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衾墨缓缓道,“不管如何,这次你亲自去卡迪安救人,甚至还动用了自己军队身份,接下来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参与的,小东西,我劝你不要以身试险。”
时渊序知道自己每次抓心挠肺的时候,这男人便故作云淡风轻作壁上观,恍若他的挣扎都是一场大惊小怪。
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就上来了,明明他不应该这么幼稚。
“我不想听你教训我。”
“好,就算你不想做变身期的手术,如果你是想探究我的身份,又何必借他之口?”湛衾墨眯着眼。
“明明害怕被揭穿的人是你——你仗着我对你一无所知,就可以不用承担任何代价,就可以随时选择退出。可惜,我们之间不可能各怀秘密就这么过一辈子。”
“是么,我什么时候害怕被你揭穿了?”湛衾墨忽然异样地看着时渊序,眸里暗流涌动,“还是说,时先生其实一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一问,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最不露痕迹的饵抛入池中,坐等那鱼儿上钩。
元首大会嘉宾那天晚上小东西去了军区图书馆,里面有他作为邪神的秘密档案——而去军区前小东西还亲口质问了他一番,那七年到底做了什么。
如此巧合——
小东西如今还说,明明害怕被揭穿的人是他。
他伪装的不过是医学教授,小东西却要前往军区图书馆,
有什么东西昭然若揭——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甚至感觉到小东西那么不容易被看懂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他留下种种暗示,对方总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全部生生当成了玩笑。
但或许——
一个装睡的人永远无法叫醒。
对方既然找到了军区放置非自然存在秘密档案的图书馆,事情的原委本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在此之前他的小骗子或许早有察觉他的不同。
被湛衾墨牢牢盯着,时渊序心颤了两颤,但他仍然不眨眼地回视对方,“……我说的是你以前带我去你家里,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结果外面怎么走都是死胡同的事情,你想哪去了?”
两人就这么直视着彼此,视线交缠,彼此却面不改色,空气中甚至温度隐隐上升了几分。
湛衾墨缓缓收回视线,“嗯,原来是翻旧帐。罢了,那是因为你以前太莽撞行事,怕给我这个主人惹祸罢了,如今我耐心足够,大可以允许你随便试探。”
但他的神色,竟然更加悠长,“只是我想知道,现在的小东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狡猾了呢?”
“……”
时渊序看着这男人一脸倨傲且自持的模样,再次确信自己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不会逃离这个男人掌心了。
他还暴露了什么?
只要对方想探究,他就无处可逃。
区别只是对方有没有兴趣探究下去罢了。
不过,刚才他确实说了谎——他说男人不肯揭穿身份,不是说对方不回答那七年的去向。
那场大火是他真正的理由。
档案馆里面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靠近档案馆而意外发生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忽然将他揽起,时渊序蓦然心惊——
他一个凶猛悍利的大男人就这么被硬生生抱到他臂弯中,甚至还被男人脱去了沾湿了的衣服,再被披上男人的西装外套。
“等等,我还要带邹若钧走。”
“放心,我已经叫了担架将他运走。”湛衾墨轻笑。
“……”时渊序愣神了下,还是觉得这样太敷衍,他把沾湿了衣服用旁边的医用酒精消毒,然后撕成布条,绑在邹若钧伤口处,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愧疚又交杂着羞耻地看着昏迷的便宜弟弟,“医护人员多久到?”
