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远:“是吗?我觉得还好,下次买的时候换个品种。明天和我去逛超市?”
辛禾雪:“再说吧。”
一号把洗干净的碗碟重新在橱柜里摆放好。
他偏转视线,一只腕足从角落里的小型营养舱里爬出来,它已经重新长出了新的粉红色的肉,看起来营养价值很高。
“%#¥%β*…”
被吃掉了……
被吃进老婆的身体里了……
好幸福……
一号听不懂海洋生物的语言,他关上了橱柜的柜门,发出“嘭”的小小一声。
辛禾雪稍微留意了一下网络上的舆论。
此前席氏订婚宴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即便主流媒体全都默契地闭上嘴,没有流露出任何消息,但部分视频内容和直播间录屏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传在社交平台上。
辛禾雪扫了一眼。
发觉流传最广的那个视频,镜头晃动,画质模糊,但还是能够看见两个Alpha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情况?这是新型商战吗?】
【好兄弟,就是要这样往死里打。】
【哥们,你的视频是用自己家门锁拍的?】
【等等,两分四十二秒的时候右边角落的白西装美人看见了吗?虽然画质上古,但是我觉得他好眼熟啊……】
【上次是和裴总一起出现在热门词条上的吧……关键词#疑似分手】
【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拍视频的到底是谁???】
……裘远。
枪响之后,血液在镜头里绽开生花。
投在地板上的阴影顺着矮几滑落下去,殷红与灰尘相溶,不断蔓延。
辛禾雪看向守在导演监视器前的裘远。
“过!”
辛禾雪杀青了。
众人围上来祝贺,除却今天的主演最后的这幕戏,还有一些前面的戏份要补,不过剩下的都是配角的戏份,和辛禾雪没有关系了。
他微笑着对其他人道谢,走出重围之中。
片场的氛围很好,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辛禾雪此前订婚的事情,至于那个以往经常会在收工时间点来影视城接人的席氏继承人,他们也没有提及他的名字。
“红包,给。”裘远将红包递给辛禾雪,“去去晦气。”
这算是传统了,在完成角色死亡的戏份后,给演员包个红包去晦气。
裘远:“后天剧组就能结束所有拍摄工作了,到时候晚上有聚餐,我请大家到醉仙楼吃一顿。”
辛禾雪:“知道了。”
后面还有工作要完成,导演必须得在现场看着,裘远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就说:“你先回家去休息?”
辛禾雪点头。
威尔还在片场等待自己的戏份,他的第六感很准,神色掩饰不住好奇地询问辛禾雪,“回家?刚刚裘导和你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你们在谈吗?”
在几天之前,威尔还作为朋友参加了辛禾雪的订婚宴,实话实说,这是他参加过的最劲爆的订婚宴,堪比武打片现场。
即便如此,威尔好像并不因为辛禾雪疑似无缝衔接了新的男朋友而惊讶,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正常的,任何人和眼前的青年接触之后都会被他迷倒,即使他是一个Beta。
这是一种超越信息素的吸引力。
一想到连裴光济和席正青两位家族继承人都要为辛禾雪大打出手,甚至到头来还一场空,威尔突然不为自己因为没说出口而黯淡收场的初恋悲伤了。
辛禾雪糊弄了一下威尔的问题。
由于他和席正青斩断了联系,也不再接受原本助理团队的帮助,他现在需要叫一号来接送自己。
在一号抵达之前,辛禾雪倒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他被请去的地点仍旧是那个花园餐厅,毕竟这家菜品是影视城附近最丰盛的,其他餐厅都要稍逊一截。
珍珠耳坠轻晃,灯芯绒长裙雍容华贵,女人带着年长的Omega的温婉,外表是典型的婚后大家闺秀模样。
辛禾雪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并且留意到对方今天穿的服装是纯黑色,眉间还萦绕着浅淡的哀戚。
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二世时的母妃。
辛禾雪顺从女人的示意,在对面的位置坐下,“阿姨。”
“太可惜了……本来以你和正青的缘分,我可以听见你改口叫妈妈的。”
席夫人饱含遗憾地微笑着,她用手帕点了点眼角的湿痕,相比之前的那次见面,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明显细纹。
这段时间应该发生了不少烦扰对方的事情。
除却裴氏和席氏的关系空前恶化,大众舆论的影响……
席夫人轻声道:“我先生去世了。”
这也是她今日穿着黑裙前来的原因,她刚从丈夫的葬礼上离开。
辛禾雪微怔,眼睫不自然地闪了闪,声音也随之放轻了,“我很抱歉。节哀。”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任何语言可以真正地起到安慰效果。
席老先生此前因为席正青坦然提出要和平民Beta结婚的时候被气进了重症监护室,而订婚宴上的不顺必然也有人转达给了他,甚至有可能是带着视频资料禀告给老先生。
在儿子不孝和家族蒙羞的多重刺激之下,怒急攻心,席老先生当即撒手人寰也不无可能。
辛禾雪再次真诚道:“节哀。”
席夫人摇了摇头,展现出释然的态度,但很快她又稍显哀戚地问辛禾雪:“你和正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的不可挽回了吗?”
