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大院里,王果果跑回屋中把米罐子搬了出来,刘小军无语道:“王果子,楚大人说了这雨水不干净,只能拿来洗衣服,不能喝的。”
“我又没说要喝。”
“……”望着雨中的某人,刘小军翻了个白眼,“那你接水作甚?”
王果果没好气道:“洗澡!”
他这一嗓子吼,院子里的老老少少皆笑出了声。
倾盆大雨笼罩在火焰城上空,天际一片晦暗,雨是凉的,空气是闷热的。
楚由从书房出来,便瞧见大伙在雨中欢腾,此情此景顿时让他想起彬鸢,两年未见,他都快忘记了回家的路。
娣子拐过廊角,就见着夫主站在滴雨的廊下想着什么,为夫主披上外衣,关怀备至的问道:“夫主,可以用晚饭了。”
楚由回神,拥着妻子往回走:“嗯,归夕了?”
楚归夕,他一岁的独子。
“归夕有奶妈看护着,睡着了。”娣子回应。
倾盆大雨还在宣泄,似积累了几个月的雨水,在这一刻通通倾泻下来,这雨一下就下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伙风尘仆仆的队伍入了城,一排排越过沙漠的马车在城中停下,车上一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跳下车向路旁的旅馆小二打听了一些事情,又回到马车边向里面的人回报,也不知马车上的人说了什么,队伍又急匆匆的拐过了城东,去玩火焰城北门。
几辆马车在雨中穿行,停歇在了楚家大院门口,守在门口的仆人见停在门口的马车上没有标识,便赶紧向管家通报。
王果果来到门口时,果然看到一场遛马车停在门口,他们是独立户,两年前才搬到火焰城居住,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往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人认识。
他瞧着马车上的形状,看起来不像是蛴魑国的马车,走下阶梯,向那一行队伍的领头人问道:“你们这是有何事?”那领头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蛴魑国人,深褐色的长发扎成马尾,用抹布捆绑垂于肩后,皮肤也是荞麦色的,瞧着挺像是南蛮国人。
那小厮向马车内的人通报了一声,得到主人的回复,才回答王果果刚才的问话:“我家大人想要求见楚大人。”
“我们家大人不在府上,今日去赶货了,要不你们明日再来?”王果果推迟着,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他可不敢邀请到府中做客,万一是引狼入室,那就麻烦大了。
那小厮又嘀嘀咕咕向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最后点点头才回答:“我家大人说他是楚大人的故友。”
“敢问你家大人贵姓?”王果果皱着眉头,很想看一看那坐在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能够认识楚由的,他相信他也认识。
“大人,要说出你的名字吗?”小斯低了低头,向马车里的人询问。
“没关系,说吧。”一阵无波无澜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声音虽然很小,但这句话恰巧被王果果听见了,他双眼一睁,顿时觉得那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还没有想起来,小斯已经笑着恭了恭手回答:“我家大人名叫库拉达·巴曼。”
“什么!”王果果惊呼一声,迈开步子奔到马车旁,不顾小厮地阻拦,将车帘一拉,一股带着苦腥味的药气扑鼻而来,呛得他后退几步。
晃神间,他已经瞧清楚了,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巴依满。
巴曼在小厮把车帘整理好之后,才抱歉的说道:“不小心吓到你了。前些日子经过挧国时生了病,现在还没好,这马车里尽是一股药味。”
王果果一脸的难以置信,整个人僵在门口,反应过来后,赶紧请道:“管他什么一股药味,你快点下车进屋吧,楚大人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回身对着门口的两个仆人喊道,“你们两个,赶紧带着他们去后院整顿,安排好房间和伙食。”
两个仆人带着一大堆队伍朝着后院走了,巴曼用丝帕捂着咳嗽,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这一出来,身上的那股子药味被风吹开,所经之处全是中药的味道。
王果果带着他去院落中的客房,途中正好遇见了楚由的夫人娣子,“果果,这位是?”娣子久居后院很少见到生人,赶紧退到走廊的边缘,让开通道。
“夫人,这位是楚大人的朋友,我先带这位大人去客房了,天凉,夫人莫要受冻寒了,我就先走了。”王果果客气的说道,行了一个礼,带着巴曼走过。
三人离开,一直搀扶着自家夫人的丫鬟察觉到了不对,在夫人走了两步之后开口提醒:“夫人,那人的怀里为何抱着一个罐子?”丫颇有些想不懂,苦恼的扰了扰头,却还是不明白那人的袖子下面露出来的陶瓷罐到底是什么。
闻言,娣子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那位大人的袖子下藏着一个陶瓷罐子,白色的……”丫鬟说着说着双眼睁大,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就说那罐子看着怎么那么像骨灰坛。
想到这个,丫鬟一声惊呼:“那位大人,不会抱着一个骨灰坛吧!”
