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辛能消失在大众舆论里,能在武警连队的重重包围下毫发无损的离开,堂然皇之出现在你的面前,他为什么?因为南城的伞伸向了斑洲。”
这把伞曾经庇护了沈家,让沈家从南城的一个小企业,在短短几年间成长到能够横跨南部区域建立大型三联体医疗体系的大型企业。
代价是什么。
是沈穆身上的一管管血、一支支信息素提取液,和无数的眼泪。
沈家的荣光之下,是沈穆的血与泪。
一只S+Omega的价值有多高?一只能够不受Alpha标记玷污,甚至信息素浓度能随着时间不断增长的Omega又有多少?
只有沈穆。
南城的“三一四人体拍卖案”为什么只调查了三个月不到就匆匆判决,就是因为其中牵扯的人太多,那张天宫之下若隐若现的蜘蛛网被猝然切断连接,只能带着求生的断尾坠入地面。
沈长奎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条。
现在二十年过去,断尾重生,世上依然没有出现第二个像沈穆一样的Omega。
所以那把伞来到了斑洲上空。
但是绝不是无计可施,端凌曜捧起沈穆的脸颊,在他浸透水色的眼珠里看见自己焦躁的面孔,端凌曜用力吻住他的眉心,试图放柔语气:
“穆穆…乖,不论他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不要听他的话,相信我,嗯?穆穆,看着我,来,看着我,你什么都不要做,交给我,相信我,我能解决。”
只要赶在这把伞彻底遮蔽天空之前,把锚点送出去,拿出相应价值的代价作为交换,一切都来得及。
“……然后什么都不做的,看你死在我面前吗?”
沈穆倏地开口,凝在眼眶里的那滴泪摇摇欲坠,他伸向端凌曜的领口,颤抖着一颗颗解开他的纽扣。
端凌曜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但已经来不及了。
结实的右肩被雪白绷带牢牢缠裹,那靠近颈部的绷带完全全映在眼底,沈穆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无措。
时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他听不见端凌曜的声音,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孩子的胎动,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宛如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犹如机器般弓起弯曲,举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脸。
沈穆失声痛哭。
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久等了!!!!穆穆下一章就“带球跑”啦哈哈哈,不好意思!!!![可怜][可怜][可怜]
时间倒流至一小时之前。
沈予辛盯着沈穆掌心里的血痕,因为过度消瘦而凸起的眼球古怪地动了动,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类似兴奋垂涎的光芒,露出了森森白齿。他早不是当年那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了,潜逃了二十多年,早就蜕了浪荡的外皮,沉淀下来的是生存本能。
他紧盯着沈穆凌厉美艳的脸,仿佛大梦初醒般将他和记忆里那只只会哭泣求饶供他人玩弄的Omega彻底剥离。
这样柔弱不堪的身体,能做什么。
沈穆掌心里的血痕顺着掌心的纹路流进掌根,一滴滴落下,沈予辛看了许久,悠悠道:“可惜,你说晚了。”
沈穆脸色一变。
“你的存在,注定你身边所有人的结局,都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
沈予辛的话跨越时间再次回荡在耳畔,在这片狭窄幽暗的方寸之地,久久萦绕。
沈穆痛苦地抓着端凌曜的衣领,模糊的视野里,端凌曜颈侧渗血的绷带宛如尖刀般深深扎进他的心脏,滚烫的鲜血涌向全身,化作无数枷锁缠绕住他的四肢,让他无法动弹。
“……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的错……”
沈穆捂着自己的心口声音颤抖,镶嵌在后颈的那块被无数人垂涎的腺体再次散发出浓烈的Omega信息素,炸弹般在这小小的车厢里掀起惊涛巨浪。
端凌曜猝不及防吸了满腔信息素,那简直是从皮肤到每一根发丝都被渗透了,几乎快淹没他的意识,清晨的失血和肩膀的伤痛令他的反应在,端凌曜用力攥住沈穆的手腕,那布满泪水的手掌心,贴上他的侧颊,被他按在自己的唇上。
他尝到沈穆的痛苦。
当晚端凌曜没让沈穆睡个好觉。
按理说沈穆怀着孩子,这段时间又这么来回奔波,非常辛苦,是应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但端凌曜太了解他了——
沈穆前半生遭遇的事太多太多,一味地放任他自我疗愈完全没用,反而会深陷其中产生意识的错乱,从而导致他只能靠不断地自我伤害,利用身体上的疼痛来保持清醒。
端凌曜掰开沈穆湿漉漉的手,亲吻他布满掐痕的掌心,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动作没有半分怜惜。
