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说,你让我杀了你,是为了把自己献祭了去压制住祂么?你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就算你是个畜生,不代表我不问一句原因就杀了你——不管如何,我很失望。”
赫淮冷声说,“你早该对他失望,你的弟弟,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人渣、杀人犯、暴君……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他,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杀了他根本镇压不了秩序之神,但你敢做刚才这一切,安烬……”时渊序渐渐偏过脸,掩盖眼神尽头的痛楚,“以后,不要叫我哥哥。”
安烬那冷冽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几分,就像恶魔忽然垂落利爪,合拢骨翼,然后霜落了满身。
赫淮本应该觉得幸灾乐祸,可是看到时渊序毅然决绝的身影——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刹,看到了赫连一双泪眼。
那个时候他总是嫌赫连烦,众神时代陨灭,众神更是陨落,只有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同时还背负不复兴神庭他们俩就迟早会消失殆尽的原罪。
他无数次想要自杀——可背后总是那个令人心烦又无奈的小公主,死命地抱着他,鼻涕赫眼泪糊在了他腰上。
“哥哥,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时渊序,只有你能改变他。”赫淮此时说道,“虽然我恨不得你们反目成仇,但是既然这世界迟早完蛋,我不介意多说几句。”
“……你最好快点说完。”被他拦住的时渊序此时已经笼罩在一层清寒当中,他浑身已经有着森然的气场,那是得知秩序还在这世上继续杀戮之后的愤恨和不甘。
还有一种惆怅。
时烬……
安烬……
他真不想承认是同一人,不想承认曾经在普斯特星互相依靠的软糯男孩和现在的小疯子是同一人。
是这个世界太扭曲,还是他本性如此?
此时神庭外圈环最边缘的地方,却是一处坍塌颓唐的众神神庭旧址,以前这里是众神的诵经堂,裸露的柱体上缠绕着金丝雀花,中间的清泉则有着真理女神的塑像,这象征着真理与知识的发源地,曾经人声鼎沸众神云集,如今却死寂空荡。
赫淮就这么大敞着靠在旧址上的一层层的石头坐垫上。
以前小的时候他还被太阳神父亲揪着耳朵在这地方听几个小时的真理颂词,说成为真神必须要时时刻刻汲取智慧。
如今看来是笑话了——最能传播智慧的的真理女神都陨灭,他却如今苟活着。
时渊序插着兜跟混混似的看了一眼旧址,想到秩序之门里面那些堕神,才能勉强接受,这个科技发达,飞舰横行霸道,AI智能家常便饭的世界,竟然确实有过众神时代,就像神话故事说的一样。
“众神时代是一千年前的时代了。凡是登上至高神位的人,都会被‘秩序’所影响,因为至高神维护秩序本就是秩序本身的一条定则,一旦坐上神位,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是人还是神,都会成为祂的俘虏。”
赫淮冷冷地说,“但是安烬是个疯子,他做至高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祂’困在秩序之门里,为此他不惜杀戮上万个神明,甚至上千万条人命。”
时渊序的下垂眼狠狠一颤。
“我不是让你原谅他,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赫淮随即说,“我不过是想警告你,他现在疯成这样,正是因为祂不会消失,就因为他改变不了原罪,所以只要不用替身,他就随时随地可能暴毙而亡。秩序不可能消失,没错,秩序就是不死不灭,因为就连这一点,都他妈该死地刻在秩序里。”
“那我只能斩断秩序本身。”
“哈哈哈哈……”赫淮此时笑了,非常粗犷放浪地笑,“你还没听懂么?你知道曾经至高神庭十二神位联合销毁秩序是什么后果么,统统化为齑粉!你以为那些秩序之门的堕神都想为虎作伥?他们是痛苦至极永不得超生才不得不做祂的帮凶,而你,时渊序,你甚至都不是神明,你凭什么?”
“凭我恨透了这个扭曲,疯狂,黑白颠倒,病态,离谱的世界。”时渊序说道,“我不管我是不是人类,我只想让这个世界好过一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又如何?”
