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点头,附和:“然后为您增添光彩。”
塞缪尔哈哈笑,直白地贬低贺松风:“是啊,你现在最重要是配得上我。”
塞缪尔托举贺松风的原因是那么的刺耳,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贺松风身份配不上他。
寒暄进行了大概十五分钟,交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秀场。
一场巴洛克的服装走秀正在大厅螺旋式阶梯进行,音乐舒缓,高挑的模特面无表情地从阶梯上缓缓走下来,衣着裁剪夸张 ,材质采用大胆,非常前卫的一场元素秀。
贺松风和塞缪尔坐在最前排,能直接看到那些衣服的所有细节。
贺松风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衣服上,而是在场景布置、视觉设计上。
看秀的人的注意力同样也不单单是在衣服上,还有塞缪尔先生身旁这位特殊的美人。
贺松风的容貌在这座城市的名利场已经小有名气,这是他第一次以金发造型出现,于是引来更多好奇、追捧的眼神。
当时尚杂志的照相机对准他时,随着那一声咔嚓惊起,贺松风的颈椎就像被生生从皮肉里拔出来似的,完全瘫软在塞缪尔的怀中,瑟瑟发抖。
塞缪尔抚摸贺松风的金发,却没能减轻办法贺松风的战栗。
塞缪尔熟练地脱下外套 ,蒙在他这只容易应激的可爱小宠身上,轻拍身体,低声安抚:“只是拍照而已……只是拍照而已……”
旁人递过来疑惑的眼神。
塞缪尔宠溺地耸肩,解释道:“Angel是只很容易受惊的小兔,照相机的快门声会使他呼吸困难,甚至晕眩。”
身旁的人听完,发出怜悯的感叹:“Poor Angel。”
好可怜的Angel。
走秀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期间贺松风因为艺术史的专业缘故,又怕又想看,在战战兢兢里,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咬牙坚持看完正常。
看完,他想他的下一次学年论文有着落了,大概明白准备一场展览需要做什么准备。
秀场结束后,便是长久的寒暄,端着一杯酒从这里到那里,挨个问候。
塞缪尔在名利场的位置不低,只有几位年老位高的长者需要他主动问候,其他时候都是旁人陪着塞缪尔拉近关系。
贺松风只用挽着塞缪尔的胳膊,浅浅的微笑。
听那些人夸赞Angel美丽温顺,夸赞塞缪尔的眼光好会训人。
只可惜Lambert先生已经不在这里,贺松风有些失落。
一个侍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塞缪尔身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塞缪尔收敛表情,立刻扶着贺松风向外走去。
又一次坐上车。
贺松风又一次无聊地数到底有多少棵树从他眼前闪过。
等贺松风数到第三百二十八颗时,车子停在一家高档日式餐厅外。
这家餐厅需要提前三天预约,邀请会员制的同时,用餐前还需要更衣。
贺松风一边被请进更衣室,一边嘀咕事多,他忙着嘀咕的时候,忽略了头上那个女士更衣室的图标。
等贺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浅紫色的和服上纹着许多白色几何形状,穿插着短且直的线条,像烟花一样在衣摆绽放。
负责打扮贺松风的侍者,特意取来一捧硕大的紫藤花装饰在贺松风的浅金色发圈上。
贺松风绝望地一再摆手拒绝,并且强硬地表示自己是男性,是boy,是man。
结果对方直接用着晦涩难懂的日式英语甩来一句:不好意思,我不会英语。
杀死整场对话。
贺松风世界的天塌了。
他可以接受被物化摆弄,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从男生变成女性。
别扭了好久好久,他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女生,在木质推拉门外塞缪尔的催促声里,难为情地走出更衣室。
由于和服腰胯的设计,贺松风甚至无法放开走路,只能小步子拘谨地挪到塞缪尔面前。
他扯了扯塞缪尔的黑色短褂和服的宽大袖口,开始打小报告:“塞缪尔先生,那位侍者以不懂英语为由,逼迫我穿上这件衣服,实在可恶。”
塞缪尔的耳朵选择性聋掉,他捏着贺松风的下巴,感叹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啧声。
啧得嘴皮子干了,才从喉咙里干哑的挤出一句担忧:
“Angel,我已经开始担心你被Lambert叔叔抢走这件事了。”
塞缪尔护送贺松风来到吃饭的地点,有专人为他们拉开木门,请入其中。
已经入座的成熟男人抬头看去,目光首先锁定在紫藤花坠下扫过的那张漂亮脸蛋上,然后才是他那位侄子塞缪尔。
塞缪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Lambert的眼睛已经开始长在贺松风身上,而塞缪尔是小辈,对方的觊觎甚至是可以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塞缪尔在场,贺松风不敢回应,只是害羞地藏在背后。
直到塞缪尔挽着他入座,示意坐下,他才会有所行动。
在塞缪尔的规训里,饭桌上的Angel只需要坐得规矩,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头颅微微压低,做一个被主人炫耀的完美无瑕的美人摆件。
被调.教好的美人,没有理由不成为抢手货。
对面的成熟男人主动向贺松风伸出友好的问候,他用流利的中文表示:
“你可以叫我Lambert,但我有中文名,窦明旭。”
贺松风没有回应,而是侧头等候主人的命令。
塞缪尔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要特意用中文?听不懂,是不是在说很危险的话?
