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盈盈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因为当初云刺也是这?样,队员一个接一个减员,又一个接一个地补上,如此循环。
连难过?都?开始在一场场的离别中开始变得麻木。
所以霍临才会留下那句“活着退役。”
而至今为止,先驱者舰队成员们的平均年龄不过?才33岁。
走廊有脚步声传过?来。
陈乱抬眼看去。
是秦阳。
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后者垂下了那双乌漆漆的眼睛:“陈助教。”
陈乱放下那杯水,抱着手臂斜斜地靠在机舱墙壁上,抬眼凉凉地睨着面前的秦阳:“怎么着?有胆子表白,没胆子看我?”
鬼知道昨天下午给秦阳包扎完后,这?小?子猝不及防拉着他扔了一句“陈助教,我喜欢你”到脸上给陈乱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那一刻陈乱甚至以为他伤口感染发炎导致高烧不退在说什么胡话。
他再三向他亲爱的好?学生确认了好?几遍,
是不是只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不是那种喜欢就行。
毕竟班里那群一天不发癫就浑身难受的活爹也没少在群里喊一些“老陈我好?爱你”“最?喜欢你了乱哥”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很可惜。
就是陈乱最不想听到的那种喜欢。
那一瞬间陈乱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被一千万只大象跑过?去踩了个稀巴烂,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生硬地吐出来几个干巴巴的字:
“你别喜欢。”
于是愣住的人又变成了秦阳。
而后终于缓过神的陈乱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秦阳,我对男的不感兴趣,对学生更?不可能产生那种感情。”
机甲系这?群学员,在陈乱眼里跟当初基地里他带过?的那些孩子没什么两?样。
他会给予关心照顾、会在他们进污染区时担心、会竭尽所能地教给他们自己?所会的一切,并希望他们走出校门后无论去哪里都?能平安。
但不会、也不可能产生爱情。
而秦阳听完,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失落的表情。
他承认他是个胆小?鬼。
失去那种一时上头的冲动,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把那句话说出口的勇气?了。
所以他说了。
结果也如他所料,没什么好?失望的。
所以他只是认真地看着陈乱的眼睛:“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只是怕万一以后没机会讲而已。
陈乱当时沉默了很久。
这?对吗?
怎么回事?啊这?个世?界?
一个二个的还有正常人吗?
此时陈乱面对着杵在狭小?的过?道里跟一堵墙似的alpha,正半眯着眼看他:“边儿去,别挡路。我要出去。”
秦阳没动。
空气?里乌木沉香的味道浮动着。
“陈助教,昨天我没有发烧,也没有说胡话。”
alpha看着陈乱的眼睛:“我喜欢你,真的。”
“哦。”
陈乱麻木地喝了口水,透灰色的眼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平静:“知道了。”
说完直接推开他的肩膀从边上过?去,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秦阳我觉得你可能还是太闲了。”
“这?样吧,等你腿好?了就去加训。”
脑子不清醒,练上几轮就没空想七想八了。
人到极限的时候脑子里一般只会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怎么还没死。
话音落下,却见高大的黑发alpha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他:“好?。那之前你说的,对抗训练可以去找你,还作数吗?”
“……”
陈乱看着秦阳一片坦然的眼睛。
半晌,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那颗略有些尖利的虎牙:“可以。”
把他打哭了,应该就不喜欢了吧?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连着几天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了。
陈乱回到办公室给早就没电关机了的手机充上电,刚打开就被一串红彤彤的未接电话糊了一脸。
有江浔的,也有江翎的。
中间还零零散散挤着几个委屈巴巴的乔知乐。
后知后觉的陈乱终于拍了下脑袋。
坏了,出门前忘了给弟弟们说一声了。
失联了三四天,估计急疯了吧……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寝室休息?
陈乱想了想,给江浔回了个电话过?去。
——为什么不给江翎回,因为那小?子脾气?一点?就炸,陈乱感觉江浔会比较好?说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陈乱有些心虚地扣着桌角:“……江浔。”
电话那头传来江浔清淡而平静的声音:“哥哥。”
听语气?好?像没什么大碍,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失联三天。
陈乱悄悄松了口气?:“咳,我……手机没电了,有个紧急任务,那边没信号。”
对方安静地听完,声音依旧平稳:“嗯。我知道了。”
那,应该是没事?了,
陈乱无意识地一根一根揪着桌上仙人球的细刺儿,一副要把可怜的球薅秃的架势:“……江翎呢?你们现在在哪儿?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们在家。”
手指尖不小?心被仙人球的刺扎了一下,陈乱轻轻“嘶”了一声,甩了甩手:“嗯?”
为什么会在家?
“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陈乱的眉头立刻蹙起?来:“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我现在回家。”
“不是,没有生病。”
陈乱这?才注意到,江浔的声音有些带着发闷的哑:“只是因为易感期。你知道的,哥哥,普通抑制剂对我们作用有限。”
“那我——”
陈乱本来要说他可以现在回去的。
以往每次易感期,两?个弟弟都?会很依赖他。
但是被江浔打断了。
“没关系的,哥哥。如果你还有事?情要忙的话,可以晚点?回来。”
陈乱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一丝丝几乎微不可查的空落落的感觉在心尖尖上猫尾巴似的蹭过?去。
“陈老师。”
外面有人敲门:“教学部那边在喊所有机甲系主教练过?去开会。”
“嗯,我知道了。”
陈乱点?点?头,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吗?我下班给你们带回去。”
“身体不太舒服,暂时不想吃东西。”
“……好?吧,那你们乖乖等我回家。”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
请到假的双生子刚回到家,就拿到了一份从嘈杂的视频背景音里通过?技术手段分离出来的录音。
“护眼液好?用吗?”
