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崩坏漫画男主by何时赴百川
何时赴百川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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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石壁遮掩了部分海风,这一次沟通变得方便了许多。
“海神祭司习惯将神谕刻于鲸骨再扔入海中,以示已知晓神明的意愿。但是鲜为人知的是,他们也会将神谕备份,当海神发怒,呈现出恶面时,祭司会奉上即是载体也是祭品的备份神谕,以示自己的忠诚与恭顺——不过由于太过血腥残忍,这些东西明面上不太提了。”
阿祖卡从未听信奉海神的同伴说过这个,他微微挑起眉来:“载体是什么?”
“人皮。”教授平静地说。
海风在塔外咆哮着,夹杂着冰冷的水珠,湿冷阴森的气流一股股往神殿里涌,溺光水母上下浮动,将黑发青年苍白的脸映照出波动的幽光。
“海神祭司会将神谕纹在奴隶的头皮、胸口和脊背,主要选用壮年男性奴隶。如果是重要的神谕,甚至会由祭司本人承担载体,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活剥——而欧德莱斯曾有一段时间格外活跃,恶面也出现得异常频繁,那几年奴隶与祭司的尸骨几乎构成了一片新的海滩。”
简直就像一群试图诱哄发疯的婴儿安静下来的奴仆。
诺瓦厌恶地垂下眼睛,面无表情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备份的神谕——海神殿的石阶一路往上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先去高处看看吧。”
海神殿的石阶倚着塔壁攀爬,狭窄得仅容一人行走。不规则的小平台外便是露台,由几条悬空的倾斜石道毫无规律地横向连通。台阶旁没有扶手,上下看去都是黑洞洞的一片,腥风扑面而来,一尊巨大的神像沉默伫立于由盘旋的楼梯构成的、暴风眼般的空洞,而他们现在大概在神像的手臂位置,向上看不见头颅,朝下望不见脚。
宽敞明亮些的底楼是祭司的住处,也是供信徒献祭祷告的祭台。越往塔上走,空间便越发狭窄闭塞。随着时间的流逝,教授的呼吸逐渐紊乱粗重。台阶上被丢了一只干涸的水母,他没看清踩了上去,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好在身后的人迅速扶了他一把。
他们在一处小平台停了下来。阿祖卡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宿敌被海风吹得冰凉的额头,没等人回过神来瞪他就收回了手。
“不太对劲。”教授阴郁地说。他干脆蹲了下来,将羊皮本抵在墙上,借着一旁溺光水母的微光,掏出炭笔开始勾画计算,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越往上走越狭小了,看起来不像有额外空间,那他们上楼做什么……到底在哪里?”
阿祖卡的视线忽地定格在了那尊巨大无比的海神神像身上。现在他们的高度恰好可以看见海神欧德莱斯的上半张脸。无垠的黑暗中,石质的巨大人脸上灰白一片的双眼正幽幽地注视着他们。
随后他听见教授与他心有灵犀般地沉声道:“神像。”
黑发青年直接越过他,自顾自利索地爬上了一条悬空的石道。石道两边毫无防护,路面又过于狭窄,稍有不慎便会坠入黑暗的塔底,简直看得人胆战心惊。
有那么一瞬间,救世主的心情和发现猫主子正趴在高层阳台边缘的猫奴没啥两样。
但是教授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他正在调整站位,确保自己可以近距离观察神像的全貌。
海神欧德莱斯的神像是一尊中年男性神像,雕刻师着重描绘了对方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鼻梁和宽阔有力的下巴——是斯特人的样貌特征,一只常年定居在海上的民族。
诺瓦与神像对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不太舒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阴冷地窥探他。但神眷者早已为两人施加了混淆认知的法术,至少按照对方的说法,除非圣者以上的强者,无人能看穿。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了,诺瓦吓了一跳,想要挣扎时却嗅到了逐渐熟悉起来的气味。
“小心,有人在看我们。”他听见神眷者在他耳边沉声说。对方靠得过近了,耳朵被温热的气流吹得痒痒的,这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也感觉到了?”他迅速逼迫自己无视这一点,低且快速地说:“注意神像的双眼,眼眶附近有很多划痕,里面还有空间。”
窥视的人似乎更沉不住气。教授话音刚落,伴随着石料摩擦的刺耳声响,神像的一只眼瞳竟缓缓上移,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暗室。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中高声呵道:“吾神说有客来访——无礼的客人啊,既然已面见吾神,为何还不现身?”
