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彬鸢曾经也怨恨过也想要过报仇,最终都放弃了。他不是不恨,而是看透了之后,也能够理解彬旭的恨。
两人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一直慢悠悠跟随着师徒两人的少年开始走近,他停在大树旁不远的地方,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的蹲在另一棵树下观望着。
没人能够猜得透少年的想法,那场大火没有吞灭了他,吞灭了他作为人性最重要的一点东西,那就是人心。
人心死后,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值得活下去了。
彬鸢安抚徒弟在树下等候,朝着少年休息的树下走去,少年闻声抬头,目光依旧如一潭死水,脸上的红妆还没来得及擦掉,数日来的赶路汗水化掉了一些,脸上脏兮兮的。
“你打算去何处?”彬鸢在少年身旁坐下,把从徒儿行囊里拿出来的馒头递给少年:“吃点东西吧,你一路上未进口食,身体会累垮的。”
少年目光幽幽的望着面前的馒头,随后又抬头看向彬鸢,他从对方温和的眸子中看到的只是关怀,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从出生的十二点年里就没有体会过。
李家庄的村民个个视他如笑柄,见着他的人都会拿着石头砸他,戏谑他,往他身上吐口水。那个给予他生命的老爹,不过是把他当一条发泄的畜生养着,需要的时候伺候,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吃的连只看门狗都不如,他算什么?
久远的记忆被面前的笑容唤回了神,李朔月僵着手接过馒头,没有感谢,麻木的往嘴里塞。
也不知怎的,没有味道的馒头竟被他吃出了一股甜味,那种微微的香甜在舌尖上发酵,吞进肚子里后他还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他在想,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看着这孩子狼吞虎咽,彬鸢生怕他一不小心给噎着了,只能在一旁担忧的嘱咐。
人生来就应该被祝福的,他们来到这世上,短短的走上一遭,若苦若喜若爱若悲,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你叫什么名字?”彬鸢虽然知道对方叫什么,但还是想听少年亲口说出来。
一个馒头被少年快速的吃完,他望着手上的馒头渣滓,一点犹豫也没有吞了下去。
最后他说:“李朔……月……”这是一个可耻的名字,少年说得有些僵硬,因为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一瞬间,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名字。
见少年回答自己,彬鸢欣慰了不少,笑起来时漂亮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美得不可方收:“那你今后打算去何处?”他问出了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
李朔月闭上嘴巴,低着头看着枯叶,他不知要去何处,也没有地方可去。他想要跟着彬鸢,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觉得如自己这般肮脏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对方的徒弟的,他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更加的自卑了。
彬鸢依旧没有得到回答,而自己的徒弟在前面那棵树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替少年拿走掉落在头顶上的绿叶,心还是软了。
“既然没有去处,就跟着我们去北国吧。”
李朔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到最后那些涌入到口腔里的话语都灭在了舌尖。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彬鸢转过身走后紧紧的跟上。
最后几人又继续赶路,他们沿着茂密的森林前进,明明看似了无人烟的森林里,竟然会有一条窄窄的容纳人行通道的路径,实在是让小姑娘惊讶不已。
彬鸢给徒儿解释道:“这些茂密的山间中当然有灵物在修行,这些道路被施了障眼法,普通人是没办法看见的,我们现在走的这些路叫做妖道,在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是妖怪幻化而成的。”
崎心惊讶的张大嘴巴:“师傅,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他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以前她总是想不通师傅为什么会飞,现在看来师傅肯定是神仙。
李朔月听的神经一蹦一蹦的,毕竟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从小就被养在后宅之中,接触的人很少,对外界的事都是一知半解,现在听到彬鸢这样说,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在这些茂密无人敢踏足的森林中走了几天。
途中也碰到过一些猛兽,可是那些猛兽只是瞅了他们一眼,悠闲的甩着尾巴离开了。
“有啊。”彬鸢点点头,按照神谕卷轴里的知识讲解道:“崎心为师说的这些你定要记住,这片大陆叫南浵,人、妖、魔、鬼、怪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们平日里都不会与人类有交道,生活在各自的地盘里相安无事,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呢?”崎心问着,既然这世界上有妖怪,可是为什么普通人都不知道。
