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尾和衣领遮住的后颈在?陈乱低头的时候露了出来,周沛这才发现那两张安静伏在?柔软皮肤上的创口贴。
靠下的那一张边缘露出一点红痕。
在?后颈骨这种敏感的位置,这两张创口贴简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周沛整理球阵的手指凝滞住了。
“咦?陈乱你这是——”
刚买了两瓶水回来的乌宁惊讶得看着陈乱的后颈,微微睁大了眼。
她没听说过陈乱有谈恋爱。
陈乱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去?捂住后颈,乌宁就凑了过来。
细微到不?仔细去?分辨几乎闻不?出来的信息素味道从那块皮肤之下逸散在?空气里,而后被两个alpha捕获。
是临时标记。
乌宁张了张嘴,扭头就去?看周沛,果?不?其?然在?周沛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苦涩情绪。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陈乱干脆也开始摆烂。
他扯了下嘴角,拆了刚掏出来的那颗糖含在?嘴里咬着:“唔,被狗咬了。”
吐字间那根白?色的小棍儿在?嘴边乱晃,脸颊被糖果?顶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先陪我打会儿。”
“行。”
乌宁也看出来陈乱此时情绪算不?上好,也不?想聊,于是也没问:“我来还是周沛?”
陈乱压了一下帽檐,随意道:“都行。”
“那我来吧,你不?许嫌我打得菜就行。”
乌宁拎着一根球杆过来把周沛挤到一边儿:“你一边儿看着去?,别?碍事。”
这一次陈乱的球风又凶又急,完全失了平日里那种信手拈来的随意。
每一次击球都带着一种锋利的、凶狠的攻击性,似乎要把它撞碎了似的,球桌上不?断发出沉重的砰响,一颗颗花球不?是被撞进去?的,反倒像是被砸进去?的,一颗接着一颗。
周沛坐在?一边的沙发里,目光落在?陈乱身上。
他看得出来,陈乱此刻完全是在?走神。
这种凶猛的攻击性不?过是陈乱在?心情烦乱的时候下意识的情绪转移,搞不?好他其?实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打成了这样。
看起来跟球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如此往复了三?四轮。
直到一颗红色的球再次在?陈乱凶猛的击球之下从球台里猛撞到边缘跳飞出来,滚到周沛脚边。
陈乱才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郁气。
乌宁拄着球杆扬着眉看他:“打爽了?心情好点了吗?”
周沛捡起来那颗灼眼的红球,放回桌上。
那颗球滚了滚,慢悠悠贴在?了白?球边上,碰撞间发出一声轻响。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乱把球杆一扔:“吃。”
半小时后,周沛的豪华轿车再次停在?了人流如织的狭窄巷子?口。
大大小小的摊位沿街摆得望不?到头,人群熙熙攘攘涌进去?流出来,铁锅的爆炒声、食客的笑谈声、冰啤酒开盖碰碑时的脆响,纷乱而红火的声响混杂着,浑浊而滚烫的烟火气升腾着。
周沛已经熟练地脱了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废了些力气把堵在?车位里的电驴自行车搬走,把车塞进去?。
等他停好车出来,乌宁和陈乱人都没影儿了,只有手机上乌宁发来的“老地方,搞快点。”
他看着手机屏幕认命地叹了口气,挤进了小巷。
等他走到梁师傅剁椒牛肉面的时候,乌宁和陈乱已经坐下开吃了。
桌上摆着三?碗面,三?瓶汽水。
周沛开了汽水瓶子?,三?个人碰了下瓶口,直接对瓶吹。
乌宁捏着还挂着水汽的冰镇汽水瓶子?瞧衬衫解开两颗纽扣、袖子?挽到手臂、坐在?大排档的红色塑料凳子?上喝廉价汽水的周沛,乐得拍大腿:
“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周大少会有一天?变成这样。”
这人以?前压根非高档餐厅不?去?的。
周沛放下汽水,不?在?意地嗦了一口牛肉面:“变成什么?总裁不?要吃饭吗?”
而后他才看向情绪好了很多的陈乱,斟酌道:“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子?比划了一下:“怎么回事?”
真?跟江家那两个小鬼好上了?