“十分钟内,他身上没有致命伤,大概就在医院住院两个星期看看情况就行。”湛衾墨走了过来,从身后揽住他,时渊序身形一僵。
男青年精心锻造又有几分诱惑的紧实腰肩靠在干燥的西装布料上,腰窝那还在男人腹部的衬衫那洇出了些水痕,他结结巴巴地说,“……你给我件衣服。”
“你可以脱我的穿。”湛衾墨冷笑。
“……”时渊序心想他宁愿不穿,可此时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说,“不过,我的宝贝,你还是心软了。都已经到了威胁你家人这种地步,你还是不舍得杀死岸哥的小孩,所以我帮你杀了,来惩罚他不知好歹。”
“……你真的……”时渊序蓦然一惊,却见男人回身过来,语气淡淡,“嗯,试探你罢了,你果然不适合做组织老大呢,太心慈手软。”
时渊序此时恼恨地阖上眼。
他不是舍不得杀,而是岸哥那个人渣就是个弃家人不顾的人渣,在他的小弟小妹抄过去的时候,发现岸哥的儿子竟然睡在垃圾堆一样的家里,一起同居的竟然还有几个吸-毒的几个成年人,他每天就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写作业,睡在纸板床上,这样的小孩杀了又有什么用?让他本来就惨淡的人生又这么悄然落幕么,还是告诉他是一个从头到尾就没被人爱过的小孩?
岸哥的小弟反倒对他儿子很上心,因为平心而论,小弟怕得罪岸哥,以及所有正常人都会理所当然认为“虎毒不食子”。
但是时渊序终究做不到,或许吧,他是个可笑的,心慈手软,不适合做老大的人。
此时湛衾墨忽然将他抱起,“是时候带你离开这了。”
“……”时渊序触目惊心似的,他这是被拦腰抱起。
此时远处突然一阵人员喧杂声,“这里的实验室都要严查,里面专门为了贩卖器官的冷库,还有违法人体实验室里面有违禁药物,这些都是九大星系公约明令禁止的玩意,咱们抓到一个就能给这鬼星球多定一条罪!”“冲啊,咱们必须得记大功!”
此时时渊序刚寻思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就看到蔡恒警官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警员抄了过来,戴着防毒面具还带着几袋可疑的药物,他忽然一怔愣,“时上校!”
“……”此时被挟到湛衾墨怀里的时渊序,就像是直接被扒得渣也不剩!他梗着脖子欲言又止,却见蔡警官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哟这不是湛教授吗?之前帝国医学院你见义勇为那件事我们还没好好感谢……”
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等等——
此时的时上校,竟然在湛教授怀里?还赤裸着肌肉紧实的上身……
“他刚才受到过度惊吓,没力气了。”湛教授淡淡地说,“时先生目前还是我的病人。”
“……”时渊序大气不敢喘,蔡警官此时猛然醒悟似的,然后心疼似的拍了拍时渊序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弟被绑架这件事确实不好过没事,咱们虽远必诛,一切违法犯罪必将绳之以法,他娘的,老子早就想端掉这哥鬼地方了……”
然而,时渊序本以为这是最后一劫——直到陈沉大姐顶着一头蓝发就这么一边给其他女警员提供线索,毕竟刚才警署的人和他们一起断电,作为地下组织的人间接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就算回报,此时她彪悍的神态忽然也怔愣了。
“序老大!”
时渊序此时掌心掩着自己的脸,“嘿……”
“对了这是——”陈沉没料到霸气威风的序以天竟然委身在一个高挺的银发男人怀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种对方已经习惯这样的姿势的错觉,哪怕怀里的男青年变扭又羞愧。
湛衾墨也很自然,“我是他的助手。”
陈沉连忙甩掉自己的念头,“你好你好,序弟他这人比较冲动,看来没少受伤,麻烦您照看了。”
时渊序此时心里叹息,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冷清冷漠的男人只要在他旁边,都会被当成照看小屁孩的长辈。
此时湛衾墨就这么硬生生揽着时渊序在怀里,经过幽暗的走廊,此时在地下室就已经听到地面喧闹起来了,有部队的人在清点诈骗园区的人,有警官在清缴诈骗犯和组织头目——
可忽然间时渊序胸口一痛。
“湛衾墨……”
他的声音越发气若游丝,他强行想要打起精神,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宛若钳住了他的心脏一样,只要他呼吸便会五脏肺腑都发痛。
“不对,我身体……”
半晌,他忽然失去了知觉似的四肢瘫软。
湛衾墨忽然揽他紧了几分,“怎么?”