“因为呀,他们不想被人类所知道。”彬鸢解释着。
突然,窄窄的小路尽头传来一阵动物之间的打斗声,伴随着一声狐狸的嘶喊,狼嚎声在山间的各个山顶上相互呼应,好像在宣示着胜利。
彬鸢让两孩子在原地等候,给他们下了一个结界,踮脚一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结界就像一道屏障,从里面向外触碰,抚摸到的是一群软软的胶状物质的隔离层,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外界有东西靠近,就会受到结界的攻击。
崎心把手收回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只愿意与彬鸢说话的人,此刻与这个如同哑巴一般的少年呆在一起,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以交流。
向着声音的发源地赶去,彬鸢轻轻松松落在一棵树冠上,借助茂密的树叶遮挡着自己的身影,朝着树下望去,正巧看到几丛林野狼用人类的姿态站立着,围攻一只断了尾巴的棕红狐狸。
棕红狐狸的修行不如野狼,即使也可以后脚站立,但根本打不过此刻一群一群围堵着他的野狼。
狐狸吓得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狼群每靠近一步他就发出“哧哧”警告的声音。丛林野狼团队合作能力强悍,根本不害怕这个小东西,将狐狸的逃生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狼群让他一条道,一只壮硕,毛色发白的狼头走了出来。
狐狸看到那头狼,吓得更是毛都竖了起来,皮毛上全是被狼抓出的伤痕,一只左眼睛还被弄瞎了,正滴着血。
狐狸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求饶,“狼大王!你就饶了小妖吧,小妖下次再也不敢了……”狐狸拼命的磕头,毛在地上蹭掉了一撮,露出额头上光溜溜的皮肉。
“把化形丹交出来。”狼头不想与狐狸多言,连眼神都没有给狐狸一个,迫切的询问着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棕红狐狸显得有些欲哭无泪,拼命的哀求:“狼大王!小妖没有偷你的化形丹,小妖真的只是路过……那些都是疗伤的丹药……”
狼头眯了眯眼,根本不相信狐狸的话,他今天就是把这只狐狸给吞了,也要问出化形丹的下落。
众所周知,妖怪修行不易,化形更是不易,不但要躲过重重雷劫,变成人形后还要经得住九道惊雷的镇压,不管是哪一道雷,反正只要挨上那么一道,如同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彬鸢靠在树叉上观察着,当然,他知道那只狐狸说了谎话,那颗对妖物有着极大作用的丹药,正在狐狸的嘴中含着。从彬鸢的视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颗金色闪闪发光的珠子,在狐狸的嘴中忽闪忽亮,可见得这颗丹药确实有着强大的能力。
他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这东西要多少他可以炼多少。
彬鸢不打算掺和妖怪之间的事情,抬脚就离开了。
之后他们继续赶路,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走出了遮天蔽日的森林,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田野,细碎的小白花在阳光下绽放,随着微风拂动。
崎心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风景,因为田野的尽头就是一座雪白的雪山,高高的山顶直入云霄,看不见顶端,山峰顶端被白白的云朵覆盖。
“师傅,那里就是北国吗?”崎心手指着雪山的另一端,彬鸢点点头,“是啊,雪山的另一端就是北国。咱们可能要在那里呆上很久的一段时间,崎心会觉得孤单吗?”
崎心摇了摇头,把一堆捧在手上的野花献给师傅,“有师傅在,徒儿不会觉得孤单。”
揉揉徒儿的头,彬鸢幸福的笑了,他体会到了当父亲的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崎心,师傅去捡点柴火,晚上这里夜间会很冷,你们两个在原地等我回来。”彬鸢说完,特意看了一眼李朔月。
李朔月同样点点头,望着对方朝着森林里走去,他径直坐在田野间,幽深的目光看向雪山山顶,那个在大路上一直是传说的存在,没想到是真的。
他支着脑袋望着白茫茫的雪山,虽然山峰看似很近,但他知道,这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而且就他们穿的这些薄薄的衣服,到了那上面估计得冻死。
彬鸢可没有李朔月那么多心理活动,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两个孩子身边的温度保持常温,所以并不会去想这些凡人才担忧的事情。
他在树林里捡着柴火,虽然可以动用法术,但他已经习惯了做普通人,也就经常忘记自己可以用法术做一些小事。
不过他今天可能有一点倒霉,竟然又碰到了那只狐狸。
狐狸的伤更惨了,两只耳朵被咬得稀烂,左眼球被抠了出来,断裂的尾巴流着血,浑身的皮毛上全是狼爪痕。
这凭借着一口气吊着的狐狸凑到了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他想要抬起头观望,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旁停下,接着又没了动静,已经做好了被其他动物,当成一顿美餐吃掉的狐狸接着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将自己抱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少年暖暖的声音在耳边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颗丹药,宁愿被咬的面目全非,也不肯交出来吗?”