陈乱捏着筷子?,沉默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为了缓解易感期不?适?
可是谁家哥哥会给弟弟咬啊。
乌宁跟她弟肯定不?这样,
周沛跟周景……
陈乱喉头滚了一下,有那么一点看到什么儿童邪典似的反胃。
跟对面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陈乱才慢吞吞蹦出来一句:
“不?知道。”
“但我感觉,我是不?是……”
“跟他们俩走得太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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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抱歉抱歉三次元太忙了呜呜呜在高铁上赶出来的
陈乱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喜欢过谁。
在他先前短暂的28年?人?生里,除了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的战斗,就?是?不断的相遇, 然后又?不断地失去?。
家人?、朋友、队友、亲手带出来的学生……
最后的最后,
是?他自己。
他也见过很多?相爱的人?,
年?轻的情侣、多?年?的夫妻, 乃至白头偕老的爱侣,但在那个时代,生离死别太过常见, 所以陈乱一度认为, 这?种更深程度的牵绊一旦产生, 那么在红线断裂的那一刻会比任何?关系更加撕心裂肺。
所以曾经的陈乱会下意识地避免跟谁产生这?种亲密关系。
因为也许今天他们还依偎在一起拥抱接吻, 畅想未来没有荒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明天其中一个就?会死在不知名的哪个战场角落里再?也不会回来。
姜鸣鸣20岁那年?谈了一场恋爱, 在他们即将步入婚姻的时候,那个人?死了。
那一阵子陈乱感觉姜鸣鸣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走出来。
那时候陈乱才知道, 原来痛苦真的可以具像化。
他不要这?种痛苦, 也不希望别人?来经历这?种痛苦。
所以, 一个人?就?好。
干干净净。
现在他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牵挂。
他当然知道自己很在意两?个弟弟, 但他认为那不是?爱。
——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觉得那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就?像姜鸣鸣对他这?个弟弟的关心一样。
他们是?家人?, 也只是?家人?。
所以当陈乱意识到?,弟弟们对自己的依赖好像有些?超过了某种界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
这?不对,
这?样不对。
他是?哥哥,
他们都是?男的,
这?样不对。
是?他平时跟弟弟们走的距离太近,才会让弟弟们从只是?依赖变得开始慢慢模糊兄弟之间该有的界限的吗?
那他是?不是?,需要退开一点?远离一点?
这?样可以把他们的关系拉回正常的轨道上吗?
周沛没有给他答案,因为不用说陈乱都知道周沛不可能给他弟咬,那简直是?灾难片加恐怖片。
乌宁也没有给他答案,因为乌宁也没谈过恋爱,她的老婆们是?仓库里那些?枪械。
巷子里人?声鼎沸。
陈乱看到?有人?牵手,有人?拥抱,还有人?在角落里偷偷接吻。
然后那些?画面都渐渐融化成昨夜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弟弟注视着他的时候那两?双情绪暗涌的眼。
陈乱握着汽水瓶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举起瓶子一口气喝到?底,冰凉的液体带着有些?尖锐的气泡感灌进喉咙,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着了火一样煎烤着他的内心的画面浇灭似的。
乌宁望了一眼逐渐烧红起来的天边,目光落在有些?沉默的陈乱身?上:“要回家吗?”
“……”
陈乱回过神,眉头拧了一下。
“不。”
“现在不回。”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种逃避式的鸵鸟心态,事情不会因为现在的回避有任何?好转。
但是?先这?样吧,先让他逃离一下下,冷静一下下,
哪怕只是?暂时的。
于是?江家的双生子在家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太阳渐渐西垂,晃晃悠悠悬在了高楼参差的缝隙里,在玻璃外立面上泼出一大片浑浊的橙光。
随后天色暗下去?了,楼宇之间的玻璃幕墙又?从落日余晖的金橙色渐渐被染上了暮沉沉的灰蓝。
月亮慢慢升起来的时候,陈乱依然没有回来。
江翎有些?烦躁地将手里再?次灰了屏幕的游戏机丢开,踢了一下边儿上江浔的小腿:“喂,陈乱去?哪儿了?”
