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凌曜表情不变,但手上速度极快,立刻捂住陈叔的嘴,同时环顾四周,等陈叔冷静下来,才慢慢松开手,将窗户重新关上,拉起窗帘,又在屋内里里外外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监听设备之后,刚要示意陈叔开口。
忽然,他看到桌上那只耳环,眉头一皱,走上去拿在手上。
“这是…贺夫人刚才进屋换衣服时不慎落下的,我刚刚才找到,还没来得及送给她,”陈叔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看不相关的事,心中更加着急,“不说这个,端……”
端凌曜转身将自己的手机塞进他的手里。
“……端总…”
端凌曜竖起手指,示意他在自己手机上打字告诉他,陈叔虽心中不解,可还是立刻照做,端凌曜将那只耳环丢到一边,一面在屋内踱步,一面继续道:
“陈叔,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你是今天早晨发现爷爷离开了?”
陈叔比端老爷子小十几岁,也是个老爷子,光是打字已经花费他全部的精力了,闻声抬头,眼神追随端凌曜的动作,张了张嘴,又开始落泪:“老先生昨晚睡得早,喝了中药之后就睡了,说今早要早起练太极,然后到了每天早晨起床的点还没起,我就上去喊他,结果就见他……”
陈叔抽噎起来。
端凌曜抱起桌上垒起来的白布放到书架上,脱下外套往桌上一扔,从地下捞了一套丧服穿好,转身走到陈叔身边,随口问:
“爷爷心脏不好,怎么想起来练太极了?”
端凌曜看着陈叔在手机上写下的内容:我半夜起床时听见老先生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走进了看只觉得有股味道,但没多想。结果今晨我发现老先生的异常时,小端总立刻冲了出来叫了医生来开死亡证明,紧紧抱着老先生,不让我近身,他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端凌曜看他没写完,以为他是在等自己反应,于是迅速打下两个字:然后?
但陈叔却似愣住了,手指迟迟未落下,直到端凌曜不耐烦看了他一眼,才匆匆回过神,伤感道:
“老先生说…上回您带着夫人和两个小少爷来时弄得不愉快,他要好好锻炼身体,好日后再抱一抱曾孙子,一家人再办一趟家宴,弥补弥补。”
端凌曜眸光猛地一颤,裹在身上的丧服尚未来得及系上腰带,被风再次掀起盖在他的头顶,竟渐渐地与年幼时被那位老人家轻拍发顶的触感融合。
他猝不及防回过头,发现后背空无一人,而是窗又被吹开了。
“……”
端凌曜的嘴唇几不可见轻颤了两下,又再次紧抿成一条直线,强迫自己转过身,眼底倒映着陈叔打出的字:我远远看到老先生的胸前出现指印和几个注射针眼
五分钟后贺蔚突然听见一道巨响,连忙循声望去,只见端凌曜身着丧服携着一身怒气大步走来,贺蔚见状连忙安抚客人,迎面挡在他的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斥道:“你发什么疯!”
“让开。”
“现在底下还有宾客媒体,你要发疯也等他们走了!”贺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她决不能让端凌曜在这里闹开,她伸手正欲抓他的手臂,但端凌曜直接侧过身,反扯住她的手臂,往身后狠狠一甩。
“我说,让开。”
贺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端凌曜!”
端凌曜充耳不闻,大步闯进卧室,端老爷子已然被换好寿衣,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平躺在床上。端凌曜站在床尾,隔着层层帘幔看着爷爷的脸,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化作了火焰,把心口那个破罩子瞬间烧炸了。
“你干什么!”端凌宇从床边爬了起来,还因跪了太久晃了晃身子,冲到端凌曜面前狠狠扯住他的衣领,吼道,“你现在知道发火了?!爷爷在世时是怎么不见你过来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想你!”
他这一嗓子几乎吼得楼下人全听到了,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上楼,几个媒体还想趁机冲上来,被保镖拦住了。
端凌曜身高近一米九,看任何人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他盯着端凌宇,嗤笑了声。
“你还有脸笑!如果不是你送来的——”
药那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道劲风立即袭向他的脖颈,端凌宇本能要躲,但端凌曜却又再此时释放信息素!顶级的Alpha信息素迅速席卷整个屋内,下一秒端凌曜捏着端凌宇的脖子将他压回墙上!
