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鸢手慢了一步,木剑已经敲在了小孩的头上,“叶紊!”他惊呼一声,赶紧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小孩,把人扶起来,确定这孩子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面色严肃的看着叶紊:“你怎么能拿东西敲人呢?”
叶紊眉头皱着,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而是这个贱皮子冒犯了哥哥,“娘亲说了,这些家伙肮脏又贪婪,是个下贱玩意儿!”
这些都是一个母亲教的?
彬鸢显得难以置信,这哪里是一个七八岁儿童嘴里该说出来的话,若不是有大人故意这样教,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一个孩子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来。
叶紊见哥哥不理自己,生气的嘟着嘴,愤恨的看着半坐在地上的肮脏小孩,“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彬鸢觉得叶紊什么都好,就是被他那个娘亲惯的太娇纵,对人不太礼貌,特别是对下人太不礼貌,这样可是不对的。
“好了叶紊,赶紧回屋去写作业,别忘了晚上我可是还要考你诗经,会背了吗?”
叶紊一脸的苦涩,拿着木剑不情不愿的回书房了。
王二牛愤恨的看着小公子离开的方向,他很羡慕小公子,因为对方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爹和一个护着他的娘亲,而他什么也没有,对他好的只有在府里当大管事的邱润姐姐。
但如今邱润姐姐得罪了大人,不多时就要被赶出府,只要一想到这,王二牛整颗心都不安稳了。
对于他来说,邱润姐姐是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邱润姐姐出事。
王二牛乖乖地跪在地上,语气诚恳的哀求者:“求大人救救邱润姐姐,姐姐她犯了错,叶大人要将姐姐赶出府……”
原来是一个替人求情来的,彬鸢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在为谁求情,肯定就是昨天早上那两个闯了祸的侍女。
彬鸢看着这孩子一直跪着不肯起来,也颇有些为难,这里是叶府,又不是他彬府,他一个外人,总是掺和叶九家里的事,手也伸的太宽了吧。
“你先起来,起来说好不好?”彬鸢想把这孩子拉起来,却拉不动,这孩子固执的很,任凭彬鸢怎么拉,就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求大人救救姐姐……”小孩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要命的将头扣在地板上,狠狠地磕着头。
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彬鸢生怕这孩子把自己的脑袋磕出病来,没办法答应的:“好了,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行吗?”
王二牛激动地抬起头,脑门上带着刚刚磕出来的伤疤,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生怕彬鸢下一秒会拒绝似的,赶紧确认:“大人真的愿意吗?”
“我自然是愿意的,就是要看叶九他是个什么想法?”彬鸢抱歉的看着小孩:“毕竟我又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对不对?但却可以替你说说,如果你那位姐姐被赶出了府没了活路,我便给她推荐一份工作就好,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王二牛思索着,在叶府生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仆人都知道叶大人做事说一不二,从来不会和他们这些下人开玩笑。如果姐姐真的没了去路,身边的这位大人愿意帮衬的话,或许姐姐就不用走投无路了。
这样一想,其实也还可以,王二牛又赶紧跪地叩谢,正要跪下,手臂被人拖着,便听到身旁的这位大人笑着回答:“免礼了。下次见到我不用动不动就跪着叩头,在我面前不必这样行礼,随意点儿就好。”
原来这还是一个不看重礼节的大人,王二牛第一次碰到这种性格的大人,虽然很奇怪,但这位大人非常的平易近人好说话,只是光看面相就瞧得出来。
彬鸢被小孩带着来到叶九书房门口,正好看到两名侍女跪在阶梯上苦苦哀求,脸颊上流着一行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再跪下去怕不是要失血过多。
“姐姐!”王二牛看到邱润,一把扑了过去,抱着姐姐,回头哀求着彬鸢:“求大人救救姐姐,姐姐她已经知道错了,姐姐下次再也不会犯错了!”
彬鸢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小孩口中的邱润,而那血流满面的女子同样抬头看着他。
这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子,嘴恐怕有点毒舌,但心底不坏,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挂在嘴巴上骂人已经是非常积德了,阴险的,直接把人弄死根本懒得动嘴。
彬鸢目光从女子脸上移开,敲了敲书房的门:“叶九,我进来了?”
