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就见眼前的年轻修士微微一笑:“不。”
只有一字。
黄衫女修挑了下眉:“若我愿意出高品法宝,灵石随君报价呢?”
“道友再不走,”沉墨清笑意不变,“我要出手了。”
苍舜立刻转过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地面上的宁离离微微惊讶,心道这个人明明脾气挺好的呀,怎么会……
那黄衫女修听了这句话,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沉墨清转身,抱着雪白小兽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低头。
苍舜同样在看着他,紧紧拉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一人一妖静静对视片刻,苍舜听见灵海内响起一道轻淡而没什么波澜的嗓音:“妖皇陛下真是受人欢迎。”
苍舜蹭蹭他的手指,心道哪里有。
过了两秒,微微一顿,再次迅速抬头。
眼眸沉静的年轻修士目视前方,表情未变,已经不看他了。
苍舜飞快跳到他肩上,抬手碰碰他的脸,又埋下脑袋,轻轻将额头抵上了他。
【你……】妖皇的声音小小的,一边嘀咕着,一边偷瞄他的人族平静的眉眼,【你是不是……吃醋啦?】
沉墨清偏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是。”
苍舜:“!”
雪白小兽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揣起两只小爪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那怎么办?
毫无经验的妖皇坐在他的人族肩上,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第60章
脸侧贴上一团轻软的毛绒, 散发蓬蓬的热意,沉墨清垂眼,肩上的雪白小兽伸长两只毛绒小爪子, 短短地抱住了他的脸。
做什么。
他不动,苍舜也不动, 一人一妖就这样对视了两眼。
微风拂起几缕乌发,滑落雪白绒毛, 苍舜嗅到乌发间淡淡的清香,宛若夜下月色的青竹。
他的目光微微泛起涟漪,心念轻动间,已下意识低头, 在那白皙脸侧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蜻蜓点水, 一触即分。
然后这只妖皇就飞快把脑袋埋进了他的人族肩窝里, 不抬头了。
“……”
沉墨清看着这只刚刚亲完自己的小毛绒球一声不吭地往自己衣领里钻钻,软软蓬蓬的绒毛尖端都染上了些微粉色。
变成一只小桃花糕。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揣起这团软得好像要融化了的小桃花糕,笼在怀里。
小桃花糕一动不动, 脑袋闷不吭声地埋进他的掌心, 过了一会,又悄咪咪地往他胸口挪挪,一小团贴在他的心口间。
黏住了。
“好像是我被轻薄了吧,”沉墨清的语气悠然, 轻飘飘落在苍舜耳畔, “妖皇陛下这是要翻脸不认账吗?”
【……没有!】
苍舜飞快抬头,偷瞄了眼年轻人族微挑的眼尾,目光黏连,有点移不开了。
拉住他的袖子, 小声地说:【你不生气了?】
沉墨清揉揉这只妖皇的脑袋:“本来就没生气。”
苍舜不吭声了,主动抵上他的掌心,拱进指间一通乱蹭。
沉墨清刚要伸指拨乱那柔顺的绒毛,指尖就微微一湿。
又被苍舜轻咬了一口。
沉墨清:“。”
之前还是亲的,现在就变成咬了。
屈起指节,敲一下妖皇脑袋。
苍舜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地看着他。
地面上,宁离离略有些呆滞地睁着眼睛,方才她看着那只小鸟崽在年轻修士身上一通扑通,一会跳到他的肩膀上蹭蹭,一会又钻进他的怀里到处啄啄,一人一妖好像说了一会悄悄话。
不知为什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此刻,那只小鸟崽依然窝在年轻人族怀里,昂着小脑袋,非常高兴的样子。
“道友,先别走啊。”
身后又响起清越女声,沉墨清侧首,见那黄衫女修利落抱拳:“在下秋在望,想与道友切磋一番。”
苍舜抬眼,见他的人族微微一笑,笑意清雅温文:“好。”
雪白小兽一声不吭地揣起两只小爪子,心道,又对别人笑。
转眼间,天空拉开无形擂台,修长黑衣流淌暗金云纹,与利落黄衫遥遥相对。
秋在望握住长鞭,反手一甩,气息毫不遮掩,化神初期!
“这一代的人族天骄真是了不得。”宁离离听见玄龟阿白的声音,“三百五十岁内,竟然出了好几个化神。”
宁离离想也不想地道:“原本我们还有个更厉害的,是百岁的炼虚呢!”