“我早已一无所有。”
赫淮那灰绿色的眸不可名状地哂笑,他冷声说,“你应该清楚,祂真正的实力要比秩序之门强悍得多,当时不是维诺萨尔邪神和你的疯子弟弟,你早就渣都不剩。”
“我知道。”时渊序说道,“所以我更应该解决掉秩序。”
赫淮此时气得想笑,“不要以为你斗兽场上赢了我就相当于赢了神,不要以为你弟是神你就所向无敌,还有你背后那个维诺萨尔,你搞明白了么?活到现在的神明都几乎是疯子,更不要说你。”
“是,我不是神,我废得很,但是我不信命。”时渊序就像是一条被杀了风头也要昂扬的猎犬,神色疲惫却还是目光向前,“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可怜的勇气,但是有的时候,等到你被夺走所有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想拼一把么?难道你真的不想——”
“不想看到所有人都配得上自己应有的一切,不想看到所有的人都不必吃不该吃的苦,不想看到所有人都能肆无忌惮地得到幸福和家人爱人朋友团聚么?就算不是为了全世界,为了你自己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了那么久,你就甘心被所谓的原罪和命运牵着鼻子走?”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着湛衾墨那似笑非笑的面庞。
忽然恨着自己,至今也忘不掉那男人。
此时赫淮那一刻怔愣了。
站着的肩宽腿长一种热烈气息笼罩全身的凶悍男人,此时一言一行甚至透着更加令他头晕目眩甚至刺伤眼眸的光芒——那是无比的赤忱无比的笃定无比的刚烈。
“如果你是劝我不要白白送命,那我谢了你的好意,如今把我捡回这条命的人都死了几次,我凭什么……”
“凭什么还能安然无恙理所当然继续活下去?纵容这个扭曲的世界继续存在?”
“如果我是逞匹夫之勇,我至少能成为压制祂的那些不信命的人当中的一员,当然,我这么说太像是个救世主或者什么圣人,我也知道你们各个都是不得了的神明,更不要说那些堕神曾经也能操持一方法力无边,我,呵,一个军队上将而已,连法力都没有,我没资格说什么改变世界。但是我本来就不想做英雄,我这么做只是想说一句——”
“我只想去他X的世界,总要有一个人做不要命的疯子。”
哪怕太阳神之子的他竟然在那一刻都感觉对方的气息太过于炽热了。
安烬,这就是你一直执着的哥哥。
我算是……大概知道你的执着了。
时渊序一边在驱车疯了似的在星球的戈壁滩里驰骋,“序爷,现在死亡人数已经混进了自然灾害的受难人群,我们跟各个政府打交道了,他们说已经统计不过来了……”
“给我个数目。”时渊序脸色铁青,但声音克制平静。
“215860196人。”
“我现在去总部。”
“主要是我们人手不够,序爷,我们组织现在不是才剩八百多人吗,现在全世界都暗流涌动,民间都传闻秩序之门里面的恐怖传闻,说凡是进去秩序之门的选手和神都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出来的都是鬼魂。”
“我是鬼魂吗?”
“这……”
“老大,祂逃出去之后,追我们追得好紧,似乎知道我们在故意让人们不信命,我们几个教团所在的星球都遭遇自然灾害。”
“老大,如今我们组织的八百号的性命随时都可以被拿捏,我想着……”
“不止八百。”时渊序忽然开口。
此时雪川那双眼忽然猛地抬起,“你说什么?”
时渊序掐断了手里的烟,“不止八百,也不止四千。”
陈沉此时忽然大笑出了声,时渊序像是起了范,他接过陈沉递过来的放映机器人,然后摁了摁上面的按钮。
霎那间,眼前的投影清晰可见,雪川骤然心惊,这是浩瀚无垠的宇宙,然后是一颗又一颗的星球。
“序爷,这是九大星系的平铺图么?坐标还挺精确的。”他说道,“还挺有闲情逸致。”
“不是,你看。”时渊序此时桀骜的唇一勾,他用激光笔往上一扫,“这些星星是什么?”
雪川刹那漆黑的眼底有什么在发光,是全息影像上面一簇簇逐渐放大的星星,或者,那应该叫做星火!
“越来越多了,序爷,这些……这些是……”
“是我们叛逆组织所有的阵营。”时渊序忽然递给了他一把芯片,“我在寰宇星系的第26个分部,需要一个新的总负责人,你愿意接受么?”