狐狸一哆嗦,以为又是一个修行高一点的妖怪,想要抢走自己嘴里的化形丹,他一不做二不休,宁愿和这丹药一起爆体而亡,也不想把自己拼命偷来的丹药白白的让给其他妖怪做了铺垫。
他刚要吞下,那只手却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含在嘴里,保护了许久的丹药被自己给咳嗽出来掉在地上。
他一声哀嚎,愤恨的睁开唯一能够看见事物的右眼,恶狠狠的瞪着彬鸢。
这一瞪,狐狸却傻眼了,因为此时此刻将他抱在怀里的并不是一只妖怪,但也不是一个凡人。
从他妖怪的视角里看去,这貌若天仙的少年有着比狐狸修炼成人形后的美貌还要更胜一筹,浑身笼罩着一股只有神仙才会有的光泽,白衣飘飘,眉眼若花,嘴唇淡红,一颦一笑都犹如勾人魂魄的妖精。
“你盯着我作甚?”彬鸢看着这只狐狸刚刚还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现在却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便说了句。
狐狸回了神,顿时想起地上还掉着自己拼命保护的化形丹,扭头就想挣脱少年的双手,却只看到少年腾出一只手,将地上的化形丹捡了起来。
他垂涎欲滴的看着化形丹,只要吃了这个丹药,他就能躲过雷劫,变幻成人形。可惜他现在的修为不够,现在吃了丹药的话只会爆体而亡,他偷来原本是打算等修炼到了以后再吃的,却没想到那群该死的臭狼竟然发现了他。
追着他追了七天,想到这里狐狸又得瑟起来,那群狼再厉害又怎样?追了七天,还不是没有从自己的嘴里抠出丹药。
他的嘚瑟很快又被白衣少年的话给泼了冷水:“这丹药并不能让你化形,这药还缺了几味药材,幸好你没吃,不然再多修炼个几千年,也没有机会成人。”
彬鸢看着这颗化形丹,也不知炼制这丹药的人到底是谁,竟然漏掉了化形丹最主要的药材,蒲书草、龙眼星、千角藤。
狐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偷来的丹药是假的,目赤欲裂的瞪着彬鸢,嘴里发出愤怒的警告。
“骗子,我不会相信你的!”
当然,修行过浅的他还不能吐露人言。彬鸢却听得懂这狐狸在说什么,将狐狸丢在地上,把那颗丹药也扔在地上。
狐狸赶紧视若珍宝的把化形丹含在嘴里,一点犹豫也没有一口吞下,静静盘着身子,等待丹药在体内发作。
等了许久,并没有感觉到化形丹的奇效,与之相反,他感觉经脉受堵,体内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妖丹在缩水,顿时脑袋就是一懵,反应过来后觉得是那白衣少年肯定对自己的丹药做了手脚。
彬鸢将狐狸和丹药丢在地上后又去其他地方捡柴火,妖有妖怪的道路要走,他不能像干涉人类那样去干涉妖怪,何况灵魂上还绑定了一个神谕卷轴,就更由不得他任意妄为了。
因为,在这片大陆上有他的爱人还活着,在他的爱人还没有寿终正寝之前,他都必须受着这块卷轴的要挟,替神谕卷轴培养气运之子,管理这片大陆。
他抱着一堆柴火正要离开,草丛中窜出一个灰朴朴的东西,凶狠的向他扑来。
彬鸢一下子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身子向旁边一侧,那团东西直接撞到了树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哦,原来是那只狐狸。
彬鸢好整以遐的蹲下身把狐狸提了起来,询问道:“你冲着我做什么?”