诺瓦忽然感到浑身一轻,失重感顿起,神眷者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挟着他落在了另一条楼梯上,几乎是下一秒,一个身着暗色兜帽长袍的身影重重落在方才的石台,凭空出现的漩涡在他的脚底升腾,诺瓦听见了石料断裂的沉闷声响,几块碎石坠入了塔底。
神殿里实在太过昏暗,诺瓦眯起眼睛才勉强看清来者的轮廓。对方明显看不见他们,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为他指示一般,总能对准俩人的方向袭来,每一击都损毁了一截石阶,海神殿内轰鸣声不断,很快便被炸得几乎无下脚之地,诺瓦已经隐隐听见了塔底其他祭司惊慌的叫嚷。
诺瓦忽地低声呵道:“注意他的皮肤!”
神眷者手指一动,狭小的塔内顿时狂风大作,碎石迷住了对方的眼睛,那人猝不及防,身上的长袍顿时被狂风扯了下去,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
借着溺光水母微弱的光芒,诺瓦发现那人是个光头巨汉,除了面部还算光洁,仅在眉心有一朵浪花状纹身,竟从头皮开始,浑身皮肤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身,仔细看去才发现都是神谕。
“……是海神殿的大祭司。”教授眯起了眼睛:“太暗了,我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我的左衣兜还有自制的照明弹,你稳一点,闭眼听我指挥调整角度,我来扔。”
沦为坐骑的神眷者:“……”
这家伙到底自制了多少危险物品?
那边的大祭司已经陷入了狂怒,整个海神殿都震颤了起来,塔外的海浪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越发汹涌上涨。
“藏头藏尾的亵渎之人!早上就有祭司汇报,发现有人偷偷潜入神殿,结果你今晚还敢来!”他怒吼道:“你究竟是谁的信徒?西风神卡洛斯还是混乱女神库拉库肯?!”
前者是当地不太入流、信徒少得几近苟延残喘的风系小神明,后者是一群强盗、小偷和骗子杜撰出来的神明,宣称女神会保护制造混乱的作恶者,但这所谓的混乱女神并不得到各大教派的认可。
教授面无表情,好像压根没听见对方在骂什么:“朝右靠近一点——好,就现在!”
一阵爆响,随后是突然亮起来的耀眼白光。
黑暗中骤起的光亮几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教授却是早有准备,等短暂的明适应过去后,他迅速地记下对方身上的纹身。
大祭司的面孔因光的刺激而痛苦扭曲,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目无神,流泪不止,粗壮宽大、青筋暴起的手却是精准地朝着诺瓦的方向狠狠抓来。
恍惚中,诺瓦似乎看见有什么如鬼魂般扭曲的东西冲出大祭司爆满血丝的双眼,如一条海蛇,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朝他扑来,试图没入他的眉心。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了耳边一声极为细小的、幻觉般的凄厉惨叫。
“——辉光教廷!”
