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轻轻呼吸,目光落在陈乱颈侧那颗随着消毒上药的动作而晃动起来?的红痣上:
“没开机甲。”
“n4167号污染区突发?污染指数异常情况,我?们去救人。一队污染区生态研究人员被困在里面了,那里是城市废墟,他们被兽群堵在了居民楼里,机甲体型太?大进不去。”
“n4167?”
陈乱捏着面前的手指顿了一下:“那不是个低危区吗?”
“不。现?在不是了。”
头顶落下来?一声?叹息:“生态核心复苏了,那队研究员目击到一只原始荒兽。”
“幼年体。”
幼年体?!
陈乱的眉头狠狠一蹙。
怎么?可能??
荒兽的寿命极长,幼年期却极短,短到只有五年!在没有兽母进行?孵化?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新生的幼年体出现???
“不仅是n4167,其他多个发?生污染指数异常上升的污染区,同样被监测到了异常高危物种的污染波动。”
“舰队认为,那些波动并非来?源于荒化?物种,而是……原始荒兽。”
江浔的嗓音依旧平稳,陈乱的心头却如同落雷一般震颤起来?。
一个荒谬的想法从他心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他听到自?己略有些艰涩的声?音缓慢地吐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当年——”
江浔与陈乱对视:
“是的,舰队怀疑,兽母没死。它还蛰伏在0号污染区。”
“……所以,”陈乱的喉咙滚了滚:“军部才会下令暂停所有的野外训练。”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些年污染区的异动就都有了可以解释的缘由。
兽母相当于荒兽的皇帝,亦是荒化?物种的基因传播者、新生荒兽的孕育者。
它就像一个超大功率的信号塔,强盛之?时可以不断释放人类捕捉不到的某种信号,去不断催生出新的污染生态。
如果先前陈乱他们的战争让兽母遭到重创进入了休眠期,才给了人类夺回地面的机会,那么?显然,它现?在正在慢慢苏醒。
等它完全醒来?,
……人类会再次面临末日?吗?
军部正在开会讨论的是否冒险派遣队伍进入0号核心区探索,也是为了这个吗?
客厅的窗户开着,从屋子里可以看到窗外闪烁着的、在晚风中摇曳着的玩家灯火。
这是他们拼尽一切赢来?的一片安宁。
会被再次打破吗?
陈乱不知道。
但他忽然又觉得他应该相信,人类能战胜他们第一次,就能够战胜它们第二次。
遮住月亮的那片云飘开的时候,陈乱也处理完了江浔腹部和背上的伤。
伤口很长很深,是掩护那队研究员从兽群的围剿中撤出时被荒化?兽的节肢划伤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片地区已经不在污染浓度很高的核心区域,加上受伤后撤离及时,江浔并没有如同当初陈乱那样遭到感染。
伤口不能沾水。
江浔本想装个柔弱让陈乱帮他洗,识破了诡计的陈乱回应他的是直接一卷保鲜膜塞他怀里,顺便一脚把人踹进了浴室。
“你还能活蹦乱跳地跑回来?,转头让你洗个澡就立马生活不能自?理了?滚去自?己洗。”
吃了个门板的江浔看着手里的保鲜膜沉默半晌。
撒娇好像不管用了。
等到江浔洗完出来?,陈乱已经躺进了床铺里,正开着台灯靠在床背上抱着平板复盘今天的学生表现?,方便之?后展开针对性训练。
门口传来?敲门声?,陈乱抬眼看去,就见已经换好了居家服的江浔抱着小毯子站在门口:“我?能进来?吗,哥哥?”
客厅的落地灯没关, 暖色的灯光从江浔身后漫过来,勾勒出薄绒家居服柔软的轮廓。
鹅黄色的鲷鱼烧薄毯被?他抱在怀里,些许踟蹰地站在门边, 脚步止在进门的半步之遥, 浅琥珀色的眼睛在暖暗的光线下显得?亮晶晶的, 带着几?分期待看向陈乱。
像只乖巧地晃着尾巴等待许可的大?型犬。
划动着平板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 陈乱的目光落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两秒,扫过被?居家服遮盖住了的腰腹的位置:“你伤还没好, 万一碰到?了……”
“可是我很想你。”
alpha清淡的嗓音落进来, 那双眼睛专注而?认真地看着陈乱:“我会小心一些的, 好吗?”