雪川胸口起伏——他忽然喘不上气,却是瞳孔骤然放大,面孔滚烫,发红,他紧紧掐着芯片,甚至许久都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秩序之门里面找那些选手发展下线。”时渊序说道,“他们都是各个星球的佼佼者,在里面也看到了每个堕神身上对应的秩序能影响多少条人命,虽然他们最终目的是进入神庭做人上人,但是不妨碍——”
“不妨碍他们同样痛恨不能改命的世界。”
此时“暗蚀”的众人抬眼,“这也太……”
“别忘了,我说过秩序之门里面的鬼怪里都是祂的分身,所有人靠近鬼怪的时候都会被迫看到自己不想认的原罪,不想认的命……有的人会因此更加绝望失去信心,但也有人,更加因此被激发斗志。”
“所以,你用那之前被光明神缴获的四千多人直接引开了神庭的人的所有眼线,而这些人……而这些人散布到了全世界,足足……足足有……我没看错吗?”
“三十万人。”时渊序缓缓地说,“你没看错,三十万五千四百三十二人,对了,就在刚才,还多了一个人。”
他偏过头,门轻轻打开,一个披着兜帽的人,进来之后摘了帽子,然后露出流淌着醉人金属光泽布满鳞片的头颅,那一双非人的竖瞳骤然变成了人的眼睛,他气场逼人,却很温和地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雪川差点瘫坐在地上,这是电视上,那个统领一整个科技帝国的,手下拥有五万个星球领地的索莱克领主。
作者有话说:宝贝们,感谢你们看到这里,因为要完美地收尾和铺垫,所以忍耐一下,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
求求你们留言吧,哈哈哈哈,老腩给你磕头了
你们很快知道,为什么湛某总是玩消失了,因为之后他会很(————————————————哔)
第179章
随着星际元首大会的圣选环节结束后,有些星际元首和政客们、以及一些明星开始作妖,抛下豪言说圣选热一过去,自己一定能拿到世界头条。
有九漏鱼明星拿出自己助理替考圣选的高分成绩抢热度,也有票房十连跌全靠营销出道的某位男星晒自己在神庭议事厅西装革履的照片,并且煞有介事地不经意提及好几个发达星球的总统,配文是“来这看看”,同时露出胸口的圣心文娱委员会勋章,暗示自己就算不从事影视界,前途也一定大好。
然而他们没想到,取而代之占据头条的是一桩又一桩的灾难级别的新闻。
“陨河星系15%8G基站因宇宙射线过载永久损毁,星链卫星单日坠落3247颗。”
“平流层火山气溶胶导致全球光合作用效率下降41%,联合国粮农组织启动末日种子库紧急启用程序。”
“基因污染扩散至37国,星际联盟总署食品安全局在83%的婴幼儿配方奶粉中检出CRISPR-Cas12基因编辑工具残留,多国出现"转基因过敏综合症"患者,症状包括皮肤硅化和脏器纤维化。”
“帝国联盟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监测显示,地磁场强度骤降至正常值12%,极光现象在赤道地区持续可见。国际空间站宇航员目击到电离层出现巨型电磁漩涡,直径超过3000公里。”
“新的复合型灾难正以指数级速度重塑文明图景。联合国灾难响应署今日发布《文明脆弱性红皮书》,将当前危机定性为"人类世首个系统性生存危机。"”
“多个星球暗地里进行毁灭性武器倾销,疑似在元首大会以及有首领划分阵营,旨在试探至高神庭权威,并且为预判的能源危机做预备……”
时渊序是个糙汉,看到繁复的数据指标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痛,但他至少知道,这些事情能死很多人。
“暗蚀”组织的其他成员也在哀嚎,说这死亡人数可不兴数了啊。
如今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秩序之眼”又或者说“秩序之神”就算本源力量被一堆选手们和时渊序、湛衾墨、还有安烬端掉,但是祂是个老贼,还是个据说“不死不灭”的老贼——如今这老贼就算苟延残喘地跑出去,仍然能造成不小的风暴。
当时渊序跟索莱克领主描述这么一个抽象的存在的时候,旁边的组织成员都添油加醋:
“说白了就是,那玩意跟村委会贴的红黑名单似的,你违背了什么规定就会被‘惩罚’,贴大字报。”
“还不如我的‘世界修正论’,比如咱们按照常理来说,应该跟母星一起被淘汰了,但是咱们还活着,所以按照‘秩序’来说,咱们属于系统的一个bug,需要被修正,那何为修正,最简单粗暴地就是把咱们——咔嚓掉!”