他已经开始后悔带贺松风来见Lambert叔叔。
他害怕炫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金丝笼里的小鸟被强行撬开掳走。
塞缪尔代替贺松风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直接把好意推回去:“叔叔,这是我的男朋友Angel,不久前你见过的。”
窦明旭重复了一遍“Angel”,饶有意味地看着贺松风。
塞缪尔不允许叔叔选择性耳聋,又一次强调重点:“没错,Angel是我的男朋友。”
贺松风耳边的紫藤花轻佻飘摆,他的眼珠子也开始不安分地转动。
第52章
塞缪尔回过头, 发现这些攒成团如雨线的紫色花朵、绿色藤蔓遮住他的视野,让他没办法直接看到贺松风那张漂亮的脸蛋。
他手指点在贺松风的鬓边,贺松风垂下眼皮, 允许塞缪尔贴近他,帮他拨开这些小巧、漂亮的紫藤花。
贺松风在塞缪尔动作的尾声抬手,轻柔地拢在塞缪尔的手背上, 领着对方将动作延续, 这一长串花朵塞进发缝里,让这一切都尽善尽美,符合塞缪尔的想法。
两个人的手指贴在一起,暧昧地拨弄柔软头发的缝隙, 在无数的缝隙里找准一个位置后,径直地插进去。
手指笔直地一再往深处进,留下一些东西后,便抽手离开。
若隐若现的紫藤花簪在贺松风的发圈里。
浅金色头发的轻飘飘, 被恰到好处的颜色与花纹压出不轻不重的存在感,乖巧安静的存在于男人们的视线里。
贺松风不争存在感,只在男人们看过来的时候,给出自己毫无力量感的美丽。
“Angel,今天有参加秀场吗?”窦明旭询问。
“有的,叔叔, 他那时向你主动问好,你忽略了他。”
塞缪尔的手臂贴着贺松风的手臂坐下。
这时, 侍者敲门, 等候片刻开门进入,跪坐一旁,低头为三人送茶, 平稳地推入桌面。
“嗯?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你在场吗?”赛明细又一次把问题抛到贺松风身上,主动问他,而不是问塞缪尔。
“有的,叔叔,我确信你无视了他。”
塞缪尔不满地立刻抢答。
窦明旭的表情在塞缪尔两次抢答里沉下来。
他的眼睛因为混血的缘故,是棕黑色的,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地阴晴不定。
这抹阴沉,清晰地擦在塞缪尔清澈明亮的绿瞳里。
“塞缪尔,我知道你想为你的情人装裱身份,但如果她只是一枚不会表达的装饰品,就展示不出任何价值。”
窦明旭端起来的茶杯底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撞在桌上,像警报响起。
塞缪尔挺立张扬的背展骤然收敛。
他的头颅被茶杯底压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攥成拳头,不服气却又不得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勉强道歉:“您教训的是,Lambert叔叔。”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脸色也一并铁青,嘴角边的肌肉不服气地抽动。
暗暗地怒意,从掐紧的指缝里渗透出来。
“So……你对今天的秀场有什么想法吗?”窦明旭看向贺松风。
贺松风则立刻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的状态并不好,完全地沉浸在被窦明旭当众打脸、丢脸的气愤里。
贺松风侧头靠向塞缪尔,他的背压得比塞缪尔低,几乎要趴下去了。
他的两只手无助地叠在塞缪尔的拳头上,做小伏低地贴在塞缪尔的臂弯里,轻声询问对方意见:“塞缪尔先生,请问需要我回答吗?”