全程连入侵者的脸都没瞧见,就彻底失去其行踪的海神殿大祭司赛肯简直气急败坏,那团突兀出现的光团已经慢慢暗淡,他重重落到塔底,看着被坠石砸出伤口、呻吟阵阵的自己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用词粗俗得完全不像神职人员:“那群卑鄙的强盗恶棍!装模作样的狗屎!这里可是灰桥港,不是他们的老巢,居然还敢直接闯进海神殿,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第29章 咖啡
当救世主拎着宿敌离开黑洞洞、阴森森的海神殿,翻窗跳进珍珠海公馆的房间里,那人几乎刚从他怀里挣出来,便掏出自己的宝贝羊皮本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阿祖卡凑过去一看,对方在飞速默写从大祭司身上看见的神谕,并随机在某句话上标注着谁也看不懂的关键词——但是那只几乎被磨秃噜的炭笔终于禁不起折腾,写着写着咔嚓一下断成了两截。
然后神眷者罕见地听见教授骂了句脏话。
“该死,我需要一只好用的笔!”他的语速快得要命:“还有更多的纸——我想念我的办公室,我的自制钢笔和笔记本——不,请不要发表意见,我只是在抱怨,现在我抱怨完了。”
教授深吸了口气,重重往后一靠,仰起头来,苍白的脖颈拉出了一道硬质而脆弱的弧度。他眼睛半闭着,手指点在嘴唇上,喉结急促地蠕动着,喃喃自语些除了自己谁也听不懂的东西,看起来神经质到了极点。
“可以确定了,海神殿和辉光教廷寻找的‘宝藏’是同一个。”良久,教授忽然闭着眼睛说。
这话没头没尾的,神眷者的眉头挑了起来。
“海神殿大祭司皮肤上的纹身基本都是新的,神谕近期才大量出现,但内容却在重复,不断的重复。海神在强调‘时间紧急’和‘重要性’,甚至许下诺言,‘将其带来,我必奖赏你们’。”
“造谣的佣兵无法理解内容,但也感知到了海神的焦躁,所以他认为海神会继续降下神谕……但哪怕已经如此焦急,一但涉及到具体所寻的事物时,对方使用的都是些模糊的、意象化的指代,‘海洋生长,复燃余烬将于深渊之界重现’……看来就连海神自己都不知道在具体寻找些什么,或者说,这并不是他本人的原话,他只是个转述者。”
“……您是怎样看出这一点的?”阿祖卡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与我有仇,也是与你们有仇,我要将那该死的东西溺死在海里。’”教授睁开眼,面无表情地背诵道:“选自《洋流卷书》第五卷第四十二章 ,是海神欧德莱斯留给信徒的神谕。”
他轻嗤道:“你觉得习惯这样说话的神明会扯什么文绉绉的‘复燃余烬’?”
简直就像粗莽汉子捻起绣花针般违和。
“这种用词习惯倒让我想起一位神明。”黑发青年若有所思地轻轻用手指敲打着嘴唇。
“——命运女神拉莫多。”
“命运女神早已陨落。”神眷者温和地提醒道。
“没错。”
“那么她该如何留下新的神谕?”
“我不知道,”教授掀起眼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万能的。”
阿祖卡不由哑言。半响,他忍不住笑了起_来:“抱歉,我好像有点太过依赖您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总有一天我会解答你的问题,只是现在信息不足而已。”黑发青年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下眉:“而且听从我的指令行动,总比当个自顾自行动再搞砸一切的蠢货好。”
他还真得挺欣赏神眷者这一点,明明身为两人中占据绝对掌控地位的强者,必要时却能甘愿让出主导权,完全不觉得听从一个普通人的指挥是一件丢脸的事。
宿敌那理所当然到可爱的傲慢让救世主的眼神柔和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后颈。
这一次对方没有瞪他——或者说那人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没心思和他计较,语速快得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自娱自乐。
“削除故弄玄虚和废话部分,神谕中提到了‘深渊之界’——根据传说,阿萨奇峰之后是深渊,深渊之界可以理解为纳塔林人的族地,也可以扩大到灰桥港;‘重现’,以前消失又出现;‘复燃’指死里逃生;‘余烬’是某一具体族类的遗留物。”
“还有一点,‘海洋生长’——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没错,叹息之墙。”教授自问自答道,眼睛闪闪发亮:“叹息之墙的消失,能否算作某种意义上的‘海洋生长’?”
尽管神眷者没明说,但诺瓦也猜到了叹息之墙的维系与崩塌都与对方有关。
“突如其来的辉光教廷,莫名其妙的活动选址和人选,与王城之间频率极高的通话,由海神殿大祭司充当载体,急躁的神明……综合考虑下来,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他猛地后仰,任由椅子的两条腿腾空,亮到惊人的眼中倒映着身后颠倒的人影。
“神明们寻找的东西,其实就是你,自称漫画男主的救世主大人——对方动机不明,但我估计不是好事。”教授致以最后总结性发言。
“——现在你可以发表意见了。”
房间里安静得要命,唯有时钟指针滴答行走的声音。诺瓦维系着随时会后仰过去的危险姿势,盯着那人的下巴走神。他没有提那声突然出现在耳旁的细微惨叫,甚至无法确认是否只是紧张之下的幻听。
海神殿大祭司显然还不是圣者,无法破解神眷者的混淆法术。但是他提到了吾神,注视着他们的东西是海神欧德莱斯么?
