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四秒,他才睁开湿漉漉的眸子,半垂着好一会儿才回神。
等到上校揉了揉他的毛发,苏冉才含含糊糊的说:“嗯……好像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事,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不行不行的。”苏冉打了一个小哈欠,从上校肩膀上起来,“伤口还痛吗?”
司承砚摇头:“都处理好了,不疼。”
说这话的时候,他关闭了波克的显示屏,放在一边。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冉才放下心,抱住上校很开心的说:“那就好。”
他可担心坏了。
连着刚才做梦的时候,都梦见了上校受了污染,然后靠在一侧的大树根前,陷入了昏迷。
无论他怎么呼喊上校,对方都没有反应。
还好是梦境呀。
于是苏冉彻底放下心。
他又拉着司承砚的手,看着他的神情,温柔又认真。
毕竟他们从那一个山洞中存活下来,都是不容易的,而这样的情绪在这两天后的积累,又带有了一点不知名的情绪,似乎现在能和上校在一起,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
就在他想开口问,问接下来的计划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上校。”
有一个带着翅膀的人喊了司承砚。
苏冉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那人大约十几岁的模样,有着灰色的短发,脊背上长了蝙蝠翅膀,黑色的,垂在腰间两侧。而在翅膀的下方,一个巨大的布袋绑在身上,塞得鼓鼓囊囊。
他似乎不是士兵,
更多的,像是探查队的冒险家。
见到苏冉好奇的目光,他笑了下:“被你猜对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了。”那人说,“我可是拥有读心的异能呢。”
苏冉:“哇……”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两次的污染,把我变成了这样。”男孩说,“第一次污染是显性的,所以我拥有了这一个丑丑的翅膀,而第二次没什么外观的变化,应该是隐形的吧。”
他说着又笑了笑:“然后第二次的我,就拥有了读心术。”
苏冉:“什么都会知道吗?”
“不一定。”男孩叹了一口气,然后摊开手,“我不能控制呢。”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就被苏冉握住了。
“我也是!”苏冉说,“还会控制不住变出白花花。”
男孩又笑了笑。
很奇怪,明明是可怕的畸变,在他这里,似乎一切都明朗了一点儿,就像阴霾中透过了阳光。
作为一株玫瑰,苏冉很喜欢这样的人类。
而就在他想要和男孩进一步交流,并且想要友好的邀请一起在树下坐坐时,一旁没吭声的上校说道:“要休息了。”
苏冉:“可是……”
“之后可能还有行程,要尽快恢复体力。”
苏冉乖乖的应了一声。
他松开了男孩的手,然后抱着咕叽躺了回去,只是刚被拉上小毯子,他就轻轻打起了呼噜,看起来的确累了。
等到司承砚起身,他偏了下头,示意去往大树后方的检测点。
这是一个用木板围起来的地方,放着无数的波克,它们安插在雷达上,通过智能检测,来播报危险。
他们刚到那里,某一个波克亮了红光。
“看来您也受到污染了。”男孩的语气不像之前,“我对此很抱歉。”
他说着从内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枚老旧的波克:“这个东西,我已经很久没用了,要不送给您的小玫瑰吧。”
“没有关系。”
司承砚的话语一直很简短,除了苏冉以外,他总是言简意赅。他看向那个男孩:“有没有什么进展,路特尔?”
“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儿了。”路特尔重新收回了波克,“其实十天前,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区域。”
“别卖关子。”
“当时的我正倒挂着睡在山洞呢,然后看了几株玫瑰。”路特尔说,“那里的畸变因子很高,很多生物过去,都会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别说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植物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了苏冉的方向:“但是,这些玫瑰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于是我又悄悄跟着他们回到了居住地,结果发现,竟然是……”
还没说完,司承砚道:“深树区。”
“对。”路特尔说,“我怕吓坏他们,所以化成了小蝙蝠,然后打听到他们刚举办了祭拜典礼。”
“其中两株玫瑰很好客,和我讲起他们的典礼过程,是采集一种小晶体,然后放在一个磨具里,被古树吸收后,再次洒向地面。”
“然后呢?”