时渊序狠狠一怔,贴上的是男人冷森气味的干燥胸膛,而他冰冷的肌肤还有着水珠滚落,一点点洇湿了湛衾墨的衣领,他嘶哑道,“是我抑制剂吃太多了……”
忽然间,他开始咳血……那胸腔里开始破碎着什么。
湛衾墨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唇,喉结,再到胸口,随即面色一沉。“宝贝,现在我们不能回去。”
“你的意思是……”
男人那凤眼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必须现在做手术。”
时渊序蓦然一惊。
他忽然想到金发小畜生说的,他们本质上和濒危族群一致,却又是被植入了死亡基因环的实验体。
难道他身上也有?
那瞬间他想起在帝国附属第一医院那个走投无路的疯子,对方声嘶力竭地向所有人发出死亡的预告,却又是在无助地求救,因为这世上除了生产试验品的幕后原委,再也没有人能够帮他解除植入体内的死亡基因环,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救走了!
那样的人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全世界拉下水,因为这样的死亡太让人绝望,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盖棺论定,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就连美好的人事物在眼前都全部褪了色,因为他连生而为人的自由——都不配有。
“原来作为实验体是这种感觉啊。”时渊序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他一点点嘶哑地说,“实验品原来是这么一个毫无尊严的存在……湛衾墨,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个场面,万一救不活——”
湛衾墨握住了他的手,甚至十指相扣,以至于握得骨节都发白,他冷灰色的凤眸牢牢地注视着他,“小笨蛋,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呢。”
时渊序怔然,只见男人一边抱着他到了另一个区域的病床,幸亏实验区还确实有这样的片区,大概是为了给病人植入一些病毒的病房。
然后湛衾墨从病房的角落三下五除二找到一些医疗器械,很明显,那些器械似乎是提前做过处理,全是无法运转的废弃物品,整个病房本身就是形同虚设的存在。湛衾墨冷笑,“看来还是要换个地方。”
他徒手凭空掰断了几个废弃的器械钢材,构建成了半封闭的区域,至少有病床,呼吸机,手术架。
“这样子很像是非法行医的某些小诊所,湛教授,别忘了我们还是在园区,你可要努力点,不然那帮警署会把你当成黑心医生一起处置了。”
“现在还说风凉话。”湛衾墨目光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他就这么凑近了时渊序,如此认真而清醒地看着他,“小东西,倘若这手术做不好,可真是浪费我的职业生涯呢。”
时渊序错愕了,“说得好像你一早就预料到似的。”
湛衾墨目光一暗,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倒也没说错。”
时渊序猛然一顿,没想到男人此时手心里竟然刚好是透明的试剂盒。
“那到底是……”
“我之前提取的那个闹事的歹徒的死亡基因环,解析后可以生成取消转录的基因转化酶。”
“……”时渊序蓦然顿住——
当时在帝国医学院,他只记得男人义无反顾地去救那个歹徒——
难道,男人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得到对方身上的死亡基因环?
可对方为什么又能预料到,会有他会用到的这么一天?
“湛衾墨,你真的……”时渊序忽然开口,“你好像什么都可以预料到一样,就像我每次变成小绒球,还是我快死了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
“你真的……”
他压抑着嗓音,却又说不出口,“你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可惜不是呢。”
“那是什么特异能力,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恰到好处地化解危机?”