既然要疼,倒不如让他来,刻在身体上的痕迹会替代痛苦的回忆,不会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
皎洁的月色穿过透明的窗,逐渐浸透散落在地的衣物枕巾,又顺着垂下的床单一角照亮大半张床。在疯狂纠缠释放的信息素里,端凌曜看着沈穆颤抖的后背,手掌穿过他的脖颈,摩挲着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俯身咬住他的嘴唇,逼他看镜子里的自己。
接着月色,沈穆看见了端凌曜肩膀上渗血的绷带。
他哭得更厉害了,哭的时候胎动剧烈,他被端凌曜单臂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
低垂的月色好似一层薄纱绑住他的眼睛,朦胧的视野里,沈穆特意搬来的等身镜里是他们亲密无间的身影,端凌曜咬住沈穆的腺体,逼他睁开双眼。
沈穆在Alpha多到溢出的信息素里嗅到血腥气,端凌曜让他摸自己肩膀的伤口,喑哑的嗓音带着微喘:
“穆穆,我在这里。”
我还活着。
Alpha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是那样的清晰,用炙热的体温一次又一次将他逼到濒死的边缘,端凌曜开始不让他哭,落下的眼泪尽数被卷进粗糙的舌尖中,绝对而强势占据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崩溃。
这场信息素的狂欢一直到次日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内才结束,沈穆蜷着身体埋在端凌曜的怀里,薄被下从脖颈到脚踝,雪白光滑的皮肤布满深深浅浅的指痕,多到堪称凌虐的程度,但他却仿佛这样才能够安心似的,眉目舒展,终于安然睡去。
端凌曜用完好的那条手臂圈着他,另一只手搭在他高隆圆鼓的孕肚上,抚摸后背的手滑至腰窝,替他揉着完全肿起来的腰窝。
这个点是清晨胎动的时间,端凌曜察觉到抵在自己小腹上的肚皮明显颤动起来,沈穆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地下意识扶住肚子,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散在端凌曜臂弯间,勾着他肌肉纵横的小臂。
沈穆昏昏沉沉睁开眼,视线在端凌曜的脸上停顿片刻,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是我,”端凌曜就着这个姿势吻住他的掌心,“我会等你醒来。”
沈穆这才重新闭上眼,沉沉睡去。
今年的雨季一改往年的来得早,八月刚到,接连几场暴雨便迫不及待将这座斑洲城浇了个透,堆积的灰云仿佛是被沉闷燥热的空气捏成另一个世界,弥漫在高楼之间伺机吞噬。
赶在这场雨季之前,端霁羽和端霜琼被顺利送去A国进行康复休养。为了他们的安全,端凌曜特意安排郑梦时贴身保护他们,平岚作为代理监护人的角色,与他们同行。
但其实两个孩子起初非常抗拒,特别是端霜琼,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事,他不再像往日那样和端凌曜蔷嘴,而是明确表明自己不愿在这个时间点离开沈穆。
“况且国内医疗水平不比国外差,哥不一定要到国外才能疗养,”端霜琼紧盯着端凌曜的眼睛,“哥也会担心Mommy。”
端霁羽点点头。
见两个孩子态度都如此坚决,端凌曜和沈穆对视一眼,随后端凌曜自觉退出病房,留下沈穆和两个孩子说话。
沈穆挺着八个月多月的孕肚,被端霜琼小心搀扶到床边坐下,拉住两个孩子的手,他一如既往温和耐心地开口:
“留在这里,Mommy会分心,反而会担心你们。”
两个孩子表情一变。
沈穆第一次和他们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要比他和端凌曜相识的过去还要早,早到他自己的Mommy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时候,从他是怎么长大的,怎么被带去沈家,冠上了沈穆这个名字,又是为什么会和端凌曜相识,最后怎么变成现在这种身体。
包括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
沈穆把自己的过去剖开,一一展现在他最心爱的两个孩子面前,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依旧温柔,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自己的平静,他本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失态,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
“Mommy原本只有穆穆这个名字,但后来变成了沈穆。”
“和爸爸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你们两个出生之后,Mommy觉得生命都圆满了,”沈穆俯身轻轻抹去端霁羽眼角的泪,“所以你们在这里,Mommy会很担心,很害怕……宝宝,乖,别让Mommy担心,好吗?”
