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的?吻落在唇角。
“六点半了,哥哥。”江浔握住陈乱的?另一只手:“我们刚到?家。”
两只手都被占领了,陈乱左看看右看看,把手抽出来伸了个?懒腰,正要去倒杯水,一转头一杯温水已经送到?了手边。
他挑眉看了一眼握着水杯正朝他笑的?江翎,接过来抿了一口,润了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喉咙:“报名表都交了?”
“交了。”江浔答道。
陈乱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些许。
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顺利的?话,你?们应该会?在八月初正式入职,然后参加为期三个?月的?特训,才会?开始参与正式任务。相关的?资料我会?发到?你?们邮箱里。”
那杯温热的?水被他咽下去,仿佛要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担心和?沉甸甸的?心脏咽回去似的?。
陈乱的?喉结滚了滚,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两张年轻的?脸,眼神闪了闪,又重新垂落下来:“该教的?我已经全?部教给你?们了。”
“……注意?安全?。”
“喔,先驱者舰队的?说完了。”
江翎抱着手臂凑过来,眉眼弯弯地去追陈乱的?眼睛:“还有一个?呢?”
陈乱愣了一下。
什么还有一个??
已经比陈乱高?出很多的?alpha靠近过来,抬手揽上陈乱的?肩膀,呼吸温温热热落在耳边:“我报名追猎者特战队了,陈乱。就在启微市本地。”
陈乱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
他拧了下眉:“如果是因为我的?话……”
他不希望弟弟们因为自己的?原因,去放弃任何他们本来想要去追求的?东西。
这对他们不公平。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是。是我本来就想去。”
江翎接过陈乱手里已经空掉的?水杯:“我跟江浔从小干什么都在一起,连买东西都是双份。这一次,我想试试跟他不一样的?。”
说到?底,其实江翎本身也对先驱者舰队没?那么大的?执念,他并不排斥转报追猎者特战队。
是这样吗?
陈乱下意?识地去看江浔,却?被江翎捏住下巴将视线扳了回来。
“看他做什么。”
江翎的?手指在陈乱的?唇角蹭了一下,挑着唇笑:“转报名的?是我,又不是他。他还是会?去舰队。”
陈乱:“……”
他以为他们两个?都会?去舰队,特意?找从舰队退役出来的?霍临要了很多能够公开出来的?资料。
但追猎者特战队的?,一是他不知道江翎会?突然转报过去,二是就算提前知道,霍临对才成立了没?几年的?追猎者也了解不多。
网络上能获得的?公开资料实在有限,他暂时给不了江翎任何建议。
不过……追猎者的?主要任务是城市巡逻和?处理?荒化种袭击事件,会?比在舰队要安全?得多吧。
最起码,
江翎站在了他能够看到?的?地方。
这让他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的?神经悄悄松下来些许。
只是看着江翎近在咫尺的?眼睛,陈乱的?手指尖又轻轻掐入了手掌心。
他很想继续追问,但话到?喉头又觉得不妥。
问什么呢?告诉江翎不要感情用事,如果他真的?想去舰队那就去,他会?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可是他怎么能确定,转而选择追猎者不是江翎本身的?愿望呢?
将他选择人生的?权利归因于感情用事,也是一种不尊重吧。
那双剔透的?浅琥珀色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陈乱闪烁的?眼神,仿佛透过陈乱眼底深深藏着的?情绪看穿了陈乱摇晃的?心跳。
但江翎只是拿着那只水杯,转身走向饮水机,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讨论今晚要吃什么:
“放心吧陈乱,我是你?亲自带出来的?,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吗?”
“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
陈乱有些哭笑不得。
“你?想好了就行。追猎者特战队的?相关资料我回头找找,整理?一下发给你?。”
“这个?不着急,也不重要。”
江翎就着陈乱喝过的?杯子?抿着水咽下去,又颠颠地凑过来挂在陈乱肩膀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弯着眼睛嬉笑:“重要的?是——今晚想吃什么?糖醋排骨还是水煮鱼?”
“唔,肉蟹煲?”