娣子脚跟一个没有走稳,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廊上的扶梯,再加上丫鬟一直搀扶着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害怕的捂着圆润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差错,人都已经进了屋,又不可能将人赶出去,她脸色煞白的抓着丫鬟的手,抖着嘱咐道:“你赶快去通知大人……快去,就说,我有急事让他回来一趟。”
丫鬟同样害怕,因为在蛴魑国,骨灰这种东西可是不能带进有孕之人的家中,这不但会招来灾祸,很可能害的家主的夫人丧子。
望着丫鬟跑开,娣子更加没有了逛花园的心情,情绪紧张都回了房,这一进去便是大半宿都不敢出来。
刚刚处理完一批货物的楚由正高兴的合不拢眼,骑着马巡逻着工坊,一批批仆人正在熟练的操作着药草的晾晒与切割,每一份被捣碎的药材,包裹入库,然后装入箱中开始出货,运往到国外一些国家。
他看完了最后一座药材工坊,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大人,府中来了一位名叫做巴曼的客人,那人说是你的朋友,王管家已经带着他到客房里去休息了。”听完小厮的汇报,楚由显得受宠若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殿下会不会也在这对队伍当中,当即驾着马就往府中赶去。
可惜到半路时,又看到了自己妻子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向自己奔来,若不是他及时拉住缰绳,这丫鬟早就被马给踩死了,对于丫鬟的冒冒失失,他微怒训斥道:“在大街上奔跑,嫌命太长了吗!”
丫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将头紧紧地扣在地上,“大人,夫人她请大人赶快回去!”
闻言,怒气冲冲的楚由气消了一半,“什么事?!”他没好气说,翻身下马把丫鬟拖了起来。
“夫人她说有急事,还请大人赶快回去!”丫鬟坚决不松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吓得楚由以为妻子在府中出了事,哪里管得着丫鬟的面部表情,双腿一蹬,驾着马就朝着府中奔去。
第43章 发生争执
一路上他祈祷妻子千万不要出事,他不单单是担心妻子,还担心妻子肚子里那四个月尚未谋面的孩子。
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顾不上下人的禀报,来到妻子的房间,门都来不及敲,一脚踏入,就看到妻子满目哀愁的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绣花棚,一只歪歪歪扭扭的牡丹花绣的面目全非,可见得它的主人并没有太重视它。
楚由抬手,身后的一众下人都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他来到床边坐下,把妻子搂进怀里,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没有出事,才松了一口气,将妻子手上的东西拿开放下,把人搂进怀中。
“说吧,这么急叫我回来,出了什么事?”他捏捏妻子脸上柔软的肉,笑道:“宝宝他是不是又不听话了?”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妻子圆润的肚皮。
如若是平常他这样的举动,肯定会换来妻子的展颜欢笑,但今日却不同,妻子根本没有任何笑意,把头压得更低,犹豫不决的好像在考虑着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以为妻子是想要买什么,变换着花样哄道:“听闻城东的戏,又出了新曲,夫人要不要陪着为夫去看看?哦,还有城南的那家桃花酥也特别好吃,都是我故乡的特产,夫人肯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夫主。”这时,娣子开了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夫人说,我都听着。”
娣子吸了吸鼻孔,把埋在夫主胸膛里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已经哭红,小手一只放在肚子上,一只按在丈夫的胸口,她害怕的说:“我们的孩子会没事吗?”
