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寄君by山河寄君
山河寄君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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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的侍女们低声下气地搬着东西,只觉得手上的东西更加的烫手了。
见着心爱的宝贝装入箱中,托米亚松了口气,缓过神来询问身旁一直等候的侍卫:“什么事啊?”
“大人,旦那将军拜访。”
“什么!”托米亚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拿在手上的茶晃晃悠悠,茶水泼洒了一地,“你说什么?!”
“旦那将军已经到前厅了……”侍卫小声的说着,瞧大人越来越紫的脸色,就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混账东西!”一脚将侍卫踹在地上,托米亚在一位侍女的搀扶下,疾步朝门外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一群光顾着吃饭不动脑子的混账!人都到屋里才能给本城主通报,本城主是白养你们了!还不如养着一条畜生,至少还懂得给本城主摇尾巴。”
被骂又比畜牲还不如的侍卫脸色黑如炭,即使人格在被侮辱,他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谁让他的家人几代都是奴隶,而由奴隶家庭出身的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前途出路的。
很快,年过花甲的老城主来到了前厅,绕过屏风,一位身材高大,火红的长发与墨黑的衣裳交织着,那人的腰上撇着一把长剑,因为经常使用,剑柄上格外发亮。
走到门口,托米亚噗呲噗呲大步喘息,将手放在胸前,九十度弯腰殷勤道:“小臣,见过将军大人!”
一向为虎作猖的老城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往日的霸气不复存在,这会儿弯着腰,肥硕的脸颊以及肩膀在某位将军低气压的气场中吓得瑟瑟发抖。
旦那今年三十多岁,家中共有七位妻子,前三位妻子都已经被他玩死了,后四位妻子,一位刚过门的正怀着孕,一位家族背景强大,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那可是沾着皇帝关系的。另外两位只是普通家族的女儿,平时胆子也很小,可肚子里生出来的那几个就不怎么老实了。
这不,他刚解决了王子的事情,就得知小儿子木耶那因沾污了一名女子,在学堂里和另一位学士打了起来,这好巧不巧,偏偏打的人还是索洹城城主的义子,湃狄。
“许久未见,城主又憔悴了些。”旦那看着某个富得流油的人,说着恭维的话。
“我这清闲的活,哪有大人的事忙累。大人你要来也说一声便是,下官怎么着也得去门口候着不是,哪得用得着大人亲自跑来。来来喝茶。”
茶水是茶水,茶是劣质的茶,水是冷掉的水。
旦那只是嫌弃的瞟了一眼,接过茶杯,笑了笑,又将其放下。
“托米亚。”
“下官在!”托米亚浑身一个激灵,连带着腰杆都挺直了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听闻,你膝下收养了一个义子,可有此事?”
难道是自己那不孝的义子又闯了什么祸?
托米亚脸色煞白,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憋着气,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话,还是身旁的侍女眼力见好,终于想起了几天前少爷好像闯了祸,小声的提醒道:“老爷,少爷他几天前好像和一位公子打了架,还把人给打进医馆……”
“的确是有……”托米亚不敢与对方直视,总觉得对方的眼光会让自己露出马脚,他也只能含蓄的想弄个明白:“敢问大人,下官那不孝的义子,可是给大人闯了什么祸?”
“祸倒是没有。”换了一个姿势翘着腿,旦那勾勾手指,长满老茧的手指上戴着玉翡翠,他习惯性的旋转着手指上的翡翠,“我那不听管教的小儿子前些日子,与贵公子发生了一些争执,还望城主大人莫怪罪。”
“这下官哪里敢怪罪?”托米亚松一口气,肩膀一塌,惶诚惶恐又庆幸的回答:“爱子没事才好,不用管我那不孝的义子,老子供他去书院读书,他却整天给我研究那些违背常理的混账东西,当真是气死我也!”