“太抽象了……”有人说道,“这不是跟游戏极致一样么?你们是在开玩笑吧?这种存在怎么是我们凡人能对抗的?我们就好比NPC在打败游戏极致一样。”
此时周容戚在旁边调侃道,“本来就跟游戏似的,哥们,以前祂被关在秩序之门里面的时候,人们还可以勉为其难撼动自己的命运一点点,苟着苟着说不定也能逆天改命,如今是直接给你一次打回原形。”
随即他拿着一个平板,“看到没有,星际十大励志典范十个就已经死了五个,去年还和我们总统一起合影呢,结果其中一个二十四岁的军队成员前几天突然心肌梗塞死去,曾经还被称为大难不死的王牌上校,当然不排除他本人作死。”
时渊序:“……”
他随即垂下眸,桀骜的唇微微有些叹息,“周容戚,你又在瞎编。”
“要不是那俩对你欲罢不能的神,你确实差点葬身在秩序之门里了。”周容戚戏谑地开口,“总之,各位,你们记得随时留意自己负责辖区的人的情况,比如像这位林女士,她本来已经医治好的白血病不知怎么又复发了,还有那个张先生,他妻子本来是健身房教练,结果下班回家后就小脑瘫痪,这些不正常的现象就有可能祂在修正——等到时候人们被折磨疯了,发现生活又开始急转直下,就开始信命,这样子祂的力量就越来越大。”
“草,真是恶毒的存在,万一咱们现在苟活着都是在钻bug,到时候这玩意找上我们该如何?”
许多人又惶恐又兴奋又焦虑又无奈又期待,至少比起莫名其妙地遭遇意外,他们起码知道“秩序”的真相,但知道了之后,他们还有一种不可言传的恐惧。
祂无形无色无味,简直不知道祂何时会出现——就像他们每次提及涉及祂的一切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心谨慎用组织的暗号。
如今组织的基地很浩大,里面已经聚集着一千个人正在开会,身份尊贵的索莱克领主还很亲民地坐在他们自制的轮胎沙发上,一边喝了组织的“特供饮料”,一种闻起来像是汽油但喝起来却极其甘冽的汽水,他的尾巴还很乖巧地蜷缩在角落——但一想到这位领主已经带了五十万人的军队在星球的关键枢纽把守着,就又有些胆寒了。
如今对于他们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类叛逆组织来说,最主要的就是两件事,“狼来了”和“狼跑了”,第一是预判那老贼的去向,在灾难来临之前让对应星域的人类提前做好准备。第二就就是灾后重建,让人们不要放弃信心。虽然有很多人唱衰他们这么做就像是抱薪救火,但是组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即便星球级别的灾难很难解决,但因为他们这份拯救苍生的匹夫之勇,三十万的规模还在持续上升——
当然,为了确保那位“秩序之神”老贼不会察觉到这个组织而一窝端了,入会仪式已经搞得跟地下邪-教似的,需要三个推荐人交叉验证才能允许人进入基地。
此时时渊序站在众人面前,在此时此刻他还是那个闹事的bking序以天。
旁边是全世界的地图。
“接下来按照我们原来计划的那样,全世界我们总共有五千四百三十二个分部,其中应急管理处负责应对星球突发灾变和意外事故,在事故发生后24小时以内最快速度发出系列视频,‘Don’t give up’,和星球人权保护协会、紧急应援协会当地抢险救灾部门保持联系,以及放出秩序圆桌倒计时——”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组织一直以把秩序圆桌上的审判官协定端掉为最终目的,现在加上一条,这一条比端掉审判官协定更重要。”
时渊序此时那下垂的眼眸很是凛冽地看向基地里武器库的舱门,“我们不能允许祂有机会进入秩序圆桌,因为祂的最终目的是把全世界的人的命运定死,达到‘绝对统治’。”
此时众人蓦然一惊,“祂祂祂这个老贼还不满意么?祂几乎是无敌的,想杀谁杀谁……”
时渊序此时深吸一口气,悬浮屏幕上写下组织加密的符号,“我之前在神庭混过一段时间,安烬通过屠戮大量听天由命的人口来减少祂的力量,但效果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旦祂的力量又上升回来,全世界的人就要遭受违背秩序和原罪的代价,相当于被拨正。——那如今祂从门里逃出来,你们觉得祂最想做的是什么?”