抱着平板的江浔扶了一下眼镜掀起眼皮看他:“这?会儿不怕被他发现了会生气了?”
江翎张开手靠进沙发背里,姿态嚣张地跷起腿,勾起唇角看着江浔:“东西是?你装的,我?怕什么?”
说着又?踢了江浔腿边的沙发腿儿一脚:“快点,别告诉我?你不想知道。你猜我?信不信?”
“自己看。”
江浔平静地将手里的平板转了个方向,扔了过来。
江翎抬手接住,才发现江浔早就?看了半天了。
屏幕上的红点闪烁着,没有移动,位置在极光区的一家叫做夜航船的酒吧里。
角落里还有一个缩小的窗口,视角似乎是?在某个酒吧的大厅角落的吊顶上。
江翎的眼神凝了一下,立刻抬眼看向江浔。
后者拿起桌上的半杯冰水慢慢喝,垂着眼乜他:“放大看啊,你不是?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酒吧监控?”
江翎把小窗口拖过来放大:“你哪儿来的,小舅舅应该不可能答应帮你动用权限去访问酒吧监控,会留痕。”
“用不着。这?家酒吧的监控用的是联网云平台系统,不难破解。”
语气平静轻松且理所当然得像是?到?楼下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在放大的监控画面里,江翎很快就?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乱。
夜航船不是?聊天喝酒的民谣清吧,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台上有街舞团在缭乱的光线下跳舞,台下拥挤的人?群浪潮一般在光怪陆离的绚丽彩灯下随着音乐的节奏推涌着、欢腾着。
像一锅煮沸了的水,人?影在其中旋转、碰撞、翻飞。
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游鱼一般在珊瑚礁似的卡座之间穿行。
画面里的陈乱头上扣着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服务生路过的时候,他从托盘里拿了一杯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喝着。
对面坐着乌宁和周沛。
江翎想起上次半瓶预调酒直接把陈乱喝得神智不清的样子,气笑了似的弯起了唇角,露出半颗锋利的犬齿:“行啊,打球打到?酒吧里去?就?算了,还喝上了。”
接下来他还想干什么?
上舞池里蹦迪?
“十点半。”
江浔将手里的玻璃杯放下,冰水已经喝完了,垂眼看着残留的冰块撞在玻璃杯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如果十点半他还不回家——”
“我?亲自过去?接他。”
而此时的陈乱整窝在沙发里,咬着吸管慢慢嘬着一杯加冰莫吉托。
酒是?乌宁推荐的,据说很适合新手。
陈乱喝着暂时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酸甜清爽,带着些?气泡感,几乎没什么酒精味,像是?在喝柠檬薄荷味道的汽水。
音乐声音大得称得上是?震耳欲聋,鼓点震动的时候陈乱几乎感觉自己的胸腔也在跟着微微颤着,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传来的、由音乐里的低频鼓点和人?群的律动引起的微弱震动。
整个空间像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有生命力的活物,随着欢腾的人?群在呼吸、膨胀,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近乎实质化的躁动的、兴奋的能量。
吧台里调酒师手里的雪克壶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冰块碰撞的声响。
空气里纷乱复杂的信息素与香水味、酒精味等?各种气息乱舞成一团。
喜欢热闹的乌宁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举着酒杯又?钻进舞池里去?了。
陈乱并不讨厌这?样的热闹,但也说不上喜欢。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放空了似的在舞池里漫无目的地慢慢巡游。
有人?在笑,有人?在闹,还有人?在拥挤的舞池里旁若无人?地拥抱接吻。
两?个年?轻的男生从舞池里拉着手挤出来,回到?隔壁桌坐下,依偎在沙发里。
其中一个后颈上还带着清晰的咬痕。
陈乱的眼神像是?被那颗咬痕烫到?了似的立刻移开,垂下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后颈,手指却碰到?了粗糙的创可贴的边缘。
然后他看到?那个后颈上带着咬痕的男生笑着喝下去?半杯酒水,捧着另一个的脸吻下去?。
嘈杂的音乐和人?声、忽明忽暗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此刻都成了他们的背景,两?个人?在舞池边缘昏暗的角落里拥吻在一起。
然后他们拥抱,脸上带着笑意咬耳低语,他从背后拢住他,下巴亲昵地蹭在他的肩窝里,又?去?吻他的侧脸。
心脏重重地鼓动起来,陈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凝滞住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移开了视线,企图用冰凉的酒水压住脑海里翻腾起来的那些?几乎与刚才眼前所见的重合起来的熟悉画面。
区别只差一个吻。
可是?没用。
他越是?想要将那些?画面摁下去?,就?越是?清晰地浮上来,在他眼前一幕幕闪回。
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
这?样不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手里那杯莫吉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喝了个干净。
乌宁又?跑回来了。
似乎是?喝得有些?兴奋上头,乌宁的脸上还带着明媚的晕红,眉眼弯弯地去?拉陈乱:“干坐着多?没意思,走了,去?舞池那边,可以跟表演者互动。”
陈乱看了一下拥挤的人?群,有些?迟疑。
“走吧。”
乌宁把陈乱拉起来:“来都来了,那就?什么都别想,放空一下。”
站起来的瞬间,陈乱才发现眼前有一些?轻微的眩晕,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沙发背。
思维迟滞了一瞬,大脑轻飘飘地浮动了一下。
“嗯?不会吧,喝多?了?”