“那说明贵公子才高发抖,意向远大呀。”旦那敷衍的赞赏着,觉得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这天气也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下官恭送大人!”他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身后,直到把这尊大佛送出了门,才扶着门槛吁了一口气,整个过程走下来就跟打了一通仗似的。
他还以为自己偷偷要搬离城中的事宜被发现了,吁了口气,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街道,转身吩咐仆人将门关上:“动作都快些,明日早晨咱们就悄悄离开这里,一定要快!”
转眼间,府中又忙碌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出城?”彬鸢望着城门外的山野,他现在就在城门口,只要穿过这道拱门,就能够到外面的世界去,却被士兵阻拦了下来。
那士兵见对方仪表堂堂,身着也富贵,唯恐是哪家的公子偷偷溜了出来,好言相劝道:“王子殿下在城中出了事,事情尚未解决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这位公子,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人了,这不单单是针对你,这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也不可以出城。”
他望望四周,果然,没有一个老百姓往城门口走的,看来这封城的信息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一甩袖子气鼓鼓的回到明月楼,在明月楼二楼喝着茶,闲情雅致的福笙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彬鸢端起对方为自己蒸的酒一口喝下,却呛的咳嗽起来,他还是不太喜欢这南蛮国地界辛辣的酒,直到把酒吞下,他才缓过气来,闷闷的:“早知道咱们就不应该搬来这里,此刻,进是进来了却出不去,怎想都觉得憋屈……”
“夫人怎么越来越可爱了?”福笙勾着嘴角笑着,目光却随时注视着楼下的情况。
“唉……”
“夫人为何叹气?”福笙好整以遐地整理好袍子,慢悠悠的靠在椅子上,把彬鸢搂入怀中,下巴抵在肩上,一股幽幽的清香,让他浑身的疲惫得到了舒缓。
“我在担心在楚由那边,他那地方实在是严酷,不知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彬鸢将头埋在对方挺拔的胸膛里,担忧的说:“我真的很害怕他们挺不过去,早知道那地方这么严酷,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他们去那里的……即使是挧国,也要比那地方好的多……”
听到声音的彬鸢不敢乱动了,这里可是明月楼,众多文人雅士聚集之处,二楼没有任何遮挡,房梁顶上只挂了一片遮挡阳光的纱布,这若隐若现的即视感虽然起了一点点遮挡效果,可两人的动静要是闹得很大,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这个时代很奇怪,男子与男子结为夫妻并不少见,但多数存在于蛴螭国与浮躁国,前一个国家是因为地域原因,女子极为稀少,男子在一起的行为并不奇怪,毕竟大家都要相互扶持,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来。
后者是因为国家太过于发达和辽阔,贵族们总爱圈养一些男宠,这种风气,不但没有被朝廷压下去,反而连宫里的一些达官富贵,也开始模仿起来了。不过后者这个国家已经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终将只是成为历史上简短的一句话,惆怅的一段往事。
“夫人可真是容易吃醋啊。”福笙见好就收,也不打算把人逼急,但他也是不会吃亏的人:“可夫人,我真的好难受啊。”
他装出很伤心欲绝的样子,紧咬着下嘴唇,果然,总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彬鸢又再次上钩:“你还好吗?”
“不好!”福笙一把捉住彬鸢粉嫩的手掌,想着这人曾经也是一个贵族,被命运亏待:“夫人还是如此心地善良。”
“这种地方怎么行!”彬鸢猛摇头,坚决不想。
“夫人是怕别人看见?”福笙又是勾唇一笑,“这简单。”
他挥手一扬,将挂在椅子上的披风拿下,披风直接将两人的身躯盖住,露出两颗头。
“这下夫人就不必害羞了,没人看得见的,我家夫人娇羞的模样,当然只有身为丈夫的我一个人瞧见才行!”他故意恶狠狠的说:“谁要是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剁了他的肉喂狗!”