诺瓦一向将神明视为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的强大人类,至少是同一维度的生物。诸神早已不再活跃,沉寂了近数百年,强盛的教派一般宣称吾神是陷入了沉睡,式微的教派则默认神明已经陨落。
但是如果海神甚至光明神还活着,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他们现在又在何处注视着一切?
他不自觉地咬了一下手套——尽管只是一种微弱的预感,但是诺瓦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他们即将走上一条与神明的拥趸、甚至神明本人抗争的、极为艰难的道路。还有神明“活着”、被至少两个且动机不良的神明寻找……这可都不是好消息,而神眷者本人估计也已觉察到了这些。
有人握住了椅背,将椅子放平,逼的教授不得不扭过身去看他。
“夜已经深了,您该休息了。”
然后诺瓦听见神眷者温和而平静地说道。
教授面无表情:“……这就是你听了这么一大段精彩绝伦的分析后的感想?”
“唔,确实还有一点。”对方若无其事地严肃点了点头:“明天早上我会去买纸笔和一些换洗衣物,您还有其他需要的么?”
“可以随身携带的炭笔,不要沾墨羽毛笔,以及看看集市上有没有原产地巴塔利亚高地的咖啡,如果没有就算了,谢谢——这不是重点。”
“在我看来这就是重点。”对方从喉咙里淌出一点轻柔的笑声。
“别担心,与神明为敌是我早有预料的事。”他淡淡地说:“无论对方是谁,都无法阻拦我得到我应得的答案,也不影响我对您的承诺。”
神眷者的声音很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使人镇定下来的力量,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就是男主角的魅力么?诺瓦稍微有点发愣。
一只手略带安抚意味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个人俯下身,双眼锁定了他的眼瞳,压迫感却是一丝一缕地渗了出来:“毕竟这一次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不是吗?”
第二天一大早,诺瓦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阴着脸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简直一阵阵抽疼。披着外衣去开门时,教授瞥见神眷者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小台桌前喝咖啡,一旁摆着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手摇式咖啡磨豆机,桌上还有烤过的面包、带着水珠的新鲜莓果和一小块黄油奶酪,右手边是一份摊开的报纸。
见他醒来,对方还心情愉悦地冲他举了举咖啡杯:“早上好,教授——原产地巴塔利亚高地的咖啡,品味不错。”
“……早上好。”
尚且处于起床气阶段的诺瓦阴郁地看了他一眼,将门重重拉开,差点撞到来人的鼻子。
“哦嗨,布洛迪教授。”他的同事奥斯温教授站在门口讪讪地笑着,见人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顿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就是来问一声,大家打算后天启程回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早上好,奥斯温教授。”白塔大学出了名的怪人面无表情地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不必,我付不起护航船的船费。”
“不不不,这一次是辉光教廷的船,”奥斯温连忙摆了摆手:“米勒阁下邀请白塔大学神学院的诸位一起回程。”
辉光教廷确实财大气粗,不像他们那扣扣搜搜的记账员,来之前说有航行补贴,结果也就那么一丁点,他们也是自掏腰包才坐上了有术士护航的船只。
不过幸好没省这笔钱。奥斯温偷偷看了黑发青年一眼,不由对同事苍白憔悴的脸色咋舌不已——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有对方的好运气,坐着货箱都能一路漂流到目的地。

第30章 早餐
“咖啡?”阿祖卡冲简单将自己打理一番的宿敌挑起眉来,点了点桌上的瓷壶:“要不要再来点牛奶?”
“……不用,谢谢。”
对方一屁股坐他面前,一口气灌了半杯黑咖啡,那种阴森森的状态终于消散了不少。
“我答应了,一起回程的事。”诺瓦慢吞吞地说:“刚好可以借机试探下辉光教廷——而且可以省下一笔船费。”
他垂下眼睛,酌了一口咖啡:“你要和我一起回白塔大学,还是先留在这里处理萨曼家族?”