胸前的衣襟湿透了,看着端霜琼闷声点头,沈穆轻轻笑起来:“别哭,我现在很幸福。”
两个孩子落地A国的第二天端凌曜也正好去拆线,褪下衬衫,解开绷带,一道七八厘米的狰狞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伤口紧挨着端凌曜的颈侧,再往上几厘米就能砍到大动脉。
即便看了无数次,沈穆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着端凌曜的手紧了紧,被他反手握住了。
“我没事。”
拆过线之后两人一起回了家,端凌曜本想陪他一起吃个午饭再回公司,但公司那边的事实在太着急,沈穆见状便道:“老公你快去吧,我正好休息会儿。”
他说话时正托着肚子半躺半坐在沙发上,八个多月的孕肚已然隐隐下坠,腹底被胎儿撑得饱满紧绷,压在他清瘦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沉重。
沈穆回家之后便换回了柔软的纯棉睡袍,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是新鲜的红痕。
端凌曜有些犹豫地走过去,穿过他的后背将一只软垫塞进他的腰下,沈穆接着这个姿势勾住他的脖颈,按住颤动的腹侧,缓缓坐起身子。
沈穆现在随时可能生产,平岚和孩子们都不在家,他还真不大放心离开。
“我不会有事的,”沈穆笑着亲了亲端凌曜的唇角,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领口探,笑吟吟望着他的眼睛,“我等你回家,替我摘下来。”
Omega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们离得太近,沈穆纤长的眼睫甚至擦过他的皮肤,端凌曜眯起眼睛,就着这个姿势,挨个碰了碰沈穆镶嵌在胸前的两枚钻石,看着他雪白的脸颊上涌上一抹潮红,说:
“好。”
端凌曜没让沈穆送他出门,从家里出来之后匆匆回拨给秘书,电话那边似乎也在等他,几乎是刚拨出就接通了,不等对方说话,端凌曜立刻就问:
“中标了?”
今天是大运河项目招标出结果的日子,如果他们中标,就能以此为筹码坐上那张谈判桌,解开当前的困局,这也是端凌曜近些日子一直忙碌的原因。
磐衢的资质和实力绝对能承担得了这个价值千亿的跨国项目,但现在这个社会光有资质还不够,要想有绝对的把握,打点上下关系,投标资料的反复修改,包括和政府相关领导的交涉,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谨慎对待。
端凌曜在投标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按理说是万无一失,可电话那头的秘书却顿了顿:
“……没有,这次所有的竞标公司都统一做了废标处理。”
“废标?”
端凌曜一愣,但话音刚落他迅速意识到这背后的原因,不可置信地想——那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
竟然能插手这种国际大项目?
端凌曜缓缓呼出一口气:“知道了,我马上到公司,组织工程部准备开会。”
说罢,端凌曜立刻挂了电话,上了车之后找到联络簿里那个备注为“顾老”的号码,正要拨出去,结果一通电话冷不丁打了进来。
是老宅的陈叔。
端凌曜盯着屏幕上的字眉头微皱:“喂?”
陈叔沉重悲伤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端董,老先生去世了。”
与此同时,陈叔的声音一并响起在客厅里,沈穆瞳仁骤缩,转过头紧盯身旁这人,一字一顿地问:
“你们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还没带球跑!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下一章绝对!
第81章
原先在客厅厨房的侍者不知何时被遣到别处去了,厅池上方悬挂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澄澈的白光,照亮了各个角落。
沈穆腰背挺直,宽松的睡袍下摆落雪般堆在弯曲的肘间,护着肚子的小臂布满星星点点的红痕,他尽管是侧着头,目光向上的姿势地望过来,却让这人莫名产生了一种被俯视的错觉,后背不由得生出一丝冷意。
两人对峙良久,沈穆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那笑不似往日的温柔,反而透着一股讥诮,他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竟然连你都收买了,怪不得沈予辛知道我们的行踪……你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我的腺体?”