轰——!
周围顿时响起阵阵尖叫夹杂着偷拍的快门声,贺蔚艰难地从人群中冲了进来:“端凌曜!你做什么!还不松手!”
端凌曜掐着端凌宇的脖子,紧扣颈侧的五指逐渐收紧,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涨红,眼底浮上血丝,冷不丁笑了:“动手前没想过会有今天?”
“你…畜生……”端凌宇抠着他的手背,眼神几乎要杀人,“杀…自己…亲爷爷……”
随着端老爷子的离去,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的兄友弟恭彻底破碎,端凌曜笑着点点头,眼睁睁看着端凌宇抵抗的力道渐退,才将他当垃圾似的扔到一边,大步绕到端老爷子身边,拿出从房间里随手带出来的剪刀,在惊呼声中剪开了他的衣服。
果然看到左胸上的指印和注射痕迹。
“陈叔,报警!重新请医生过来做尸检!”
“是!”
端凌曜把剪刀扔到端凌宇面前,听着他剧烈的呛咳声,走到他面前睨着眸子道:“很好,你想闹大,我奉陪。”
得到命令的保镖上楼护送宾客离开和保护端老爷子的尸体,屋内渐渐静下来了,直到端凌宇的咳嗽声渐停,他才哑着嗓子抬头,眼底毫不掩饰的畅快:
“你?奉陪得起么?”
他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往端凌曜怀里一扔,笑道:“我嫂子可比你聪明多了。”
端凌曜眉弓一压,握着怀里的手机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低下头——
“老实点!”
沈穆被狠狠拽下车。
作者有话说:最后的剧情要开始了,大家不要觉得老端很暴躁哦,宝宝们可以想想想看什么番外,我目前想的是一个猫猫化穆穆嘿嘿,一个古风那种穆穆,一个现代穆穆,然后还有别的想看的吗!另外大家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隔壁捉奸成双和刀刃,一个有点虐一个纯甜[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请给辛苦码字的月月一点评论吧!爱你们!
时间倒流至三十分钟之前。
外面下着暴雨,空气里弥漫着湿热的潮气,地上更是布满潮湿的脚印,沈穆本就没站稳,地上又滑,一个重心不稳身体不受控向旁边一歪,差点摔倒。
好在唐管家一直跟在他身边,见状急忙圈住他的肚子,手臂结结实实在这饱胀的孕肚上一勒,沈穆顿时抓紧他的手臂,捂着肚子痛得浑身发抖。
就算这人的手臂不比端凌曜的粗壮,但发力时手臂肌肉坚硬无比,沈穆明显感觉到腹部的紧缩,狭窄的生|殖|腔本就被两个孩子撑得极薄,哪里经得住这样用力一压,更别说刚才在家里也碰到肚子,本就下坠的腹底更是漫开一阵胀痛,隔着衣物都能摸到孩子弓起的胎身。
好孩子,别动了……千万别在这时候出来,沈穆在心里说,可这种事又岂是他一句话就能哄住的,他虽然只活下来了两个孩子,但经历过四次生产,对这股痛感并不陌生。
但幸好出门之前得到的Alpha信息素够足,沈穆握着唐管家的手咬住嘴唇,冷汗扑朔朔下落,沿着鼻梁骨顺着惨白的脸颊滑下,又凝在匿在衣领后的下巴尖上,随着他的喘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息素从汗水里散出来,迅速融进工厂内闷窒潮湿的空气里,沈穆揉着肚子熬过这阵假性宫缩,慢慢抬手抹去快要滴进眼里的汗珠,环顾四周。
天色太暗,能看见的东西太少,他一下午被拽着换了一辆又一辆车,被车内的皮革味熏得头痛欲裂,又熬过几次假性宫缩,早已没什么精力了。
沈穆强打精神低下头,眯着眼看了看地面,又拿足尖碾了碾,路面十分光滑平整,而且几乎听不见摩擦声,倒是和工厂生产间的路面材质很像。
不等沈穆再继续想,头顶的灯“刷”地亮起,骤然的亮光点亮周围,晃得沈穆下意识闭上双眼。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
嗒、嗒、嗒。
这声音愈发靠近,沈穆用力甩了甩头,乌黑湿亮的睫羽颤了颤,才缓缓抬起,循声望去——
他仅看见一缕灰色衣角就被摘下了眼镜,紧接着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轻柔地盖住他的眼睛,替他挡住了眼前的光。
沈穆怔愣在原地,眼前一片黑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异样从心头涌起,仿佛曾经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一般,但他又全无记忆。
正迷茫之时,他就听唐经理恭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老板。”
“嗯,辛苦了,”男人捏着沈穆的眼镜左右检查,确定没有异样之后直接扔在地上,拿鞋底碾碎了。他捂着沈穆的眼睛,见他发丝凌乱,又耐心地替他挽起长发,雪白皮肤上渗出一层冷汗,男人用指腹抹去了,挪到鼻翼下嗅了嗅,“才做过?”