“没?问题。但是吃了我的?饭,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那不吃了。”
“再加个?麻辣小龙虾。”
“不行。”
“那再加一个?番茄牛腩。”
“加多少都不行!……喂!松手!”
“我不要。”
“江翎!……唔!”
“求你?了,好哥哥,我保证什么都不做。我就只是抱着,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哥哥,如果他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的?话,那我也要。我可以煲汤,你?想喝玉米排骨汤还是酸辣肚丝汤?”
陈乱:“……”
这个?该死的?他看不懂的?时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时间流水一般从吵吵嚷嚷闹闹腾腾里淌过去,融进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夜色和?裹着暑气的?晚风里。
七月过去了。
第86章
八月初, 第一片叶子从枝头被卷落下来的时候,陈乱在清晨时分将两个弟弟送出了家门,也?即将迎来未来最起码三个月以上的分别。
三个人?从未分开这么久过?。
一向不分彼此的双生子头一次在陈乱面前有如此明显的区别。
一个穿着?一身整齐的舰队制服, 一个身上是黑色的特战队战术衣。
两台来接人?的大巴车已经停靠在了街对面的站牌下。
江浔垂着?眼睛看着?陈乱, 俯身拥抱他。
“我走了, 哥哥。”
alpha身上干净而清冽的味道盈在鼻间, 陈乱抬手揉了揉江浔的脑袋,弯起眼睛:“嗯,去吧。”
温度退开了, 江浔拖着?行李箱走了两步, 却又在马路边停下。
于是在行人?红灯亮起来, 车流呼啸而过?的间隙, 陈乱看着?一身笔挺制服的alpha放下行李箱,回身向他走来。
温热的触感轻风一般在陈乱的唇上抚过?。
江浔的指腹在陈乱的唇角蹭过?去, 落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抬起来,温度再?次覆上。
“等我回来。”
而后他将呼吸退开, 残余着?陈乱的温度的手指压了压帽檐, 转身走过?街去。
陈乱看着?江浔上了车。
转过?身来面对着?江翎。
而此时江翎正抱着?手臂挑眉瞧他, 眼神里就差写?上几个大字:我哥的嘴好亲吗?
陈乱掀起眼皮瞧回去,唇角勾起来一个懒散的弧度, 朝着?江翎张开手臂,轻轻笑道:“该走了。要不要抱?”
“要!”
身材高?大的alpha眼睛立刻亮晶晶了起来, 眉眼弯弯地扑进陈乱怀里,下巴蹭着?陈乱的头发,收紧手臂将陈乱搂紧。
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陈乱抬手拍着?江翎的肩膀, 心头慢慢软成?一片。
已经这么大了啊。
明明分化那天还是个需要仰头看他的臭小鬼。
“好了,去吧。”
陈乱搓了搓alpha的头发。
后者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将手臂更加收紧了几分。
埋在陈乱肩头的嗓音闷闷地传到耳边:“陈乱。”
陈乱偏了偏头:“嗯?”
“你会?想我吗?”
陈乱没有说话,只是搓着?江翎脑袋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于是alpha灿金色的眼睛弯起来,大型毛绒动物似的在陈乱肩头蹭着?:“会?的,对吧?”
“才三个月,又不是三年。”
毛茸茸的发梢蹭得陈乱有些痒,他抬手摁住江翎乱晃的脑袋:“行了,走吧。”
“可我觉得三个月也?很长,陈乱。”
江翎抬起头,认真地望进陈乱的眼睛里:“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不知?从何而起的毛茸茸的温热感包裹着?陈乱的胸腔。
于是他笑起来:“那就打电话。”
“打了你就会?接吗?”alpha的眼睛在阳光下亮起来:“那我要打视频电话。”
陈乱弯了下眼睛:“嗯,看到就接。”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假装没看到故意不接。”
陈乱:“……”
陈乱:“你几岁了,无?不无?聊。”
行人?绿灯亮起来了。
陈乱推了推江翎的肩膀,叹气:“江翎。”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江翎使?劲抱了抱陈乱俯首将呼吸凑过?来:“亲一口再?走~”
绿灯在倒计时。
温热的触感一触及分,alpha拖着?行李箱汇入过?马路的人?群,边走又边回过?头来:“记得接电话——”
“不许故意不接!!”