她想要为自己的儿子当说客,但来意一表明之后就遭到了青年的抗拒。
辛禾雪避开她的视线,“抱歉,我不愿意详谈。唯一能告诉您的,是他先用欺瞒的手段接近我,他的所作所为,我不能认同,也无法原谅。”
“这段时间多谢您的关照,和您相处很愉快。”
辛禾雪将初次见面时席夫人送给他的礼物还回去。
薄薄的一张卡,从桌面这一头推向对面。
席夫人强撑着微笑,将卡重新放入随身携带的包时,眼底不乏遗憾,“正青很爱你。当然,相爱绝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阿姨尊重你的意愿。但如果尚有一丝可能,阿姨还是希望你能够和正青说开。尚存感情的时候错过可能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辛禾雪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他还是陪席夫人用完了这一餐。
虽然菜品丰富,但其实味道还没有裘远做的好吃。
席夫人接到了新的电话,在接通时她脸上的哀戚又消散了,“哦,小德啊,妈妈不在?那外婆现在去接你……”
她笑着和辛禾雪点头道了别。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月亮攀爬上来了。
果然见到了席正青。
席正青身上穿着黑西装,看起来风尘仆仆,灰色义眼底部青黑,充满疲惫的倦色。
可以判断出来,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加上要匆匆准备父亲的葬礼,这些事项叠加到一起,还是让他耗费了许多心力。
辛禾雪让一号到另一边的道路尽头等待。
席正青温声问:“可以陪我逛一逛吗?”
辛禾雪沉默地走在他身侧。
这边从餐厅的街道穿越过去,有一个中央广场,人来人往,周围的商铺灯火明亮,流动商贩的摊子热气腾腾,充满了人间温暖的烟火气息。
广场上放着低柔的音乐,乐声高潮时,一柱柱喷泉水夹着暖光灯的亮光涌出升起。
色彩斑斓,灯火璀璨。
席正青视野里仿佛飘着一点点光晕,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明明在见面之前的这几天里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关于他应该如何道歉,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
但是真正到了辛禾雪面前,他知道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辛禾雪已经不会用从前那样温柔的眼神看向自己,他眼中淡漠得就像和席正青素不相识,即使他们并肩走着,席正青也觉得对方在和自己渐行渐远,谎言在暴露之后,撕裂了巨大的缝隙横亘在他们中间。
最后,席正青还是开口道:“对不起。”
“没关系。”辛禾雪很快弯眸笑了一下,“因为我已经不在意了,所以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可以吗?”
这是席正青能设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辛禾雪对他不再有任何情意,不管是爱还是恨,他不再浪费感情在他身上,只客气地将他当做陌生人。
即使以后再见面,也只有无言地擦肩而过。
席正青薄唇颤了一下,“你不能这么残忍……”
辛禾雪从口袋里取出三样物件,包括之前席正青初次见面时送的月光石项链,两人感情升温时的永恒之心,以及游轮表白时送的戒指。
“行李和小狗,我已经从你的公寓里带走了,这些东西,现在也还给你。”
席正青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他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它们是送给你的,如果你不要,那么它们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价值,我没有把送出去的礼物重新保存的习惯。”
辛禾雪攥了攥手心的三样物件,轻声呢喃:“是吗?”