沈穆说着拨开自己散在脑后的长发,修长雪白脖颈便映进这人的眸底,后颈那珍贵的肉块眼下满是Alpha尖锐的咬痕,几处破了皮的新鲜伤口甚至尚未愈合,那股浓烈的Omega信息素消失不见了,被S级Alpha信息素的气味所替代。
“不好意思,你们喜欢的味道暂时没有了,至于为什么,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了吧——唐管家?”
站在沈穆身后的赫然是刚调任来的管家,姓唐,四十多岁,说是刚调任来,其实也在他们家干了十几年,主修是酒店管理,于是被留在度假村的别邸管理,只是近些日子平岚有事要忙,特意把他调过来担任主宅的管家事务。
唐管家脸上那张常年维持温和的假面褪得干干净净,他当然知道沈穆的身上为什么全是Alpha信息素——长时间蓄积的Omega信息素早在这几天的无节制里纾解干净了。
这还能提取出信息素吗?唐管家不禁担忧起来,但心里某处有个声音随即响起:“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寸皮肤都是天然的信息素载体。”
想到这里,唐管家才放心下来,冷冷道:“老板说,请您和他见面。”
“老板?”沈穆咬着字重复了一遍,嗤笑了一声,“我以为替你结清孩子医疗费用的端凌曜才是你的老板。”
唐管家表情微变,当年他的孩子得了罕见的信息素缺陷症,正式缺钱的时候,但他工作的那家酒店突然被查封,走投无路之时正好碰到端家在招管家,他想都没想就去报名了并在填写个人资料时将自己目前的情况全写了上去,却没想到被聘用并得到了磐衢慈善基金会的帮助。
这些年,如果没有端家的帮助,他的孩子……
沈穆发现唐管家原本还犹豫的表情逐渐坚定,大有一副一切都抛之脑后的决然,重新恢复到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老板请您和他见面。”
“……”
唐管家说着收起手机,伸向沈穆的肩膀,正欲抓他,但沈穆却向后一仰,厌恶道:“……别碰我!”
“现在端董不在,屋内所有人都被我派去仓库了,您如果不想受伤,最好老实跟我走。”
唐管家不分由说扯住沈穆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前扯拽,沈穆见抵不过他,护着肚子的手直接伸向茶几上摆放的手机,唐管家见状一个箭步绕道他身前,一把打开他的手:
“还是说,您是要端董身上多一起杀害亲爷爷的罪名?!”
白嫩的手背瞬间一片鲜红,沈穆挣扎的动作果然僵住:“……你说什么?”
“如果您想让您身边的人都因您而死,尽管去逃。”唐管家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上空,“但那样也只是白费工夫而已。”
“端董就算能在斑洲一手遮天又能怎样,失去了大运河项目这个筹码,他拿什么和政府交换,更遑论与首都见面。”唐管家拉着沈穆的手臂将他硬生生拉回来,“如果不想您的孩子死在国外,最好不要反抗!”
沈穆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他紧紧盯着唐管家,冷笑:“试试看,是你们下手的速度快,还是我自杀的速度快。”
失去生命的腺体不再具有任何价值,也无法释放任何信息素,唐管家不知是被沈穆的表情吓到,还是被他这番话骇住,表情一顿。
沈穆轻轻笑起来,他不再白费力气,托着肚子艰难地支起腿,垂下的发丝勾着汗津津的侧脸,撑满睡袍的孕肚摇摇晃晃,沉重下坠的胎势摩擦着骨缝,他托着腹侧双腿分立,勉强站稳了身体,喘了口气正要完全站起时,窗外突然传来几道佣人的说话声。
唐管家情急之下将他狠狠一拉,低声怒斥:“快点!别耽误时间!”
沈穆本就难以保持平衡,被陡然一扯,身体猛地向前一倾,膝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高耸的腹顶在软垫上重重一压!
“唔!”