唐经理回答:“……是,昨晚。”
男人搓着指尖:“怪不得。”
味道没那么浓,不过能用。
男人又弯腰凑在沈穆面前,抚摸着他明显下坠的孕肚,捂在他双眼上的手清楚地感受到眼帘的颤抖,察觉到他额头上异常温度,正想说话,但搭在他的肚子上的手忽然感受到什么,他的目光不由得向下一看。
包裹在浅棕色风衣下圆隆高耸的孕肚肉眼可见开始发紧颤动,沈穆又拧住唐经理的手臂,红艳的嘴唇再次被咬住,男人嗅到他身上失控的信息素气味,这才放下心来似的拍了拍他正在发硬的肚子,沈穆闷哼一声抱住自己的肚子。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赫然出现在男人眼下,他笑问:“来之前没搜身?”
他语气很随意,这张儒雅的脸上笑容也很真诚,但唐管家却不由慌张起来,也发现了沈穆手指上的戒指,嘴唇一抖:“……他的衣服是上车之后换的…我亲手拿的,全程都开了信号屏蔽仪。”
言下之意是就算有定位器也没效果。
男人夸道:“做得很周到。”但手上动作却截然相反,扬了扬下巴示意唐管家抓住沈穆的手。
沈穆虽然已到随时会生产的时候,但手指不见水肿,依然匀称笔直很是漂亮,反衬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显得没那么朴素了。
男人没花什么功夫就摘下了这枚戒指,随手抛给唐管家:“拿去处理了。”
但沈穆立刻开口了:“里面没东西,只是一只戒指而已……我答应你们的要求,把戒指还我。”
这枚戒指是他大学期间用攒下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买下的结婚对戒,内圈里有他和端凌曜名字的字母缩写,已经二十多年了。
沈穆听不到男人的回应,抿了抿唇,主动贴上挡在自己眼前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掌心,鼓足勇气拿了下来。
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直直望了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漆黑色的长风衣,沈穆愣了愣,视线一步步向上,借着光,看清男人的脸。
男人脸上的和煦又纵容和记忆深处的画面逐渐重叠,沈穆睁圆了双眼:
“……薛叔叔?”
七月中旬,沈穆第二次补液之前。
端凌曜刚结束通话往回走,就见郑梦时站在病房门口冲他微微颔首,似乎是有什么要对他说。端凌曜之前让他去查游轮里发生的事情,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有了结果,便领着他往消防通道走,刚关上门,不等端凌曜开口再问,郑梦时立刻沉声道:
“有一个消息,薛其坤现在是薛将军的小儿子。”
“薛其坤…那晚和徐祺然一起来的医生?”端凌曜不禁一愣,“你说的是…首都那个薛将军?”
郑梦时点头。
薛将军,是百年前平定首都暴乱的功臣,那时世界刚刚提出信息素等级这个观点,明文规定以信息素等级规束Alpha和Omega的行为以及活动范围,减少信息素外溢造成的人群摩擦暴乱,并建立了Alpha、Omega监管局用以监控两种性别人群,一定程度上维护了Beta常年低下的社会地位,减少了Beta婴儿的死亡率。
但有部分Alpha和Omega认为这样损害了他们个人的自由,矛盾不断激增最终随着国内第一名Beta外交官的上任终于爆发。
当时作为Beta的薛将军便是前往镇压暴乱的功臣之一。
只是百年过去,薛将军是否活着还是个未知数,端凌曜想起郑梦时说的话中加了个时间限定,皱眉问:“现在?”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新闻里的消息,“薛将军的小儿子不是死在飞机失事里了吗?”