“可能这就是他们不受危险污染的原因,你看,无论是您的小玫瑰,还是那里的一大片玫瑰,他们都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
司承砚陷入思考。
他靠在树干前,双手插兜——尽管身形依旧利落,但从蹙眉的样子可以看出,那一个污染伤口正在侵蚀着他。
在最后,路特尔喊了一声“上校”,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我觉得,深树区的晶体,应该会减缓这一个污染进程。”
“或者,可能不止深树区,晶体还会在其他地方。”路特尔抱起手臂,“这个嘛……就不得而知了。”
司承砚:“你从来都是刨根问底的。”
“嗐,没办法的事儿。”
路特尔忍不住抱怨:“那几株玫瑰和我说,晶体的位置只有他们的玫瑰长老知道,而且听说,有一个晶体被打造成了血滴子的样子,一直由长老进行保管。但对于普通的玫瑰来说,这是十分机密的事,所以只能带我去过去拜访。”
他说着还怕上校不相信,从包里拿出对讲机,把照片翻出来。
就见深树区一切照旧,而路特尔也的确到了长老的住所——在藤床旁,那几个他为苏冉准备的小包裹都没怎么拆,挨个放在一旁。
“我去拜访的时候,没有想过会这么困难。”路特尔说,“玫瑰长老不见任何人,单独背着我们坐在半截高的藤蔓上。”
司承砚的神色一下严肃:“难道生病了?”
“不会。”路特尔说,“因为其他玫瑰说,长老一直很精神。”
“就是不凑巧,听说这个玫瑰长老受了一点刺激。”路特尔说,“然后呢,就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司承砚看向他。
对着卖关子的路特尔,他的神情依旧很淡,但从视线来说,看得出他也乐意继续听下去,即便对晶体的定位没有任何帮助。
“听一株八卦玫瑰说,是他的一个宝贝孩子,和人类共浴来着,把他气得不轻。”路特尔说着噗嗤一声笑了,“整整五天,都没见过其他人。”
“您说怎么会有人类和玫瑰一起洗澡?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呢,况且还是一株玫……哎呀呀。”
路特尔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捂住嘴巴。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还能收回刚才的话吗?”
司承砚:“……”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上校:完了,这娘家是彻底进不去了。
等苏冉在醒来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点异样。
四周的一切都放大了好几倍,连着咕叽都成了他的小沙发,软软的靠在身后。
苏冉:“?”
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等到他很小幅度的伸了懒腰,然后看向落在身侧的影子时,才发现他似乎连体型都小了,于是苏冉终于回神。
原来不是其他东西变大了。
而是他变小了呀。
此时的咕叽也正好醒来,拉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很着急的样子。
苏冉看着他把触手点了点自己的叶片,又比了个圆形,苏冉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想让他试验一下自己的治愈之力。
毕竟从上一次变成人形开始,他就没再用过畸变能力了。
于是苏冉集中了所有力气。
隔了几秒,就见叶片尖尖上拢起一点白光。
这是治愈之力的标志,但直到现在,苏冉只是看到了一点光芒,根本无法确认能量还存在多少。
苏冉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叶片上。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近了,紧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醒了吗?”
苏冉吓了一跳,咻的把叶片背在根茎后,他摇了摇小花苞,半晌又点了下,表示自己的确醒了。
而在他抬着花苞,看向司承砚时,忽然愣了几秒。
“你的眼睛……”苏冉问道,“怎么了?”
“什么?”
“好像比以前的淡了一点。”
司承砚闭了一下眼睛,睁开后问:“有吗?”