“那是天骄吗就拿来比,”阿白幽幽地说,“那是怪物来着吧。”
宁离离笑了起来:“要是江逾还在,说不定也是化神了。”
玄龟阿白一听就乐了:“你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炼气吧?这么点时间从炼气到化神?哈哈哈哈……那个沉墨清都没那么逆天!”
宁离离熟练地捏起沙包大的拳头。
玄龟阿白的笑容戛然而止,目视天空,正色说:“好精彩的战斗。”
秋在望是一位化神兵修,手中长鞭乃蛟龙骨所制,挥甩之间,九条蛟龙虚影游走长空,睁开怒目。
蛟行大地,风起云涌,却碰不到那道修长轻然、符文环绕的身影。
秋在望定睛凝目,对面的年轻符修气息内敛,窥不出修为,身侧飞扬的符文却是笔走游龙,随心绘就,如行于山水之间般轻松惬意。
好符法。
秋在望一双眼睛渐亮。
这样漂亮的符法和战斗方式,她也曾见过,不过不是符修,而是剑修。
——昔日的天枢宗宗主首徒,剑意行如流云,锐可劈天。魔渊一战,撕裂血色长渊的诸天万象剑阵,是她平生所见最惊才绝艳的一剑。
想不到,还能遇到第二人似他。
漫天符文化作长空天幕,笼罩蛟龙,龙向长天而去,却冲不破罗网,最终坠落于地。
“痛快!”秋在望知败局已定,哈哈大笑,毫不见气馁之色,“这次我输你一子,下次再来!”
她静站原地,等待被逐出秘境的那一刻,却见对面的年轻符修宽袖一扫,符文如雨洒落大地,消隐不见。
“为何不出手?”
沉墨清淡然道:“切磋而已,何必你死我活。”
秋在望又笑了:“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不如我们……”
苍舜:“?”
妖皇嗷一下跳到自己人族肩上,开始瞪着对面。
秋在望笑得更大声了:“你们两个都挺有意思,不像妖宠,像一对儿!”
“……”
她笑够了,再一抱拳:“还没请教道友大名?”
“流云。”
“好,流云,出去之后,我们还有相逢时。”
秋在望一甩长鞭,收入腰间,黄衫猎猎,就此离去。
沉墨清落地,宁离离抱着玄龟蹦跶到他身边:“流云兄,我也要走了!这是我的通讯玉简,下次来我们东州玩啊。”
沉墨清颔首:“我曾经过那里,确实是山水灵秀之地。”
又摊开修长手指:“这道符箓可以防身。”
宁离离嘿嘿一笑:“不用,我也是个符修!这次争流大赛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啦,不管名次多少,尽力就好,早点回来——这是我师父说哒!”
玄龟阿白幽幽的声音在她的灵海响起:“那是一道五品雷劫符。”
宁离离二话不说握住沉墨清的手,正色凛然:“公若不弃,愿拜为义兄!”
苍舜:“?”
在那只小鸟崽要蹦起来的前一刻,宁离离飞快收回了手,顺便扒拉走了那道五品雷劫符。
然后,她听见对面的年轻修士轻然笑语:“你对你师父很好。”
宁离离一愣。
“咋了?”
那位年轻符修带着他的小鸟崽离开已有一段时间,玄龟阿白碰了碰依然满脸呆滞的宁离离。
宁离离慢慢低下了头,与那双绿豆眼对视:“……阿白,不会真有人能五年元婴十年化神吧……”
玄龟乐得笑翻了身:“哈哈哈!你傻了?我说我是沉墨清你信吗?”
“……”
刚出极炎岛没多久,便有乌压压二十几个修士现出身形,拦在沉墨清面前,显然已经等待多时。
“道友,运气不好,一个人在外面啊。”
那为首的天骄笑道:“秋仙子可是早就走远了,不如……你陪兄弟几个玩玩?”
沉墨清拨拨雪白小兽翘起来的一撮绒毛,按住那只毛绒爪子,亦笑道:“你们谁先来?”
“楚家家主!你又有何话可说!”
秘境之外,观景台上已是争吵不休。
“先是斩了公孙不识,又胜了秋在望!此届有名有姓的天骄里,除了萧既白根本无人能做到!还说他不是混进来的魔修!”