抵在骨缝里的硬物挤开狭窄的骨盆,难以想象的大小仿佛将整个胯骨都碾碎了,沈穆瞪大双眼,完全入盆的胎儿将膨隆脆弱的生|殖|腔填得更满,他捂住肚子痛得浑身发抖,僵在原地甚至无法动弹。
唐管家就见他发丝下的脸已然毫无血色,那纤长乌黑的睫毛也湿透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时间紧急,待会佣人们就要回来了,他盯着手表,还是伸手圈住沈穆的肩膀,将他半搂半扶地拉了起来。
Omega出了一身汗,身上的Omega香气再次凌驾于Alpha信息素之上,一股浓烈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唐管家按照老板的吩咐提前服用了双倍的抑制剂,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之下,还是忍不住晃了神。
“慢点…”沈穆托着胀满的腹底再次激出一身冷汗,孩子入盆了,双腿根本合不拢,腹部骤然涌起的假性宫缩又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捧着肚子弯着腰,湿漉漉的目光落在自己高高隆起的睡袍上,“…让我…换个衣服……”
他知道唐管家不会同意,又及时补上:“我一旦生病,腺体分泌的信息素就会变淡,你们带我走的意义就没有了……嗯…”
肚子里又涌出一股剧痛,沈穆眼睫剧颤合上眼,咬住下唇一声不吭,攥着睡袍的手指泛白,身上信息素的气味愈加浓烈,冷汗将发丝浸湿透了。
沈穆熬过这阵宫缩,疲倦地睁开眼,对上唐管家审视的目光:“……你去给我拿,我在车上换…咳咳…”
唐管家见他这样,也只好慢慢松开手,应道:“你在这等我。”
沈穆点点头。
五分钟后,黑色LM驶出别墅车库,沈穆靠坐在后座捂着肚子,沉重的喘息夹杂着细碎的痛吟在车厢里散开,他喘了一会,又艰难地拿起衣物,轻轻扯开自己的腰带。
唐管家一面看导航一面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结果一抬眼,就见沈穆松开腰带——
八个多月的双胞胎将皮肤撑成浑圆饱满的形状,抻开交叠的睡袍,小荷才露尖尖角似的露出凸起白嫩的肚尖,唐管家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立刻收回目光,专注前方。
可耳畔的喘息声犹如某种魔咒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衣物滑落肩线的摩擦,勾着他的心尖,唐管家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抓着反向盘的手不耐地抓紧又松开,视线想要再次向上瞟,却又不敢。
他不知道的是,沈穆一直在观察他。
直到他收回自己的视线,沈穆才面朝窗外赶紧敞开自己的睡袍,看着胸前的粉钻,眸光一顿,心中还来不及完全收回去的柔软就这么再次涌了出来。
他答应端凌曜…会等他回家。
沈穆鼻腔一酸,又深深闭上双眼,手指摩挲着腹侧,不到三秒,他又重新睁开眼,眼底的柔情缱绻被他彻底压在心底。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
片刻之后,沈穆穿上唐管家给他随手拿的家居服穿好,又接着拿起风衣,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最后摸出先前落在车上的银框眼镜,给自己戴上了。
穿戴整齐之后,沈穆重新靠回后座里为自己系上安全带,下巴匿在风衣立起的高领之间,双手插兜,隔着布料抚摸自己滚烫发硬的肚皮,缓了一会儿,开始整理目前的线索。
刚才唐管家手机里发出的陈叔和端凌曜的声音,也就是说他们至少监听了端凌曜或是陈叔其中一人的手机,结合唐管家刚才说的话,还是监听陈叔的手机这个可能性更大。
监听陈叔,能对端爷爷下手,说明这个人是他们两个熟悉的人,并且与这些人的目的一致……沈穆睁开眼,和唐管家从后视镜折射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后者仓促收回视线,沈穆问:
“端凌宇要信息素做什么?”