“怎么,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楚由一脸严肃,周身的气息顿然变化,心想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敢害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瞧见妻子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告诉为夫可好?”楚由讨好的回答,大手一捞,将妻子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妻子的肩膀,以作安慰。
他听说怀孕的女人时胆子都很小,易哭,这段时间就如同水做的人一样,稍有一点委屈,便会哭得稀里哗啦。当然他喜欢水做的女人,不单单要长得漂亮还要贤惠,他的妻子就刚好达到他所想要的标准。
“今日府中来了客人……”
楚由想了想,顿然反应过来,还以为妻子是被陌生人给吓到了,又是一阵温暖的安抚:“别怕,那是为夫的朋友。他与为夫都是殿下的手下,此次前来可能带来殿下的消息。”
娣子心口一阵不舒服,即使这个男人万般宠爱她,可是三口不离他那个殿下还是让她非常的恨。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在丈夫的心里和那个殿下到底哪一个更重要一点?
不过她不会蠢到去问这种问题,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妻子提出这样的质问,何况这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国度。
“可是,夫主,我今日瞧见,那客人的袖子中……”娣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如若那位客人与夫主的关系非常好,她这样贸然的打小报告可能会惹来丈夫的嫌弃,但是,万一那人的骨灰坛冲撞了她的孩子,导致她的孩子没能顺利的降临在世事上,她更是罪上加罪啊。
“怎么了?”
“那客人的袖子中好像藏着一个骨灰坛……”
“……”楚由浑身一僵,马上就想起来来这个国度的一些习俗,但他本就不是蛴魑国人,他可以不在乎,并不代表就能忽视掉妻子的想法。
“真的看见了?”他询问着妻子,毕竟有时候嘴上说的东西也并不一定是真的,女人争风吃醋的时候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但他本身就洁身自好,可不会去烟花之地,惹一身的债回来。
“夫主不相信我?!”娣子一脸委屈,眼眶又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挂在眼角滑落。
“我的小公主啊!”楚由赶紧用嘴唇将妻子的眼泪吸掉,安抚着,“别哭了好不好?为夫哪有不相信你的,等会我就去问,一定去问,定然不会让那骨灰坛子冲撞了我家夫人,好不好?”
娣子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和难以相信:“当真?!”
“千真万确!你家夫主的人品,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楚由看着娇羞的妻子,一阵烦热,火气一阵一阵的往上冒,嘴唇干涸的吞咽着,在妻子的耳旁小声的说:“夫人,为夫想你?”
娣子脸色刷了一下红起,白嫩的皮肤就像要滴出水,她娇羞的低下头。
仆人们规规矩矩的退出房外,将门关上,看到夫人和姥爷的关系这么好,都松了一口气。
巴曼在屋中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夕阳落山月儿爬上窗格,他才见到了一脸撇足的楚由。
两人借着月光,在院落的凉亭里小聚,润上一杯清茶,霎那间竟无人开口说话。
小雨停歇后院子里被清刷了一遍,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湿润而又让人放松。
“殿下交给你打理的店铺可还好?”最终,楚由还是找了一个客套的话问道。
“一切都很好。”巴曼手捏成拳捂着嘴咳嗽着,脸色有些苍白,数月的赶路不但让他痛失了爱妻,更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这人海茫茫,大地苍苍,他竟不知要向何处而去。
“那就好。”楚由笑着饮掉酒,知道对方身患有病,不方便喝酒,便以茶代水为对方满上:“蛴魑国近月换了储君,外面风声倒有些紧,你就暂且在府中住下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王果果,他现在是府中的管家,账务都交由他打理。”
“多谢……”巴曼点点头,双手抱拳作揖,感谢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伴随着一声短短的咳嗽,楚由又开了口,只不过这次声音有一些犹豫不决,说的也是含糊不清:“你可有?殿下……殿下的消息?”