塞缪尔那点虚荣的男子气概和主人风范,很快就在贺松风的无助弱小衬托下,迅速重振旗鼓。
他大方地表示:“叔叔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是。”贺松风轻轻点头。
“Lambert先生,我认为今天的秀场并不非常完美,无功无过的平庸,甚至在视觉传达设计方面是失败的。“
窦明旭起了兴趣,正襟危坐地请教:“哦?为什么?”
窦明旭的问题直接问到了贺松风的专业。对于艺术史、艺术风格那些事情,他已经可以做到手拿把掐。
甚至他的小组作业就是在书面策划一场艺术展览。
贺松风深吸一口气,组织了大概半分钟语言,在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接下来要说的话,才开始认真地讲解:
“服装品牌方服装风格类属于十七世纪欧洲流行艺术——巴洛克风格。其风格特点是宫廷式夸张的奢靡华丽,该风格上接文艺复兴风格,下接洛可可风格,是一个操作空间极大的风格。它在作画上更要求画面线条大胆,奔放动感。”
“我想今天的秀场布置还是过于内敛。应该更适合现代艺术里的结构主义、抽象主义以及波普艺术,简约但又足够时尚。”
贺松风的话语流畅清晰,说起话来也是自信和从容的。
完全没有他在塞缪尔身边时那股唯唯诺诺的怯感,叫人产生了陌生。
贺松风问出自己的困惑:“所以为什么会这样?衣服明明都设计的非常惊艳漂亮,为什么会选址在一个偏向现代艺术的美术馆?是资金短缺还是交流不够及时透彻?”
贺松风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这里完全是他的专业领域,而他也越来越自信。
也让窦明旭对他的兴趣越发浓烈。
因为Ta是一个聪明、漂亮的——“特殊-女人”。
而窦明旭是个直男。
塞缪尔则开始用手指敲点贺松风的大腿,示意他不要过分表现自己。
收到提醒的贺松风立刻收住,恢复了不久前的温顺。
他双手捧起杯子,无声无息地抿下一口水,连咽下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地隐去,生恐惊扰桌上二位。
确认贺松风不会再继续表达后,窦明旭才慢悠悠地接了话茬,微笑着反问:
“想知道吗?”
喝水的贺松风动作一顿,但碍于塞缪尔,他只敢抬起眼睛,用这双蒙了茶水雾气的泪汪汪眼睛,无声无息地眨了两下眼,当做点头。
“品牌方的视觉总监因为商业贪污落网了,刚抓住。”
说完,窦明旭自己都没忍住,发出吭哧一声笑。
确认窦明旭和塞缪尔都在笑,贺松风才敢把压住的笑意以陪着的名义笑出来。
然后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这种等级森严的酒局就是麻烦,又要照顾塞缪尔的大男子主义,又要兼顾对向客人的情绪。
叩叩——
侍者敲响门扉以作提醒。
给了约莫三五秒的反应时间,门外的人才推开门扉,将桌上茶具调整位置,为桌上两位男人端上清酒,同时又有新的侍者进入,跪坐角落送上第一盘开胃菜。
没有任何介绍,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后,迅速地离开,将私人空间重新交给主人们。
少少的漂亮饭,饿饿的漂亮人。
一碟子半口就能吃下的开胃前菜,遵循规矩,要等上窦明旭确认开始用餐后,才能食用。
那两个男人一杯清酒,就着一些家庭问题,絮絮叨叨好一阵。
贺松风偷偷在塞缪尔的大腿写下两个中文字,表达自己的不满。
【坏】【人】
塞缪尔抓住不乖的手指,从对话里分出短促的安抚眼神,轻拍手背。
虽然他不懂中文,但他懂贺松风小发雷霆的脾气。
塞缪尔手掌摊开,五根手指斜着指向洁白的碟子,并询问:“Lambert叔叔,您认为今天的餐品如何?”