楚家轻舟内,楚浪涛憋了片刻,说:“侥幸,侥幸而已嘛!”
话音刚落,观景台的银镜波动,映出一道新的画面。
黑衣符修长身玉立,踏凌高空,符文飞扬间,对面二十几个天骄尽数陨落。
云海翻涌,东皇秘境入口,又有二十多道身影被吐了出来。
——至于之前还蹲守在秘境入口的两个黑家化神修士,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这一次,观景台静默了足足数息,金乌宗的楼阁里响起一道幽冷声音:“呵呵?侥幸?”
楚浪涛不憋了,开始破口大骂:“你们是嫉妒吧!人家一个下州来的天骄,就因为资质逆天,不是你们宗门的人,就能被随便扣上魔修的帽子?”
“张口魔修闭口魔修,你们倒是说说他哪点符合魔修作风了!那魂果是公孙不识要抢的,切磋是秋在望主动提的,这二十多个人是自己不长眼送上门的!争流大赛本就要争个第一,还不准人家还手吗!”
“菜就回去多修炼!别老天天魔修魔修的!修为不如人,出个门举目四望全他爹的魔修!”
“放肆!楚浪涛!你不过刚过合体,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苍老怒喝从另一艘仙船内响起,合体巅峰的威压立时碾向楚家轻舟!
“言之有理。”
娓娓女声飘来,汹涌呼啸至楚家轻舟前的威压顷刻消弭。
观景台又是一寂。
方才那道声音,来自秋水派画舫,来自一位他们在场大能都无比熟悉的人。
——秋水派太上长老,秋天越,大乘巅峰!
她竟亲身到此?
她竟也护着那名为流云的符修!
短暂的寂静后,远处殿堂,一道声音传出:“秋长老真知灼见,我观那流云小友天资惊人,心性坚定,如骄阳升空,来日必定不凡!”
“是啊,如此天才,举世罕见!这等宝贝你们不要?那我要了!九阳宗很乐意收他为内门弟子。”
“你们九阳宗算什么!我太上门门主正缺一位关门弟子!”
“呵呵,你们太上门都是一群阵修,我神箓门的符术乃九千州第一,他必入我门!”
风向拨转,不少先前不发一言的上州大宗又争抢了起来。
“公孙不识被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皇秘境某处无人山洞,萧既白笑弯了腰,震得山洞石子掉了两颗。
“八条命也能死!哈哈哈哈!”
“宿主,小心外面有人在看您。”
萧既白捂住脸:“呜呜,师兄,我的好师兄,你死的好惨啊……是谁,是谁害了你!”
系统:“……”
系统说:“您要为他报仇吗?”
“报仇?呵呵,能斩杀公孙不识,定然是化神修为,我对那人一无所知,真打起来,我们两败俱伤,其他人渔翁得利吗?”
萧既白嗤笑一声。
“现在只是修真大比的初赛,决出前一百的名额,我只要成为这一百人之一就行。”
“等出去后,那人的底细定会被挖得干干净净,下次再撞上他,我便有九成九成把握了。”
萧既白在五子棋盘上重重落下一子,运筹帷幄,依然稳坐在无人山洞内,并不打算出去。
“宿主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也许这就是主角的成长吧。”萧既白抹了把头发,冷酷地说。
秘境内的时间不断流逝,最后一百位名额迟迟未能决出,诸位天骄在多日的试探后,终于一处山谷爆发了一场大战。
最先加入战场的有不少天枢宗弟子,互相配合协作,一度压下了其他天骄,但剩下的天骄很快反应过来,又同样合力压了回去——很快,不知为何,天枢宗弟子也开始内乱,于是场面彻底失控,成了一场不分敌我的大乱斗。
没过多久,东皇秘境剩下的大多数天骄都感知到了这场乱斗,纷纷向此地而来。最后一百人的名额,有人依然选择藏拙,隐匿于暗处,有人则毫不犹豫地加入混战,力图战至最后一刻,成为胜者。
“一群傻瓜。”
山谷不远处,依然躲在一处山洞内的萧既白嗤笑。
“不过是初赛,连藏拙都不会,让他们出风头去吧,反正最后的胜利,只会是聪明人的。”
“宿主高见。”
萧既白呵呵一声,正要回去修炼,忽然看见天空中一道身影飞掠而来,几乎是瞬息横跨百丈,又轻然落下,衣摆飘掠如苍鹰振翅。
那是一个年轻修士,一袭黑衣,乌发高束,眼眸沉静,气质如深林寒潭,一眼窥不见其底。
他的肩侧,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鸟崽抖抖绒毛,安然窝下,时不时侧过脑袋,轻轻啄啄身边的人族。
附近一个天枢宗弟子瞥见他们,还以为是哪个不自量力的前来找死,一剑刺去。
黑衣修士不躲不避,乌发随风扬起,剑锋悬于眉心前三寸,静止不动。
在那天枢宗弟子愕然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依然未有什么动作,眉心前的长剑缓缓调转方向,锋利剑刃指向原本的主人。
一剑寒芒,贯穿天枢宗弟子胸口!
