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个老大,已经哭的俩眼睛跟烂桃似的了,脸都哭皴了,一边走一边喊,还哭道:“我又没有娘了,娘啊,你怎么走这么早,我又没有娘了啊。”
一时间,周围再次哭声一片。
席家人和整个村子的人都来送葬,浩浩荡荡的一大串,抬棺材的前面抬着纸牛,撒钱放炮开路。
棺材后面的抬着花圈,宝库之类的。
在后面,就是给其他祖宗一起烧的各种纸扎,几乎没有人空着手。
小三奶奶葬在三爷爷坟右边,左边是三奶奶的坟。
先给小三奶奶烧了纸牛纸人和财库,又分别给其他祖宗都烧了纸牛纸马。男的烧马女的烧牛,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
最后所有花圈集中在一起烧了,边烧席家大娘还念叨,说什么以前穷,没有什么好东西。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把该给的都给了。说以后有什么缺的,就托梦给孩子们,总不能短了祖宗的东西。
小三奶奶的儿子闺女在坟前又哭了一通,才被人搀扶着起来,颤巍巍的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摘了孝,再吃一顿席,这场事就算办完了。
说是等头七还要在烟囱下面撒草木灰架梯子,说方便小三奶奶回来看孩子们。
曾柳华他们又住了一宿,就张罗着回去了。
席家大娘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各种山货,家里晒的干菜,肉干,自家种的红薯在作坊弄的粉条子,装了十来个麻袋,让他们扛回去,说等过年就不送年礼了,省的来回折腾。
这次回去还带着从席家干活的那几个小的,别人看着他们眼里都是羡慕。
每个月能往家里寄七八十块钱呢,这席家,真的是眼瞅着就起来了。
等进了自家院子,席于飞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虽然在老家吃住的也挺好,但总归没有自家舒服。
云奶奶早就烧了热水,等人进门就下面条煮面汤。一人一大碗喝了,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睡醒了去澡堂子好好的搓洗一顿,就把那几天的疲劳全部洗掉了。
京城没下雪,但是干冷干冷的。
路口来了卖大白菜的车,曾柳华出去转了一圈,直接订了两千斤大白菜,五百斤大葱,五百斤萝卜和五百斤土豆子。
这些,就是北方人过冬要吃的菜了。
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
两千斤大白菜满满的一拖拉机,人家直接送家门口来,家里的酸菜缸都洗干净了,院子里烧了热水,要准备开始腌酸菜了。
大白菜去掉老梆子,再热水里烫一下就放进铺了塑料布的大缸里面。放一层白菜撒一层盐,塞得满满当当之后上面压块石头,再把塑料布封好,然后壮劳力把大缸转到墙根下面,等待美味的发酵。
那些老菜帮子也不会浪费,剁碎了拌了麸子拿去喂鸡,还能多下几个蛋呢。
大葱都放到墙根下面,萝卜土豆收到地窖里。
那里面已经有不少萝卜了,绿萝卜胡萝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
这几天工夫,云奶奶还把后院的大蒜都种上了。进了九九可以种蒜,开春就有蒜苗吃。
“你们这一走,院子里心静的可怕。”云奶奶坐在炕上,跟着曾柳华一起拆旧衣服,然后要打烙背儿,留着做鞋垫子用。“这安静的我心里都慌,每天出去干活儿都没精神。”
曾柳华笑道:“您这是被吵习惯了,哎哟我倒是恨不得心静心静。这一屋堂子的孩子,房顶子都要吵翻了。”
云奶奶哼了声,“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不觉得闹腾了。闹腾点儿好,闹腾证明自己还活着。”
她跟云爷爷岁数也不小了,老头子也眼瞅着八十四了。
老太太心里慌。
不过都这个岁数了,聊这些也不会忌讳。
“那到日子了,你家没祖坟?埋哪儿?”曾柳华问。
“没祖坟,不是有那个陵园吗?就埋里头得了。”云奶奶把手里的布抻平,线头都摘出去,“之前老于老梁也都说了,家里祖坟都没了,家人都找不到了。以后就埋陵园儿,一群人埋一起,热热闹闹的。”