“是的,薛将军的儿子薛其坤因飞机失事离世,薛将军听闻后悲痛不已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所以五十年前举家搬到A国。截止今日已经卧床三十多年,上个月还因心脏骤停险些离世,但不知用了什么药,现在已恢复意识。”
郑梦时从手机里调出资料,展在端凌曜面前,端凌曜扫了眼:
“这是徐祺然当初研究第二性的学校,你是说他们学校暗中与薛将军有合作,研究用药。”
郑梦时点头,又滑到下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一身黑色风衣,在机场步履匆匆神色紧急,端凌曜一眼看出来:“薛其坤。”
“这是您与夫人从游轮下来之后的第八个小时,他出现在A国的机场时的照片。”
郑梦时的意思相当清晰,薛其坤同样出现在游轮上,同样是科研院的研究员,对第二性有一定的了解,如果说那天游轮上拍卖的香水真的是沈穆的信息素萃取液……那么对端霜琼下手的人也一定是他们。
端凌曜将手机还给郑梦时,面沉如水。
他没想到背后居然能牵扯到这样的人物,但转念一想又不意外了,如果不是这样的地位,拥有这样的权力,也没办法压制磐衢。
“原来如此。”
端凌曜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做得很好,剩下交给我。”
郑梦时点头,转身走出消防通道,端凌曜靠在墙上,单臂环胸,手掌摩挲着下巴毛尖的胡茬,沉思良久,还是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名为“顾老”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顾老,是我端凌曜,我有件事想请打扰您……您记得薛其坤吗?对,薛将军的小儿子……是,是,右手手背上有胎记是吗……好…”
等挂了电话,端凌曜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刚要出门又定住了。
这样的人怎么发现沈穆的?
沈穆的信息素的确很高,但不代表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高更稳定的S+Omega,与其浪费功夫找一个身体不好的信息素源,又为什么不在登记在册的Omega上找一个健康的?以他们的身份和权力,完全可以。
端凌曜向来对沈穆以外的人都自私冷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比较有任何问题,他只是不解,其中必然还有他没发现的联系。
只是没等他发现更深层的联系,端霁羽就出事了,手术成功的那天,他与这位名叫薛其坤的科研员正式碰面,盯着他刻意包扎起来的手背,端凌曜给郑梦时发去消息让他带警察来,并趁机打湿薛其坤手上的绷带,在他解开绷带的瞬间看了过去——
没有胎记
他不是薛其坤。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一直到此时此刻才被解开,看清端凌宇手机上照片的那一刹那,他自己的手机上赫然闪出郑梦时的消息:
“端董,抱歉刚刚才查出来,薛其坤是夫人的养父,就是当年将他卖给沈家的夜店老板,他不是薛其坤,而是薛将军遗落在南城的私生子,真正的薛其坤,已经死了。”
但端凌曜浑然未觉地抓住端凌宇的手机,盯着照片,照片里的Omega抱着肚子蜷起身体躺在冰凉的地面上,那条清晨被他弄出吻|痕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绑上了那条透明输液管。
透明输液管里一片血红。
端凌曜猛地起身,眼底瞬间渗出血丝。
“……穆穆!”