极其别扭又不是场合的情况下解决了一场活动后,彬鸢看着某人,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
七月初,城外渐渐出现了被饿死的百姓,逃荒者密集涌向城口,可帝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城内,靠近者杀无赦。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了城门口,鲜血把泥土染红,太阳烘烤着大地,血腥味没一会儿就被晒干了,城门口那一片地界都变成了红色,随风吹来的味道,令人闻风丧胆。
连杀了几天,已经无人敢向门口靠近。
又去山下寻了一趟,梁羽辞拿着猎来的山兔与当地的百姓换了一些种子,可能是因为天气干旱的厉害,种子都不能发芽,在普通老百姓家里成了最嫌弃的东西,他的肉居然是换来了好多种子,还有一些肮脏的衣物。
背着背篓往上上走,脚下的田坎已经开裂,数月前种在田里的稻谷,已经变成了一株株枯死的干草,火热的温度向上冒着,幸好他住在森林中,还有一口老泉井源源不断的冒着一股拇指大小的水流,也不至于在这严寒的地界饿死。
一路上,不足几里,他就会看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被蚊虫围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绕开,不远处又会有另一具,直到进了森林的深处,才得以缓和。
回到山间小屋后,他先是把换来的种子撒在了提前耕好的土地上,又浇了一些水,搬来枯草盖在土壤上,为种子遮阴,免得这毒辣辣的七月阳火把它晒死。
紧闭的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披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少年,杵着一根棍子靠在门口,一月来的相处,让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学会了隐忍。
“你回来了。”
“是啊。”梁羽辞点点头,把换回来的衣物拿出来洗:“你也别老站在门口,太阳毒的很,你要是在屋里闲不住,搬个凳子去树底下坐着也好。”
布衣点点头,慢悠悠的回屋,拿了一个矮凳子往阳光下走,他的腿脚现在还是很不方便,一挪动下身已经缝合好的撕裂伤口便会隐隐作痛。
“城内依然进不去吗?”布衣心灰意冷的问,一开始他并不相信戴着玉佩那些守门的守卫会不让进,却没想到,玉佩被没收了不说,还险些害的梁羽辞被追兵赶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做愧疚,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什么叫做心痛。
“嗯。”梁羽辞用力搓着衣服,他知道布衣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还是极其的嫌弃这些脏衣服上有怪味,点点头安慰道:“城内杀了许多人……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里面的人好像出不来,已经没有人在城外守着,都被关在了城里。”
布衣不吱声,目光低垂着看着脚边爬行的蚂蚁,抬脚踩死一只,将脚移开,却发现那顽强的小生命还在一点一点艰难的攀爬着。
“我父王就没有派人来寻我吗?”
“满城都说你已经死了,送葬那天的情景你也见着了吧?”梁羽辞父亲还在世时久居宫中谋生,什么样的肮脏事没见过,他只冷笑:“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骨灰,恐怕也是你的衣服吧。”

第42章 看望故人
以前总是活在父王的保护之下,宫里的人对他鞍前马后,没有半点违逆,这种溺爱之下的关怀,让他逐渐忘记了,宫中也是一个狼窝虎穴,他的那些兄弟们,恐怕巴不得他早死。
谁让龙椅只有一把呢。
“布衣。”梁羽辞见布衣望着脚底发呆,一副神情落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喊了一声:“你也不必介怀,如果你知道,我们殿下曾经经历什么,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还有一个国家存在,不是吗?”