席正青看他态度有所松动,自以为通过辛禾雪容易心软的性格能够使他屈从,回到自己身边。
只不过,辛禾雪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辛禾雪掀起眼皮,他和席正青目光相接的时候,轻笑了一声,“正青,我当然可以残忍,我还能够更残忍。”
像是在嘲笑席正青的自信,青年的手攥住物件往远处一抛。
音乐响至高潮,喷泉涌出,色彩绚烂夺目。
三样价值连城的物件“噗通”坠入了中央的许愿池里。
夜风从广场另一边穿过来,透过了喷泉,风的温度清凉,辛禾雪拢了拢薄衫,“这次不说再见了。”
他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那些丢进许愿池里的物件,不管它从前有什么样的价值,也和一元的硬币一样沉入池底,它甚至不像那些硬币,它承载的是席正青的情意,而它一文不值。
辛禾雪竟然没有收到席正青的虐心值提醒,K告诉他席正青的爱意值在刚刚满了。
实在太反常,不符合正常人分手时会产生的心理。
说明对方可能对他决然的态度早已经有了预期。
或者说,席正青正在做更大的图谋?
绑架?囚禁?还是什么?
辛禾雪并不担心。
他回到公寓里的时候,裘远还没有回来,看了通讯器,辛禾雪才知道对方早早就和他发了今晚要加班,让他早点睡的消息。
裘远雇了厨师上门来给辛禾雪做了晚餐。
辛禾雪吃完就去洗漱了。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准备去睡觉了。
客厅传来细碎的声响,亮着灯。
湿润润的乌发滴落冷水,辛禾雪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卧室。
“等等……”
辛禾雪都来不及阻止,裘远已经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干净了。
看到辛禾雪出来,他还咧齿笑,“你真好,还给我留夜宵,是你自己做的?”
裘远甚至给出点评,“营养搭配挺均衡,但是鸡胸肉好像没熟?沙丁鱼和南瓜我不太喜欢吃,还有是不是忘记加盐了?另外,冻干有点硌牙。”
辛禾雪白了他一眼,把餐盘交给一号去洗,说道:“少自作多情,那是给狗准备的。”
裘远顿了一下,直接道:“汪?”
他大言不惭,“我难道不是你的狗吗?”
辛禾雪无语凝噎,他松开擦头发的毛巾,任由它披在肩头。
乌发因为湿润而稍显凌乱,有一部分贴着雪白脖颈,兴许是灯光太柔和,溶溶地照亮他的纤长睫羽和沉静黑眸,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融化了的一层薄霜。
辛禾雪蹲下来,语气温柔多了,“小狗,过来。”
裘远自信地迈步。
机械猫却比他更快地一溜烟奔到辛禾雪手边,又蹭又舔。
……原来是给它准备的。
裘远盯着那只机械猫。
难怪刚刚这猫儿子一直在咬他的裤腿。
凭什么这只机械猫叫小狗?
凭什么它能当狗??
他算什么???