陈乱抱着?手臂靠在路边的树干上,懒洋洋地朝着?江翎回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行人?红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车子启动了。
两台车一左一右背向远去,江家的双生子如同两条并行已久的平行线,第一次交错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而陈乱在那片树影下站了许久,直到两台车都消失在视线里。
心头忽然?空荡了起来。
他不喜欢送别。
但就像雏鸟总有一天会?长大,丰满的羽翼载着?他们离开温暖的巢,幼兽也?总有一天会?离群远行,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广阔领地。
所?以他此时只能无?比虔诚地期待他们都能平安回家。
并且从今往后的每一次,
都能够平安回家。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往前走。
家里没了两只粘人?的动物陈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而他每天都能收到的来自两个弟弟的消息又能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那些繁忙训练之间挤出来时间发给陈乱的只言片语,那些深夜里短暂的视频通话,那两张疲惫却都神采奕奕的脸庞,足以证明他们目前一切都好。
这样就够了。
平安就好。
新的学期,陈乱没有再?去带新生,而是由于极其出色的教学能力被调去专门做高年级的实?战特训。
忙碌的开学周过?去,陈乱带着一身疲惫回到清清冷冷的家里。
江翎和江浔都在进行入职特训,暂时没有假期可休,下次休假回家要等特训结束后了。
陈乱随便应付着?吃了一包泡面,打开冰箱想拿一瓶冰镇汽水,才想起来江翎走之前煮了一些饺子冻在了下层,于是又去煮了一碗小饺子。
冻过?的饺子味道没有新鲜的那么好了,但江翎的馅儿调得很香,吃起来依旧很不错。
陈乱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打开电视打算随便看看,结果屏幕一闪出现的就是江司长那张阴沉沉的老脸。
临近连任选举,但最近江司长似乎陷入了负面舆论,他负责的静默之声基金会?被指控资金去向不明,扶持的beta相?关的医疗项目有问题,获得救助的beta人?数跟资金的支出明显对不太上。
画面里的中年男人?一向整齐的西装被涌来的一大群记者推挤得有些凌乱,额角还沁着?些细汗,密密麻麻的话筒恨不得塞他嘴里。
啧,晦气。
陈乱换了个台。
“……翼装飞行员张扶风在翼装飞行锦标赛中……从2000米高?度起跳……成?为翼装飞行史上第一位成?功挑战天门洞的女性beta。”
画面中的飞行员站在风声呼啸的跳台边上,带着?头盔和护目镜,看不清面容,朝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一跃而下。
陈乱咬着?饺子,将新闻当作背景音,随便刷着?手机。
讯息栏里【没礼帽】和【不高?兴】的通讯时间停留在今天凌晨,陈乱看了下表。
晚上8点27分。
这个时间,江翎和江浔估计快要下训了吧。
不过?江翎昨天提过?一嘴,今天可能要跟组巡逻,要加班。
于是陈乱下意识地朝窗外看过?去。
城市的轮廓隐没在暗蓝色的天幕之下,天空中并没有直升机的影子。
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陈乱又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启微市这么大好几个区,就算看到了巡逻机,也?不一定就是江翎所?在的那个。
手机震动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嗡响。
陈乱下意识地以为是弟弟们发来的消息,心头跳了一下,忙垂眼去看,却发现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新闻推送。
“……”
他抿了下唇,干脆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专心吃饺子。
“嗡——”
被丢在了沙发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又是乱七八糟的推送吧。
陈乱犹豫了一下。
万一呢?