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陈乱的眸光闪了闪, 想到?自己先前收不到?江浔的消息时的坐立不安,想到?为他处理伤口时一瞬间心口的抽搐, 那枚暖橘色的捏捏团子在他胸口毛茸茸地晃过去,又仿佛看到?了对?方小时候乖巧地任由他处理腿上的伤时候的样子。
片刻后,温暖的卧室里响起一声叹息:“进来吧。”
昏暗的光线里, alpha的唇角轻轻上扬了些许, 又迅速抿住。
他抱着毯子放轻脚步进来, 将小毯子放在了床尾,刚要上去, 却又被?陈乱的声音止住。
“过来。”
陈乱将手里的平板放到?了一旁的矮柜上,朝着江浔招了招手。
浅琥珀色的眼睛眨了一下, 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乖巧地迈步过去,在陈乱面前站定。
居家服是陈乱买的,依旧是毛茸茸的幼稚可爱风格, 浅黄色的薄绒布料,连着一个垂着大?大?的兔耳朵的兜帽,连脚下踩着的拖鞋也是毛绒的。
此时已经?比陈乱高出许多的alpha就这样毛茸茸的一大?只站在陈乱面前,垂着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于是陈乱的心头此时也变得?毛茸茸的。
被?灯光映得?如同?一块暖玉的手指轻轻触碰上居家服的衣角。
alpha轻轻抿了下唇,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下一秒,衣服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了。
陈乱揪着那点衣角,伸手摸了摸那条并没有因为洗澡就变得?潮湿的绷带:“伤口没沾水吧?”
“没有。”
头顶上落下来alpha略带了些微哑的嗓音。
“背上呢?”
陈乱又道:“转过去。”
“也没有。”
江浔听话地转过身去。
“坐下,我看不到?。”
“好。”
身边的床铺微微塌陷下去,借着床头台灯的光线,陈乱的目光落在alpha线条优美又不失力量感的背上。
除了最新的那条被?绷带缠着的伤口,江浔的身上还有其他的一些旧伤,都是在舰队这几?年留下的。
陈乱在为他包扎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舰队的任务很危险吧。
即使?是江浔,也要带着一身伤疤回家。
这次是没受感染的轻伤,那下次呢?
这种程度的受伤,在他不在身边的那两年,他又一个人经?历了多少次呢?
酸涩和?细微的刺痛从胸口漫上来,陈乱的手指轻轻地在背侧那条同?样不短的旧疤上抚过,眼眶也开始酸涩。
空间里响起一声叹息:“疼不疼?”
受伤的时候疼不疼?
……这些年,一个人处理伤口的时候,
疼不疼?
落在alpha肩头的手指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
布料摩擦的轻响声中背对?着陈乱坐在床边的江浔转过身来,牵着陈乱的手贴在自己脸侧,剔透的眼睛垂下来望进陈乱起了雾似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疼了。”
两个人的呼吸随着alpha转身的动作交错在方寸之间。
近在咫尺的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向上弯起来:“你在心疼我吗,哥哥。”
是心疼吗?
陈乱看着那双温和?的、含着笑意的眼睛,眼底的情绪闪了闪。
胸腔里仿佛有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撞了两下。
温暖的灯光下,陈乱顿了几?秒,忽然弯了下唇角。
“是。”
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他亲眼看着长?大?,亲手教会他怎么开枪、怎么开机甲,亲自带出来的小孩,
为什么不能心疼?