苏冉很仔细的看了几秒:“可能是错觉吧。”
尽管这么说,但苏冉仍觉得上校的眼睛有一点点的奇怪。
似乎比以前的要浅一点,像是隔了一层冰的蓝色湖泊,有那一瞬间,显得极其冰冷。
苏冉扶了扶花苞,陷入沉思。
怔愣间,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两架人类的飞机从他头顶飞过,降落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是他们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到救援飞机降落。
苏冉没有犹豫,哼哧钻进了上校的口袋。
听司承砚说,路尔特又离开了营地,去往了最近的一个洞穴进行了勘探。
而对于路尔特的行动,这里并不少见。
两天的时间让苏冉知道了营地的作用——它们分布在野外,深渊以及巨石群,和人类的城市保持一定的距离,却又能在发生意外时及时赶到,除此以外,也能为侦查的士兵提供一定的医疗救援和补给。
路尔特就是来补给的。
听上校说,曾经的他是最年轻的医疗队士兵,又建立了很多的营地,但在一次畸变活动中,他被蝙蝠咬伤,于是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么,他是良性畸变物吗?”
司承砚的脚步顿了几秒:“不是,他是中间态。”
“不会被驱逐吗?”
“因为是野外。”司承砚道,“所以这里防不住。”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支援点十分常见,却又是自由的。
由于野外的环境,一切畸变物只会做一个基本的检测,而这样的检测,也仅仅停在“救援”目的上,因此中间态和良性畸变物,都是可以接受治疗的。
——可能也是野外的原因,研究员们不会把中间态和良性上报基地,如果需要帮助,就会联系支援研究所。
因此苏冉变得十分安全。
这一株小玫瑰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被基地驱逐,而此时,还在思考怎么救助人类。
在他待在上校口袋里的间隙,就听到一旁随行的士兵窃窃私语。
“听说今天回来的是分队的人。”
“你说1312分队?”
“那当然了。”
“不对啊,除了上校外,这一支分队不是已经没了?”
苏冉越听越觉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最先是轻柔的女声,然后,就是一个年轻的男声,从下飞机那一刻开始,就哎哟哟的喊疼。
苏冉一花苞的不可思议。
难道说……
苏冉迫不及待的从上校的口袋里钻出来,见到安娜被搀扶出来,开心的使劲挥小叶片:“……安娜!”
安娜笑了一下,略带虚弱的喊了一声“崽崽”。尽管她和乔然看上去都受了伤,但即便如此,苏冉感动的都快哭了。
没事就真的很好吖。
他们都是他在人类世界最好的伙伴,如果出意外的话,他会很难过的。
“上校。”安娜最先到了司承砚面前,“我们回来了。”
“嗯。先去治疗。”
“没事,我和乔然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安娜道,“当时想着人类,想着崽崽,所以才撑了下来。”
她说着,伸手轻轻揉了苏冉的小花苞,又笑着说:“看来我的坚持没有错,等之后波克的芯片修复,里面会有很多的照片,就可以提供研究了。”
苏冉乖乖的让安娜rua。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满是哀怨的声音,委屈巴巴的说:“崽崽,你好无情。”
换做以前,苏冉总是会成为一株气呼呼的小玫瑰。但今天他却意外想念乔然的揶揄,以及上校的反应。
而苏冉猜的并没错。
在乔然的哀嚎声中,司承砚淡淡开口:“乔然。”
“我是病号呢上校,您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吧?”乔然道,“我现在只能待在这里。”
“那就在这个营地加班。”
乔然:“……”
天生没有rua崽崽的命。
就在他还想争取一下,想摸到苏冉的小叶片时,就听到了两个换班的医疗兵惊呼了一声。
“快看!是司上校的小玫瑰!”