乌宁有些?惊奇:“只是?一杯入门莫吉托而已啊。”
“没有,还好。”
陈乱摇摇头。
台上的舞团撤走了,换成了一个摇滚乐队。
主唱沙哑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与贝斯、吉他和躁动的鼓点纠缠在一起,台下一只只手举起来伸向舞台边缘,主唱就?一边唱一边俯身?下来挨个儿击掌。
乌宁跟主唱对了个掌,扎着彩色脏辫儿的女?主唱把话筒递了下来,音响里响起一阵调子跑得像闯进了野人?窝但无比快乐的嗓音。
于是?所有人?都笑起来,沸腾着的泡泡池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陈乱靠在舞台边缘,被这?种气氛感染,眼里终于染上一些?轻松的笑意。
“这?才对嘛,开心起来~”
乌宁张扬地笑着,两?只手拢成喇叭状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朝着近在咫尺的陈乱喊着:“不要瞻前顾后想太多?,你管他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做你想做的——”
陈乱愣了一下,没太听清,于是?吼了回去?:
“你——说——什——么——?”
“我?说——”
“如果你感觉到?——”
“过近的距离让你不舒服——”
“那——就?——后——退——!!”
“没关系的。”
“你要——”
“一切以你自己的感受为准则——”
乌宁看着陈乱有些?怔住的眼睛,扬起嘴角:
“多?爱自己一点啊陈乱。”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别人?!”
舞台上的音乐到?了高潮,人?群再?度沸腾。
夜色渐浓。
酒吧里热闹的氛围不减,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沸反盈天。
乌宁也笑闹累了,回到?沙发里要了个果盘边吃边跟周沛聊天。
陈乱又?喝了半杯莫吉托,踩着开始有些?轻飘飘的步子朝洗手间走。
远离了喧闹的舞池,外面的鼓点和人?声逐渐被隔墙过滤成闷闷的混响。
终于安静下来了。
思维开始有些?迟滞,但情绪却如同踩在了云端飘了起来,轻松了许多?。
陈乱洗了个脸,冰凉的触感才让被刚才的喧闹和微醺的酒意蒸腾得有些?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过大的音响鼓点盖住了手机铃声,陈乱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来自江浔。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出门的时候说了今晚会回家,等?急了吧。
陈乱擦着手上的水珠,准备跟乌宁和周沛讲一声就?走。
只是?刚转过长廊,陈乱就?在大厅入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alpha站在隔音门边,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哥哥。”
陈乱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背后又?有温暖的胸膛覆上来,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向后收紧。
耳侧有温热的呼吸落下来,少年?的唇齿几乎碰到?他的耳廓:“陈乱,莫吉托好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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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来啦
陈乱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立刻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对情侣。