作者有话说:谜底一点点被揭开啦——[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请给辛苦的月月一点评论吧!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84章
被扔在玻璃罩里的Omega仿佛橱窗里漂亮精致的洋娃娃,蜷缩着身体沐浴在洁白圣洁的之下,即便脸颊被长发遮住了,但湿润红艳的嘴唇微微张开,殷红的舌尖随着喘息的动作若隐若现,依然不难想象这是怎样美艳的一只Omega。
围在玻璃罩外的几名保镖喉结颤动,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然地攥紧,目光又落在Omega裸露的手臂之上。
痕迹还新鲜着,攥握手腕留下的指印、亲吻留下的吻|痕,甚至碰撞时弄出的破皮伤口,点缀在Omega雪白光滑的皮肤上,惹眼得很。
这种事情做起来大多没什么差别,凭着本能尽兴就行,所以光是看着这些痕迹就能知道这只Omega是怎么被另一个Alpha占有的。
不清楚是刻在Alpha本能里的占有欲作祟,还是这次工作耗时太长太久没纾解,有几人竟发现自己居然起了反应,嘴里笑骂了句。几人荤笑起来,看着玻璃仓里的Omega,眼神多了几分恶劣。
他们都是道上有名的职业杀手,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什么美人没见过,居然还对个大着肚子的Omega起了反应,真是没出息。
不过话又说出来,这样的Omega还真没干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比正常Omega更热更紧。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打算待会趁着活干完,来试一把,但不等他们再收回目光,头顶上的装置骤然发出轰响,薛其坤从他们背后走来,虹膜开锁打开玻璃门,门打开的瞬间,浓烈的Omega信息素海浪般奔涌而出,一瞬间充盈整间实验室。
众人表情骤变,身体猝不及防做出最本能的反应,下意识就要跟随薛其坤的脚步踏进那间玻璃房,但薛其坤却只是俯身关上了沈穆手臂上的止血阀,确定他还活着,又重新出来了。
玻璃门重新关闭,那股信息素气息没了源头却依然霸道,薛其坤转过身,淡声吩咐下属:“先拿一部分去化验,确定浓度之后过来向我汇报,实验室内通风排气调到最大,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靠近这里。”
得了指令的几人纷纷去办,薛其坤又戴上耳机,听着电话那头惊恐的呼救,表情不悦:“…放心,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你只需要再拖延一段时间就好。”
“一段时间?一段时间是多久?!端凌曜现在就要重查那个死老头的死因!你确定不会查到我身上么?!”端凌宇在电话那头狠狠踢翻茶几,又嫌不解气,将房里东西狂砸一通之后才冷静下来,捏着眉心走到窗边定了定神,继续道,“薛先生,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给了您想要的,您也要按照约定,否则……”
端凌宇刻意停顿的语调听得薛其坤心里冷笑,但语气却依旧温和:
“端总放心,我们都是朋友,警方那边也已打点好关系,不会有任何闪失,等‘香水’顺利到达那边,我们的合作将更加密切,您会代替端凌曜成为磐衢真正的掌舵者。”
说到端凌曜三个字时,玻璃罩里的沈穆忽然蜷了蜷手指,只是谁都没发现。
薛其坤说话向来是平静温和的,有股让人信服的魔力,又隔着电话,端凌宇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躁动畏惧的心情很快安定下来,重重坐回床边:“…好,谢谢您…刚才是我太着急,失礼了。”
“我能理解你现在焦急的心理,但是端总,在飞机起飞之前,接下来请严格按照我的指令,不要再激怒端凌曜了,谁都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好、好…抱歉,是我一时情急,”端凌宇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但我也想拖延更多时间……”
他以为薛其坤不了解端家的事,
没想到端凌曜居然不惜端家、贺家甚至沈穆的颜面,也要把这件事直接闹大,现在无数媒体都盯着警局和端家,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想下手都难。
但幸好在这之前把沈穆带出来了,薛其坤烦躁地拧了拧鼻梁,又敷衍了两句就借口在忙,匆匆挂断了电话。
“蠢货。”
端凌宇以为他不清楚端家的事,却不知他在端家的眼线早已把所有事情汇报给他,包括端家老爷子死后端凌宇迫不及待通知公司那些老股东们又提前联系媒体,企图把端凌曜往身上泼“不孝”“下毒杀害祖父”的脏水,简直蠢到极致。
这样的人,留下也是隐患。
薛其坤把手机揣兜里:“端凌宇从警局出来之后立刻把他做掉。”
“是。”
薛其坤走到另一隔间,浓烈的Omega信息素与血腥气充分融合,来到操作台旁盯着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实验员进行信息素萃取。摆在操作台上的储液管共三十支,每支十毫升,通过头顶的全自动萃取装置能够将损耗量降到百分之十以下,的确是一项新科技。
等待的时候顶上装置忽然排出大量热气,实验员见状上前,打开萃取设备的门。
设备箱的门刚打开一条细缝,那股浓烈的、香甜的S+Omega信息素伴随着冷气瞬间席卷整个操作间,那一刹那所有人的感官都仿佛被这股气味包裹住了,装置发出的轰响、空气里的血腥气、甚至是手指伸进极寒箱内的寒冻,统统消失了。
香甜的气息从皮肤表面迅速渗透进在场所有人的血管,通过滚烫的鲜血一路流进跳动的心脏,胸膛之下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在体内发出震颤,一下、一下,又将他们拉回现实里。
凝固的时间再次流动,实验员急忙收回被冻伤的手,手臂一晃,那支珍贵的试管不慎滑落手间,登时碎了一地。
“……”
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身体,这个实验员更是脸色一白,急忙道歉:“抱歉薛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
透明的玻璃碎片映着淡淡的红色液体,落在洁白的地面上犹如被暴雨摧残的落花,薛其坤走到实验员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关上设备的门,温声道:“没事,你的手冻伤了,快去包扎一下。”
“我…”但实验员并没有因为他温和的语气而减少紧张,反而更为恐惧,“对不起…对不起薛老师,请您不要赶我出实验室……我母亲需要……啊啊啊啊!”