话音落下来的那一刻,轻轻的一个字仿佛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温暖的空气荡开层层涟漪,亦揉乱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的平静。
握着陈乱手指尖的手微微收紧起来,预料之外的坦诚甚至让江浔有了片刻的怔愣。
近在迟尺的属于陈乱的温暖味道将他包裹淹没。
“……陈乱。”
融化了的心跳声里,江浔的喉结滚了滚,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陈乱微微上扬的唇角。
呼吸靠近。
只是还没来得?及贴上去,肩头忽然被面前的人推开了些许。
只见陈乱忽然有些不自然地撇过了眼神,退开身形坐了回去,重新抄起了平板打开:“……还有些资料没看完,我小加一会儿?班。”
鸦羽一般地睫毛垂落下来,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屏幕:“你困的话,就先休息。”
暖色的灯光里,陈乱能清晰地感受到?被?江浔牵着的那只手上对?方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布料摩擦的轻响中陈乱感到?身边的人贴着他的身侧躺下来,空气里的温度有些许升高。
余光里,江浔正侧躺在他身边,将他的那只手牵着贴在脸侧,专注而?柔和?地望着他:“好。”
只是视线实在是有些无?法忽略的灼热。
时间在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里静静流淌。
房间里只有床头的台灯发出来的温暖光线以及手指尖偶尔戳在屏幕上发出的轻响。
而?江浔并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陈乱被?光晕映成暖色的侧影,目光沿着陈乱的眉眼寸寸触抚。
偶尔轻轻拧起来的眉头,偶尔抿起来的唇线,以及在灯光下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翻飞的睫毛,心跳声在注视之中也开始发酵、蒸腾,于是周围的温度也慢慢升高。
陈乱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越来越慢。
江浔专注的目光存在感实在是有些强,以至于有种已经?实质化成一道暖流的错觉。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耳根开始有些发热。
几?次尝试忽视都做不到?的陈乱的手指捏紧了平板的边缘,偏过头看向江浔:“你——”
他想说你别看了。
只是alpha比他还要先开口。
“陈乱。”
那双在灯光下流金一般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眼睛,浅色的唇里吐出的是他的名字。
“……”
似乎是被?alpha眼里的温度烫了一下似的,陈乱微微移开了眼神回到?屏幕上,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做什么?”
身边柔软的床铺陷了陷,温暖的手指蹭过他的掌心嵌入到?指缝儿?里。
“陈乱。”
又喊了一声。
陈乱不得?不又抬起眼睛将视线转了回去。
目光相触。
在陈乱忽然快了几?分的心跳声里,安静的空气里落下来alpha认真的嗓音:
“我喜欢你。”
“……”
灰色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被?十指相扣的指尖微微收紧。
有什么声音从胸腔里撞了出来。
砰砰——
“陈乱,我喜欢你。”
认真的嗓音里,alpha追着陈乱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陈乱忽然垂下了眼睛,避过了江浔越发灼热的眼神,抿了下唇:“……嗯。”
“知?道了。”
可是心跳是藏不住的。
被?牵着的脉搏也是藏不住的。
屏幕上那些文字那些数据此时仿佛都成了天书,看不懂,也看不进。
耳膜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直到?手里的平板被?抽走。
陈乱的手中猝不及防地一空,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波光粼粼的雾金色的眼睛里。
“这一页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哥哥。”
带着些笑意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流落在耳边,一双手臂拢住陈乱,沉香木与龙舌兰的气息向他围拢而?来:“明明已经?看不进去了,还要继续看吗?”
在alpha越靠越近的呼吸里,陈乱下意识偏头想躲,下巴却被?轻轻捏住。
“看着我,陈乱。”
“你躲什么?”