于是他又拿起了手机。
【宁姐:下班了吧?】
【宁姐:看你最近好像都在家里憋着?,出来玩!】
不是江翎或者江浔。
【:去哪里?】
【宁姐:我喊了几个朋友一起玩剧本杀,来不来?】
【:好。】
九月的城市夜晚还带着?刚过?去的夏天残留的温度,街道被暖色的路灯照得亮堂堂的。
陈乱出来的时候刚好起了风,风把路旁的两排枫树摇得沙沙作响。
他仰头看着?暗沉下去的一片不见星星也?不见月亮的天空,脚下蔓延出去的一个人?的影子融在摇晃的树影里,空荡荡的心跳也?被晃得沙沙作响。
远处的半空里传来巡逻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懒得开车的陈乱远远望了一眼,又收了回来,打开手机准备打车,屏幕顶端却突然?弹了一条消息。
【没礼帽:在干嘛?】
陈乱的眼睛眨了一下。
【:准备出门。】
【:宁姐喊我去玩剧本杀。】
顿了一下,陈乱继续打字:
【:你呢?】
【没礼帽:巡逻。】
还真在巡逻。
在哪个区?
【:在哪儿?】
两秒后,江翎的消息弹了过?来。
【没礼帽:在你抬头就看得见的地方。】
一阵风从陈乱有些单薄的衣角穿过?,扯着?他略长的额发掠过?眼角眉梢。
心脏不受控制地撞了两下,陈乱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抬头朝着?天空望去,寻找那台巡逻机的影子。
螺旋桨的呼啸声从头顶掠过?去,风把陈乱的发梢扯得飞舞起来。
红色的信号灯闪了闪,朝远处掠过?去。
【没礼帽:路过?一下,走了。】
【没礼帽:晚上可能会?下雨,早点回家。】
而陈乱站在风里,抬头仰望着?那点闪烁的光芒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声合为一个频率。
也?不是没有星星。
星星就在他抬头看得见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陈乱抵达了乌宁发的坐标,位置在极光区西外环的一个步行街。
陈乱到的时候乌宁已经在包房里等着?了,边上还坐着?周沛,以及几个陈乱在乌宁的射击俱乐部见过?不少次算得上熟悉的人?。
简单地打了招呼,陈乱在周沛边上坐下。
屋子里有些热,陈乱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扣在手腕上的表带反射出明亮的金属色泽,胸口里坠出来的项链在灯光下晃了晃。
“最近都没见你去俱乐部了,很忙吗?”
周沛推了一杯果汁过?来,目光落在陈乱手腕上,语气里尽是无?奈:“去年你过?生日我还送了你一只手表,就没见你戴过?,倒是这只从没见你摘下来。”
他看着?表带上的磨损痕迹:“起码有六七年了?怎么不换一个。还有这个吊坠也?是。”
“戴习惯了。”
陈乱摇摇头,落在深蓝色表盘上的目光却柔和下来。
这是两个弟弟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将他从那些充满硝烟味道的过?往里拉出来的珍贵锚点,是一份他很珍视的心意。
那是自从失去姐姐以后,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生。
也?是他在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后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家的存在。
对现在的陈乱来说,家不在任何固定的某个地方。
而是有弟弟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而这两份礼物,也?许就是家的起始点。
从那以后的很多次,陈乱感受到手腕上的重量,感受到胸口细微的金属触感时,都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那些重量几乎成?为了陈乱灵魂的一部分,而他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他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摘下来这两样东西的一天了。
人?很快就到齐了,几个人?边聊天边随便玩。
有人?在唏嘘最近哪个街区又发生了荒化事件,有人?在感慨追猎者的风评越来越不好。
对一些荒化病人?的家属而言,追猎者跟刽子手无?异。
选的本子有点儿无?聊,陈乱捏着?本子有些昏昏欲睡。
乌宁给陈乱塞了一把水果糖:“尝尝,我前几天去明翠洲出差带回来的样品,还没正式发售。喜欢的话我让那边给你寄点。”
塞完了糖,乌宁磕着?瓜子儿又踹了一脚周沛的小腿:“听说你家那个小混球最近消停了不少,转性了?”