曾柳华想了想,“也行,不过我家老席估计想埋祖坟?也说不好……咱家人那么多,祖坟哪里埋的过来啊,孩子们又不常回去。您嘞说得对,埋陵园也好,热闹。”
席于飞进来,就听见这句话,顿时笑道:“要不这样,让玉玉去找人看看风水,在京城附近包块山地,到时候咱们都埋那边去。”
现在还没有什么私人陵园呢,不过倒是可以问问,回头包块山地,给自家选个好地方单独出来,剩下的等过些年,就能盖个陵园了。
华人就是讲究入土为安,以后陵园的地皮,卖的比活人住的都贵。
这也算是个生意了。
作者有话说:
估计明天也是一章,因为这几天不是过节吗?明天要去一趟北京。
晚上还有人组饭局,我拖到先在还没去呢,哈哈哈
云穆清下班回家,已经有些晚了。
他把车停在门前,也得亏自家院子门口的胡同比较宽,否则就只能跟别人似的停在胡同口那边。
现在乱的很,有的时候一晚上,车窗都会被砸,里面弄的乱七八糟。
大门上有个小锁,锁打开就是个可以把胳膊伸进去的小窗户。
他摸索着进去把门打开,再把小锁锁上,最后合上大门栓好。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隐约有电视声音传出来。正屋门推开,大哥探出头,“回来了?”
“回来了,今天开会有些晚了。”
“行,赶紧回去休息吧,大宝子念叨半天了。”席大哥摆摆手,又回到屋里。
云穆清穿过厢房,从月亮门来到跨院,又转过葡萄架子,进了自家小院。
小院周围篱笆上爬满了月季,长得郁郁葱葱,哪怕是晚上,也能看到上面开着碗口大的花朵,漂亮芬芳。
他推门进屋,先换了鞋,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衣架上,手里的公文包也顺便放在鞋柜上面,这才道:“我回来了。”
“吃饭了吗?”含糊的动静从里屋传来。
“吃过了。”云穆清撩开门帘子进去,看见席于飞撅着腚对着镜子不知道照什么呢。
“怎么了?”云穆清笑道:“脸上又长痘痘了?”
席于飞很爱惜自己的脸,之前上火脸上长了痘,又是喝药又是擦药,还让梁老爷子给他量身制定的养生茶,别提多在乎了。
他转过头,赫然一张大黑脸,把云穆清吓了一跳。
“面膜……”席于飞不敢张嘴说话,手指头按着脸上软乎乎的玩意儿,“你赶紧去洗漱,一会儿也来贴一张。”
云穆清看着那张大黑脸,无语道:“什么面膜?梁老爷子给你弄的?”
“之前市场囤下来的,能减少细纹,预防初老。”席于飞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卫生间,“愣着做什么?洗漱去啊。”
自从年龄一过三十,席于飞对自身保养就上了一个高度。
他之前洗了脸就是擦香香,现在不是了,什么日霜晚霜眼霜这个水儿那个水,都从市场里搬出来,各种研究。
不但研究,还拉着云穆清跟着一起擦,捯饬的天天身上香喷喷的。
云穆清现在自己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每天不是外贸局就是公司,身边一群大老爷们,只有他身上喷香。
不光香,而且每天换着花样的穿衣裳,随便拎起一件儿都是宁新定制的名牌款,那种普通人工作一年都买不起的价格。
再加上那高个头,肩宽腿长的身材,引得一群小姑娘眼冒金光。
只可惜云总手上的大钻戒让她们望而却步,虽然只是听说过有云总夫人没见过,但每次云总只要提起他家那口子,神情都温柔许多,可见是真爱了。
云穆清洗了个澡出来,席于飞已经把面膜揭下来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我是不是显老了?”
“胡说什么呢?”云穆清拎起暖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才多大?怎么就显老了?我瞅着跟二十出头一样,年轻着呢。”
席于飞哼笑,“都三十出头了,还年轻……你快过来,贴面膜!!你比我还大好几岁呢!”
“大两岁……行,这玩意怎么用?”云穆清深知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大宝子呛声,他一边儿往自己脸上糊软塌塌的面膜布,一边问道:“怎么想起弄这玩意了?谁说你了?”