彬鸢没有推门进去,等了一会儿,书房里传出一个声音:“殿下请进。”
管家把门打开,彬鸢冲着管家点点头进屋,拐过一排长长的书架,好看到叶九拿着一根长长的柳条,狠狠地抽在叶紊白嫩嫩的双手上。
彬鸢一惊,他刚刚才叫着孩子到书房里来读书,怎么现在却被自己的父亲给打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彬鸢见叶九气得额头经脉爆出,显然是火烧心头。
“都是我养儿不孝,教出了如此孽子,让殿下见笑了。”叶九把柳条一扔,回头怒色尽消,对着彬鸢客客气气的说:“这孩子不知从哪学了一些肮脏的话,想气死我!”
“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一个大人就别计较了。”彬鸢笑着坐下,眼神悄悄的示意叶紊赶紧向他爹爹卖乖。
叶紊今天却格外的倔,明明已经收到了彬鸢示意的眼神,却依旧不肯向叶九认错,低垂着头站在书架旁,紧咬着牙关被柳条抽红的手掌微微发抖。
彬鸢瞧着有些于心不忍,便打趣的说道,开始转移话题:“刚才来看到了跪在门口的侍女,你这是要打发了她们两个吗?”
叶九闻言才想起门口还跪着两个瘟神,当即厌恶的皱起眉头,“让殿下见笑了,我这就叫管家来将他们轰出去。”叶九正准备把管家叫进来,彬鸢却赶紧喝止道。
“没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彬鸢赶紧说:“那两侍女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你赶出去,恐怕没人愿意要她们了。”
叶九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这种嘴巴肮脏的人留在府中也是作孽,早点清理早点好。何况我已经给了她们不少的钱,安分点儿,也够养活她们几年的了。”
彬鸢担忧的却不是这个,这片大陆女子的地位很低,仆人若是被主家赶出去,那可就成了最低贱的人,不会有人再雇佣这些被赶出去的仆人,因为被赶出去的人往往代表着手脚不干净。
“恩……”彬鸢还想继续劝解一下,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管家推门进来,脸色有些着急,见两位大人都在,才惊慌的说:“大人,门口的侍女晕倒了……”
叶九厌恶的一挥手,并没有要管此事的举动:“晕了就扔出去。”
管家点头领命,正准备叫上几个家丁将人抬出去扔了,彬鸢赶紧走到门口制止道:“等一下。”
老管家诧异地回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彬大人还有何事?”
彬鸢看了一眼那被架起来晕倒过去的侍女,正是邱润。
王二牛可能见自己的亲人被带走,和侍卫打了起来,被侍卫一巴掌拍在地上,晕了过去。
彬鸢皱着眉头说道:“找个大夫给她们两个看看吧,找个人将这孩子带下去,切记不要为难他。”
两个侍卫架着晕倒的人抬走,另一位名叫做韩艳的侍女乖乖的跟着,她感激的朝着彬鸢深深的作礼,小跑跟上管家地步伐。
管家带着两人到门口,然后转过一个角落,推开一扇院子的小门,带着两人进去,随后匆匆来迟的大夫便提着药箱进来,给晕倒过去的另一名侍女医治。
老管家看着两名侍女,冲着韩艳说道:“你们两个今日还算幸运,幸好有彬大人替你们两个开恩。大人还悄悄对我说,若是你们两个出去以后找不到工作,可悄悄来寻他,大人会替你们找到落脚处,切莫着急,也不要自寻短见。”
韩艳感激的叩头行礼,“多谢管家,还请管家代我和邱润姐姐向彬大人感谢!”
“感谢什么就不用了。”管家摇了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袋银钱,“这是大人托老奴带给你们的,好好的买下一座房子住,不用当奴隶是件好事,懂吗?”