“被你说的,我都有点想见见你那位殿下了……”同样身为皇子,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落难,却是不一样的境遇。
梁羽辞话题只要扯到彬鸢身上,整个人就神采奕奕,搓衣服的手劲也大了许多,他和煦春风般的眼眸里尽是温柔,一点一点的说着。
布衣从小待在宫里,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好奇的听着。
“殿下他呀,好像什么都会,明明是一个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落了难。殿下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自愿舍弃皇族之籍,贬为商籍。”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水井边洗着衣服,一个坐在树下,挺着腰杆细心的听着,阳光很毒辣,如果心里平静,这阳光也是温暖的。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布衣好奇的询问,将头靠在树干上,斑斓的影子洒在脸上,他闭着眼睛认真的听着。
“我的父亲,一直支持大皇子那一派,大皇子落难后,支持大皇子那一派的人都锒铛入狱,诛九族。那日,我出门在外,躲过了这一节风波,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满城的通缉,我无法想象,当自己跪在城门口,看着城头父亲、姐姐、兄长、还有侄女们的尸体时,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门口,也追随着他们而去……。”
“我被押上断头台,是殿下救了我,殿下说,父之过与我无关。殿下答应了皇上,每年给朝廷上贡将近半壁江山的国库,才换得了我的苟且。”说到这里,梁羽辞心情很悲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仿佛还能看见至亲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口,风吹着一晃一晃的。
“这就是你那位殿下为什么一直经商的原因?”布衣问,其实他倒觉得那人一走了之,还怕被抓回去不成,这天下天大地大,哪儿去不了,所以不赞同的说道:“他为何不带着你们远走,还怕被抓回去不成?是我就走得远远的,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就成了。”
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坐在树下的红发少年,否定的说:“命途多舛,布衣,难道你在宫中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布衣对上梁羽辞如深渊一般寒冷的双眸,浑身一颤,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文弱书生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杀气,虽然那不是冲着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被吓到了。
这股浓浓的怨恨,他到底恨谁?
“有,可那些并非我亲兄弟,不过是一些低贱的妃嫔所生罢了,怎可和我做对比?”他不屑的说道,虽然性格改变了许多,可还是非常的看不起自己那些身份低下的兄弟们。
“你错了。”梁羽辞接着晾第二条衣裳,把皱折抹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浑浊:“殿下他对谁都很好。他最喜欢与大殿下一起,堪比兄弟,情同手足。彬觞当上皇帝后,把大殿下挖去了双眼,困在地牢里。殿下千辛万苦才把大殿下从牢中解救出来……”
后面的事情,梁羽辞一点儿也不想说了。
都说皇家最是无情,果真如此。
一年前他出了狱,茫然的走在大街上,竟然看到了复明的大殿下与挧国大皇子冯钰安一前一后骑着马而过。
在那场火灾后,他无数次徘徊在凤凰城,听到的消息无一不是殿下已葬身于火海中,一开始对于那些流言,他是不信的,在废墟里疯狂的翻找,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火无情,夺走了所有他的记忆,他只在荷塘的水中发现断了头的赵铁尸体。
他将人安葬后,才离开了凤凰城。
次日一早,官府的一官员接到朝廷密报,晨曦的第一楼阳光还没亮,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城主府门口,敲了半个时辰的门,硬是没有仆人来开。
他让身边的守卫将门撞开,进去以后一看,瞪圆了眼睛,暗叫糟糕:“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城主大人竟然跑了!
堂堂的一城之主,尽然择家产偷偷溜走了,这是何等的笑话,至城中百姓于何地呀。
亚卡百般焦急,忽然间想起了城中可还是有一位大人物在的,当即叫来身边的侍卫传报:“你速去将军府,赶快去通知将军大人,就说城主大人潜逃了!”
“是!”侍卫带着口谕,匆匆奔入到夜幕当中。
书院里,一片祥和,正是晨读的时间,大多的学子们都在书房里忙碌的寻找着比较合口味的书籍。
士兵推开大门闯进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还是懵的,直到为首的将领拿出了腰间的腰牌,院里的管事才弯着腰走去,低声下气的恭维道:“官爷这事有何事啊?”
书院是什么地方自然大家都很清楚,无非就是抓人,但院长也不可能白白的让士兵随随便便的抓人,那得看是什么人。
“奉旦那将军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托米亚的义子湃狄!”
偷偷隔着窗户,在里面观察的学生们唏嘘不已。
“竟然是来抓湃狄的……”
“不会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吧,听说那小子把旦那将军的儿子打进了医馆,我看着像他要遭殃。”
“嘘,小声点!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命啊……”
断断续续的讨论声被众人掩盖下去,在士兵的包围下,一个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荞麦色肤色,健康的肌肤,挺实的胸膛,身高竟然比那士兵将领还要高,可见得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却没想到弄这些文人墨士的玩意儿。
“我就是。”湃狄朝着校长鞠了一个躬,转身又看向那些士兵,冲着领头的说道:“你们抓我是为何?”他不相信自己只是打了木耶那一顿,他那个便宜老爹,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兵来抓自己,怎么想都为理不合,有些大材小用。
“跟我们走一趟吧!”