信息素无?声地沿着被?握住的手腕蔓延,温热的指腹轻轻在手腕内侧摩挲。
交错的目光里,江浔注视着陈乱的眼睛,而?后眼睫垂落下来,目光落在陈乱浅色的唇瓣上。
呼吸靠近,交汇。
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下,带了些问?询。
乱晃的心跳声里,陈乱的手指收紧起来,垂下了眼睛。
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于是悬停在方寸之间的吻便落了下来。
柔软的试探、
轻盈地触碰、
直到?缠绵的厮磨,却又耐心地并不急于闯入。
逐渐融在一处的呼吸里心跳也开始升温。
握在掌心里的手指被?撑开,温热的指节钻进指缝里握紧,紧绷着的脊背被?安抚一般轻轻抚过,温热的手掌终于贴在了后颈。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沉重。
扣在颈后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将陈乱拢了过去,江浔揽上了陈乱的腰际,带着一种试探、带着一种邀约,重新含住了陈乱的呼吸。
唇瓣被?轻咬,温热的气息试探过来。
陈乱的呼吸一窒,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胸腔里困着的那只鸽子几?乎撞破出来,听到?耳畔鼓动的振翅声声。
拢在腰侧的手臂终于收紧起来,将他压进alpha温暖的怀抱里,在逐渐纠缠着的、混乱起来的呼吸里探寻,又演变成一种温柔却强势的掠夺。
暖而?暗的灯光下影子晃动着,窗外的晚风也晃动着。
直到?呼吸里的空气被?攫取殆尽,陈乱才在已经?不稳定的呼吸里偏过头,嗓音里都带了些喑哑:“……好了江浔,停了。”
心跳快得?几?乎从胸腔里撞出来,鼓噪着阵阵蒸腾起来的温度,烧得?他眼尾都开始泛起浮红。
还想继续寻过来的江浔的呼吸听话地停下,额头抵着陈乱的额头,鼻尖与鼻尖相触,浅金色的眼瞳里似乎也起了雾:“陈乱。”
“……陈乱。”
陈乱调整着呼吸抬眼,映近来的是一双波光粼粼的宛如春风融雪一般的浅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望着他,向上弯起来,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好喜欢你。”
在陈乱顷刻间垂落下来的眼睛里,在他烧红的耳畔边,alpha靠近陈乱的耳廓,轻吻了一下晕红的耳尖,又重复一遍:
“好喜欢你。”
将他揽入怀中的拥抱里,陈乱没有推开,任由江浔将下巴亲昵地蹭在颈窝里。
胸膛与胸膛相贴,心跳与心跳撞在一处。
直到?alpha打算重复第三遍时,陈乱烫红着耳廓抿着唇捂住了江浔的唇:“……好了停。”
“我知?道了,不用一遍遍地重复。”
滚烫的吐息落在掌心,灼热的温度仿佛沿着血管烧向了心口。
陈乱的喉咙滚了滚,垂下眼来躲过了那双追着他的笑意盈盈的眼睛。
“……不早了,休息吧。”
那只手被?江浔拿下来牵住,又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好。”
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手机在撤离的时候摔坏掉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消息给你报平安。”
陈乱愣了半秒,才想起来他刚到?家的时候江浔是要说些什么的。
但当时被?着急伤势的自己打断了。
暖色的光晕中,他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江浔的头发:“回来就好。”
都不重要,
回来就好。
灯光熄灭了。
只有窗外的月光从云层里探出来,沿着窗帘的缝隙悄然攀上床脚。
温暖而?宁谧的房间里呼吸起伏,alpha从背后拥住陈乱,手指轻扣在陈乱的腕间,手臂收紧之间像是拢住了自己的心脏。
轻软的吻落在怀里的发顶:
“晚安。”
晚安,哥哥。
晚安,我的……陈乱。
第二天一早,陈乱是被?甜粥的味道香醒的。
他趿着拖鞋迷迷瞪瞪地推开卧室门,江浔正抱着平板坐在沙发里。
看他出来,立刻站起身要给陈乱倒水:“早。要不要先喝点温水?”
“唔——”
陈乱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晃悠到?茶几?边上:“不用,你还有伤,我自己来。”
只是手还没碰到?水杯,就听到?沙发上的平板响起一阵通话铃声。
“谁啊。”
“骚扰电话。”
江浔摸起来平板利落地挂掉,目光平静:“手机坏了,所以先用平板登了社交账号。等下出去再买台新的。”
于此同?时,远在追猎者特战队宿舍的江翎看着屏幕上红彤彤的【对?方已拒绝您的通话】,缓缓眯起了眼。
历史消息记录里,有几?条来自刚刚的新讯息。
【江浔:还活着。】
【江浔:任务结束了,刚在家里睡醒。】
【江浔:[图片]】
【江浔:在忙,有事下午再说^-^】
图片上是两只十指相扣交叠着的手。
与当初江翎挑衅江浔的那张如出一辙。
由于污染区的状况日趋恶劣, 江浔此次的假期时间?也并不?长。
陈乱答应了?江浔晚上要?陪他出门,所以下午的课时结束后并没有多留,便踩着黄昏驱车回家。
车子已经开了?好些年头, 即使陈乱小心地保养爱护, 也逃不?开内部设备一年一年地老化?下去。