韩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惊恐的睁大,一瞬间从地狱回到天堂,让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只看到年迈的老管家从袖子里掏出卖身契,当着他们的面撕毁,笑着说道:“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干什么都行,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可以。”管家笑的慈爱。
彬旭好不容易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刚回到芙蓉镇,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
叶府被大雨笼罩,天幕中尽是一片灰色,朦胧的山雾压在山峦之上,灰朴朴的云层逐渐笼罩这片小镇。
匍匐紧随着陛下,他是护国大将军,也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匍匐年幼时曾被敌国抓去当了俘虏,后来辗转各地,靠打杂卖艺为生,却得得罪了当地的恶霸,被打得半死丢在乡间山道里,是彬旭赶着马车路过时救下了他。
救命之恩一生都无以回报,匍匐也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当今圣上,后来被提拔做了镇国大将军,简直犹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两人赶着马,马蹄溅在雨水中,朝着芙蓉镇的尽头奔去,大雨中,街道两旁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马蹄声更是被大雨漂泊的声音掩盖。
两匹黑马一前一后,骑在后方马背上的男子总感觉芙蓉镇有些怪异,空余的另一只手赶紧握上腰间的佩剑,“陛下!有蹊跷!”
彬旭点点头,勒紧缰绳,马停止了奔跑,喘着粗气在原地打转。
倾盆大雨依旧在下,两人披着蓑衣,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倒显得有些突兀。
“这雨也来得奇怪……”彬旭默默的看着四周,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在城外的山间休息了一会儿,那时候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正好,不过是穿过了一片竹林,出来的时候天色变黑,还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总觉得眼前的芙蓉镇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这样站在雨中也不是个办法,彬旭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先去叶府!”
马儿嘶溜一下奔跑,匍匐也赶紧跟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到城东的尽头,原本应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叶府却平白无故的消失了,立在熟悉地方的是一座墓园。
抬了抬头上的斗篷,彬旭闭着眼睛推开墓园的木门,木门吱呀一声响,在风雨中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匍匐牵着马站在门下躲雨,戒备的朝着墓园里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人后才把马儿拴在门上,也走了进去。
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叶府,根本就是一座埋葬死人的墓园。
大大小小的墓碑整整齐齐的规划着,怕不是祖宗十八代都埋葬在这里了。
雨水打在石碑上,让人看不清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字,彬旭抬腿走去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墓碑前,低头看了看,只看到墓碑上的一排字。
“叶枫之墓……”
这人是谁?
彬旭眯着眼睛沉思,叶九只有一个儿子叶紊,这个叶枫是谁?难不成是叶九的私生子?
“陛下,你快来看看这!”匍匐可能被吓得够呛,说完这句话,直直后退几步。
彬旭看向不远处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匍匐,抬腿走了过去,瞄了一眼是一块已经裂开倒塌了一半的墓碑,便打趣道:“你还怕这东西?”杀人不眨眼的镇国将军,还怕区区几块墓碑不全,彬旭好笑的说。
而匍匐的脸色只变得越来越白,根本没有因为对方开玩笑的语气而好转,结结巴巴的说:“陛下……墓墓……墓碑上的字……”
“墓碑上的字怎么了?”彬旭低头仔细一看,倒塌在地上的墓碑上有一个“叶”字,断裂开来没有倒塌的墓碑上有一个“九”字,两个字连起来刚刚叫做“叶九”。
彬旭看完之后也是一惊,“可能是名字相同罢了。”这么普通的一个名字难免会有重名的。
匍匐当然知道陛下心里所想,所以当看到这块墓碑旁边的另一块墓碑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
“陛下!你在看旁边的……”墓碑两字直愣愣的卡在了喉咙里,匍匐憋得脸色发白,险些没背过气。
彬旭顺着匍匐惊恐的目光望过去,当即也吓的心口一寒,因为这块墓碑的名字是“叶紊”。
乖乖的,一家子都齐了,怕不是全家人都死在这了吧?