甚至都没看清薛其坤到底做了什么,只是听到一阵惨叫,众人扭头看去之时那名实验员的头已经被塞进了萃取箱内!
那可是低于零下六十度的极寒!没有任何防护贸然进去会直接冻死人体细胞,薛其坤抓着学生的衣领将他扔进箱内,表情依旧温和:
“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师说过的吧,做实验更要小心、谨慎,你这样,老师怎么能把这么珍贵的药交给你呢,对不对?你母亲要用的药就这么从你的手里碎了,这都是你的错。”
“你的母亲会因你而死,这都是你的错。”
“全部都是因为你的不小心。”
实验员的哀嚎求救声逐渐小了,薛其坤按着他脖子的手也缓缓松开,将他从箱子里拉出来,垃圾似的扔到一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他也是Omega,别浪费了,赶在断气之前抽干吧。”
“好的。”
从门外进来几名下属进屋将这名实验员拖走,带去了另一个隔间,薛其坤走到操作台旁又环视一遍,儒雅的脸上笑容依旧,轻轻拍了拍余下几名实验员的肩膀:“好好干,手上动作小心点。”
“好,薛老师。”
薛其坤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出操作间,来到看守沈穆的房间,将几名看守遣出屋外,打开玻璃罩走进去,正要俯身再打开止血阀,忽然听见沈穆虚弱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
薛其坤动作一顿,索性关上门蹲坐沈穆身边,温柔的目光停留在他肉眼可见发硬颤抖的孕肚之上,又小心拨开挡在他眼前的发丝。
那枚血红的眉心痣在惨白的脸上反衬得犹如血滴,沈穆漂亮的眼睛浸透了水色,眼尾散开的水痕反而为他的目光镀上一层凌厉的神采。
薛其坤欣赏了一会,才慢慢问他:“你想起来了什么,穆穆?”
这个称呼让沈穆不适地闭了闭眼睛,他摁着坠痛的孕肚艰难地翻了个身,圆滚的孕肚已然坠至腹底,生|殖|腔的收缩开始逐渐规律起来,他嘴唇瓮动,直至耳畔的耳鸣声渐退,才说:
“你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卡在骨缝里的胎身被挤压得向下猛地一钻,沈穆下意识挺腰,抓着腹侧的衣物浑身颤抖,看着可怜极了。
薛其坤看着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伸手放在他的颤抖不止的肚子上,一圈一圈替他揉着:“我和你说了什么?”
沈穆屏着气拍走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眼尾的水红更为浓艳,眼珠透亮:“你说,我Mommy的死,全都是因为我。”
薛其坤微笑:“我难道说错了?如果不是为了治好你的病,他也不会过劳而死,对不对?穆穆,我知道你现在也当母亲了,想着在孩子们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我看到你还当了大学教授?真不错,你母亲会为你高兴的,但是做人要勇敢承担自己的责任,直面自己的错误。”
薛其坤摸摸沈穆的脸:“就是因为你隐瞒身份欺瞒大家,所以才让两个孩子、让你的Alpha陷入舆论中;又因为你不愿意直面自己的信息素,接受自己的责任,所以才惹出这么多事。你乖乖的,不要跑,住在沈家,该多好啊。”
“住在沈家…等死吗?”
沈穆偏开脸,躲开他的触碰,汗珠顺着眼睫摇摇欲坠,但薛其坤却狠攥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直视,语气怜爱极了:
“胡说什么,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只是让更多的人喜欢你而已。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愿望,你说希望有很多人喜欢你,对不对?现在有这么多人爱你,喜欢你,都是多亏了沈家,你却恩将仇报,做人不能这么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