此方战场,第一个天枢宗陨落!
“什么?!”
周围一众天骄震惊不已,剑修乃百修之首,更别提出这些自天枢宗的剑修,一个个皆比同境修士更加强大——然而,那个突然加入战场的陌生天骄居然瞬间斩杀了一个天枢宗,轻描淡写得如同摘叶飞花!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意气风发的年轻修士墨衣飞扬,袍袖之间暗纹流金,一步踏出——
化神修为!
全场皆惊,鸦雀无声!
下方山洞,萧既白瞳孔一震:“化神?从哪又冒出一个化神?我没见过这个人,他绝不是上州的!”
“系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没有说话。
……又是这样!
萧既白眼神冰冷,攥紧双拳。
系统靠不住,简直是个废物!
不过没关系,等他出去就能找师父了,师父会帮他的!
“天枢宗弟子听命!联手御敌!”一道声音响彻长空,有天枢宗弟子悍然出剑,剑锋划开冷光,“纵为化神,又有何惧!”
剑修之剑,可斩跨境之敌,近身作战,更是从不惧怕任何法修。
其他不是天枢宗的天骄也反应过来,有人开口:“诸位!我们先一起解决他!”
在场天骄还剩下三千人,只要他们齐心协力,纵然是化神,也不可能挡住所有人围攻!
长剑所指,法宝所向,三千人之敌,皆为一人!
黑衣修士踏立高空,微微一笑,笔走游龙,绘下一符。
此符名为,日月凌空!
——符修江逾自创之符!
刹那间,长空撼动,日月皆隐,山河失色,不见天光,唯有万千符文自天上奔流而来,浩浩汤汤,涌向人间!
狂风平地而起,符海翻涌而生,黑衣修士大袖飘摇,立于万千飞流的符文之上,踏海凌空,威不可挡!
一众天骄神识剧震,震惊骇然之中,又见无数璀璨符文连接长空大地,穿梭四方山水,仿若一幅天地山河画卷流淌而下的墨痕,萦绕于那道锋锐身影周围,化作一条水墨流金的大道长袍,披诸他身!
水墨长袍绘有流动的墨色山川,翻飞的袍袖间,金色墨痕化作长河肆意游走,墨染金芒,皆是大道气息!
这一刻,仿佛有仙人自天阶而下,降临尘间,威严赫赫,压得所有天骄垮下了头,无人能够起身!
一人凌驾千人之上!
一双双凝固的眼眸中,在场三千天骄,皆听得那黑衣修士轻然笑语:
“来,看看谁能杀我?”
一袭水墨染金的长袍披身, 衬得年轻符修身姿如剑,缥缈若降临尘世之仙。
高束乌发之下,一双锋锐乌沉的眼眸俯视大地, 泛起符文冷光。
浩浩威严,高峰瀚海, 三千天骄皆被压得抬不起头,在场所有符修更是震惊地发现——他们的符箓皆无法用出, 符文一旦绘成即刻失效!
仿佛此时此刻,此世之间,天地符文只听从于那黑衣修士一人,他就是符道的大道之主!
苍舜趴在沉墨清肩上, 轻摇尾巴, 目不转睛地凝望那俯视尘间的侧脸。
日月凌空符, 世间万符化作高不可攀的日月,他便是凌驾日月之上的长空。
此符一出, 世间符道,只认他一人!
这就是九千州年轻一代, 第一符修之威!
“他究竟是谁?!”
“好恐怖的气势!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符修!”