不?是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不?换车, 可是陈乱舍不?得?。
周沛说?他念旧, 乌宁也说?他重情?,他也从未反驳。
在很久很久以前,过于重情?的人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里伤害到自己, 于是他们变得?麻木, 尽量让自己去适应末日的规则。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 陈乱很希望一些人一些事能一直陪自己很久很久, 久到他自己会比他所重视的那些先老去,久到他也许可以忘记失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随着污染区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陈乱又?不?可抑制地开始担忧,开始……恐惧。
是的,恐惧。
从军部异常的指令正好撞上江浔失联那时候起, 陈乱发现他根本无法接受也许有一天他可能会失去江浔这个事实。
或者说?——
他们两个, 少了?任何一个, 他都无法接受。
以至于当他亲眼目睹了?江浔身上纵横的那些新的旧的伤疤的时候,他甚至会有一丝丝懊悔和愧疚。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支持他们考军校, 他们会不?会本不?必经历这些呢?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这条路也并不?分对错,
而?陈乱能做的,只有等他们平安回家。
车子开到小区楼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从楼下看,家里客厅的灯亮着。
陈乱出了?电梯拿钥匙开门, 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江浔,我回来了?。”
弯腰换鞋的空档,身侧有脚步声迈过来。
温暖的身躯覆过他的背后,两条手臂揽住了?陈乱的腰际,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下班了??”
“嗯。”陈乱点点头,抬手随意地在垫在自己肩头的那颗脑袋上搓了?搓,回过头看向对方:“我先去换件衣服,然后陪你出门——”
不?对。
话到一半的陈乱忽然停了?下来,偏了?偏头,目光在搂着自己的alpha右侧耳垂上扫过。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左边耳垂上缀着一点灼红。
而?眼前的alpha此时正半眯着眼,挑着唇角瞧他:“陪‘我’出门去哪儿?哥哥。”
是江翎。
箍在腰侧的手臂收紧起来将陈乱整个人压进?alpha温暖的怀抱里,一声轻笑带着些故意的气流落向陈乱敏感的耳后:“我就一天没看住,你这就要?跟别人出门约会了??接下来还想?干嘛,共度良宵?”
细微的酥痒从耳根染过来,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叫错人的陈乱早就已经不?会因为这件事尴尬了?。
他偏过头避过耳畔的呼吸,推着江翎的脸,气定神闲:“那是别人吗?”
“那是你哥。他人呢?”
试图将人推远的那只手被江翎握住,拿下来扣在掌心里,差点被气笑了?:“他为什么?不?是别人。”
在跟陈乱的关系上,明明他哥才是那个威胁最大的别人。
瞧瞧、瞧瞧,现在自己活生生这么?大一个杵在他面前,陈乱都要?问他哥在哪儿。
但到底还是在不?满之中撇了?下嘴:“开会。”
肩膀被一双手握住,带着陈乱转了?个圈面向了?小卧室。
半掩着的门里,江浔正穿着整齐的舰队制服侧对着门口,带着耳麦。
看起来是在进?行一个视频会议。
陈乱很少见到这样冷感的江浔。
屏幕上泛蓝色的光芒映在脸上,也将笔挺的白色制服照得?冷硬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和冷淡,那双总是温和地注视着他的浅琥珀色的眼眸里也如?同淬了?一口寒泉。
整个人显得?像是一座不?可靠近的冰川。
只是下一秒,似乎是注意到陈乱的目光,江浔回过头来,目光接触的瞬间?便又?弯起了?眼。
寒泉里的雪气顿时消散开,化?作柔和而?温暖的一湾。
“稍等一下,哥哥。”
戴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指节轻轻扣了?扣耳麦,说?完这句话后又?将刚刚关掉的麦重新打?开。
陈乱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替江浔关上了?门,又?回过头看向江翎,放轻了?声音:
“你这周不是在执巡吗?翘班儿?”
“换班了?。”
再不?赶紧跑回来,他都不知道他哥会哄着陈乱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比谁都清楚,江浔哄陈乱容易得?跟哄兔子似的,简直一哄一个准儿。
“哦?”
陈乱去接了?杯水抿了?一口,侧过头去看江翎藏着几分恼意的眼睛,猫似的半眯着眼,唇角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向上弯起来:“你哥昨晚才回来,你今天就着急换班?”