狐狸忍着疼痛怨恨的瞪着彬鸢,咒骂道:“一定是你把我的化形丹动了手脚!一定是你!我现在经脉堵塞,妖丹……妖丹也消失了!”
彬鸢皱着眉头,感情这狐狸把那劣质的丹药给吃了,现在却把错怪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接这锅,“我早已提醒过你那丹药有问题,可你还吃?”
狐狸才不听对方说这些理由,他见过的骗子多了去了,何况他就是一个大骗子,母亲一胎生了九个,八个兄弟姐妹个个都比他聪明漂亮,最终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被赶出了家门,整日在森林里受着其他动物的欺负,逐渐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
“一定是你!就是你碰到我的丹药,化形丹才失效了!”狐狸吼着,奈何身子被人提着,再怎样撕破打滚都没有任何效果。
何况他还是一只修行浅薄,连吐露人语都办不到的妖怪,顶多就是开了灵智,妖怪都算不上。
“你这样说就冤枉我了。”彬鸢没办法的将狐狸放在地上,可惜这狐狸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双脚一着地就拼命向他扑来,彬鸢又只好将狐狸提着,一只手抱着柴火,一只手提着狐狸向森林外走去。
崎心老远就看到了师傅,赶紧跑上去迎接,却瞧见师傅手上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狐狸,以为是晚餐,便惯性的伸手去接,说道:“师傅,这是我们的晚餐吗?”
已经骂的筋疲力尽没有任何口水的狐狸闻言,当即就炸毛,冲着自己面前的丫头片子吐了一把带血的口水,叽叽喳喳的说着狐狸语。
“呸!你才是晚餐,你全家都是晚餐!敢吃本大仙,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崎心还没有开始修炼,现在纯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娃娃,顶多就是认识一些万物灵草,不可能听得懂狐狸的语言,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师傅手上的狐狸张牙舞爪的瞪着自己。
她觉得这狐狸的动作太过人性化了,顿时想起了师傅白天说过的妖怪。
“师傅他是妖怪!”
彬鸢把柴火放下,冲着徒弟点点头:“崎心猜对了,他是一只修行浅薄的狐妖,现在还不能吐露人言,有点凶。”
崎心一边生火,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师傅手上拿着地狐狸。
那只狐狸看起来可怜极了,浑身是伤,瘦得皮包骨头,下一秒就快要死去一样。
李朔月也同样注视着那只狐狸,当然在他眼里这只狐狸和山里的那些野狐狸里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于这狐狸双脚落地后,是两只脚站立着,前爪和人一样,交叉着往地上这么一坐,又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彬鸢实在不想听这湖里骂骂咧咧,竟然骂出了一些脏话,手指一勾,狐狸的嘴巴就像上了拉链紧紧的黏着扯也扯不开。
狐狸用前爪拼命的扒着嘴巴,却只听到白衣少年冷冷的说:“撕不开的,除非你把你的嘴巴给撕烂。”彬鸢故意吓唬这只狐狸,从包裹里翻出烤鸡,架在火架上烤。
一股香味飘游,顿时勾起了围在火旁所有人的味蕾。
第47章 对他入魔
对于总是在山里面吃野果吃老鼠的狐狸来说,人间的美味是他不可触碰的幻想,这会儿终于闻到这股香味,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也就忘记了嘴巴已经可以张开。
烤鸡是彬鸢买给徒儿的,崎心总是瘦瘦个,看着就跟没长肉似的,他便会带一些肉食给崎在路上当零嘴吃。
但是小丫头好像不太喜欢吃肉,就比如这会儿,她也只是吃了一点点,便又从包裹里翻出干粮啃了起来。
李朔月吃了半只烧鸡,剩下的还在火架上烤着。狐狸吞咽着哈喇子,控制不住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看着那烤鸡上的油一滴一滴的滴在火焰上,香味更加浓郁诱人。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烤鸡,见大伙都不吃,便伸出爪子从木架上把烤鸡拔了下来,手上的毛烫焦了一块。
见没人阻止他,便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去,顿时烫得在地上打滚呼哧呼哧的叫。