多可里赶紧走出来拦截在两人中间,他是这儿的院长,私塾也是他创办的,家国尚在之前,他还是一个浮桑国人,国破家亡之后,他便专心开启了学院,收留这些想要学习的学生。
他与这个孩子相处了几年,非常欣赏湃狄对于火药方面的研究,这样一个难得的好才子,怎么可以断送在兵官的手里。
“官爷,你这样无凭无据带走我的学生,实在不妥!”
“那你还想怎样?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为首的士兵将刀拔开,一些学生见状立马围在院长面前,冲着士兵吼道:“你们这些人不得对院长大人无礼!”
最终,湃狄还是被带走了。
毕竟,多可里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学生眼睁睁的去送死,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子断送整个学院,有时候人总是会在一些方面做出抉择。
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天才可以继续培养,但首先必须是得有学院还将在。
回到城主府,府中空空如也,就连家具都被搬得干干净净,一个仆人也没有留下。
见着这一切的湃狄只是冷笑一声,“将军大人带我看这些是为何?”
“父债子还,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旦那将军好整以暇的坐着,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把他小儿子打了一顿的湃狄,他微眯着眼睛很欣赏这小伙子,可惜这人迟早会和他对着干,不能留着。
“那将军大人估计是找错了人,我不过是他的义子,一个中用就留这不中用就扔掉的棋子,将军大人不妨去找找他的亲生儿子,更妥些。”湃狄挺着腰杆,不吭不卑,并没有被对方那威严的杀气所吓到,反而镇定自若。
“你的养父逃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回来带着我一起走?”湃狄摆出一副搞笑的面孔:“我可不指望他那种人逃走的时候能想起还有我这个义子的存在,大人,你恐怕不知道我是怎么成为他的义子的吧?”
旦那皱了皱眉头,他的确不知道,那为人奸诈的老东西怎么就有兴趣收了一个干儿子。
湃狄继续面不改色的说着,叙述件让人恶心的事情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母亲,而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城主大人看上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当着士兵的面,糟蹋了我的母亲,把她掳回了府里,母亲临死不从,他便把我绑来,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母亲妥协。母亲为了让我不受到威胁,屈服在那人的身下,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受尽了各种折磨,才换来了我在书院中的学习。”
当然,湃狄只说了一点点他母亲的事情。
他并没有说他的母亲被城主大人玩腻之后,如同一件被人玩腻了的破败玩具,又扔到了军营里,千人尝万人骑,死后,尸体还被扔到了河中。
那晚下了大雨,他沿着大河一直寻找,从上游跑到下游,从河这边到河那边,天气微微亮时,在一座石桥的桥拱下,发现了被卡在石头缝里的尸体。
母亲溃烂的身体早已不成样子,断裂的脚趾头残缺不全的手指头,下身更是模糊,那里被填满了棍子石头一样的东西,血肉模糊烂在一起,肚脐裂开,腐臭的内脏掉在尸体外面随水波流动,只剩一张脸是完好无损的,但却被割掉了舌头。
他慢慢抱着母亲的尸体回到岸上,把母亲葬在了河边,一颗茂盛的柳树下。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托米亚的。
他发誓要变强,变得很强,让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只有这样,他才能为母亲报仇,为父亲血债血偿。
他拼命的在所有学习东西,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优异,博得了院长的刮目相看。可是一切都是泡影,今天他算是见证了什么叫做无情无义,在自己即将被士兵带走时,他看到了院长放弃自己的眼神。
我果然还是一无是处,不管学习多少东西都是一无是处。
旦那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对那小子的故事也不感兴趣,当然年轻的时候他也干过强抢民女之事,有多少女儿家被他祸害他已经数不清了,这种事情在他耳朵里听来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第二日早,雨节到来,百姓们簇拥着去河边摘柳条,望着已经干涸的河道,灰败的摇头,已经没有人会相信雨神来保佑他们。
按照当地的习俗,每家每户都需要去城门外的河边摘柳条,城外的老百姓倒是没所顾忌,尚未饿死和渴死的,自然还有力气摘一些柳条,插在自家屋檐下,祈祷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饿死他们。
这种徐徐垂帘之情,没有被天神收纳进眼底,因为这世界上的神,可不会管这些凡人。
城门之内的人,到皇城惶恐的活着,哪有人会去管那些事情。
鸢府,福笙让人在屋里后院打了一口井,井打得很深,却没有水出来,随即又换了一个地方,水倒是有了,可是府里的下人很多,吃穿用度都需要用到水井里的水,是完完全全供应不过来的。
为此,他特意来找彬鸢商量。
“所以你打算要赶他们走?”彬鸢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太赞同,“将他们赶走了,他们又该去何处了?那些可都是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当真舍得吗?”