“不就是解决掉所有超出祂预料之外的要素,举个例子——”时渊序放下笔,在组织名单的负责人里面圈了自己的名字,“我自己。”
周容戚一边挑眉,一边揽着时渊序的,“哥们,你说你在秩序之门见过那玩意?”
“嗯,祂可以附身到任何一个神灵上,或者,祂没有自己的形体。这一点也要注意。”
此时慵懒的生物学医生。那个总是不拘小节的女人,乔羽就这么靠过来,“小绒球,你知道么,就在刚才五分钟,我老家被灭了。”
众人静籁无声,此时时渊序迟疑了半晌,他叹了口气,随即沉痛地开口,“组织有个给家园遇难的人拨款的风险资金,你拿一点……”乔羽随即却忽然爽朗地笑,“没事,我亲人早没了。”
这句如释重负的感叹可真是比地狱还地狱。
时渊序随后看着悬浮大屏闪现《被十万星际人同时观看的帝星‘命门’说[热]》
拧了拧眉,“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乔羽懒洋洋地说,“小绒球竟然没听说过这杂志?联盟数一数二的地下杂志,专门讲命理大师如何反推知名人物的‘原罪’,基本一猜一个准。”
时渊序现在每次变身期能变回人都拜这位生物医学家所赐,这绰号他只当没听见。
“我觉得让大家了解‘秩序’是什么存在,不如看看这杂志上面说的,事实上,每个人的原罪,本就是祂规定的,相当于你的出厂设置。”
此时时渊序面色有一种微不可察的动摇,曾经施奈特也对他说过,神庭曾经有一个部门叫做“命门”,“命门”里面则记录的是每个人的“原罪”——也就是每个人注定得到什么,注定不能得到什么。
“不过,我看了这本杂志心情非常舒畅,上到富可敌国的那些大亨下到名门公子暴发户都逃不过自己的宿命,给你读一下,最近在光网上那个炫耀自己有个两百万块钱耳环的女网红,你知道她原罪是啥吗?我猜你肯定想不到,她的原罪是‘永远无法自食其力得到成功’,这不就是标准意义的菟丝花吗,不是靠家里老豆就是靠老公,换句话来说她还营销自己是什么大女主呢,说自己努力奋斗早早就名校保送,又得什么什么奖,弄得我们一群普通女孩都焦虑万分,如今想来真是令人汗颜呢!”乔羽那猫似的慵懒面庞此时有几分毒辣的意味,但随即她唇角的笑又不是那么深了,“哎,不过像我这种平庸的普通人,还是外星流民,甚至卑微到连探寻自己‘原罪’的资格都没有,更不会有人好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此时乔羽那修长的机械手又指了指悬浮大屏上的一隅,娇嗔地叫了一声,“这不是我女神么?”