无人应他。
沈穆也没指望他回复自己,他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端凌宇的确有下手的嫌疑,虽然端凌曜不和他说公司上的烦心事,但端霁羽手术那晚他无意间听到一句“小端总”,结合磐衢这段时间背负的谣言来看,其中不乏端凌宇的杰作。
磐衢股市一乱,董事会那几个跟着端父的老臣就会借机对端凌曜发难,就算是转而投入端父私生子旗下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磐衢的辉煌是端老爷子在位时都无法达到的,端老爷子那时正逢经济风口,端老夫人又是将军遗孤,格外顺风顺水。但端凌曜是在磐衢陷入低谷期打拼起来的,沈穆摁住再次发硬的孕肚,心道,况且端沈两家差距巨大,当初贺蔚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他的确帮不了端凌曜任何事。
沈穆揉着阵阵发硬的肚子再次闭上眼,双腿自然岔开,肚子里两个小朋友活泼地动了两下,他藏在风衣之后的嘴唇轻轻扬起。如果唐管家现在转头去看,就会发现他此时的笑容和过去每一次在家里冲端凌曜和双胞胎兄弟露出的一样。
沈穆摸了摸肚子,在心里对两个孩子说——
好孩子,这次换Mommy保护爸爸。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想想番外想看什么了~
端凌曜赶回老宅时,大厅里已经摆好灵堂。
他刚踏进屋内时就被满眼的白一时间晃了眼,紧接着从客厅忽然想起传来玄关的恸哭又低又哑,像个玻璃罩子把他的心脏装了进去,突然开始跳动的心脏不断撞击玻璃壁,产生的闷窒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可事实上那只是他的错觉,他的心脏一直在跳动,但是因为爷爷去世的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他的身体一时间做出了不理智的反应。
就像幼年时那次生日宴上,一直照顾自己的保姆突然捂着肚子跪在自己面前说怀了他父亲的孩子,他的母亲又直接和自己的出轨对象拥吻,父母两人纷纷离开之时,他的心里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被所有人抛弃的孤独感,以至于当时的他半个身子都麻痹到毫无知觉了。
端凌曜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他抿了抿唇,堪称残忍地自我剖析,这毕竟是将他抚养长大的亲爷爷,即便关心不足,但到底是唯一给予年幼的他亲情的人,会对自己的状态产生影响也是应该。
端凌曜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底细微的颤动再次恢复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半握成拳大步走进玄关。不等他看清灵堂中央摆放的那张黑白遗照,一道苍老的、含糊不清的声音骤然响起,端凌曜扭头,坐在轮椅上的,赫然是他刚从植物状态清醒没多久的亲爸。
当年那个往返于不同人床上四处留情的浪荡客,现在却变成一堆枯木似的人,裹在宽大的丧服里,颤颤巍巍伸手指向他的亲生子,并再一次用憎恶的眼神望向他,歪着嘴唇:
“…孽…畜……”
身后推着他的男人——端凌宇的Omega父亲,将他养到十二岁的保姆,李莘连忙抓住他的手臂,重新按了回去:“不能胡说,这是凌曜啊,是你的儿子。”他又抬头,讨好般开口,“凌曜……”
端凌曜径直走过他们身边,大步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的哭声更加大声,长廊上的白布花圈被吹出风的形状,端凌曜挥开挡住视线的白布箭步走向端老爷子的卧室,迎面正好撞上身着丧服的贺蔚和前来悼念的宾客一起走出来。
“感谢你们的到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贺蔚也是满脸泪痕,模样憔悴,甚至连耳环都掉了一只,她一面拭泪一面道谢,一抬眼,正好和端凌曜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
即便端家母子不合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贺蔚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而是如寻常母亲那样招呼着端凌曜过来:“凌曜,你回来了。”
这几人一听端凌曜的名字,纷纷转过身来,脸上都是止不住的喜色。要说之前端家还有两个主人,可现在端老爷子已死,再无人能掣肘端凌曜,端家的主人和磐衢的主人,也都是他们面前这个。
这几人的父辈和端老爷子都是年轻时的老朋友,也是替自家长辈前来悼念的,和端凌曜差了一辈儿,甚少私下来往,但今日不同,大家都是为了端老爷子而来,端凌曜也是一一恭顺打过招呼道了谢,几人还想寒暄一阵,但陈叔及时送来了丧服,那几人见了,便不好再打扰。
端凌曜让佣人送走几位,再扭头看了眼屋内——端凌宇身着丧服正哭得凄惨,俨然一副孝顺子孙模样,惹得来者落泪。
这样一看他倒是更像是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贺蔚抱臂立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端凌曜,后者并未搭理他们,而是跟着陈叔来到另一间房。
房门刚关上,陈叔抓着端凌曜的手臂急忙开口:“老先生是被害死的!”
窗外应时响起一阵轰鸣,一道落闪狠狠劈开天际,刮起的飓风更是咣当一声冲进屋内,将满屋子白布抛掷空中,又扑通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