彬旭围绕墓园走了一圈,看到了许多自己不认识的名字,这墓碑加起来,恐怕也得有祖宗几代了。
“陛下,此地甚是蹊跷,咱们还是走吧。”匍匐提醒着彬旭,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可有些事情该尊重还是得尊重。
彬旭点点头,也觉得这墓地有些怪,不单单是这墓地有些怪,这整个芙蓉镇给人的感觉都很压抑。
两人离开墓园,外面的大雨变小了些,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彬旭牵着马儿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心口发麻,叶府无端端变成了一块墓园,让他感到很奇怪。
而且他们在街上转悠了大半天,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难道这城中的百姓都死绝了吗?
彬旭正生气时,只瞧见一个推着马车的老人缓缓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老人的骨骼很高,弓着背,两鬓斑白,脸色苍黄无光,皱纹叠加在一起像树皮一样粗糙,浑浊的眼珠子饱经沧桑。
老人穿着朴素,推荐一个摇摇晃晃的马车,车上运的是从土里新挖出来的土豆,应该是要运回家,空荡荡的大街上也只有老人的马车声哐当哐当响着。
在镇上溜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一个活人,彬旭双眼一亮,赶紧走过去询问。
“老人家!”
彬旭一手按在马车上,阻止了老人家。
老人缓慢回神,才看到自己的马车被一双大手按住,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双深深陷下去的眼睛里带着惊讶,这股惊讶一晃而过,只听见老人哑着嗓子说。
“两位是有何事呀?”
“老人家,这镇上的人都去哪儿了?”彬旭将手移开,“我们在镇上走了一圈,见不着半个人,他们都去哪了?”
老人家显得很惊讶,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说:“两位是外地人吧?”
彬旭皱着眉头点头:“的确是外地人。”
“那两位肯定有所不知。”老人家说完这句话捂着嘴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彬旭后退几步,生怕老人家把病传染给自己。
“我们这芙蓉镇本就没有什么人,两位来这里做什么?”老人家显得很憔悴,这种憔悴不是指精神,而是身体。
“那老人家,你可知道叶府在哪?”彬旭对于叶府平白无故消失还是感到很疑惑,难不成这短短的半个多月,叶九趁着自己离开的空档搬了家。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混蛋给翻出来。
“叶府?什么叶府?”老人家皱着眉头,弓起的脊背微微弯着,层层叠叠的皱纹向下塌拉着,随着老人皱眉的动作皱纹变得更多:“我们这芙蓉镇上可没有这户人家?两位莫是找错了?”
匍匐略带生气的说着:“哪没有叶府,就是前面不远处那座墓园,以前住在那里的人家?难不成你们还不知道?那可是你们的镇长!”
“啊!”老人家一阵惊呼,眯着眼睛细细回想,终于想起了什么:“你们说的是那户人家。我知道了,两位有所不知,那户人家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听闻,最后一根独苗苗也自杀了,当真是可怜哪。”
老人家好像打开了话折子,我想这二十年前的岁月,一双浑浊的瞳孔中闪烁着让人沉默的目光,那是只有一个经历了岁月的人才能露出的表情。
“还别说,当年叶家在咱们镇上可是一家独大,听说生意都做到海外的远国去了,没想到这样一户大户人家,竟不得善终。当真是造化弄人。”老人家摇着头,见这两位年轻人还拦着自己的去路,略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两个也别耽搁我去忙活,我还要去菜地里种菜,天色晚了,就要赶不上时辰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种菜?”匍匐显得有些一脸难以置信。
老人家却点点头,从容淡定的说:“就要趁着难得的雨水翻转,快入冬啦,到了冬天可就什么都吃不上了。”
老人家推着马车哐当哐当的离开,彬旭与匍匐相对无言,他们两个谁也不相信刚才那个老人家口中所言。
直到黑幕降临,两人不得不停在一座客栈门口,店小二是一个身高很矮的胖嘟嘟的男孩,不会说话,背着手比划着,将两位客人请上了楼。
彬旭十分嫌弃这间客栈,房间里的被褥,还有陈旧的家居,足以显示这间客栈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但这是芙蓉镇上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客栈,彬旭再怎么嫌弃,不能睡大马路不成。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雅把小二带来晚饭,但看到两个馒头和小咸菜时,额头上的青筋微跳,险些又砸烂桌子的冲动。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好吧,前半辈子在牢里过的日子没有被算进去,那时候他吃的都是一些馊掉的食物,如今日子过好了,到时候差点忘记了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小二虽然是个哑巴,身体矮矮的有些胖嘟嘟,但做起事来手脚格外的麻利。拿着一条抹布,将屋里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倒是变得干净一些。