“不如让Angel评价?”窦明旭做出请的手势。
贺松风终于决定不再压抑情绪,把挤压的大大脾气,通过细窄的嗓子眼,小小地爆发出来:
“没吃到,不知道。”
没有敬语,没有体面话。
贺松风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但是表情已经委屈地垮下来,微笑被饥饿的胃口吞掉。
窦明旭的眼睛半眯,掩盖瞳孔里过分聚焦的凝视,他的嘴角不自知地翘起,以至于需要手掌握拳,掩在嘴角边假装咳嗽。
塞缪尔也会纵容贺松风这小小的脾气,他帮贺松风催促窦明旭开餐。
完美是无趣的。
完美的表现下,必须偶尔透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这才会让男人们觉得他有趣。
贺松风终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口饭。
冷的,酸的,有些辣舌头。
幸好,第二道菜很快就送上来,虽然依旧算不上有多好吃,但起码是热的。
男人们还在喝酒,大拇指深的酒杯被一杯杯重新倒满,辛辣的气味在空气里回旋,久久无法散去。
主菜的分量只有几口,作为挂件的贺松风需要维持形象,他不能一次性全部吃掉,显得没见过世面。
没事干的他,索性夺走侍者手里的酒壶,体贴地为桌上两位男人温酒、倒酒。
左手持壶柄,右手托住壶底,小心翼翼往杯中注酒。
和服的袖口对于贺松风细窄的手臂而言,有些过大。
有时候贺松风过早的放开收起的袖口时,视线能直接通过袖口笔直的看进他的手臂最深处,又白又嫩,皮肤干净的连绒毛都非常少。
像洗净的藕,无端端让看的人产生想咬一口的冲动。
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勾引,但窦明旭的确已经盯着那一处看了很久,而贺松风也就这样纵容他注视,直到这一杯酒被重新注满。
想要继续看,办法也非常简单。
那就是喝完杯中酒,叫贺松风再倒一杯。
贺松风终归不是职业倒酒的,在众多的次数里,难免会有失控的酒液飞出,这些酒液溅在塞缪尔的指腹侧边。
贺松风会立刻放下酒壶,身体倾进塞缪尔的怀中,两只细瘦的手臂撑在榻榻米上,身体一再的下倾,低下头吻在指腹上,用舌头吮走那些湿漉漉的液体。
塞缪尔的手落在贺松风的腰上,轻轻一抚,贺松风便会自觉塌腰。
和服紧绷的腰胯本来就极好的勒住他的腰线,在贺松风跪下趴伏时,他翘挺充满肉感的臀.部被和服下摆紧致包裹,类似烟花绽开的白色几何线条花纹,色.情地拍在他的肉.臀两边。
塞缪尔挑眉,冲窦明旭甩去坦然哼笑,大大方方地向对方展示自己情人的乖顺和色.情。
说是展示,倒不如是彻头彻尾的炫耀,这极大的满足了塞缪尔的自负。
塞缪尔养贺松风就是为了这一刻,看别人,尤其是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向他露出来羡慕的神情。
谈笑中,贺松风收放自如地恢复了淡笑的清纯模样。
他又一次托起酒壶,越过餐桌,为窦明旭倒酒。
这一次,几滴酒洒在窦明旭的手上。
窦明旭的脸上挂起颇为意味深长的笑,包含非常复杂的情绪,不是单纯的厌恶或喜欢。
贺松风立刻露出不知所措地神情,惘然无助地瞧着那一泼液体。
幸好窦明旭没有为难贺松风,他自行用帕子擦干。
贺松风松了口气,微微俯首,感谢窦明旭的照顾。
小插曲就这样迅速地过掉。
窦明旭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而塞缪尔也不得不陪着他一直喝。
喝着、喝着,两个人脸上都露了醉意。
年长者在酒量方面,终归是更胜一筹,没多久塞缪尔就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摇晃着身体,嘴里嘟囔“不喝了!”之类的话。
“塞缪尔先生,你喝醉了,我来扶……”
塞缪尔摆手,嘴硬道:“我没有!我没有喝醉!”
“那您要做什么?”