辛禾雪没空搭理裘远,准备的猫饭让狗吃了,他没了心情再做,到厨房去,想叫一号给机械猫照着准备一份。
仿生人洗完了碗,正在厨房里捣鼓东西。
辛禾雪微眯起眼,他才看清一号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极其眼熟的项圈。
“……”
订婚宴那一晚缺失的关键性证据,原来就在这里。
辛禾雪忍不住问一号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从那间密室里偷走。
银发仿生人像是做错事情一样在原地立正,双手在身前拿着那个项圈,过了一会儿,坦诚地低声回答:“想要。”
他目光殷切地看向辛禾雪。
好像正在希冀辛禾雪给他套上项圈。
“……”
辛禾雪从厨房退了出去。
回卧室的中途,他在阳台看见了裘远。
Alpha侧对着他,视线是朝着阳台外面的,没有留意到辛禾雪。
裘远迎着月光,仔细地看手心里的帕子,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百合花刺绣一如既往圣洁美丽。
他凑前嗅闻,试图从手帕里再闻到那种冷香。
【裘远爱意值+1】
……变态。
一屋檐子精神病。
辛禾雪回头关上了卧室门,反锁。
整个剧组杀青后的聚餐地点由裘远定在了醉仙楼。
醉仙楼在核心区和第一区都赫赫有名,一直是由拥有纯正古夏人血脉的周家世代经营,酒楼整体的建筑架构即使经过了现代的改良,仍然能够细微处观察到沉淀的浓厚历史感,看起来古朴大气。
室内装修以黑色红色为主调,实木餐桌餐椅,陶瓷灯罩晕开暖色壁灯的柔光,包厢之外是观景露台,另一端接着风雨连廊。
聚餐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在兴头上。
辛禾雪喝了少许酒楼主家自酿的陈年梨花白,大概也就两三杯。
在估量着身体感到不适之前,放下酒杯不再喝了。
外面好像飘起了雨。
大敞着向外推开的两扇窗,窗檐滴滴答答地坠着白色雨线。
下雨的时候,酒楼搭建的风雨连廊观赏性是最好的。
辛禾雪和裘远说了一声,“我出去透透气。”
酒楼的后院长着一棵已经有五百年树龄的银杏树,树梢已经生长到了与酒楼一致的高度。
第二世与母妃仍在冷清的宫殿里时,宫墙一角也长着一棵银杏树,朱红色的庄严宫墙高耸,因为宫人怠懒洒扫,明黄色的银杏铺满了一层又一层,厚得小孩子踩在上面是松软的。
辛禾雪对于第二世孩童时期的记忆很模糊,偶尔才会闪现几幅画面。
他伸出手来,正好接到了雨打落的一片银杏叶,带着冰凉的水。
秋天快要到了。
这说明如果除去培训那两年不算,他在剧情正式开始后已经在这个小世界里滞留有一年之久。
辛禾雪:【目标对象的数值都有多少了?】
【席正青爱意值100,虐心值93】
【裴光济爱意值99,虐心值89】
【裘远爱意值712,虐心值160】
辛禾雪没有特意留意过裘远的数值,系统的程序在判断裘远数值增长的规则上,似乎和汇总计算的规则不同。
提示音里上涨的数值还是正常的,但是在进行总计的时候,却会按照八倍计算。
他最近每隔几天都会问K一遍各个目标对象的数值,好确定脱离世界的时间。
辛禾雪当然不准备在这个小世界耗个几十年,反正大世界观众都爱看be,死亡是目前脱离的效果最好,效率也最高的方式。
由于前半段进度攒起来的七十三个积分在兑换成解药后从下水道流走了,而为了无痛地死亡脱离,辛禾雪已经重新攒了很久积分。
好在裘远是个八倍数值怪。
刷分很轻松。
只是按照八倍的虐心值换算成正常虐心值来看,他其实只刷取了二十分,他留意过了,这二十分主要是当他表现出来身体健康很糟糕的时候增长的。
涨势很慢,而且由于裘远近来总是给他煲各种补汤,他的身体好像又养好了一点。
好在辛禾雪已经掌握了有关裘远的更多信息。
还是对方主动透露的。
在前天晚上,裘远告诉了他未来的打算——
摧毁目前已有的进化体系,打破联邦十三个区的等级秩序,并且赋予异种合法公民的权利和义务。
辛禾雪对此并不吃惊,毕竟裘远和异种的联系一直很紧密,有时候他甚至碰上了裘远和火种组织进行远程的视频会议,裘远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瞒着他,估计是相信了辛禾雪营造出来自己也属于异种的假象,他把辛禾雪拉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为此,裘远已经控制了裘氏的军工厂,他提供给军方的针对异种的高精尖武器实际上无法造成真正的致命伤。
“进化应该返归到自然手中,而不能掌握在人类手里。”裘远是这么说的,他当时认真地望向辛禾雪,“你能理解我吗?”