湛衾墨垂眸,手指轻轻地抚着他的额。
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
“如果我说,那不是特异能力呢?啊,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的——也只能是你了。”
那是一种温柔却疲惫的口吻,让这个一向冷淡的男人看起来格外陌生。
时渊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甚至恨不得鲤鱼打挺起来,瞅瞅对方这副模样究竟是一时心血来潮逗他,还是难得说真话。可男人已经把他摁回到病床上,还给他披上了一层无菌的无纺布。
“不管如何,你欠我的有很多。”湛衾墨说道,“真是个麻烦的小东西,宝贝,快睡吧。”
时渊序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注入麻醉剂,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看见这个清高倨傲的男人已经穿上了手术服,对方偏过头还示意其他部下准备好手术刀和固定器——等等,对方的部下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可他只能看见重重的黑影,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吗?——迷迷糊糊地,他就这么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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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雾氤氲,时渊序依稀看见白雾中有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长风衣,银发随意地束在身后,跟现在的湛衾墨有些不一样,男人穿得朴素很多,但仍然透着一股不像人的清高气质。
他企图跟上对方的身影,却发现对方越走越远。渐渐地,男人消失在白雾当中。
时渊序依稀感觉自己皮肤上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滑落,进到嘴里咸咸的。
“不就是个临时监护人吗?走了就走了呗,小孩儿,你哭得那么惨干嘛?”旁边出现了些大人的身影,“他才带过你三年,又非亲非故的,没准是另外找了老婆有了自己小孩呢,更何况那男人说不定还是个骗子呢,你知道他在哪上班,住在哪么?”
时渊序内心哼了一声,他才不会在乎,对方走了就走了,他时渊序再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吃嘛嘛香,可这具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般一直抽噎着。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湛先生……每天放学后他会接我回家,而且还会辅导我写作业,还会替我去家长会……他还会帮我惩罚那些欺负我的人……”小时渊序的声音就这么冒出来了。
“停停,咱们没兴趣了解他对你有多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证明那个男人或许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什么……什么准备……”小时渊序不争气地在抽噎着。
“做了这辈子再也不见的准备。”大人说。
小时渊序顿时嚎啕大哭,堪比世界末日似的凄惨,激得第一视角的时渊序都头脑发麻。
时渊序无奈地在骂,别哭了,这么哭下去对方也不会来找你的!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像个男人!
“所以啊,咱们大人不懂你啊,看你也是个乖孩子,外面想要领养你的大人们排了两圈了,你就没一个看上的吗?”
“我只要湛先生!我只想见湛先生!”小时渊序扯着嗓子说道,“谁能帮我找到湛先生,我就愿意被谁领养!”
时渊序:……
这个便宜孩子就欠揍是吧?就这么喜欢倒贴是吧?更可恶的是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你又不是湛先生的童养媳,对对方那么执着做什么?”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娇蛮小姐的声音。
“时渊序,你当初参加圣选是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家园都不要了,宁愿跟神庭的人同流合污都要找到他,可他呢,他给了你什么?当年做手术命垂一线的时候,是邹家陪着你,那男人跑哪去了?”
蔺安然那张娇艳的脸怒意横生。
时渊序嘴硬道,“哦,我也没想着和他好。”
在梦里他还是那个被大人甩在身后的小孩,男人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但好处是他如今清醒了,可以劝自己干脆利落地放下。
“邹家已经签好了你和我的结婚协议了,和我结婚了你从此成为邹家的家族候选人,神庭的一把手,万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再也没有人轻视你,伤害你。”蔺安然不知何时换了一条白色婚纱,握上他的手,“跟我走过红毯,你就能跟过去告别了,至于那个男人,他随时会离开你。我不一样,我能一直陪着你。”
时渊序看着红毯两边都是家族的长老,各色的嘉宾,甚至是钟孜楚、邹若钧还有军队的同僚,他们在旁边还挺欢欣鼓舞的,“渊序,既然要找个伴,不如找个喜欢你,对你忠贞不二的。”
“那我不喜欢又有什么用?你们这话跟渣男语录似的,只讲收获不讲奉献,感情的事是相互的,这婚我不结了。”时渊序松开蔺安然的手迈开步子就走。
结果他发现红毯尽头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等着他,结果他定睛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周容戚,你做我伴郎?”他脱口而出。
“是你的另一半。”周容戚那染色的风骚发型不知抹了多少发油竟然变成了平滑直顺的,“渊序,既然你是弯的,你为什么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呢。”
“滚,没门。”时渊序压根无视了周容戚手上明晃晃的鸽子蛋戒指,“我一直把你当兄弟,就算我真喜欢男的,你在我眼里也是我亲兄弟,亲兄弟之间不能乱-伦的!”