黑夜里,芙蓉镇笼罩在一片夜色中,睡得太早彬旭会睡不着,他推开窗户的,翻身到屋檐上,坐在屋角看着月光。
芙蓉镇突然之间变成这样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搞不通,这阵子与他印象里的芙蓉镇差距太大,半个月前的芙蓉镇可是一片热闹浓浓,人声沸鼎的模样。半个月过去,人丁稀少的芙蓉镇让他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风习习,彬旭眯着眼睛低垂着额头想着事情,突然之间看到一个人影用着轻功,从不远处的瓦檐上飞过。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少年一头飘逸的黑发散发着荧光,月牙白的袍子随风飘起。
“叮~”
一个清脆的铃铛声在夜空中消散,彬旭紧随着那道身影追去,很快就来到了一片漆黑的树林。
少年似乎发现自己被人跟踪,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彬旭轻功也不差,紧紧的跟随着少年的行踪,硬是跑了一个山头。
少年似乎有些累了,停止了奔跑,将在一棵树上,望着身后姗姗来迟的彬旭愤怒的说道:“有本事就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少年显得很生气,月色下,少年脸颊红扑扑的,显然被气得不轻。
彬旭从夜色中走出来,一袭黑衣凌厉而又杀气腾腾,腰间的佩剑更是散发着一股寒气逼人的血腥味。
“你又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
彬旭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因为面前这个少年长的与彬鸢有七分相似,特别是这双美眼,生气的时候更加的相似。
“你是谁?”彬鸢直接忽视掉少年的话,续而反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少年嘟着嘴,不买账的说:“看你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大半夜的跟踪别人肯定图谋不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彬旭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平时要是有人敢这样说他早就被他一剑了断,但眼前这人却不同,他长得与自己的三弟很相似,光看样貌就很能区分出来。
给人的感觉这孩子与三弟恐怕有血缘关系。
“你的父亲是谁?”彬旭着急的说,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是彬鸢吗?”
“啊?!”少年一阵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猥琐的人,竟然会认识自己的爷爷。
少年眉头一皱手握着宝剑戒备地后退几步,看着彬旭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寒意:“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何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你爷爷?!”这下轮到彬旭震惊不已,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而自己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那你父亲是谁?”彬旭着急的问,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父亲他……”少年话说到一半,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也顾不得和彬旭说话,摇身一转,以光的速度消失在了夜幕中。
彬旭即使想追,也是有心无力,因为少年消失的实在是太快了,摇身一转就化为一道光,这让人怎么怎么去追?完全没得比较。
彬旭带着疑惑的心情回到简陋的客栈,没想到客栈里竟然还亮着一股微弱的灯光,他悄悄透过厨房的门看去,正好看到那个胖嘟嘟的哑巴小二,我在厨房里淘米。
哑巴听到脚步声,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彬旭,冲着对方笑了笑,扬一扬手中的米,啊啊的想要表达什么。
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说,明天早上有大米饭吃了。
彬旭来到小胖子身边蹲下,才发现里面还有好多米虫,而小胖子就是蹲在米缸里挑选虫子。
“……”彬旭一阵犯恶心,别过眼不去看那米缸:“你可听说镇上有位叫彬鸢的人吗?”