财阀将进化的途径垄断,在环境日益恶化和基因病高发的生存条件下,普通人为了他们手指缝里漏下的大批量生产的次品药剂和机械零件,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甚至像影视作品里的一样,下城区的贫民必须透支生命来延续生命。
裘远向他解释了席家机械进化的真相。
席家在百年前发现了一种稀有矿物,经过研究他们发现这可以用在机械仿生制造的工序里,它是仿生器官和人体不会产生排异反应的关键,这使得席家突破了技术关卡,从原本仅仅以制造机器人为主的产业模式转型,到后来打开了机械进化的通天道。
除了席家的每一任继承人和骨干亲信以外,没有人知道稀有矿物的产地。
据说矿址的工人是被蒙住眼睛送进去的,避免他们记住来时的路线,并且此后无法再出去,世代定居在矿址之内工作,席氏会为他们提供完美的福利和工作生活设施,但与世隔绝。
裘远想要做的,是炸掉矿址。
K对辛禾雪说:【那种矿物,是世界的本源结晶。】
这样看来,裘远的打算恐怕不像是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他是想要摧毁目前的进化体系,可如果找不到矿址,或者常规手段不能达到目的,那么让异种发起全面反击,把十三区搅得一团糟或许也是他期待的结果。
毕竟不能高估八爪鱼的道德。
飘落的雨线沾湿了辛禾雪衣袖。
有个服务员捧着一束花,上前道:“先生,有位客人声称是您的粉丝,这是他托我送交给您的花。”
是一捧秋英。
它的另一个名字是波斯菊。
这个意象贯穿于整部电影里,因为主人公伊思被卡特两兄弟比作是秋英,旺盛的生命力在耗尽之后,碾作尘,化作土。
辛禾雪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对服务员笑了笑,“谢谢,请你帮我处理了吧。”
服务员有些诧异,不过仍然立即答应了辛禾雪的要求,“好的,先生。”
雨渐渐歇了。
辛禾雪感觉朦胧的酒意已经散去,他沿着原路准备返回包厢。
在穿过园林式庭院中的一道月洞门时,K忽然提醒:【危险。】
然而为时已晚,一股异香袭来,辛禾雪被帕子捂住了口鼻,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可身后架住他的人力气和身量远胜过他,并且随着他的挣扎,异香中的药效逐渐起效,辛禾雪周身的气力都像是气球扎破后一般迅速地流失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软面条,任由歹徒架着走。
辛禾雪的意识有些昏沉,不过五感还没有完全丧失,他还能够微微睁开双眼。
七弯八拐之后,他们离开了酒楼,避开了街道的监控范围,拐进一条小巷子。
漆黑的巷尾已经停好了一辆车。
在他们靠近时,车窗降下。
挟持他的人低声问:“龚家?”
驾驶者点头。
辛禾雪能感受到挟持者和身后几个同伙同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正准备把他送到车上。
有人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谁知道下一秒车内迎头就是一拳袭来。
被拳头砸中眼睛的那个人痛得发出了“嗷”一声。
巷战突然打响了。
车里出来的这伙人显然和外面这群不入流还不熟悉业务的愣子不一样,他们是有着真本事的。
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叫人牙酸。
架住辛禾雪的人被人从后方偷袭,横劈了一下后颈,瞬间昏过去。
有人立即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辛禾雪,态度良好,但不由分说地将辛禾雪送到了车上。
驾驶者不知道在向谁汇报,“是,是的。”
“请您放心,我们会立即将辛先生送到自动驾驶飞行器上。”
辛禾雪正在猜想这群人会是谁的人手。
巷子里倒了一地的显然是席氏家臣龚家安排的人,在订婚宴之前,他们就找到黑蛇想要解决他。
现在驾驶车辆的呢?
席正青安排的人?
辛禾雪不确定席正青是否已经查出了龚家的不臣之心,所以才派人在这里截胡。
不过他也没有精力再细想下去了。
那股异香显然有令人昏迷的功效,辛禾雪身子一歪,已经躺在座椅上丧失了绝大部分意识。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判断,自己应该是被人从车上转移到了那人口中的“自动驾驶飞行器”上。
驾驶平缓,飞行器内条件舒适,他彻底昏睡过去。
“阿雪。”
“阿雪。”
“阿雪?”