“天呐,我总算见到真的了,以前就听说他长在床上。”
“呜呜呜,可爱是有理由的……”
苏冉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认识他的士兵,也不知道为啥大家都盯他看。
看上去好可怕。
不过,只要没人知道他快失去治愈之力,其实也没关系啦。
这会儿的苏冉,又不介意成为一株景观小玫瑰。
这样的想法下,苏冉跟随大部队回到了营地。
安娜和乔然去做了伤口的包扎,以及污染的检测,而苏冉则留在了另一侧的病房内,和休息换班的医疗兵在一起。
到了这一会儿,苏冉才感到一丝后悔。
四周簇拥着不少人。
人类的八卦能力总是超前的,只是经过海城的加工,苏冉面前就围了很多医疗兵。
上校在不远处正和特里亚娜谈论,安娜的波克已经被修复,记录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畸变体,正在一一讨论。
可能是营地的原因,司承砚看上去很放心,偶尔视线才落过来。
隐约昏暗的天光下,这一双眸子似乎又淡了些,成了很淡的冰蓝色。
但苏冉顾不上了,他有那么一点欲哭无泪,扒着根茎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怪叔叔和怪姐姐。咕叽则在他身后,继续充当小沙发。
而此刻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苏冉:“哎呀……”
他们为什么都喜欢把他当一株观赏小玫瑰呀。
明明,他是上校的小玫瑰来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冉麻了根茎,就直到一个医疗兵很小声的说道:“崽崽,我能问问你的治愈之力吗?”
“嗯?”苏冉抬起花苞。他有一瞬的怔愣,而回神的那刻,就看到司承砚的视线越过这一个医疗兵,落在他身上。
完了完了,上校也听到这个问题了。
可千万不要引起注意呀。
于是苏冉对着叶片尖尖:“这个嘛……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他不能让上校知道治愈之力的事。
一定会担心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就见司承砚走了过来。
“抱歉上校,我从来没见过植物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医疗兵问道,“如果不麻烦的话,能让我看看吗?”
面对这几个队员,苏冉一下变得紧张。
他都没有确认过治愈之力,而且就算能力还在,上校一定会发现什么。
“嗯……其实我……”
苏冉着急对着自己的叶片尖子,却没法直接拒绝他的要求。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抬起花苞的时候,忽然一双大手覆过来。
苏冉被司承砚捞进了口袋,直接塞了进去,只有两片小叶片还揪在口袋边缘,晃呀晃的。
队员没想到司承砚会直接拒绝,睁大了双眼。
按照他们的理解,小玫瑰只是“宠物”而已,他们作为军方士兵,也是可以领养良性畸变物的。
短暂的沉默后,司承砚没再看他们,接过了一旁队员给的报告,翻看了几下,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临走前,司承砚才看向他们,很淡的说:“治愈之力,会优先紧急情况。”
他的语气说不上冷厉,只能说是严肃,但只是这样平淡的尾音,那些队员瞬间感受到上校的不快,于是没再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道。
苏冉悄悄从口袋里探出脑袋。
就见司承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上去很不开心。
难道说……上校这样,真的是因为他们要求他使用治愈之力吗?
苏冉忽然感到了一丝说不上的情绪。
——似乎有一点矛盾,或者别的什么。
在他看来,上校不用为他发火。
他只是一株很渺小的玫瑰苗苗呀,甚至都还没成年。
不知过了多久,苏冉发现他们来到了一棵淡紫色的大树下,这里距离营地只有一公里的距离,四周都是临时打铺子的士兵,抱着铁锅,正在热气腾腾的烹煮着食物。
见上校过来,都起身敬礼,并且询问需不需要一些补给,他们正好领了粮食,有急冻火腿和黄油汤,以及一些干面包片。
司承砚摇了摇头:“先休息了。”
士兵们听闻又敬了个礼,等司承砚经过后才小心翼翼的坐下,继续在铺子边,处理他们的粮食。
苏冉见状倒起了好奇:“他们平时就睡在这里吗?”
“临时营地优先伤员。”
“这样……”苏冉点了点花苞,忽然又想到什么,“那你呢?”