席于飞叹了口气,“车上新来了几个年轻人,一个个活力四射的。”
之前他算是车上最小的一波,如今已经成了老的那一拨了。
不过他还是副车长的位置,铁路好几次想要给他提位置,都被拒绝了。
当车长不好请假,他偶尔还得跟外贸局出国“出差”呢。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一个月的,做车长不合适。
而且他现在只是职位不高,但级别高。车上那个新换的车长大事小情还得找他呢。
梅雨早就提干了,成了副站长,也成天忙的脚后跟打屁股蛋,还不如他这个副车长清闲呢。
铁路又增加了好多条线路,车站都开始准备重修了,还有要盖个新车站的打算。
总之,这些当官的忙得很,只有他比较任性。
云穆清糊了个大黑脸,说话也张不开嘴了,“你就是爱多想,跟那群青瓜蛋子站一起,你比他们还年轻好看呢。”
“少来!”席于飞哼笑。
他嘴上说少来,但表情却有些小得意。之前还有人问他多大了结婚了没,一听他三十多了结婚好多年了,都特别惊讶。
席于飞给自己擦眼霜,还嘟囔呢,“一眨眼都三十多了,你也快四十了。”
云穆清不乐意了,“怎么算的岁数?我才三十五!”
男人四十还一枝花呢,再说他跟那群秃头大肚子的男人可不一样,他花期长得很。
如今已经九零年了,京城初现繁华景象。
席于飞终于保养完他那张脸蛋子,撩起被窝上了床,“对了,记得明天去换身份证。”
一代身份证其实从84年就开始发了,但那时候还没有普及到全国,只有某些单位才会用。
那时候的身份证还是手写的呢,照片也黑乎乎糊成一坨,什么都看不清楚。
有的时候身份证上名字还会写错,日期也有错的,直到后面全面实行身份证了,才有人拿着户口本去换了新的回来。
新的身份证就不是手写了,都是机打,个别生僻字还打不出来,有被当场要求改名字的。
因为身份证更加规范了,出门短期的可以不用介绍信了。不少京城周边的年轻人学会了旅游,于是大街上人更多了。
琉璃厂那条街就是初代的景点儿之一,有游客还溜达到胡同里来,站他家门口往里面张望,以为席家大院也是景点儿呢。
以前家家户户都有敞着大门的习惯,后来被烦的开始关门了。
云穆清见席于飞去躺着了,忙不迭的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去卫生间洗干净,“知道,你的都换了?”
“单位给集体换的,”席于飞翻了个身,看着云穆清钻进被窝,伸手自然的搭在对方腰上,“明天我休息……”
云穆清眼睛一亮,“明天我也休息。”说完,反手就关了灯。
两个第二天都休息的人一觉睡到十点多,不过云穆清起来之后吃了饭就去工地了。
过俩月就是京城这边举办第一次亚运会的时候,他那个工地距离会场比较近,上面要求最近要抓紧。
家里仍旧静悄悄的,虽然是个假期,不过席家产业不少,放假了也都去帮忙。
上岁数的老人要么出去遛弯,要么就去前面的中介所了。
那里现在简直就是个中老年八卦消息集中站,每天都坐着不少老头老太太。
虽然闹腾了点儿,但也有好处。方圆不说百里,但十里房源基本都集中过来了。
八零年九零年都是出国热,这时候的欧美被知了们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就连月亮都比国内圆,而且满地都是钱,随随便便就能成为大款。
吸引的不少国内人出国,就是那种卖地卖房子也要出国的。
席家因此收了不少房子,转手又往外租,每个月都有不少进账。
以前人们都觉得租房子比买房子划算,因为房子都是单位的,根据房子大小一个月租金一块到五块不等。而买一间房子至少两百块,够租好多年了。
但现在租房的价格已经水涨船高,从一两块变成了一二十。以前两百块的房子更是翻身成了两千多块!