灭族事件背后的推手都被神眷者杀死了,无论对方有心无心。虽说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难看出男主本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没道理留下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萨曼家族不管。
“不着急。”被人腹诽的神眷者微笑着看着他。对方正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手优雅地抵着下颌,几缕金发缠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如流淌的金线,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还没到对整个萨曼家族出手的时候。”他的语气很轻柔,完全听不出来正在讲些冷酷血腥的东西:“已经沾染了罪孽的血脉不会留存太久,只是不是现在。”
黑发青年忽地抬起头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圈。
“……你已经对巴特菲尔德·萨曼出手了,你做了什么?”
珍珠海公馆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但好在还有一张格外宽大柔软的躺椅。昨夜对方体贴地表示自己睡躺椅就行,这么算来,这家伙应该是趁他熟睡的时候去了一趟萨曼家的府邸。
差点忘了,教授的眼神格外犀利,这人还是个武者,身体素质好得要命,哪怕一晚上不睡,第二天也看不出什么。
“没杀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印记。”神眷者将一块烤面包抹好黄油奶酪,递给教授,随后满意地看着对方毫无防备地接过去,嘎吱嘎吱地咬。
“……黑血印记?”诺瓦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问。
黑血印记,又名奴隶印记。恰如其名,常用于奴隶身上,多为黑矿场主、奴隶贩子使用。优点是施法简单,单向束缚力强,甚至有专门的魔具供直接使用。缺点是容易被更高层次的术士破除。
但神眷者是圣者,也就是几乎不存在缺点。
“接近了,”救世主笑眯眯地继续投喂宿敌:“只是不是作用于身体,而是作用于灵魂——不过巴特菲尔德·萨曼应该不知道,他还没醒就晕过去了。”
“……所以叹息之墙到底什么时候崩塌?”诺瓦皱了下眉,接过神眷者手中的莓果塞进嘴里——好极了,酸得要命。
对方拍了拍手,沉吟了一下:“唔,临走之前我有进行加固,彻底崩塌应该还有个两年左右?”
“……”
教授面无表情。
这叫什么见鬼的“风暴将息”,还有这人不是一副苦心孤诣为族人寻找一线生机的模样吗?!
救世主看起来无辜极了:“我可从未说过叹息之墙马上就要崩塌。”
令族人产生忧患意识是一码事,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让与世隔绝了三百多年的纳塔林人彻底掺和进来可不太合适。
“……行,下一个问题。”诺瓦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用什么身份进入白塔大学?”
总不能一直靠混淆法术。
他有些挑剔地打量着神眷者:“招生是来不及了,你可以当我的助教。”
助教主要负责辅助教授进行研究、备课、改论文,有时还要负责代课,一般是从高年级学生里挑选,也可以自己聘请,不过后者学校不负责开工资。这人好歹也是个神职人员,专业方面应该没问题吧。
对方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没问题,您考虑得很周全了,剩下的事我会解决。”
诺瓦唔了一声,垂下眼睛,慢慢搅拌剩下的咖啡,大脑难得放空了一会儿。对面传来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大概在看报纸。
他不由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很久没和人这样毫无目的性的、面对面一起悠闲吃早餐了。贵族的餐桌礼仪非常繁琐,但在诺瓦看来,进食只是为了维系生命的必要活动,那套低效的东西令他厌烦不已,幼年时甚至因为这个被家庭教师打了手板——虽然很快那人就因被他揭穿与女佣偷情并偷卖布洛迪夫人的珠宝,被治安官抓走了。
后来新聘请的家庭教师不敢管他,生怕被他随口说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而诺瓦也在与布洛迪夫人的数次争执中,以对外时会将礼节部分做得无可挑剔为代价,换取了家中可以随意行动的自由。
诺瓦再次咬了一口烤面包——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面包大概是用旧小麦做的,香气不明显,还带着酵母的明显酸涩。好在烤后干脆的口感很好,配合上奶酪的醇香也是相当不错的一餐。
另一人平和的呼吸忽然一顿,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
教授顿时敏锐地抬起头:“怎么,海神殿有消息传出来么?”
