳·蜜尔娜或许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只要随便做一个局,逼得无相大人?出现,就有机会揭露真身。
可?是她没有,她反而选择了颇为复杂的办法。又是引诱他出现,又是要拍卖他,又是追杀,最?后还和巫庚合作? ,要抓住他。
再加上主动前来,而非逼迫巫庚将人?送去。
种种手段,比起赶尽杀绝,更像是在……
“你在测试我?,对吧。”
黑发?少年直指核心,一句道破天机。
想?要让他陷入绝境是真的,但想?看看他有何种手段,也是真的。
劳·蜜尔娜眉头?轻挑,依旧是看不?出情绪变化的微笑,没有表现出一丝他说的对或错的倾向。
乌镶月并不?气馁,重复道。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谈条件吗?又知道,与我?谈条件,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劳·蜜尔娜终于收敛了笑意,银色的眼?睛一扫,威严与凌厉便沉沉压了下来。
“我?确实不?太?清楚。这世上很多人?都说,和你谈条件,要么被吃得尸骨无存,要么被嚼得渣都不?剩。”
黑发?少年语气轻快,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似的,与她对视。
“但我?知道,你不?止是举世闻名的大商人?,操控人?心的谈判手,也是……我?们加卡托兰的七星之一。”
“劳·蜜尔娜大人?,我?不?知道你如何看穿我?不?是无相大人?,但为了得出这个结论,你恐怕得知了不?少关于我?的消息,无论是假扮之前,还是假扮之后,我?的所作?所为你一清二楚。我?猜,正是如此,你才会给出这样留有一线生机的'考验'。”
“作?为考验,自然是成功有奖赏,失败有惩罚。惩罚是死?亡,而成功……”
乌镶月端起面前的茶杯,对她笑了笑。
“成功的话,我?就拥有了,像现在这样,和你聊一聊的机会,对吧。”
或者说,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必须穿着男装,不敢露出真?容,做一些投机倒把生意的小摊贩。挣到的钱,除了供养自己?与年幼的妹妹,所?剩无几。
帝国虽不反对女性?经商,但对女性?商人总多几分轻视。
倘若年纪尚幼, 更是连敷衍都?不掩饰,只当她是个冤大头。
劳·蜜尔娜因此用深色脂粉遮盖轮廓,用布匹勒紧胸口,又操起?一口粗粝冷淡的少年嗓音,才得了正常商人的待遇。
她日日亲自穿行?在底层,却时常观察更高级的店铺生意,对市场风向极为敏锐,几乎贵族们刚兴起?什么物件,她便找了相似的仿造,在底层贩卖。
风向一直是从上往下吹的。
那时,劳·蜜尔娜没有什么依仗,每每靠着先机挣了一笔钱,还?未等生意扩大,周围便会继而连三冒出相似的商品。
甚至比起?她带来的仿造品更加精美, 更加便宜。
生意快速跌落,最后不得不低价贱卖, 挽回微薄的损失。
那些抢走生意的商贩讥诮:“做生意还?是得老实一点,靠一点小聪明抢了别人的,还?不是得乖乖吐出来。”
劳·蜜尔娜掐紧手心? , 面上笑意盈盈地认了。
“是啊,总得摔一跤。”
她并非没有愤怒,但愤怒改变不了事实。做生意向来是你多吃一点,别人就少吃一点,蛋糕就那么大,不争不抢便一口也吃不到,说是你死我活的丛林也不为过。
于是她改换策略,找价格最优的原料商合作,自己?带人制作。
成本尽量压低,质量提高。
这回他们没法?做出价格更低的商品,也没法?保证更好的质量。
于是,他们直接纠结人手,掀翻了她的摊子。
花费三天? ,熬得红血丝都?出来的卖品摔了一地,被粗暴踩碎,眨眼间,变成毫无价值的垃圾。
劳·蜜尔娜被堵在角落,看着一切快速发生,又快速结束。
“滚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们临走前啐了一口,浓痰飞到劳·蜜尔娜的脚边,正好淹死了正欲起?飞的小虫。
有贵族撑腰的本地商贩,根本不怕赶走一个外地商人。周围的人或怜悯或漠视,司空见惯般,说着“真?是倒霉”。
劳·蜜尔娜一言不发,将摊子收了,又掏出仅剩的钱财,数出几块,买了块甜糕回去。
“这是……那里来的?”
面对妹妹欢呼雀跃又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微笑,“姐姐挣了钱。”
是的,她总能挣到钱,她绝对不会输。
她凭什么认输?
她会赢的,赢过这该死的“运气”,直到有一天? ,再也没有人敢来抢走她的生意。
在那个时候,那个一点也不光彩,也不深刻,灰扑扑的叫人作呕的时刻。
劳·蜜尔娜遇见了无相。
对方打?扮得古怪,大白天?还?一身黑袍,面容挡得严严实实,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行?为也奇怪,像是来市场上闲逛。
目光注视的方向却很奇怪,不是停留在商品,而是摊主的脸。
不像是来买东西,反倒像是来找人。
彼时思考如何?开展新?的商业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晃眼的功夫,这个奇怪的黑袍男人,就站在了她面前。
“有什么事?”
劳·蜜尔娜压着粗粝的声?音,手已经摸向短剑。
黑袍男人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一会,忽然问,“你愿意成为我的下属吗?”
“……什么?”
彼时惊愕异常的她,还?不知道对方会是未来大名鼎鼎的人物,只觉得荒谬。
这人自称无相,说自己?手下有一些人,如果她愿意成为他的下属,他可?以提供帮助,让她发展自己?的商业。
无相,也是个奇怪的名字。从头到脚,都?在诉说着可?疑。而且实在是过于巧合。
前脚正烦恼该怎么办,后脚便有人说要给她机会,简直像是一个美味至极的陷阱。
她该拒绝的。
可?一个不敢冒风险的商人,与困于浅滩的鱼虾无异。
她说,“好。”
后面的事超乎想象的顺利。
她跟着无相去了所?谓的加卡托兰,挑走了一队人作为她的下属,建立了基础的联络,还?得到了一笔投资。
从零开始,发展新?的商业,却又不是真?的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