贺松风跟着塞缪尔一起站起来,紧张地凑到贺松风面前观察他。
“喝多了,尿急。”
塞缪尔推开房间门,在侍者的带领下,向卫生间的方向摇摇晃晃走去。
贺松风转头,窦明旭也在看他。
现在是他们两人的独处时间。
窦明旭招手,示意贺松风坐过来。
贺松风听话地靠过去,跪坐在身旁,两只手乖巧地平放在身前。
窦明旭伸手,贺松风紧张地闭上眼睛。
那只温暖的手掌绕到贺松风的发包边,帮他把鬓边的紫藤花从发缝里收拾出来,重新妆点鬓边。
“塞缪尔的审美真够差劲,他一直是家族里的倒数第一。”
贺松风睁开眼睛,懵懂地与窦明旭对视。
眼神对视不超过三秒,贺松风便转向桌边,托起酒壶,说道:“我替您倒酒。”
“你是油画专业的?”窦明旭问。
窦明旭右手拿起酒杯,接受贺松风的示好。
另一只手则慵懒地拨弄贺松风鬓边的紫藤花,借着摸花这一层薄薄的纱,肆意地抚摸贺松风的脸颊。
贺松风点头,“是的。”
“呵呵。”窦明旭冷不丁笑出来,“你啊……在我问你的时候,要回答巴洛克绘画,而不是展览策划与视觉设计。”
他直白的点出贺松风的谎话漏洞。
贺松风握酒的手发出不安地战栗,他知道自己马上要泼酒,托壶的手立刻变成左手窝柄,右手堵住口子。
这些酒的确没有泼到窦明旭的身上,却淋了自己一手。
酒液漫过手掌每一寸细节,细长的指节轻轻地蜷起,仍无法阻挡指缝间溢出的水珠下滚。
酒香贴着体温轻盈地蒸出来,水珠一颗颗往下滴落,砸在榻榻米上,暧昧的氛围迅速弥漫整个房间。
窦明旭没有任何一种倾向,不喜不恶,始终立在观望的位置上,观看贺松风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窦明旭好奇地问,他想知道这个骨子里纵欲色.情的假天使还能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贺松风的一切,窦明旭都非常好奇。
怎么能有一个人把这么多矛盾的元素,都如此融洽的汇聚在身上。
清纯懵懂,却又色.欲加身,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强的勾引意味。
究竟是无知还是刻意?
窦明旭太想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窦明旭忽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一切的问题,都在眼前发生的事情里找到了答案。
他看见贺松风被酒水淋湿的那只手,就这样直直地送到他面前来,毫不隐瞒其中饱含的欲望与渴求。
剔透的晶莹水珠从上至下,像一挂葡萄,诱惑地高悬嘴边。
一滴熟过头的葡萄砸了下来,恰好滴在窦明旭的嘴边。
贺松风的眼神,高高在上,投射窦明旭的身。
贺松风示范过补救的方法,他教过窦明旭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做。
不用他多说。
没做任何犹豫, 甚至没有给贺松风后悔的时间。
他沾满透明酒液的手指,落入了一份躁动的湿热里。挂满葡萄的三根手指完全地被含入其中,指缝里的水珠被掠夺的舌头全部舔走。
有贺松风这块温香软玉的皮肤温酒, 冰凉凉的酒液入口时,都变得丝滑爽口了不少,还混着贺松风身上淡淡的香味。
窦明旭的舌头包裹住贺松风的手指, 食髓知味地贪婪吮走所有的酒液, 舌头像砂纸一样怼着一个地方猛舔,舔得贺松风手指发红发麻。
窦明旭鼻息里滚烫粗重的气息泼在贺松风的手背上,灼得他手腕轻颤,手指不住地蜷起。
贺松风起了早退逃跑的心思。
可是这会他再想把手指拿出来就难了。
他才刚起这个念头, 还只是手指往上躲了一下,一个巴掌捏在他的腰上,贺松风的世界便陷入了强迫的天旋地转里,等到他缓过神的时候, 他已经摔进了窦明旭的怀里。
他像一头羔羊,匍匐于窦明旭的怀中。
二人的高低差在天旋地转里完成对调,窦明旭成了上方俯视的,而贺松风则被困在窦明旭的怀中,抖着身子无助地瞧着自己的手被捏在半空中,不得自由。
“已经没有酒了。”贺松风暗示窦明旭, 现在应该放开他。
谁料窦明旭直接端起酒壶,对准贺松风的手, 洋洋洒洒地倾倒。
酒液如瀑布般如柱坠下, 落到贺松风手上时,如同一块让人窒息的保鲜膜,迅速地将这只手蒙起来, 裹了个严严实实。
手背、手掌、手指甚至是掌心的掌纹,都逃不过这些浓烈酒液的入侵。