而此刻弟弟的手臂就揽在他的腰上, 下巴蹭在他的肩头,吐字间的温热气流正在钻进耳膜。
差一个吻。
他应激似的立刻从江翎的怀里?挣了出来,心脏一阵狂跳, 抬眼却?撞上了后者有些凝滞住的眼睛。
以往陈乱从未对他的怀抱有这么大的反应。
像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
江翎看了一眼同样沉默住的江浔, 慢慢眯起了眼睛。
空气里?的信息素有一瞬间的躁动。
而陈乱的手指微微收紧起来, 摁住在胸腔里?乱撞的心脏, 再?抬眼看向?江翎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随意?:“别蹭过?来,有点热。这里?的酒水味道还行,下次换点别的尝尝。”
而后转身朝隔音门那边走:“你们怎么来了?我刚要准备回?去。”
“青槐路那边又发生了荒化种袭击事件。”
江浔站在门口没动, 清淡的嗓音响在走廊里?:“打电话?你没有接。我们很担心。”
陈乱下颌处有残留的水渍从形状漂亮的喉结边缘滑落, 蛇行一般蜿蜒到锁骨附近, 眼看就要向?下没入领口。
于是江浔十分自然地抬起手想为陈乱抹去。
只是下一秒, 他的手腕被拦住了。
浅琥珀色的瞳仁有一瞬间地暗沉,情绪掩在冰面之下翻涌, 抬眼时却?又掩得干干净净:“有水要流进去了。”
“没事,不用管它。”
陈乱放开江浔的手腕,抬手随意?地在下颌与颈侧抹了一下:“青槐路在哪儿来着?伤亡怎么样。”
江浔垂下眼睛:“隔了两个街区, 我路过?的时候追猎者已经到了。”
“隔这么远呢, 你们担心什么?”
陈乱抱起手臂靠在门边:“倒是你们俩, 易感期还没完全结束就跑出来。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发热吗?”
刚沾了水还带着湿润和微凉的手背只在江浔的额角贴了一瞬就离开了。
江浔垂眼看着陈乱重新搭在臂弯处的手指,指尖上还带着长时间捏着冰杯产生的浮红。
他压住想要握住那只手将对方整个儿扯进怀里?困住的冲动, 慢慢吐字道:“……还好。”
“你们怎么过?来的?”
“开车。”
“那走吧,我去给宁姐他们说?一声。”
“好。”
九月的晚风里?已经带了些凉意?, 灯牌上紫红与钴蓝色的光涂抹在附近的墙面与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喝得烂醉的几?个年轻人叫嚷着笑着挤出来,在台阶上摔成一团,骂骂咧咧地打了个滚爬走。
本就已经微醺的陈乱跟在后面, 出来被风一吹,不仅不觉得清醒,脚下的步伐反而更加漂浮了几?分,慢悠悠地朝台阶下晃。
枕骨处像是塞了一块轻飘飘的海绵,被酒意?顶着朝上浮,眼前?的画面也在微微往上浮。
脚下的台阶晃了晃,陈乱险些踩空。
“看路,陈乱。”
背后揽过?来一条手臂,收紧在腰侧,将陈乱带进少年alpha怀里?。
耳侧传来一声轻笑:“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你怎么不干脆把自己给喝断片儿,等?着我和江浔过?来把你抬回?去。”
“我爱喝多少喝多少。”
思?维已经有了些许迟滞的陈乱推开贴到耳边的呼吸,半眯着被酒意?冲得有些雾气的眼睛睨着江翎:“要你管。”
说?着又去掰江翎扣在腰侧的手指:“松手,我自己走。”
“自己走?”
那道呼吸又重新蹭回?来,腰侧的手臂更用力地拢住:“哈,我怕一松手你就跟刚才那 几?个一样从台阶上滚下去啃一嘴混凝土,回?头再?赖我没拉住你。”
说?着手臂用力,带着脚下已经开始不稳的陈乱几?步下了台阶。
易感期还没有完全过?去的少年alpha怀里?温度灼热。
思?维的线开始有点打结的陈乱还记得要跟弟弟们保持距离,于是又蹙眉去伸手推江翎的胸口,在江翎怀里?折腾着:“走开,远点儿。”
不知道挣扎间碰了哪里?,只听到少年喉间溢出来一声闷哼。
推拒着的手腕被江翎“啪”地一声扣住,头顶落下略微沉哑起来的嗓音:“……你老实点儿。”
脑袋逐渐被酒意?漫上来的陈乱被捏疼了手,皱眉:“凶死了。”
而后手腕一个灵活地翻转从江翎的手中拧出来,一矮身自少年怀里?游鱼一般滑出去,稳了下身形转过?身,朝着江翎扬起下巴,嘴角的笑意?张扬起来:“以前?是我让着你,你真以为你困得住我?”