巴曼若无其事的拿着茶杯,细细端详着白色瓷杯上的兰花,在对方迫切的眼神下一口喝下,“没有。”他淡淡回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病殃殃的气息瞬间变化,取而代之是一股莫名的坚定,就像在策划着什么。
闻言的楚由颓废的跌倒在椅子上,手掌捂着额头,悲痛欲绝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半年前收到了殿下的一封信……信上写有你的名字,我想殿下定是不知道你的另一个名字,我一直想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殿下,却没有机会。每一只飞到这里的鸽子,都渴死了……”
巴曼拿着杯子的手豁然捏紧,用力之大,杯子的边缘逐渐出现了裂痕,杯子即将要破碎的那一瞬间他松了手,“你是说,殿下在信中有提到过我?”那一刻,他的心里串起一股涌动,不愿去触碰半年前那决然的场景,不愿意相信那血淋淋希望自己去死的话语出自殿下之口。
“当然。”楚由颇有些琢磨不透:“殿下不单单只提到了你的名字,还让我们尽快找到你,可惜,这地方实在是太难以送信,不然我早就将这消息给传出去了。”楚由惋惜的捂着头,另一只空闲的手端着酒杯正准备喝下发现杯子是空的,又为自己满上。
巴曼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只觉得思维像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指的是哪件事?”楚由不明所以,当然,如果是跟殿下有关系的事情,他相信对面的这个人肯定有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巴曼皱着眉头,嘴唇苍白,而眼神非常犀利:“我一直以为殿下已经离开人世……”那时,他收到了来自殿下的那封信时,整个人仿佛要飞到了天上,可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却狠狠的摔了下来。
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也烧掉了那个他曾经熟悉的殿下。
楚由斜着眼眸望着那一只伫立在院子边缘的胡杨树倒影,绑在树上的红丝带随风飘扬,不一会儿一阵凉风将两人身边的烦热吹散,阵阵酒香飘向天际。
“殿下一直都知道大殿下心存怨念,早晚有一天会采取行动,殿下那样做,不过是为了保存大家。”
巴曼依然有些不理解:“所以要把大家分散,弄出假死的消息?一直以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只有你知道殿下没有死!”他说的有些嘶撕心裂肺,情绪异常激动。
“咔嚓”因为激动,被他捏在手上的杯子碎成了渣渣,碎裂的渣滓扎破了手指,一股股鲜血染红了手掌。
“你!”楚由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激动,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殿下并没有打算用假死的,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殿下也不知道大殿下什么时候会下手,只能提前把店铺的转让权放在我的名下带走……”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殿下的眼神,那种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命运的神情莫名的悲伤。
巴曼不相信的摇头,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吼着:“不管殿下有没有假死!可是殿下一直还活着,这个消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挥手一扬将茶桌接翻在地,“嘭!”的一声,一切东西都乱了套。
人都是有底线的,这当然也包括楚由,他忍无可忍的看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在对方和他一样是殿下的手下的身份上他才这样以礼相待,若不是殿下当初非常的器重他,将大半个店铺的资产也转移到了巴曼的名下,他才懒得和这人周旋。
“你知不知道?”巴曼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暴露的样子,自顾自的,跌倒在一根梁柱上滑落,眼神落寞:“半年前,我碰见了殿下,就在万骨山……我碰见了殿下,碰见了殿下……”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双手抱着头,颓废又无助。
“你说什么?!”这个震惊的消息让楚由振奋又难以置信,虽然对方的这个状态很奇怪,可是这哪里比得上有殿下的消息来得重要,他抓住重点,“你说殿下在万骨山,这消息可是真的?万骨山可是挧国与南蛮国的交界山,殿下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巴曼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和一个红色的印章,将东西放在了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朝着院落的深幽处缓缓走去。
“你要去哪里?!”楚由喊道,想要追上去,刚抬起地脚步却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翻开一看,就是一阵惊呼:“!”