很多年轻人结婚不想跟家里人挤着住,就想买房子。但两百的时候不买,如今两千块了,就开始着急了。
楼房价格也十分夸张,一套两居室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五六万,据说还得涨。
席于飞心说现在五六万都是便宜的,再过几年,五六万连个厕所都买不起。不过四合院的价格还不算太夸张,最便宜的一间倒座房两千块,正房一间五千块,整个院子下来也就是几万块,虽然比八零年翻了将近十倍,但仍旧属于便宜房子。
不过现在大家都流行什么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楼房比平房受欢迎多了。
等亚运会结束,国家引进大批外商,房价就开始坐火箭了。尤其是二环内的平房四合院,因为拆了好多,留下来的院子价格直接奔上千万。
曾经有个笑话,说一对夫妻在四合院价格长到几百万的时候把房子卖了,出国赚大钱。赚了几千万回来发现,房子也跟着长到了几千万,而且有价无市,不好买了。
曾柳华也发现了房子涨价快这件事了,压根用不到儿子提醒,只要有合适的,她就买。如今手里攥的房产,比云家还要多,这就是自家的底气,有了这些房子,家里儿子闺女出门腰杆子都是硬的。
席于飞出了门,看见有人在自家门口张望。
见他出来连忙问这个院子是不是可以开放观赏的,席于飞都无语了,指了指旁边的牌子,“私家院落,禁止入内。”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院子,是私人的?大杂院?”那人有些不依不饶,“这不是以前的老院子吗?听说之前住过贝勒。”
席于飞不耐烦,“住过王爷如今也是私家的。”他落了锁,推了自行车走了。走出老远去回头看,那几个人还趴在他家大门上,透着门缝往里面瞅呢。
简直有病。
古玩店里人变多了,张大嘴请了不少老师傅过来当掌柜的,他自己就在后院,跟一些老人们侃大山。
主要是他岁数也不小了,快六十了,不想出去折腾。
去各地收老玩意的已经成了他徒弟和儿子,只有拿不准的才会打电话让他过去掌掌眼,否则压根劳动不了小贝勒大驾。
“听说了吗?”见席于飞来了,张大嘴亲自泡了一壶好茶,“潘家园那边的旧货市场,说是要改成古玩市场。到时候咱家去那边开店吗?”
席于飞道:“你忙得过来就去呗,人多流量大,你们整的那些工艺品也好往外卖。”
张大嘴嘿嘿直笑,“主要是旁边老朱说打算过去开个店,他家有个窑。”
席于飞懂了,是做假瓷器的。
古玩这一行,水太深了。就算是张大嘴和一些资深的老师傅,偶尔都会被打眼。
不过他家好东西也多,这两年在古玩圈子里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号,很多人想要淘什么好东西,都会过来看看。
之前还有拍卖会的人过来,想让他们出件拍品。
席于飞就把之前翻出来的一张油画交上去了,被一些西方古董鉴定员鉴定为是什么流派里很厉害的一个画家画的,一幅画拍出了两百多万刀的天价。
那时候还不到九零年呢,这件事简直震惊了古玩行业的一大群人。
席于飞也吃了个大惊,让张大嘴赶紧收拾出来一间屋,专门放他那些从国外淘回来的欧美的老物件儿,还请了个懂这个的老师傅帮忙盯着。
没办法,他们一屋子人,谁都不太懂西方这些东西。席于飞知道的也就是什么毕加索梵高这些名气大而且名字短的,稍微长点儿他都记不住。
因为这个,他还专门出国了几趟,找了乔尼帮忙,买了不少欧洲那边的老画作老物件回来。还有很多国外的工艺品,这玩意弄回来价格高,买的人还多,着实赚了一大笔钱。
主要就是这个年代,崇洋媚外的有点儿多,不赚他们的钱心里不踏实。
乔尼还跟他约好,等亚运会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回来京城玩。赛利亚一家子也打来了电话,同样是决定亚运会的时候过来旅游。
席于飞答应了让他们都住在自己家,好好的体验一下华国人古老住宅的乐趣。
潘家园目前只是个旧货市场,张大嘴经常带人过去淘老东西,买回来不少老家具老瓷器之类的玩意。听说那边要改成古玩市场,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琉璃厂这边虽然很好,但谁都希望自家店更大一些。
席于飞手里有钱,就让张大嘴做主,去那边找个好位置买一间铺子。也就是这时候潘家园的铺子还能买卖,再过上十多年,那边光靠房租都能吃的嘴里冒油了。
绝对是个宝地。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开始收尾了,估计也就这个月的事儿。
我这几天不是不更新,是因为从北京回来又是来例假又是发烧,到现在都没怎么退烧。
天气还降温,我妈他们出去玩了,我还得去喂鸡,折腾一趟回来人都是虚的。
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有二更,主要是看有没有退烧了,难受
第227章 副站长
“你真不打算换个职位吗?”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云穆清抚摸着席于飞汗湿的头发轻声道:“每次你上了车,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席于飞噗嗤笑出声,“咋还矫情上了?”