不少天骄仰望那道墨金长袍的身影, 心中大震,甚至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山谷一侧,一个白衣剑修咬破舌尖,剧痛之下身躯一震, 短暂摆脱了那山海般的威压, 神识一动,一只青铜古铃高悬于空,剧烈晃动。
“天枢宗弟子!结北斗摘天阵!”
古铃伴随着怒吼贯穿灵海,剩下的天枢宗修士皆是眼神一凛, 仿佛被古铃驱散了灵海混沌,一个个清醒过来。
苍舜瞥了一眼,六品巅峰法宝,可助修真者保持神识清醒,不受威压震慑。
“多谢万俟师兄!”
“还请万俟师兄为阵眼,助我等杀敌!”
那带着古铃的剑修一步踏出,剑光飞掠而起:“自当如此!”
以他为中心,所有天枢宗弟子出剑,漫天剑光劈开山谷,化作清冽长河,汇聚为熠熠闪烁的北斗七星。
北斗摘天——天枢宗闻名九千州的剑阵,历代天枢宗弟子以此剑阵镇压万敌,所向披靡!
万俟不败抬起眼睛,傲然直视空中那道宛若山河之主般挺拔的身影,毫不畏惧,眼底燃起灼灼战意。
这道剑阵,他这一代同门反复练习了何止千百万遍,早已烂熟于心!
曾经,他们以此剑阵与那个沉墨清对练,所谓的天枢宗年轻一代第一人,在他们联手施展出的北斗摘天阵下,也要被困住数盏茶的时间!
“此剑阵,就连沉墨清都无法破之!”
剑光呼啸奔流向长空而去,万俟不败一剑递出,要斩眼前强敌!
“你敢接吗!”
纵然是化神,区区一人,又怎敌他们这一代师门几十人的羁绊!
这就是天枢大宗的底蕴,是他们师兄弟携手谱写的壮阔胜局!
这一刻,所有天枢宗弟子皆在心中发出呐喊,上下一心,浩瀚剑阵拔地而起,万千锋锐剑意化作燃烧的流星,要撕裂这压顶的苍穹,要让他们的剑声响彻天地!
天枢之名,威不可败!
长空万剑所指,剑声凛冽呼啸——在这山崩海裂的气势下,一道轻然笑声落入所有天枢宗弟子耳畔:“让你们的,别当真啊。”
墨染流金的袍袖轻扬,沉墨清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空一点,如仙人遥遥一指。
剑意化流星,符文如山海,山海压星辰!
铺满长空的所有剑光——在一瞬间同时破碎!
八十九个天枢宗弟子如雨坠落大地,长剑折断,当场身陨!
剩下的天骄们:“……”
天地皆寂,微风拂来,天穹之上,那道水墨染金的长袍依然肆意飘摇。
一击,破北斗摘星,斩天枢!
所有天骄仰望那道身影,不可置信,不敢出声,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拿什么打?!
高阔的银白镜面云海翻腾,秘境之外,上州世家大宗皆为之震动!
“一个符修斩了天枢宗所有剑修?!是老朽的眼睛坏掉了吗!”
“非也,并不是所有天枢宗弟子都在此,还有几个散落在外,比如那萧既白……”
“此人究竟是谁!师出何门,是谁把他带进修真大比的!”
“好可怕的实力!只怕当年那沉墨清也不如此人!”
神箓门喊得最响:“符修果然是百道之首!同境符修无敌!”
楚家轻舟内,楚浪涛已是目瞪口呆。
这位流云小友在他们楚家时果然隐藏了实力!难怪在进入修真大比前,他说恐怕连累楚家……原来是指这个!
一人斩杀几十个天枢宗的剑修,还不是苦战,是抬手间秒杀!众目睽睽之下,将天枢宗第一大宗的名声全部扫尽,踩到了脚底!
今日之后,世人再提起天枢宗,想到的恐怕不会是那位大乘巅峰的剑道仙尊,也不是那个十道根骨的剑修奇才,而是一个从下州杀出来的符修,一人力压天枢宗同代弟子,宰他们如踩死一群蚂蚁!
自从那八十九个昏死的天枢宗弟子被传出秘境之后,天枢宗的仙船就和死了一般毫无动静,其他世家大宗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议论如沸。
“这位天骄之前说他叫流云?”
“好名,好名!云流长空,天高海阔,果然人如其名!”