这个世界的报业已经进入了野蛮生长阶段,著名的大报社甚至与贵族、教廷有合作,乱七八糟的小报也层出不穷,其中四处流浪、见多识广又口才出众的吟游诗人为其贡献良多。
对方将报纸换了个方向,默默推给他,然后诺瓦便被什么“玫瑰夫人和落魄贵族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糊了一脸。
“……黄色新闻?”
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小报社相当喜欢刊登这种博人眼球的三俗报道,哪怕在他的世界也不可避免,只是稍加收敛些——就看苦主本人愿不愿意花费时间、金钱和精力去维权了。
“……您不想发表些意见?”阿祖卡神情不明地盯着表情淡漠的黑发青年。
“可鄙下流的做法,将死者绝望的抗争污蔑为阴私的情爱。”教授用指骨节在署名处敲了敲:“笔者化名阿帕特拉,这个词由梵地语衍生而来,本义是‘欺诈、谎言’的意思——对方故意的,但是不太像萨曼家族的手笔,巴特菲尔德·萨曼没这么聪明。”
故意削减此次游行示威的严肃性,将死人和无权势的学者推到风口浪尖,引导群众的目光集聚到炸裂的绯色新闻上,卑劣且有效。
“……我不是说这个。”
——这人对自己的名誉还真是毫不在乎。
阿祖卡微叹了口气,但是没有说下去,只是抽走了诺瓦手中的报纸。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这个名字。”他平静地说,只是怎么听都显露出些微冷意。
“……等我一会儿。”教授忽然若有所思地说。他倾身掏出对方新买来的纸笔,推开咖啡杯,坐在桌前写些什么,留下神眷者盯着他的发旋。
“请帮我给同一家报社,不必暴露身份。”诺瓦将那张稿纸叠了起来,交给了阿祖卡:“如果对方不敢发表,你可以……‘帮’他一把。”
黑发青年垂下眼,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就当是我利用了班尼一家的补偿。”
与此同时,灰桥港突发新闻报因“玫瑰夫人”销量大涨,主编简直笑得瞧不见牙龈,就连前·治安总署署长尼特·萨曼在狱中都拜读了那篇大作。
“脑子简直有病!”他将报纸摔到了地上,破口大骂:“那个诺瓦·布洛迪就为了和一个愚蠢、风骚、满身鱼腥味的婊子调情,居然不惜攀咬到老子身上?!”
说是关押在牢房里等候法庭提审,但除了多了一面铁栏,牢房内部条件简直和旅社差不多,只是尼特·萨曼依旧觉得这环境格外令人委屈。
他本以为自己完蛋了,但是萨曼家主只是将他臭骂了一顿——或者还夹杂了些许拳打脚踢——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要求他老实呆在牢里,等辉光教廷走人后再运作一番,尽量只在法庭走个过场。
“看在你之前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对方阴森森地说,但尼特·萨曼知道,这只是因为他掌握了太多萨曼家族见不得人的秘密,萨曼家主不可能任由他就这样毫无准备的上法庭,暴露于敌对家族的视野里。
想到这里,尼特·萨曼的肥脸忽然扭曲了一下:“你们几个,过来。”
几个站在牢房外的治安官唯唯诺诺地跑了回来,恭敬地俯下身来。
“弄死那个诺瓦·布洛迪,做得利索点,别让他有机会说话,顺便做一份遗书,说他是殉情自杀。”尼特·萨曼阴狠地说:“他不是为爱悲痛欲绝么?老子就随了他的愿。”
下属顿时脸色苍白起来,杀害贵族可是直接上断头台的重罪,其中一人迟疑道:“署长大人,萨曼伯爵那边会不会……”
“你懂什么?”尼特·萨曼瞪了他一眼:“所谓的人证一死,法庭上我们不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这可是为家主解忧。”
这可是戴功立罪的好机会——不过白塔大学的那群神学家不会在灰桥港停留太久,他必须要抓紧时机。
至于诺瓦·布洛迪本人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普通人,弄死他大概比杀死一只鸡还容易些。
作者有话说:
黄色新闻:黄色新闻,是指一种具有煽动性的、格调不高的新闻类型,通常不具备较大的社会价值,纯粹是对大众趣味的无底线迎合。“黄色新闻”并不常指色情新闻,更多是新闻史上的一个专有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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