彬鸢只是打坐眯了一会儿,没想到这只狐狸又把自己烫伤了,他把狐狸抱起,掰开狐狸的嘴巴看了看,确定只是舌头烫伤才放心的说道:“没事,只是舌头烫伤了。”
狐狸可怜兮兮的躺在这人怀里,主要是这人身上的香味太好闻了,他竟然有着一丝不想走的冲动。
就在他愣神间,白衣少年掰开他的嘴,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在他的舌头上,那药丸一触碰口腔就化成液体,甜甜的,凉凉的,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没一会儿,他便感觉舌头不痛了,身上的伤疤在一点一点的变好,耳朵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挖掉的眼珠也快速的长了出来,至于他那条断裂的大尾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李朔月这下子才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这个男子恐怕不是一个普通人,随手变出来的一个药丸,竟然有着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这是一只红色的狐狸,原来的模样可能是因为和狼群打架毛掉了一大堆,彬鸢才把它看成了一只棕红色的杂毛狐狸。
这只狐狸很漂亮,有着一条红色的大尾巴,尾尖上的毛发是黑色的,蓬松漂亮。
狐狸美滋滋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皮毛,这比他原来的皮毛漂亮多了,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变成一只纯白色的白狐,但是红狐也不错。
这一刻狐狸也不再耿耿于怀那颗化形丹的事,他学着人类的模样双膝跪地,向白衣少年磕了一个头:“感谢救命之恩!”
彬鸢承受着狐狸的感情,问着:“你叫什么?”
狐狸惊讶于自己竟然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便知道面前的少年神通广大,更加佩服。
“小妖名叫九尾。”
九尾,彬鸢看了一眼狐狸的那条尾巴,“你明明只有一条尾巴,为何叫九尾?”
九尾不好意思再扰头,有很多狐狸听到他的名字后都以为他是九尾狐的后代,当然他并不是九尾狐的后代,他的母亲是红狐一族,父亲是杂毛狐狸,而他是家里的第九个,便得此名,九尾。
狐狸取名字可没有人类那么麻烦,看什么八字五行,他们的名字就是挨个数来数的。
“大仙!”九尾巴结的望着彬鸢,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当真像极了那种阴狠狡诈的狐狸眼。
“我有名字,叫彬鸢,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彬鸢可不希望有人叫他大仙,这听起来就跟神棍骗子似的。
九尾不敢直呼仙人的名讳,妖怪们对于这些非常的忌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可不敢逾越到这种地步。
“那小妖还是称呼你为仙君吧……”九尾小心翼翼的说,他能在这人身上看到仙气,就说明这人根本就不是凡人,恐怕在凡人之上,或者是神。
这个想法一出狐狸就摇了摇头将他甩了出去,这片大陆已经没有神了,除了仙,他想不到其他的。
当然,彬鸢是这片大陆上最后一个神。仙虽然高于这片大陆万物,但却低于神,仙无法感知这片大陆,也无法创造,更加无法掌控大陆的生息。
神却可以给予人们神位,给予他们控制大自然其中的一份力量,让他们来替自己管理这片大陆。
“随你便吧。”彬鸢也不想再计较称呼上的问题,徒儿已经熟睡,他将用法术变出来的棉被盖在徒儿身上,在四周设下一个结界后,闭上眼睛打坐。
自从觉醒神之力以后,他只需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这片大陆上生生不息的搏动,万物的变化。
夜幕低沉,在月光的笼罩下,远处雪山散发着莹莹的光泽,这光泽甚至盖过了月光。
李朔月前半夜睡着,后半夜醒了过来,他这人一向睡眠浅,后半夜只要一醒哪怕再困,也无法睡着。
他看了一眼打坐的彬鸢,只觉得这人在夜幕下都美得不可方收。如果,如果自己也是他的徒儿该多好,他想着,也只能把那份渴望压在心里。
彬鸢在少年的注视下睁开了眼,两人的目光一霎那间对焦,静静的对视了几秒,才移开。
彬鸢把一床小被子盖在九尾身上,这狐狸睡的可香了,呼哧呼哧打着呼噜,蓬松的大尾巴抱在怀里,两只大耳朵高高的竖着。
李朔月坐在被子上,因为睡不着他也不想睡。彬鸢知道这人睡眠浅,在徒儿和九尾的耳边设下一道屏障,免得吵到他们,才开口询问:“脚还疼吗?”