“那你和那男人是监护人和被监护的关系,你喜欢他不一样是乱-伦?”
时渊序没搭理周容戚,“那不一样。”
就这么甩下可疑的新郎和新娘以及背后一众人后,时渊序一直快步向前走,他不想在这种令他尴尬的场合停留太久,安抚这一切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直到拱门后面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时渊序欲言又止。
迟钝又麻木的心突然又加快了心跳。
那个男人罕见地也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胸前别着的是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平整的银发垂泻至腰后,更显得人修长且优雅。
难道和他结婚的其实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湛衾墨忽然回过头,眼神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
“不过是来看看你。小东西,你已经长大了。”
时渊序下意识地将手递给了他,“搞半天原来是你在这里等我,我就说我什么时候同意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了?”
湛衾墨俯身吻了吻他的手背,却又轻轻地松开了他的手。
“不,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宝贝,你已经不欠我的了,所以我也应该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时渊序错愕地说道,“见了我一面就想跑,你到底做什么了,你是……不喜欢了我么?”
真是幼稚得不得了,都二十一岁的人,竟然还问这种问题,可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对方的衣角。
“我有什么不好的都可以改,我现在变得更强了,我可以做很多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要走。”
“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湛衾墨淡笑着道,“小东西,我本来想娶你……只是我忽然想到,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就是我当年义无反顾消失的理由,如今看到你身边还有喜欢你的人,爱护你的人,那我放心了。”
“你凭什么这么自作主张,湛衾墨?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是不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们会认识?我会喜欢你?我不了解你你可以告诉我,而不是让我一直猜下去……好,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耻,自作主张!你给我站住!”
可男人掉头就走,活似再也不想搭理他的。
时渊序不顾盛大婚礼众目睽睽,一路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径直穿过了玫瑰拱门,却发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雾气当中。
然后他听到了圣钟响起的声音,靠近的是一处教堂,他察觉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教堂一般是结婚宣誓的地方,时渊序内心隐隐地怀有期待,希望能找到那个男人。虽然对方似乎也没这个必要来这来,他们俩甚至连普通的结婚对象都不是。
却听到几声震颤建筑的枪声。
他急切地踏进教堂,教堂内部竟然空空荡荡,沿路走来一地全是红玫瑰花瓣,沿来还点燃了很多蜡烛,烛光染着地面显得格外浪漫。
可时渊序骇然地发现自己的鞋被染得血红——这不是花瓣的汁液。
而是——鲜血!
他心惊肉跳地顺着玫瑰花瓣的路径往前望去,发现是染红花瓣的血滴正从前方的十字架上滴落。
“这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恶作剧的人才会用血染红玫瑰?
时渊序猛地抬头,心却在那一瞬震动。
只见湛衾墨已经被牢牢地钉在了十字架上,无可挑剔的脸庞却了无生机,那双眸紧紧阖着,银发垂落,教堂的穹顶打下一束光勾勒得对方像是垂死的神祗。
血从对方的身上滴下来,而对方身上千疮百孔。
“他有罪,且罪无可赦。一颗子弹代表的是一场罪孽,他还差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颗子弹才能抵消得了呢。”十字架下方是一个穿着白袍的人,那白袍恰恰是神父安先生,他拿着审判官的枪支,饶有兴致地在手心里把玩着,就这么旋转了一圈后,他直接高抬-枪口-射穿了十字架上的湛衾墨。
圣钟只要响一次,就有一颗子弹径直穿透了对方的躯体,迸溅出血花。
就像是亲眼目睹最可怕的真相。
……时渊序眼神猩红,扑上去夺走那人的手枪嘶吼道,“你个小畜生,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现在就给你!”