云穆清叹了口气,“就是突然觉得,可能自己是真的老了?再过几年,怕是力不从心……趁着这几年年轻,不得好好的……”
“闭嘴吧!”席于飞抬手把云穆清的嘴捏住了,“不是,你长得浓眉大眼的,咋心里这么黄呢?我也不年轻了啊,你不得省着用我!”
云穆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岁数小不觉得,现在突然就舍不得。晚上回来看不见你,我自己孤零零躺在床上,心里就不得劲儿。”
席于飞安抚的摸了摸对方的脸。
从七六年他重生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个年头了。
借着重生的优势,他确实赚了很多钱,而且陪伴在父母身边。
现在父母虽然老了,但很健康,云家爷爷奶奶在梁老爷子的调理下,都九十多了,也是身体健壮,每天都能出去遛弯。
一转眼,他都三十多了,也确实应该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父母,陪伴爱人。
“成吧,我明天去找老宋问问。”
宋思明如今已经是铁路副局了,权利不小,给自己安排个无聊的时候上车跑一跑的工作,应该挺简单的。
宋思明听完席于飞的来意,都无语笑了。
证明人在真正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不是,你才三十出头,就想着养老混日子了?”
席于飞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宋叔,啥叫养老混日子啊?您这话说的,我真不爱听。我这不是把工作岗位让出来,好让年轻人去历练历练吗?”
宋思明翻了个大白眼,“年轻人?哦,你老了?我是不是也得把屁股下面的椅子让出来,给你坐坐?”
“可别?”席于飞连忙摆手拒绝,“您这活儿我干不了,太忙了。我就想要个清闲点儿的工作,多点儿时间陪陪我爹娘。他们都七十来岁的人了……”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声孝顺啊?”宋思明又想翻白眼了。
能把个副局气成这样,席于飞功不可没。
席于飞笑嘻嘻的,“孝顺这不是应该的嘛?哎呀,主要是……你看我总是得帮那边出差,一走就是小一个月。回来又得跟车。得亏我没孩子,否则孩子都得不认识我了。你看我五哥,之前任务一走就是仨月,回来之后我侄子跟他喊叔叔,差点儿没给他气死。还有我四哥,都多大岁数了,出任务一走一年,我侄女看见他就哇哇哭,抱都不让抱……”
“少跟我说这些,还孩子呢,有本事你自己生啊!”宋思明懒得听这些,“你才三十二!”
“我都三十二了,而且我也不说不工作啊,需要我上我也不会推辞是不是?谁车上请假了,或者别的事,我就去替补一下。哎呀,我就是累了,十九岁参加工作,到现在,你看看我,为自己请假了几次?不都是为了国家……”席于飞开始“道德绑架”。
“快闭嘴吧,就你能叭叭。”宋思明头疼,“那你想去哪个部门?”
席于飞道:“后勤咋样?”
宋思明闭了闭眼,“后勤可大多都是养老的和老娘们,你受得了就去。”
“那算了,后勤不行……”席于飞绞尽脑汁,“要不咱们家商场缺人不?我负责服装那块?”
宋思明气道:“服装那块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哦,玉玉派来的人,跟你的有什么两样?咋,你还要跟自己人抢工作?”
席于飞抓耳挠腮,“那我能做什么啊?”
宋思明看他这幅样子,不知道怎么的,还挺开心,“哪有什么空闲的职位,车长你不愿意,站长你嫌累,其实副段长也成,咱们车站……”
“不不不,我梅雨哥都累成狗了,我可不!”席于飞拒绝,“我就是想找个清闲的,按时下班的,有时间陪我爹娘的。宋叔,我待遇已经很高了,也不想往上爬。而且时不时我还得出差呢,难不成我也得平调……”
宋思明啪的一拍桌子,“就副站长吧,我到时候吩咐一下,不给你那么多活儿。你想出去呢就自己调个班,不想出去就在办公室待着!”