语气里都带了些了然。
被戳穿了?的江翎倒也不?恼,反凑近过来揽住陈乱的腰侧将人带入到自己怀里搂紧,又?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陈乱的肩窝,呼吸落在颈侧的同时,些许尖利的犬齿不?轻不?重地在那片柔软的皮肤上蹭过去。
微妙的刺痛和麻痒感混着温热的呼吸在皮肤上流窜。
“怎么??”
江翎的嗓音低沉下去些许,抬手扣住陈乱的下颌不?许他躲,轻笑声落在耳边:“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跟江浔的二人世界了?是吧——”
说?到一半的话被陈乱抬手捂住。
后者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朝着小卧室的方向飘了?一眼,又?转回来睨了?一眼面前勾着唇角笑得?像个混蛋的江翎:“……你小声点儿。”
温热的呼吸轻轻重重地落在掌心里,带着细微的痒意。
那双尽在咫尺的灿金色眼睛忽然向上弯起,掌心传来细微的濡湿,带着滚烫的气息和犬齿厮磨过掌心的软肉带来的轻微刺痛。
“……别乱咬人。”
心跳撞响之间?陈乱猛地抽开了?手,垂下眼睛抿了?下唇,掩住耳后忽然泛起来的些许热意,抬肘朝着背后紧贴着自己的胸膛顶了?一下:“松开,你好热。”
“不?要?。”
箍在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alpha的鼻尖蹭在颈侧,又?沿着皮肤向着颈后移动,细细捕捉着陈乱身上的味道。
没有讨厌的龙舌兰,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不?该有气息,只有干净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和那种温暖的、独属于陈乱的味道。
悬起来的心稍微放下去了?些许,江翎扣紧陈乱的腰侧:“你们两个昨晚干嘛了??”
“……你哥带了?一身伤回来,能干嘛?半夜我带着这么?个病号出去跳伞蹦极吗?”
陈乱捏着水杯抬眼睨着眼前明显在耍赖的江翎:“撒手,我要?换衣服。”
“我帮你换?”
江翎的嗓音贴着耳廓钻进?耳膜,目光垂下来落在陈乱整齐的衣扣上。
大概是因为今天又?有什么?需要?拍照宣传的会议,所以陈乱又?穿了?那身江翎很喜欢的白色制服,一掌宽的武装带束着劲瘦的腰身,笔挺的衣摆下缘勒着大腿的枪套皮带若隐若现。
只是想?起来江浔今天也穿了?一身白,江翎又?觉得?不?爽起来。
空气里香柏木与?琥珀的味道在蔓延。
蹭在耳侧的呼吸让陈乱有些痒,他偏头避开些许,从江翎怀里挣出来,抿了?口水将半空的水杯放在了?茶几边上,朝自己的卧室里走:“用不?着。”
用脚后跟都知道这小王八蛋现在在打?些什么?主意。
眼神实在太过明显。
只是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把手,背后便有一具温暖的身体贴靠过来,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
而?后“砰”地一声,将他整个人压制在了?江浔所在的小卧室的门上。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的江浔的嗓音顿了?一下。
门外,陈乱几分惊慌地屏住了?呼吸,又?蹙着眉压低了?嗓音:“江翎!你——”
下巴被温热的手指钳住,没说?完的话被覆过来的灼热的呼吸堵了?回去。
“唔!”
陈乱被吻得?猝不?及防,纠缠上来的属于江翎的气息便将他彻底淹没。
推拒的手腕被死死扣在了?头顶,一条腿从挣扎的膝间?挤了?进?来将他牢牢困住。
踢腾间?的响动撞在门板上,带着被纠缠时越来越不?稳的呼吸声。
心跳声从胸腔里撞响上来,合着背后隔着门的江浔冷淡的嗓音,陈乱用力拧着手腕,仰头试图从追逐着他的炽热的气息里逃离。
“江翎——”
“不?要?在这里、唔——”
混乱中,陈乱的膝盖终于找到了?一丝空隙,顾不?得?许多便踢膝朝着江翎的腹部撞去,试图摆脱压制。
只听?到一声沙哑的闷哼,追逐着他的气息终于退开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