“紧急情况下,营地只能提供给伤势急需处理的伤员。”
苏冉嗯了一会儿,直到他被放下在草地上,又被轻轻拉住叶片到一旁的铺子上,他才处理好语句:“但是,上校你也很虚弱呀。”
他说着又小声叭叭:“你看起来脸色好差。”
司承砚:“没有。”
“但是……”
“可能是光线问题。”
苏冉:“哦……”
既然上校这么说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尽管苏冉还是很怀疑,但他暂时放下了这个事情,和咕叽一起,铺好了小床铺。
就算这样,苏日还是想和上校贴贴。
如果是人类,他好像从没有过抱着睡的要求——尽管是想试试的,或者说可以列入他的人类代办清单里,不过现在,作为一株玫瑰,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和上校一起睡觉。
而且,好像有一个成语,是可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只是几秒,苏冉长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直接比着叶片说:“我要恃宠而骄!”
听到苏冉冷不丁来一句成语,司承砚铺小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向这一株随意运用成语的玫瑰,问道“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苏冉奶声奶气的撒娇,“能不能抱着睡?”
司承砚稍微怔了怔,眼底浮起笑意:“好。”
临时营地的夜色是蓝色的,和之前在深渊的夜幕不同,落在身上的时候,似乎带了一点冷冷的调子。
苏冉哼哧爬上了司承砚的手掌,想从手肘那里爬到身上。
而他只是刚到手腕,就被捞了起来。
苏冉:“?”
“以后不要爬手臂了。”司承砚说,“怕摔下去。”
“但是以前……”
司承砚的眼底闪过一丝隐瞒的神色,只是几秒,又恢复以前的神色。
“现在的你长大了。”他的声音很轻,“所以以后不能爬了,会受伤。”
苏冉:“这样呀……”
也不是不可以嘛。
那以后就用跳的好啦。
直接噗的一下跳起来,然后再叽的一声扑过去,最后噗叽的摔进上校怀里就行啦。
思考间,他又被轻轻放下。
他直接趴在了司承砚的胸口上——就和以前在海城时,扒着他的领口,呼哇呼哇睡觉的时候很像。
但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上校给他讲成语故事的时候,没说完就睡着了。
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以前上校总是精神满满,看上去从不会劳累,甚至可以好几个通宵的处理基地事物。
苏冉撑起小花苞,抬起身子看他。
隔了几秒,他又趴了下去,决定乖乖睡觉。
但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风拂过,紧接着,紫色树木中落下了几片小树叶。
其中一个轻飘飘,晃悠悠的,最后落在了司承砚的头发上。
苏冉:“!”
这可不行呀,会打扰上校睡觉的。
于是他又悄悄的起身,惦着根茎,一点点的蹭过去,蹑手蹑脚的摘掉了小树叶。他拿着这一枚叶片,很生气地小声训斥:“不能再调皮了喔。”
说完他又动了动小树叶,就像对方也有回应那样,当做了树叶的点头。
“知道啦知道啦。”
苏冉又模拟了小树叶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然后,他把树叶放在咕叽的枕头下,靠在司承砚的手背,呼呼的陷入了睡眠。
苏冉睡的很沉,自从受伤后,他每次入睡都会这样。
而等他再醒来时,苏冉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小床铺里,身边放着一杯狗狗球果汁,以及两小杯露水。
司承砚已经起床,并且去参加了会议。苏冉和咕叽玩了一会儿,就开始整理之前背着的小包,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清理掉,减轻分量。
整理完小背包后,司承砚就带着几个士兵回来了。
从简短的对话中得知,他们要去深树区,并且打算去调查某个周边环境——对此,苏冉一下开心起来。
他可以带着上校回家了!
而且,而且他的治愈之力,说不定长老有方法。
直到现在,他都没再使用这个能力。
不是说不敢测试,而是因为每一次使用,都可能让治愈之力的次数变少。
这样想着,苏冉暗自打算等回去后,只给玫瑰长老变一下。
思考间,他们一路来到临时的起飞地。
一切都准备就绪。
苏冉从上校的口袋里探出小脑袋,看向一架架深灰色的飞机,等到最后第二架出现时,他忽然诶了一声。
“飞机后面的那一块地方,好像有什么翅膀展开了。”
“这是大型滑翔翼。”司承砚说,“算是野外装备的一种。”
苏冉:“哇。”
他哼哧又从上校口袋里探出一点脑袋:“那是不是……类似于飞鸟,可以遨游在天空中呀?”