后者捏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抬手推了下眼镜:“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乌宁又踩了他一脚。
“……他会?转性的概率无?限接近猪会?爬树的概率。”周沛打开手机翻到弟弟的社交账号,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把手机递过?来:“哝,看吧。”
视频里是晃得眼花缭乱的彩色光束,昏暗的光线里几个身影在台上热舞,周景怀里搂着?一个漂亮的少年,耷拉着?被酒色掏空的乌黑眼袋跟少年嘴对嘴的喂酒。
坐标是极光区南环路的一家酒吧,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
所?谓的消停只不过?是之前惹过?了惹不起的人?,不敢做太过?了而已。
转性?不存在的。
周沛这些年给周景擦屁股擦得够多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人?已经完全废掉了。
一场边玩边聊的熟人?局打完,陈乱都快睡着?了。
从店里出来,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才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许。
手机上有来自江浔的未读消息。
【不高?兴:快要十一点了,哥哥,还没回家吗?】
江翎告诉他的吧。
大嘴巴的小混蛋。
【:在回了。】
吧嗒——
一点凉意落在手上。
乌宁抬头瞧了瞧:“诶?下雨了?”
周沛伸手感受着?逐渐密集的雨点,偏了偏头:“我开了车,送你们回去?”
陈乱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也?行。”
风声雨声都大了些,天边逐渐密集的雨幕里有红色的信号灯划过?去
陈乱看着?巡逻机的影子蹙了下眉。
感觉跟日常巡逻的速度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急?
出什么事了吗?
第87章
周沛去年终于?换掉了?那台略显骚包的银灰色轿车, 但?现在开的这台黑色轿车依旧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众所周知?,周老板除了?跟乌宁陈乱在一起的时候会吃路边摊,其余时候从不凑合。
车里有淡淡的香薰味道。
是清新酸甜的花果味儿, 跟陈乱平时总喜欢吃的水果糖味道有几分相像。
乌宁坐在副驾玩手机, 陈乱坐在后排打?瞌睡, 周沛缓缓启动了?车子。
——他们三个?出来, 司机永远是任劳任怨的周老板。
这些?年周沛依旧没有新的恋人,一股子要当孤寡老人的意思。
周家?人催了?一遍又一遍,但?无奈现在周氏集团的掌权人是周沛, 他不想, 谁也拿他没办法。
豪华轿车坐起来很稳当, 陈乱靠在车门边上, 打?开了?些?窗户,湿润的微凉雨气便流了?进来。
发给江翎的消息没回, 陈乱握紧了?手机,默默地拆了?一颗水果糖含着。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雨刮器在车窗上画出两片短暂的清晰的扇形,又迅速被雨水吞没, 于?是映在车玻璃上彩色的霓虹灯光也被扭曲, 随着蜿蜒的雨水融化着流淌下去。
车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周沛推了?下微微滑落的眼镜望着被雨水冲刷得黑漆漆的路面,莫名地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最近太累了?吧。
他想要打?开音乐, 手指刚刚触及旋钮,却听到车内广播突兀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滋滋——”
【……紧急插播一条消息:极光区南环路附近突发荒化事件……】
【……请广大市民暂时不要靠近……】
“滋啦——”
汽车轮胎在地面上摩擦, 发出刺耳的声音。
急刹车让车里的三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了?一下,正在补妆的乌宁被这一出搞得涂歪了?口红,正有些?疑惑,一抬头却看到了?周沛有些?苍白的脸色。
仪表盘的蓝色微光在周沛的镜框下方照出一道亮色的弧线, 同?时也将他的唇色晃得青白起来。
乌宁看到周沛的眼神闪了?闪,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着,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
“……小景。”
车内响起来周沛有些?沙哑的嗓音:“小景还在南环路。”
他将车停到路边,拿出了?手机给周景打?电话。
无人接听。
乌宁看着周沛有些?泛白的指尖,试图安慰:“你先别?着急。可能只是喝多了?睡着了?呢,只是在那边街区,不一定在酒吧附近。他不接电话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后脑子没嘴快地秃噜出来一句:“那什么,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嘛。”