李朔月霎那间心里一暖,原来这人注意到了他脚上有伤,他表现得很好,即使心里再震惊脸上还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摇了摇头。
“明天还要翻过一座雪山,能行吗?”彬鸢其实想看看少年的脚,他给九尾吃的丹药,对人的身体可能会有副作用,也不敢乱用药。
当然他可以用法术的,只是这少年和他非亲非故,又不好以什么理由来为对方疗伤。
“能行。李朔月点点头回答,说得诚恳,生怕因为自己脚上有伤而被抛弃。
“那我先看看你的伤吧。”彬鸢来到少年身旁,伸手想要抚过少年的脚,却被少年躲开了,李朔月紧张的说:“脚上脏……”
他有数月未洗脚了,肯定脏的不行,只要一想到彬鸢那双白如羊脂玉的手触碰自己的脚,他就一阵难受。
“人生在世,哪有不脏的。”彬鸢却只是莞尔一笑,说道。
人生在世,哪有不脏……李朔月却为彬鸢的这句话而倾倒,他还是听到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一瞬间无话可讲,又觉得对方讲得非常在理。
当然,彬鸢说的是心里话。论干净,他其实也不干净,还被人上过,这样的他干净吗?他都觉得恶心,更别说干净了。
这世上,干净的只有人心,肮脏的只有人。
彬鸢在少年愣神间,已经脱掉了李朔月的布鞋,幸好只是脱了一点皮,他用法术让少年的伤口愈合,才嘱咐道:“下次走不动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法术虽然能够让你的伤口愈合,但时间久了效果会越来越差,对身体并不好。”
李朔月点点头,彬鸢见对方点头起身离开,手却被对方抓住,他诧异的回过头,李朔月却突然双膝跪地,恳求道:“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哈!
彬鸢有些难为情,气运之子如果拜自己为师,会不会就成不了气运之子了?
见彬鸢皱着眉头不回答,李朔月扯着对方的手无力地垂下。
“做我的徒弟会很苦,要做很多事情,要学习很多东西,你能坚持吗?”
已经准备放弃希望的李朔月不可置信的又抬起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苦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他已经熬过去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他点点头,“我能做到!”
彬鸢看着少年那双终于有了一点波动的黑眸,暗暗叹息,看来自己以后要给少年多使绊子,促进着孩子早日成为气运之子。
白皑皑的雪山下是一座被晨雾掩盖起来的城池,城池依山而建,伴水而生,弯弯曲曲的小河旁坐落着许多村庄。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这片宛如仙境般飘渺的小山区时,瞬息间,仿佛眨眼天边就升起了一道道农家炊烟,万物随着那道渺渺而生的烟雾从睡梦中醒来。
“叮当叮当~”赶着老黄牛的牧童踏着清晨的露水出了门,与牧童擦身而过,一行人身上还沾染着夜间的露水。
彬鸢手牵着崎心,身后跟着李朔月,三人踏着清晨地露水进入烟柳城,彼时,烟柳城的居民大部分还在沉睡,只有一些早早起来耕作的农民在田间劳作。
入秋了,稻田却没有变黄,靠着老天吃饭的百姓们愁眉苦展,坐在田坎上望着一片绿油油的稻谷,操碎了心。
彬鸢路过时瞧着那些老百姓看了一眼,抿着嘴不发一言,或许是因为接受了这片大陆,此时此刻的他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所感染。
万物有灵,季节一旦错乱,身为这世上最脆弱的人类,往往是遭殃最惨的。
崎心起的有些早,此刻睡眼朦胧,只知道师傅早早的就把她叫起来赶路,只顾着迷迷糊糊走,走着走着就进入了城镇,也不知道此刻现在在哪。
一阵食物的香味从远处飘来,崎心顿时就饥饿的咽了咽口水,“咕噜咕噜~”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发生了一串饥饿的信号,崎心霎那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叫了,但声音有点不对,扭头往身后一看,原来是那个倒霉的跟屁虫肚子发出了叫声。
在师傅无法看见的地方,她对着身后的那个倒霉蛋做了一个鬼脸。李朔月无视掉崎心童心未泯的幼稚,依旧面无表情的跟着,他的确是饿了,也因为肚子发出的声音耳朵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