“车停哪儿了?”
“……”江翎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抬眼望向?双手插在卫衣兜兜里?慢悠悠往路边晃荡的陈乱的背影,慢慢眯起眼睛。
陈乱今天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抗拒身体接触?
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对了个眼神。
他不对劲。
陈乱喝了酒,不能开车,踩着虚浮的步子摸到车边儿上就自觉拉开了后排的门,把自己扔了进去。
江浔把钥匙抛给了江翎,紧随其后。
“你去开车。”
车后排的空间很大。
陈乱闭眼将微微发热的额头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感觉脚下踩着的不是车厢,而是一只浮在水面上轻微摇晃着的舟,耳边都是模糊的混响。
背后的车门发出一声闷响,有人坐了进来。
陈乱放缓呼吸,跟逐渐漫到耳朵里?的醉意?对抗。
江浔的目光落在陈乱眼尾逐渐漫上来的浮红:“哥哥,你喝醉了?”
陈乱没有睁眼,声音带着些懒洋洋的粘:“我没有。”
身侧有温暖的身体靠过?来,陈乱抬手将人推回?去,晃着水沉沉晕乎乎的脑袋:“走开。”
不要过?来。
不要靠那么近。
这样不对。
“贴着玻璃不会不舒服吗?”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带着身体朝另一个方向?倒过?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落下来少年清淡的嗓音:“车要开了,容易碰到。”
陈乱的思?维飘在软绵绵的云层里?,萦在呼吸间熟悉的、干净的味道让他感到放松和安心,忍不住想要就此沉溺。
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在拉扯着他向?后退去。
于是陈乱又挣扎着要爬起来:“不。”
车厢里?有些昏暗,陈乱在江浔怀里?醉猫似的扑腾着,用手摸索着去撑江浔的腿和胸口想要退开。
带着些许酒气的温热吐息与少年alpha的呼吸融在一起,乱晃的发丝蹭着江浔的下颌耳侧。
颈侧那颗红色的痣在眼前?晃来晃去,逐渐烧灼成昏暗车厢里?的一点星火,烫得灼眼。
于是少年的呼吸也渐渐灼热。
也许是醉意?让陈乱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从撑在江浔胸口的位置一滑,不受控制地向?下一路蹭了过?去。
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响起一声略带沉重的急喘声。
下一秒,陈乱的手腕被紧紧锁住,堪堪止在了皮带锁扣的位置。
空间里?龙舌兰的气息骤然浓郁了起来,卷成了一道涡流朝陈乱涌去。
江浔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起来,几?乎要把陈乱的腕骨捏碎了似的扣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起来,环着肩膀把人锁到怀里?,闭了闭眼强压住从小腹猛蹿起来的燥意?,轻轻吐气:“……别乱动了,哥哥。”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和汽车引擎低沉的嗡鸣。
陈乱被摁在怀里?,手指有些尴尬地蜷了起来,脑子里?开始空白。
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不小心——
……这不对吧。
窒息的尴尬漫上头顶,陈乱不敢再?乱动,只是用有些干巴巴的语气道:“松手。”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好。你坐稳了。”
箍在腰间和锁骨的手臂放开了,陈乱立刻窜回?了角落里?,捏着手指目光落向?窗外。
耳根处有灼热的感觉慢慢烧上来。
一路上陈乱都没敢去跟江浔对视。
等?到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刚刚停稳,陈乱就打开车门跳了出来,迈着还有些乱飘的步伐闪进了电梯,语速快到那张嘴仿佛是租来的着急要还:
“我先回?去了有点困就不等?你们了你们快点。”
看背影简直可以称做落荒而逃。
一路上感觉自己脑门子都在发光的江翎从车上下来,“砰”地一声甩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