……好像这也不太像能安慰人的话但?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周沛被乌宁不像安慰的安慰搞得噎了?一口,握紧了?方向盘:“我?得过去看看。”
就算是真的喝醉,也起码把他带回家?。
他再?混账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越来越密的雨幕里,车子掉了?个?头穿过乌沉沉的夜色。
而陈乱垂眼看着依旧没有回复的江翎,口腔里的那颗糖被“咯嘣”一声咬碎。
没猜错的话,江翎这个?时候应该在荒化事件现场吧。
密集的雨水从黑压压的云端砸落下来,将红色的汽车尾灯晕开成一片,同?时也将城市另一端的直升机的舱门砸得噼啪作响。
江翎握着滑索利落地从机舱里跳下来,落在天台上。
刚刚接到报警,南环路一家?酒吧里出现了?疑似荒化病患者?,已经造成了?伤亡。
群众已经疏散,带队的小队长立刻带着小队成员们还有江翎这个?预备队员来到现场。
此刻头顶是雨幕,脚下踩着的就是这家?酒吧的露台。
楼层不高,只有三楼。
楼下的大门口已经有轻型城市机甲正在待命。
远处的警戒线外除了?闪着红蓝双色的警灯、鸣笛着的警车,还聚拢了?一圈围观人群,有的还举着手机,民警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离。
无论是哪儿、什么时候,都?不会缺看热闹的人。
硕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也将覆盖了?下半张脸只露出那一双锋利的浅琥珀色眼睛的面罩浸湿,呼吸间都?是潮湿而冰凉的水汽。
“第一次跟队巡逻就碰上荒化事件,也不知?道该说你这运气好还是不好。”
耳麦里传来小队长的声音,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扬了下手:“跟好了别掉队,保护好自己。”
江翎随意朝闹哄哄的楼下瞥了?一眼,拉好护目镜,跟随队长从露台门进入了?楼内。
据报警人称,他在上卫生间的途中由于醉酒,脚步不太稳当,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抱着洗手盆呕吐的年轻男性?,来不及道歉就被一股巨力推到在地。
他刚要发火,却看到对方眼球上出现了不正常的黄斑,手指节也在推搡他的时候出现了异常的凸起,很像荒化症状,酒都?吓醒了?大半儿,立刻跑了?出来报警。
而此刻的酒吧里除了依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到处都?是被慌乱疏散的人群撞倒的桌椅酒水,地面上滚落的零食水果和着酒水被踩成一片粘腻。
大厅内没有异常。
小队长比了?个?手势,带着几人围向后方的那一排包厢。
远离了?依旧响着音乐声的大厅,昏暗的走廊里,某间包房里传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也被放大。
空间里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道。
打?在前头的队长抬手止步,手指微微扣紧了?板机,压低了?身形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昏暗的房间。
几名队员立刻分散,呈扇形围拢过去。
越靠近,那种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透过走廊渗进去的光线,江翎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到了?躺出来的两只失了?血色的青白色的脚,猩红的暗色在地毯上洇开蔓延。
包厢里绚烂的彩灯还在旋转,洒下来一片又一片光斑,也将里面的景象照亮。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歪倒着的沙发上喷溅状的深色痕迹。
一具男尸仰面躺在满是碎酒瓶的茶几上,被打?开的胸腔空荡荡地敞着,灰白的眼睛半阖着看向门外。
蓝色的光斑从他脸上晃过去,几分熟悉。
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里,江翎来不及细细回忆,喉头就不受控制地滚了?滚,胃里开始翻涌,不得不立刻移开目光,压住那阵反胃。
而那个?佝偻着的黑色影子、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正背对着门,身影还能大致看得出来人类的轮廓,背上却已经生长出来嶙峋的骨刺,戳破了?衣服顶出来,此时正匍匐在包房的角落里啃食着什么东西。
暗色的粘稠液体流淌出来,几乎在地面上汇成了?一个?浅洼。
小队长屏住呼吸,抬手准备突击。
持续不断的咀嚼声却停顿了?一下。
在晃动的光线下,那颗已经开始变形的、长出了?怪异的鳞片和骨质角的头颅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抬起,极缓慢地拧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