“此等逆天的符道造诣,怕不是有十二道符道根骨!”
“符道天才,惊耀大道啊!”
天枢宗弟子被淘汰后,依然没决出一百个名额,秘境之内很快再度爆发乱战——这一次,剩下的天骄直接避开了那黑金长袍的符修,各打各的,就是没管他。
沉墨清悠然立在千人战场中,偶有人冲过来攻击他,便与对方对打起来。
过了几招,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苍舜:“……”
众人眼中,那一直游刃有余的黑衣天骄此刻脸色微微苍白,鲜血从嘴角溢出,肩头的那只小鸟崽原地蹦跶了两下,似乎很为之着急。
“……他好像已经力竭了!”
“我们联手试试!”
不少天骄再度联手,向那黑衣天骄发起围攻。这一次,对方果然有些疲于应对,不如最开始那般掌握全场。
就算他们中还是有不少人不断被击杀,但那黑衣天骄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
观景台上,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浮出一个念头:果然,虽然一击斩杀了天枢宗弟子,但此人必定付出了极大代价,方才的风轻云淡不过是伪装而已。
就算如此,他也足够惊艳,毕竟怎么可能真有人能一人压三千天骄?
最终,在“流云”的艰难支撑下,一百个名额决出。
“恭喜宿主,成为百人之一。”
山洞里的萧既白:“……”
“这不对吧?这他妈是化神符修吗?!这个世界更新版本了?!剑修不是版本最强了?!”
他没忍住连爆粗口。
“加油宿主,你可以的。”
“……”
萧既白狠狠咬了下手指,磨牙道:“还好他也没那么离谱,打到最后都吐血了,最多也就化神中期,能打!”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天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他总感觉那个黑衣天骄好像往他藏身的山洞瞥了一眼。
“我需要一把剑!”萧既白眼中有厉光一闪而过。
“您已经有剑了,一百年积分兑换的。”
“不,不是那把破烂,我要这世间最好的剑之一!”萧既白豁然站起,“有了它,我一定能赢!”
秘境入口,风卷云舒,一百位天骄陆续出现。
萧既白刚一落地就闪现没影,他之后,一位黑衣修士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崽,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一众大能纷纷飞出,围在沉墨清身边。
“小友真是天资绝顶,力压万人!我龙虎门正缺一位关门弟子!”
“你龙虎门又是什么东西,别祸害人家了!小友可愿入我神箓门?想必不用说你也知道,我神箓门乃九千州第一符修大宗……”
旁边不少天骄目瞪口呆,平时见一面都难的上宗大能,此刻居然直接在门口抢起了人!
“诸位,暂静。”
一道身影拨开众人,径直来到沉墨清面前,一身白金衣袍,绣有七星拱卫的流纹。
其他宗门长老见到他,都缄默无言,只见那位天枢宗长老和颜悦色地说:“小友,可否让老夫查探一番?”
沉墨清面不改色,单手抱着雪白小兽,伸出另一只手:“长老请。”
天枢宗长老呵呵笑着,把脉一般将手搭在他的腕间。
苍舜眯起眼睛,盯着那只苍老的手。
片刻后,天枢宗长老就收回了手:“流云小友三百四十岁便是化神中期,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的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因为天枢宗弟子被面前之人斩杀而有任何芥蒂,放在他人眼中,倒是尽显大宗气魄。
“不敢当,”沉墨清笑意轻淡,“侥幸而已。”
“小友如此年轻,来日必然登顶!”另一位宗门大能飞快挤到他面前,大笑道,“不知小友可有婚配?”
抱住沉墨清手腕的苍舜:“?”
“???”
沉墨清冷静地按住了妖皇,当着众人的面,声音依然平静:“有一位还在家中等待,尚未结道侣大典。”
话音刚落,怀中的雪白小兽一动不动了。
变成了一块长毛的蓬松木头。
修真大比初赛结束,沉墨清花费半天时间才婉拒了一众大能邀约,揣着一块木头回到周国皇都的客栈。
客栈雅间,沉墨清安静坐下,任由雪白小兽在门口窗边跳来跳去,布下隔绝外界的结界。
然后小跑回他身边,坐在他的腿上,飞快摇晃着小尾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沉墨清听见耳畔响起的低沉笑声,这只妖皇什么都不说,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他,时不时笑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