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被羞辱、被物化到了极点,仿佛贺松风出现在这里,就只是为了当一个温酒器,用他的体温,蒸暖每一寸酒液,再投喂进主人的唇中。
他甚至都不是一个摆件,而是一个被使用的物件。
贺松风的手半悬在空中,出现了危险的痉挛。
因为这只手太长时间高举,如今又被窦明旭捏住手腕的脉搏,甚至还伴随严重的供血不足。
他的手一直到肩膀都在一抖一抖的,而贺松风的身体太轻,压不住这股痉挛,他整个人都只能无助地伏在窦明旭的怀中。
身体战栗,呼吸急促,面红耳赤时,连着小腹那一团软肉都在不住地抽动。
仿佛窦明旭进入的不是他的指缝,而是他的身/体。
舌头没入指缝一寸,也是没入他身体一寸。
舌头如何将他的指缝舔得一滩泥泞,就是如何将他这具身体玩弄得污脏混乱。
舌头没入指缝一寸,也是没入他身体一寸。
贺松风手指的痉挛让窦明旭很好地吮走每一寸皮肤的酒液。
这一次的酒,比刚才那一口的口感要冷和涩一些。
因为贺松风的皮肤被这些酒浸得发寒了,没有第一次时用体温蒸出来刚刚好的丝滑绵软。
体温被酒液卷走,贺松风很快就觉得手掌好冷。
窦明旭的唇舌就成了贺松风能取暖的唯一去处。
他开始配合窦明旭的唇瓣、舌头还有牙齿的律动节奏,一下子,两个人的关系又发出了奇怪的畸变。
从贺松风牌温酒器,变成了窦明旭牌暖手袋。
窦明旭的舔.舐、抚弄都成了取悦、照料贺松风的动作。
窦明旭明白,贺松风也明白。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出来,一同分享手上蒸腾的酒香,把同一份气息,同一时间吸入鼻腔,含进胸腔,再在对视一下里,缓缓地呼出来。
房间外的脚步声近了一些。
“手举不起来了。”贺松风瓮声瓮气地撒娇。
窦明旭听话放开,贺松风的手就像被拦腰斩断的竹子,哗然一下垂在地上,无力动弹。
但窦明旭又不完全放过贺松风,他低下头,作势要吻贺松风。
贺松风连忙偏头躲掉,同时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指着门外,小声提醒:“塞缪尔先生就要回来了。”
正如贺松风所说,脚步声的踏响已经来到房间门外,甚至是已经停下。
窦明旭顺着贺松风指的方向看去,很快注意力又放回贺松风身上。
即便如此,窦明旭依旧没有放弃。
他又一次的低头,这一次他的手掌拢在贺松风的后脑上,另一只手则托在贺松风的臀上,一再往上、往前托举,不容许贺松风躲藏。
而叩门声,也在这一时刻响起来。
已经是第二声了,按照规矩,在第三声的时候,这扇门就会被打开。
贺松风紧张地用手指掐住男人的手臂,哀哀地恳求:“请不要……”
紧接着是一声如飓风般干脆的哗啦——日式推拉门被一下子拉到底。
门框中央是扶墙醉醺醺的塞缪尔,门外围着一圈跪坐随时等待传唤的侍者,他们并没有低头隐藏视线,反倒是借着前方的塞缪尔,从门框缝隙向房间里投去微笑的注目。
也许是因为干了坏事心虚的缘故,贺松风总觉得那些侍者都在打量他,仿佛在用眼神无声地羞辱他,骂他是一个浪荡表子。
“Angel……”
塞缪尔一边呼唤贺松风,一边从门外晃悠悠走进来。
“在的,塞缪尔先生。”
贺松风心虚地揉了揉自己放下来的头发,一边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搀扶塞缪尔,直到对方落座,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塞缪尔在碰到贺松风的瞬间,醉醺醺地仰倒在香香的美人怀中,塞缪尔深呼吸一下,重重把这口气吐出来,向桌子对面的成熟男人投去大拇指:“Lambert叔叔,好酒量,我想我是真的喝醉了。”
塞缪尔擦了擦鼻子,眉头迷惑地拧起。
他分不清是因为喝醉还是谁泼了酒,这空气里的酒精浓度异常的高,呼吸都像是把鼻子埋进酒壶里深呼吸似的。
贺松风散下来,拨到一侧身前的头发丝撩过塞缪尔的脸颊。
痒痒,麻麻的。
塞缪尔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从贺松风怀里坐起来,诧异地盯着贺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