“啪!”小胖子拿在手上的米瓢掉在水缸里,眨眨眼,把手上的米洗干净,扯着彬旭的来到后院的一座小庙边,伸手指了指这座小庙啊啊的说着。
这座小庙修建在屋檐下,庙里供奉着一个神像,缩小版的,香火还行,看来这个哑巴应该经常侍奉这位神,时不时会点上一两根香。
“我问你有没有叫这个人的?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可不信鬼神。”彬旭讽刺一笑,挥挥手,觉得自己是傻了才和一个哑巴说这些,回楼上睡觉去了。
哑巴显得很沮丧,他就是想告诉这位客人,他们侍奉的这位神明就叫做彬鸢。彬鸢是一位雪神,在芙蓉镇上也是受到百姓爱戴的。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某一年的一年冬天,一场大雪足足下了半年,冻死了一大片的人,莫名而来的愤怒人群,开始推废神庙,砸毁神像,以至于这位神明从从高处跌落,失去了神位,消失在这世界上。
哑巴没办法的叹口气,抽出一根香点上,拜了拜,才回到屋里忙活。
哑巴其实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年的大雪特别大,他被父母扔在山间,足足饿了三天,险些被豺狼叼去吃。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夏飞雪救了他,那时候他正被几只饿狼追捕到悬崖,因为是哑巴,在山中采药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他遇到危险。
哑巴被三头恶狼逼到悬崖,快要被狼一口咬死的时候,哑巴只看到天空下起了毛毛大雪,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眼前晃过,狼群吓得呜呜直叫,没一会儿就逃走了。
那个影子一晃而过,根本看不出人形,后来哑巴将这件事情比划着告诉了父母,父母才惊讶的想起自己的祖上曾经经常侍奉一位神,后来因为没人相信,就不再祭拜。
哑巴回到家,从仓库里翻出父母口中所说的那位神明的神像,将它摆在了院子里,有空的时候烧香叩拜。
一开始只是好玩,渐渐的养成了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第二天一早,吵闹的鸟叫声在头顶盘旋,彬旭在一阵强烈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而身旁的马儿悠闲的吃着草。
他一股脑的爬起来,赶紧拿起手中的剑,用脚踢了踢同样睡在树下还没有醒来的匍匐。
匍匐同样一阵迷茫,醒过来后也被周围的场景吓了一跳。
“陛下!我们不是在客栈吗?怎么突然在森林里?”匍匐想不通,只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悄悄将他们运到了森林里。
两人的脸色同时一阵怪异,宛如周庄入梦,一切都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山脚下,万家炊烟渺渺升起,芙蓉镇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哪里是被大雨清洗过后了无人烟的小镇,这分明就是灯火盛鼎人流繁多的茂盛大镇。
赶牛的牧童在镇外翠绿的田野间走过,挑担子的商贩挑着水果进入城中贩卖,不知是哪家的幼女提着风筝在田野间奔跑,摔了一跤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追赶上前方奔跑的孩群。
一阵嬉笑声在田野间回荡,这哪里是梦中那个凄凉落魄的小镇。
彬旭颜色复杂,难不成那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老人牵着马进入芙蓉镇,与梦中的场景几番对比过后,很多细节就容易被发现。比如此时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芙蓉镇建筑较新,而梦中的那个芙蓉镇,许多建筑已经出现岁月的痕迹,看着尤为的陈旧不堪。
匍匐也想不明白,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就像是撞了鬼一样。
两人还来到叶府,门口的守卫恭恭敬敬的将大门的,彬旭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叶府气派的大门,只要一想到梦中这块地方是一座墓园,浑身都觉得不舒坦。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不用行礼了。三弟可还在?”彬旭挥挥手,示意跪在脚边的叶九免礼:“算了,直接带我去见三弟吧。”
叶九显得有些为难,“陛下,殿下他三日前已经走了……”
彬旭脸色一黑,周身缠绕着一股暴露之气。
叶九惶城惶恐地跪下,他没有说谎,彬鸢的确在三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不管他百般挽留,都没有用,殿下下定决心的事情,即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去了何处?”
“殿下他并没有说。”叶九弓着身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脸色发白:“陛下…要不在此歇息?”
彬旭目光冷冷的看向叶九,脑里总是会闪现过那被岁月侵浊断裂倒在地上的墓碑,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诡异,总觉得呆在这座庄园都显得有些可怕。
“不了,朕也是时候要回宫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身边的贴身将军离开了。
叶九松了一口气,险些跌倒在地,要不是身旁的管家眼疾手快的搀扶着,还真的直接顺着地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