好家伙,宋思明知道只要席于飞张嘴想平调走,姓孙的那个不要脸的一定会同意!
凭什么啊,把他们铁路局不当干粮是不是?
席于飞终于有了新的差事,还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他只负责站内人员调动之类的工作,以及乘务员提交上来的建议和乘客的投诉之类。
手底下还有几个兵,一个比自己岁数都大的科长,四个科员,足够用了。
科长也是之前的同事,知道一些关于席于飞的“内幕”,对这位有着不少一等功甚至还有特等功但十分低调的年轻人分外喜欢,哪怕人家比他职位高都无所谓。
人家有能耐,被国家看重,怎么就不能职位高了?
“要我说,早该调动了。”曾柳华听到大宝换了工作,还挺开心,“短途也就不说了,长途一走十天半个月的,看不见你我心里都空得慌。动不动还出差,一年到头在家里也没几天……说是休息三天,赶上放假还好,没赶上放假,家里都没个人儿。”
铁路上工作其实很忙,国庆节春节尤其忙。自从去上了班,都没在家过上几个春节。
华国人对节日的执念还是很深的,尤其是只要节日就想着要团圆。
什么元宵节啊中秋节啊春节啊,不都是为了团圆吗?
结果几个儿子一半都在外面跑,当娘的心里能舒服?
席于飞怀里抱着小侄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外面跑了十多年了,我也该歇歇了。”
如果别人这么说,曾柳华就得怼两句。
三十来岁正是工作养家的时候,歇什么歇?等退休了,有的是时间歇。
但这话是她大宝子说的,曾柳华就一个劲儿点头,“可说呢,这十多年你都没好好休息过。要我说这个工作好,清闲。按时上班下班,离家也近。早就应该换这个工作了。”
以前席于飞在铁路上,虽然往外跑看不见心里想得慌,但那时候家里穷,大宝子出去跑一趟,能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不管是卖钱还是自己用,好歹家里宽松了许多。
如今家里可不差钱儿了。
曾柳华敢说,自己是这个胡同里最有钱的老太太!
谁能跟她似的,手里二十多个房本,几十间屋子出租,还有她的中介所,每天都有钱赚。更别说她还有退休金呢!
她十四岁就参加了革命,后来上了护校,十七岁已经开始上班了。到五十岁退休,如今拿退休金的时间,都快赶上自己上班时间长了。
她认为现在正是自己能干的时候,大宝子也不缺钱花,可不得好好歇歇。
再说,她的大宝,又不差这几个钱儿。
席家最大的几个三代们也都结婚生娃了,如今都是四代同堂,家里从来都不缺小孩子的声音。
席家老大已经成了粮站的副站长,再过几年也该退休了。
席于飞觉得这时间过得真快啊,刚回来的时候他大哥还不到三十呢,铁塔般的汉子,如今已经都快退休了。
二哥三哥同样,他们现在都是干部,五十五岁退休,算一算也没多少年了。
大姐早就内退了,因为年轻的时候饿狠了,后来结婚嫁人哪怕婆家对她很好,但生了几个孩子伤了身子,到现在都补不回来。梁老爷子的意思就是得好好养,好好休息。所以干脆办了内退,每天不是看看孙子孙女,就是拎着包袱来娘家住几天。
这小日子过得,另外两个姐看着都眼馋。
“说的就是,”云奶奶拿着拨浪鼓逗着躺在床上的另一个娃,“该休息就得休息,别年纪轻轻的整一身病,跟我们似的,天天喝药汤子。”
毕竟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在农场的那几年又消耗了许多。如今每天都得喝梁老爷子配出来的药汤,偶尔还得扎个针。不过为了身体健康,为了能多陪陪几个孩子,这算什么苦呢?
“老于也该回来了,”曾柳华突然道:“他回去也小半个月了吧?”
于教授那个出国了的闺女回来了,辗转的联系上了人。于教授一听,二话不说就回了沪市,这几天也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保平安,说是事儿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