司承砚点了点头。
于是苏冉又哇了一声。
他们玫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只有那次被怪鸟叼走的时候,才短暂的在天空飞翔过——但那个时候的他太害怕了,根本无暇顾及。
包括现在也是,苏冉只接受飞机。
等到士兵到齐,飞机缓缓开始移动,然后猛然升起,飞向了深树区。
一路上,整个机舱都是安静的。
苏冉和司承砚都没怎么说话,尽管这也是舒适相处的方式之一,但不得不说,他们各自怀着目的。
苏冉想找长老求助他的治愈之力。
作为一株人类世界的小玫瑰,他需要这样的能力,似乎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待在司承砚身边。
这样想着,苏冉又悄悄抬起花苞,看向坐在身边的上校。
窗外的蓝色天光勾勒出他的侧影,而他也正在休息——似乎,清瘦了一点,而且看他蹙眉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
至于哪一点,苏冉说不上来,一切都凭着小玫瑰的直觉。
苏冉收回视线,从小背包里拿出那一小片树叶,摸了摸,然后又塞回去。他们这次带了四个小包裹,里面有着上校昨晚削的拐杖,以及长老也喜欢的碧螺春。
马上就能见到玫瑰长老了。
还是和司上校一起。
只是这么想着,苏冉就开心的不行,他抱着安全带,悄悄的弯下根茎,腾出一个小空隙后,就赶紧扭啊扭的,把自己根茎一点点拔/出来。
他的动作十分谨慎,害怕像之前那样biu叽弹出去——如果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吵醒上校的。
于是苏冉的动作幅度又小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开始缓慢降高度的时候,苏冉终于从安全带中挪出来,成了一株自由的小玫瑰。
而上校依旧靠在椅背上,他稍稍侧着头,看起来是累了。
为了不打扰他,苏冉又悄悄的攀着安全带,和以前在神树区玩耍一样,他把带子当成了藤蔓,一点点往上爬。
到了最后,他终于用小叶片勾到了窗沿的边缘。
——他实在太想看窗外的世界了。
之前上校给他看的滑翔翼,可能要很久才能体验到,但从刚才的描述看来,他现在就想知道深树区是怎样的。
于是苏冉伸着叶片,用力顶开窗户板板,然后迫不及待向窗外望去。
只是几眼,他就愣在原地。
湖泊,没有了。
巨大的神树,不见了。
包括长长藤蔓和树洞,刻着木纹的祭台,和长老玩捉迷藏的灌木丛,一片的玫瑰小屋子也全部见不到了。
所有的一切,记忆中的一切都消失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寸草不生的宛如刚经历了浩劫的——
深树区。
苏冉愣了好几秒。
他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色,回神的那一刻,又把花苞贴在窗户前,仔细的回忆和辨认。
但是,就是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高大的神树,还是成片的小绿树丛,全部消失了。它们成了枯死的树藤,干枯的树枝落在周围,和沟壑纵深的大地混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对讲机滴滴了两声。
苏冉转过去,见司承砚已经醒了,他的眉头紧蹙,联系了特里亚娜。
“您好,这里是临时营地P232。”
“司承砚。”他说,“帮我调取最新的深树区俯瞰图。”
“好的,收到。”
见到司承砚挂了通讯,苏冉嘤嘤叽叽起来,他着急的不行,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小叶片抓着司承砚,不停地晃啊晃的,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办?”苏冉抬起花苞,“深树区,祭祀台还有大树都不见了……”
“我们先选择地点降落。”
苏冉依旧拽着上校的袖子,从飞机上看,他的家园就和之前那个山洞一样,爬上石头后见到全是动物的尸体,烧枯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