店铺的转让书,包括印章,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楚由拿着这些东西赶紧追了去,在廊下碰到了急急忙忙奔过来的王果果,“可有看见巴曼?”
王果果喘了一口气,“我正要说这事,巴曼刚才驾着马车离开了,行色匆匆,也不知要去哪,我怎么也拦不住。楚大人,你们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王果果颇有些担心。
这小子竟然走了!楚由脸上一阵怒气,实在不明白殿下当初看上那小子哪一点,真是一个不中用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就气呼呼的跑了。
他冲着身旁的王果果说道:“给我牵匹马来,我要出城!”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楚大人。”王果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三确定:“你当真这个时候要走?”
“叫你去就快去哪那么啰嗦!”
“好好好!我就是个苦命的跑腿,怎么就摊上你这个不靠谱的主?”王果果一边嘴上抱怨,但还是麻溜的迈开腿向后院去找马了。
楚由回了一趟房间,看着妻子仍然在熟睡后才放心的离开了屋子,来到门口,王果果已经准备好了一匹马,他盯着王果果嘱咐道:“若明日早上我还未回来,你就跟夫人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了,让她莫要挂念。”
“这些我都知道啦!大人你快去吧!”王果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巴掌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抬起前腿,撒开丫子就溜没影了。
“不!”彬鸢生气的拍开时笔欲伸过来的手,“我不会丢下北国不管,但是,我现在必须回去找福笙,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南蛮!”
时笔脸色阴沉,他就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有哪一点好,一个身份低微的土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的上他们高贵的殿下,可为什么殿下还要执着于那人不放弃。
“殿下,他都如此对你,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做什么?”时笔沉着脸,劝说道。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彬鸢有些生气的冲着他吼,他从来没有说过要丢下北国不管,也没有说过会不回去,他只是还没有处理好凡间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样匆匆离开。
他还没有告诉福笙,自己的事情,他害怕自己这样一走了之,这一生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间窃性质偏弱,在发现殿下生气后,夹着尾巴躲在一棵树后,气都不敢喘一个。
时笔忍受着殿下的火爆脾气,攥紧双手,“殿下,你不能回去!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偏过头,手掌一挥,雾气凭空出现,逐渐形成一面透明的镜子,镜子中倒映的是一座大雪飘零的雪山,而画面中雪山的雪已经在逐渐消化,山峰已经呈现出了岩石的颜色。
“这片大陆已经不会再有冬天了,殿下,你是北国的最后一位王子,只有你才能开启雪魄珠!”
“如若我不去了……”彬鸢冷着脸,望着脸色同样十分不好的时笔,一字一句绝情的说道。
间窃吓得慌了神,从树后面绕了出来,哭丧着脸:“殿下万万不可啊!如若你不去,这片大陆上的温度会越来越高,最后火山熔岩会吞食掉所有的生命,殿下,我北国一族是守护这片大陆的神灵呀!你不能放弃你的子民,他们是你的子民呀!”
彬鸢不相信,也可能是带着现代的记忆,导致他不太相信这些事情,对于间窃泪流满面的哀求,他视若未闻,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殿下!求你别走!”间窃绝望地滑动蛇尾追上前去,拽着彬鸢的衣裳,苦苦哀求:“你不能走啊,殿下。时间真的不多了,时笔他没有骗你,这片大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是这世界唯一的神,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启动雪雪魄珠人。”
“万物更替,变换交接,四季更迭不过都是大自然的变迁罢了,与于我又有何干?”彬鸢绝情的将衣服扯开,大步流星朝着山下走去。
间窃还想追,却被时笔拦了下来,“你怎么不让我去追?殿下他走了呀,我们怎么办?”