“这有何舍不得?”福笙说的理所应当,“难不成让他们陪在我们身边等着渴死?”
彬鸢闭了嘴,现在在家里所操持的人不是他,挣钱养活大家的也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一切都随你决定……”
“可你这表情看起来很不乐意,有什么你就直说吧,何必憋在心里?”福笙摊了牌,往彬鸢面前的椅子上一坐。
彬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揪着难受,叹一口气,抬起眼眸注视着福笙,“那些人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他们陪你出生入死,才有了现在,你却用一句话就要打发了他们,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桌子猛烈晃动,彬鸢被赫然站起来的福笙下了一跳,整个人脸色褐白,咬着嘴唇,不敢再发一言,只听着对方吼道。
“在你眼里,谁的命不值钱?你要救你有那个命救吗?你活在乱世,不是太平盛世!”
彬鸢不可置信的看着福笙,仿佛一夜之间好像明白了枕边人的性格,他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承认福笙本就没有什么好心,以前的他还是一个亡命之徒杀人如麻的土匪,这样的人你期待他能有什么好心。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福笙扇了彬鸢一巴掌,手劲很大,缓过神来后,彬鸢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挂着血丝,模样狼狈。
“呵呵……”彬鸢发出凄惨的笑声,乜眼望着他:“那你就杀了他们呀!在你眼里,不过也是一条贱命,如畜生有何区别,不是吗?”
他气得脸颊发红,越过桌子,一把揪住彬鸢的领口,将人狠狠提了起来,“你当我不敢吗?!”一双暴怒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很想在对方如深潭一般幽静的眼眸中看出一丝情绪,但对方的眼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
“那你就去呀!”彬鸢大吼。
房间里静了几秒。
“哐当”摔门声响起,那道人影已经远远地走了出去,站在廊下的仆人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散发一丝存在感。
人走后,院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时笔:“殿下。”
间窃:“殿下你还好吗?”
彬鸢醒了过来,身上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吸呼吸间,倒吸一口凉气,入目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深情的关怀,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搂在怀中。
那双手抚摸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彬鸢因为太虚弱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人的手可真凉。
看着殿下迷迷糊糊毫无焦距的目光,间窃慌神,求助的看着时笔:“殿下他不会有事吧?”
“殿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咱们继续赶路吧,我来抱着殿下,你走在前面。”时笔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身下的尾巴划得飞快,紧紧的跟着间窃。
蛇的速度果然和人是无法比较的,它们用尾巴滑行的时候甚至比马跑得还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离开了南蛮国界。
照这个速度下去,只需几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北方的北国。
蛴魑国国都中,下了有史以来盛夏的第一场雨。
黄土高楼上爬满了在雨中欢呼雀跃地蛴魑国百姓,人们将屋中能盛水的器具统统放置在屋角下,孩提被父母抱着玩着雨滴,垂髫儿童光着脚丫在雨中撒着欢,一派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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