安先生缓缓偏过视线,可他忽然翻出另一只枪,往上抬起枪口。
“晚了,这是最后一发子弹。”
“我要跟你拼命!”时渊序此时攥起他的衣领,“你个疯子,冲我来就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可他顿然一怔,这个安先生似乎没有一双碧蓝清澈的眼睛,那双眼很可怖的是失焦的墨色,仿佛只要再盯着看就会坠入无限的沼泽和混沌之中。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
“哭什么,可怜的蠢货,难道你指望一直有人为你兜底么?对了,湛先生不也是用这样的方式送你红玫瑰的么?他可喜欢用血染红了一朵玫瑰了!”安先生狂笑不止,“就让他再死透一点吧,血红的教堂更适合你的婚礼!”
“我绝对不允许……”时渊序气急败坏地抡了他一拳,企图踩上教堂十字架下的讲经台,将男人背下来,可一声枪响,男人径直从十字架上坠落,如同被血染红的孤鸿落雁。
他抱着对方的躯体撕心裂肺地吼道,“不!”
汩汩流出的鲜血浸透了他,他怀中高大男人的身躯却是一动不动了。
“别担心,你会是下一个死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安先生唇角掀开狞笑,“啊,你是说你的亲弟么?他已经死了哦,时渊序,很快这世界上,只有你孤身一人,所有你在乎的人,你爱的人,他们都会一个个离你而去。”
“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为什么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你还要夺走我的所有……为什么!”此时愤恨的他咆哮得像只被拔掉利爪又生生被捕兽夹钳得四肢骨头尽碎,被激发出凶性的猛兽,他将对方狠狠扑倒就差撕碎,“我要杀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已经这样了还要逼我到这种地步……我明明什么都没有了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我在乎的人……为什么……”
“因为你的命注定如此。”那安先生的脸似乎是一道面具,渐渐碎裂开来,可底下是可怖的一片混沌,突然伸出无数的藤蔓将时渊序的脖颈狠狠搅紧,“时渊序,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原罪’是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甚至一开始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你已经苟且了太久,现在,是时候一件件收回去了……”
“我不信命,我不信什么垃圾原罪,我只要活下去,我去你妈的命运,你休想威胁我……”
“认命吧,时渊序,你永远会是我的俘虏,最后,你的绝望会吞噬一切……”
时渊序猛地睁开眼,发现身旁是钟孜楚。
“乖,又做噩梦了?”钟孜楚在病床旁看着,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医生,渊序呼吸都平稳了,怎么血色还这么苍白?术后是不是要再休息一个星期。”
可进来询问的医生却是陌生的面孔,“钟小姐,术后恢复地很快,只需要静养就好,别让您家时少受到太大的精神冲击就好,时先生原来就有些应激反应,可以去附近的森林公园逛逛,呼吸新鲜空气。”
时渊序脱力般地用那双下垂的眼看着一切,他那轮廓分明的脸此时像是从浸透了绝望的苦海当中,好不容易透上岸才能喘过气。
钟孜楚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把揽住他,“怎么了渊序,是不是在园区里被威胁了,是不是刚才做到什么噩梦了,都跟妈说!”
最后一颗子弹射穿男人胸口血花迸溅的场景仍然盘旋在脑海中。
然后,那个可怖的存在——甚至不像是安先生本人的存在,说他本不该活,还说,将会将他的一切收走。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冰凉的泪。
那次跟审判官决斗后他就没哭过,或者说,从七年前那个男人离开他之后,他就发誓自己不能再随意落泪,因为这是“不坚强”的体现。
可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肝胆俱裂的痛哭。
这个梦境太过于真实,他心脏甚至难以自控地如急骤般跳动。此时钟孜楚的眉目已经怒意横生,她突然怒骂道,“这个卡迪安星球早就已经作恶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盯上了我两个崽,曾经捐了五千万给国际人权组织那帮蠢货,也没干过事……渊序,他们是不是拿枪逼着你搞诈骗,有没有体罚你……可怜的渊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