时笔同样注视着殿下消失在山间的影子,当然他们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守护一族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这守护北国的神族,而如今神族只剩下彬鸢一个,他们自然只要守护彬鸢一个。
“间窃,你呆在殿下的身边时间最长,你告诉我,殿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人的?”时笔脸色阴沉的看着山头,无奈的滑动蛇尾,紧紧跟随着某个人。
“这个我怎么知道?”他有些心虚的说着,万般不能让身旁的时笔知道,他在找到了殿下之后,经常和一个人类厮混在一起。
“人类这么恶心的存在,殿下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在一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遭遇,时笔对人类的印象不单单只是恨那么近,当然他诅咒了一个国家,用毕生的生命下了诅咒,虽然这会带来反噬,可他不怕,比起哪些遭遇,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七月中旬,南蛮国如同被太阳神所圈养的国家,滴水未落,河道干枯土地开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往年生机勃勃的大树瞬间枯死,就连古井也再打不出一滴水来。
这一年的旱情极其严重,朝廷根本没有措施,灾荒逼的百姓向南迁徙,却又碰到了达知达国暴雨连天的大雨。
半个国家都成了一片汪洋,整体搬迁的百姓向南移动,逐渐与浮桑国百姓拥挤在一块。
一开始到达这儿的南蛮国灾民欢天喜地的在此定居,可这雨一天一天接着一天下,见不着半个太阳,顿时就有人慌了,这哪里是好天气,就怕不是要把他们给淹死。
察觉到这一点后,灾民又开始向南方迁徙,途中死了一大片,真正抵达最南方的也只是寥寥几人。
贵族搬迁当然方便,马车家奴拖着走,实在不行,还有骆驼马驮着货物,路上若没碰到山贼都还好,可一旦碰到了山贼,那就是一窝一窝的遭殃。
彬鸢根本就是一路痴,好不容易转悠出山林,脚下的步鞋都磨出了一个洞,他也不知道前面那座城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地界,见这门口有士兵把守,也不敢贸然进去,就蹲在城门口不远处观察着。
他颓废的坐在太阳底下,捶着发酸的腿,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彬鸢赶紧让了个道,却没想到那马车就在自己脚边停下,他仰头一看,一瞬间竟有些热泪盈眶。
“墨……”墨野!
彬鸢使劲的揉揉自己的眼晴,很想扑过去拥抱一下对方,可惜对方只是从马车里伸出一个头,没一会儿对方又伸回去,撩开帘子下了车,并对他彬彬有礼地作了一个揖:“我家娘子说公子长得有点像他一位故人。”
“啊?”彬鸢有些搞不懂,感觉神经没搭上线,“墨野,你……你这是怎么了?”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墨野的脸,只瞧见对方眉头一皱躲过了。
“公子,请上车吧。”他彬彬有礼的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彬鸢却宛如隔世,不明白眼前这个长得与墨野一模一样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可天底下哪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他甚至有时候怀疑对方在和自己开什么玩笑,难道是生自己气?
他不为所动,目光一直盯着墨野:“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彬鸢有些讨好的说,很想和对方走近一点。
刚跨出一步,马车里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爹爹,你怎么还不进来?”那奶声奶气的小孩声,被一个妇人的声音牵制住。
“小淘气,乖乖坐好。”
妇人的声音赫然而止,车帘被撩开,静雨望着彬鸢,再三确定,这人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位公子长得一样,才从马车上下来行了个礼。
“奴家见过公子!”
“夫人,这位是?”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墨野开了口,满眼都是关心,寸步不离静雨。
静雨不知该作何解释,只知道马车停在路边颇有些不方便,便伸手请道:“我知道公子有很多疑惑,可这儿的确不太方便详谈,不如去奴家稍坐片刻,待奴家向公子解释可好?”
最终,彬鸢上了马车。
他在马车里看到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长得白白嫩嫩,那双眼睛尤为的像墨野,那男孩子也一直瞅着他,好像第一次看到陌生人一样,好奇的看个不停。
马车继续前进,晃晃悠悠的行驶。
彬鸢望着小孩,又看着这对夫妻,“这是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
静雨有些娇羞的笑了笑,依靠在丈夫的怀里,“墨怀,小名叫淘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