时渊序一句话乔羽可以说五十句,他对这些八卦的回应速度非常缓慢,可此时他那下垂眼猛然一怔——
画面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钟孜楚,只见属于公司董事长的,身着正装冷艳端庄的大头照旁,忽然出现一些画风不对的,格外戏谑的涂鸦,“看似女强人,实际上还是离不开男人”,“外星球移民,靠邹家才在本地站稳脚跟”“最喜欢营销独立自主女性实则离不开背后男性的某某人士”……
最后下面的“原罪是:‘无法脱离男人来实现自己的成功’”
时渊序就这么冷淡地嗤笑一声,“无良杂志的东西不能信。”
从那个女人拉着他进入邹家之前,他就是先待在她的大办公室里,隔着会议室的玻璃看着女人站在满大屏的财务报表和销售曲线前跟下属说着什么,他只知道钟小姐是最想要做他监护人的存在,
哪怕钟孜楚极度爱美,但那是对自我各方面要求极高的人本身给自己塑的金装,每年邹家召开家族聚餐的时候,钟孜楚都在忙年度清算和报表,总是放鸽子。除此之外,这个女人实际上对人情世故舍得花费的时间一向很少。
钟孜楚曾经是邹家的人,实则相当于挂靠的媳妇,家族聚会不谄媚家族任何长老,与邹清宇之间的夫妻关系也寡淡得如同白水,时渊序甚至极少看见他们夫妻俩同时出现。
实际上是因为独自一人运转一家集团,实在是力不从心。钟孜楚集团的股份实际上独立楚邹家之外,邹家对这个媳妇实际上有些心存不满,总认为她隶属于邹家,而集团的壮大就相当于她擅自脱离邹家的筹码,随着翅羽渐丰她总有一天会离开邹清宇和邹若钧。
时渊序随即说道,“况且,她已经离婚了。”
“可是钟孜楚小姐确实是因为邹家才得以在帝国联盟扎根,用脚趾头都清楚九大星系就帝国联盟的公民身份最难拿,每年光是T1级别的人才都得排七八万人,多少人外星移民等了十年八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是没排到。她这种一开始白手起家的,什么都没有,不就只能靠邹家了吗?”乔羽淡淡道,“靠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走点捷径,之前跟我一起考圣选的那姐妹今年刚好嫁了,拿到公民身份,挺好。”
“那她也只是因为这个拿到了奋斗的入场券罢了。”时渊序眉目里有些不耐,“不是我说,那玩意归根结底是政府办事效率太低,还有申请人太多,跟依靠男人还是女人没什么关系。她能走到今天这步,全靠她自己,就算没有公民身份,她大不了也可以在另一个星球出人头地,不是么?”
乔羽笑道,“你喜欢她?”
她一边吃着葡萄味口香糖嚼着,此时她已经开始拿起一叠载玻片在旁边研究微小菌种了,“实话实说,如果她但凡留心点,就知道真的不靠男人的话,离婚就不该拖到现在。”
“她是离不了婚。”时渊序说道,“联盟法是按照神庭规定的大法律制定的,离婚要经过四年停滞期和双方人同意才行,邹家不愿意放过她,法庭也有邹家的人——她早就想离了。”
乔羽此时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神态瞅着他,“哟哟哟,你还挺了解,想不到序爷你还有被富婆包养的雄心壮志。”
时渊序此时悠悠道,“她是我妈。”
乔羽差点被自己的口香糖呛到。
众人也瞠目了——所以他们又是军队上将又是邹家阔少又是女强人乖儿子的叛逆老大序以天,究竟是有多想不开才投入地下组织?
在秩序圆桌前一天,时渊序的组织已经拉拢了七十万人,全靠光网的病毒式传播广告和现在日渐频繁的世界动乱和星球灾害,越来越多人开始请求加入组织获得庇佑。
并不是所有人都非要拯救世界,但是“暗蚀”的组织宗旨很酷,对一些尤其是怀揣着对世界的愤懑和不甘的年轻人有相当致命的吸引力,“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如一起推翻它”“打破既定的牢笼,人生不是一行写死的代码”虽然听上去多少有点毒鸡汤,却因为组织确实在对抗秩序的存在上做了实质性的贡献,再不济,也是在全世界部署了六千多个避难点,安抚了十五万个受难家庭的存在。
许多年轻人看着世界逐渐混乱,一边也寻思反正也找不到工作,不如投身更有意义的反抗事业中,也争先恐后地申请加入“暗蚀””。
“现在九大星系里大概十万个星球是确保不会有星球级别灾难的,剩下的我们还在部署行动,序爷,明天秩序圆桌我们派十五个特种部队过去,索莱克领主也已经准备好了两艘军舰,您跟神庭那边联系了么?”
终于还是来到这一点。
秩序圆桌。
关系着全世界的协定,在这个仪式上进行敲定。
本着求己不求人死要面子的尊严,时渊序本来拉不下脸让神庭配合,谁知道等会他们又说,“等等,神庭的审判司天使长竟然直接跟我们打照面……那个章于明还问我们需不需要他们帮忙神庭出入权限,太不可思议了,序爷,你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这种级别了吗?”
“他们甚至还说我们的临时基地可以设在——”
时渊序甚至不用多问就知道这背后又是那个小混账的手笔——对方还是煞费苦心给他一路开了绿灯,可那天晚上之后,从他跟他说不要叫自己哥哥后,他就再也没有被对方绑架到神庭,甚至面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