Alpha就像是叫魂一样。
把辛禾雪吵醒了。
入目皆是陌生的环境,木质家具,木质地板,整洁干净。
是席正青。
还真是特别好猜。
辛禾雪从床上坐起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脚踝被束缚住了。
柔软织物垫在脚环内侧,链子即使做得再精美,也无法掩饰它是锁链的事实。
一端束缚在辛禾雪的右脚,另一端锁在床脚的柱子。
席正青并没有收缴起辛禾雪的通讯器。
辛禾雪没有搭理对方殷切的嘘寒问暖,而是滑开了通讯器的屏幕。
不出所料,没有信号。
只是在驾离信号区之前,辛禾雪还收到了裘远的信息。
【裘远:你在哪?】
席正青原本不想要收起辛禾雪的通讯器,只是看他盯着屏幕的时间久了,席正青视线一瞥又瞥见联系人的名字。
温和的假面迸出一丝裂缝。
他对辛禾雪道:“我能帮你把这个保存起来吗?这边没有信号,反正也无法让通讯器实现功能,我帮你先保存起来……”
辛禾雪没有反对,席正青顺利地通讯器拿到了手里。
紧接着就被辛禾雪扇了一巴掌。
辛禾雪这一下完全没有收力道。
席正青被打得偏过头去,左脸火辣辣地发烫发麻。
口腔内侧已经弥漫起了铁锈味,他毫不犹豫地卷走渗出来的血液,吞咽下去,还笑得出来,温声对辛禾雪说:“谢谢。”
辛禾雪被他这个没脸没皮的态度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就和一拳砸在棉花上一样。
看见辛禾雪面露不悦,席正青膝行地更凑近他跟前,捧起刚刚辛禾雪扇他巴掌的手,吹了吹,“打疼了吗?”
辛禾雪皱起眉心,怀疑道:“你疯了?”
席正青的神情凝滞了一瞬间,抬起头来看向辛禾雪,“我没有。我只是……我不能离开你,我忍受不了的,你不能这么残忍。”
辛禾雪没空听他的屁话,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
被锁环桎梏的右脚,踹到席正青肩膀上,辛禾雪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简洁地命令道:“钥匙,解开。”
即使用了柔软织物在内侧充当缓冲的软垫,青年的脚踝还是被锁环勒出了痕迹。
足踝雪白得晃眼的肌肤,那抹粉意过于瞩目,像是让人狎昵地亵玩过,或者用牙关抵着恶意研磨轻咬,才产生了这样的暧昧痕迹。
温热的大手扣住那只脚,指腹在踝骨处反复摩挲,席正青轻声道:“就这样不好吗?你哪里也不用去,外面太危险了,我会为你准备一切的。”
辛禾雪肌肤敏感,被他弄得很不舒服,冷声重复:“钥匙。”
席正青佯装无辜,“钥匙不小心落在窗外的大山里了。”
辛禾雪顺着他的话望向玻璃窗外。
苍苍莽莽,十万大山,看过去毫无边际,深深的碧绿像是大自然织就而成的囚笼。
把人吞进去之后无法再逃离。
这里会是哪?
辛禾雪好像有了猜想。
他挣开席正青的手,右脚重新踏在地板上。
辛禾雪改变之前的态度,他倾身向前,手轻柔地抚摸过席正青左脸上的红印,“疼吗?”
席正青摇头。
辛禾雪脸上温柔,语气更像是蛊惑一般,“解开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席正青向前,他们亲密无间地额头相抵,好像又回到感情最好的时候,他顺着辛禾雪问:“什么秘密?”
辛禾雪任由对方亲吻了自己的额头,轻声道:“关于我,关于你,关于你和我的……秘密。”
席正青也不想锁着他,那抹粉迹很碍眼,一想到是锁环留下的,而不是他留下的,席正青都会产生嫉妒的情绪。
辛禾雪看他态度有所松动,手指插入席正青的黑发中,使得席正青舒爽得头皮发麻。
他继续说:“听话的狗会得到奖励。”
席正青顺从了辛禾雪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锁孔后“咔哒”一声就解开了锁环,期待地问道:“什么奖励?”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秘密吗?”辛禾雪牵起轻笑,“其实……”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和裴光济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