“好?用啊。”
“……”
“陈助教,我喜欢你。”
空气?里两?种正处在易感期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瞬间沸腾了起?来,几乎要把空气?都?烧灼成一片灰烬。
江翎打开通讯录:
【:后面的呢?】
【小?九九:没了,视频到这?里就断了,我没办法凭空给你变出来。】
【:知道了,你忙吧。】
【小?九九:别给老爷子知道我拿军方的东西给你干这?个,不然我就死了,听到没。】
【:11111】
屋子里沉默下来。
只有那段录音在不断循环着:“陈助教,我喜欢你。”
片刻后,江浔抬手关掉录音。
他看着孪生弟弟那双跟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江翎,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没人知道那半个小?时里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总之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像是终于达成了某种停战协议,双方都?只能算得上是勉强同意。
天刚擦黑的时候,江浔的手机发出一声细微的嗡响。
“他回来了。”
第55章
对于一个招呼不打就直接失联了三天这种事情, 陈乱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心虚和愧疚的。
所以即使江浔说了他们暂时不太想?吃东西,陈乱还是在半路上?买了一些零食饮料,免得他们半夜饿了找不到吃的。
考虑到在易感期发热的时候江翎喜欢喝柠檬薄荷冰可乐, 江浔喜欢冰苏打水, 陈乱又拐去超市买了薄荷叶和鲜柠檬, 以及他们常喝的那个品牌的饮品。
路过?酒架的时候, 推销员拉着陈乱介绍手里的打折红酒。
陈乱品不来,但目光却被酒架里另一种酒的名字吸引了目光。
“这两种朗姆有?什么区别啊?”
从不沾酒的陈乱拿着一金一白两种颜色的瓶子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转头去问推销员:“哪种适合兑可乐?”
“白朗姆, 味道?清新一些。”
推销员小哥还挺热情:“兑可乐的话建议再加点青柠汁。”
“好, 谢谢。”
天色慢慢暗下去的时候, 陈乱终于提着略沉的袋子上?了回家的电梯。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 在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小公寓里显得过?分清晰。
客厅里没?开顶灯,也没?有?人?。
只有?一盏昏黄色的落地夜灯亮在角落里。
人?呢?
陈乱在门口换鞋, 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平时只要他回来得比双生?子晚,回家就一定会先被江翎挂在身上?。
今天怎么连江翎都不见了。
……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陈乱趿着拖鞋,提着的购物袋放在茶几上?, 发出一声轻响。
“江翎?江浔?”
“哟, 你?还知道?回来。”
熟悉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来。
陈乱刚循声音回过?头, 就看到江翎斜斜地抱着手臂倚在小卧室的门边,正扬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看他:“这三天是让外星人?抓走了, 还是忘了手机密码了?”
陈乱:“……”
陈乱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神:“抱歉。走得急,忘告诉你?们了, 那边也没?信号,联系不上?你?们。”
“哦。”
那道?身影慢慢朝着陈乱一步步踱过?来,到陈乱面前站定。
身材高挑的alpha微微俯身下来,挑着唇角去捉陈乱的眼睛:“所以恢复信号了第一个就打给了江浔?”
昏暗的空间?里, 陈乱闻不到那些正躁动着朝他压过?来的信息素。
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江翎身边略有?些凝滞的气氛,以及已经比他高了很多的alpha此时带来的压迫感。
即使江翎现在看起来似乎在笑,但陈乱很清楚地知道?——
江翎生?气了。
心虚感让他稍稍往后?腿了半步,膝盖窝抵住了沙发的边缘,垂下眼睛:“你?们两个总在一起,打给谁不都是一样的么?——你?生?气了?”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我哪儿敢生?你?的气。”
陈乱:……
口是心非的小混蛋,明?明?就是在生?气!
但由于这次错确实在他,于是陈乱的眼神晃悠悠地飘落在茶几上?,不与江翎对视。
下一秒,下巴忽然被一只略有?些滚烫的手扣住,被迫向对方?转过?去抬起,与之对视:“啧。你?躲什么?看着我。”
面前的少年半眯起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勾起了唇角:“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是觉得江浔比我好说话,才只给他打的对吧?”
暗戳戳的小心思被戳穿,陈乱尴尬地咳了一下,抬手把下巴上?那只手拍开,拒不承认:“怎么会,只是最后?一通电话他打来的,顺手回拨而?已。”
说着就要推开横在面前的江翎,试图转移话题:“……你?哥呢?”
“啪——”
手腕被对方?攥住,少年滚烫的躯体朝他压了过?来。
膝窝被沙发边沿卡住,重心失衡,陈乱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压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昏黄的光线中,少年压着他的右手手腕,腿弯支在陈乱的膝盖内侧,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第一通电话打给江浔,回来了第一件事还是找江浔。”
alpha勾着唇角俯身压下,说话间?的吐息洛在陈乱的颈侧耳畔:“陈乱,你?别太偏心。”
滚烫的气流在敏感的耳后?吹拂,陈乱的耳根立刻就红了起来。
他抬肘抵着江翎越靠越近的肩膀,偏头避着对方?的呼吸:“我可没?有?,只是因为回来先看到的是你?。”
“起来,你重死了。”
“我不。”
江翎干脆手一松,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陈乱怀里,后?者身上?干净的洗涤剂的味道?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江翎轻轻呼吸。
易感期导致的后颈处一波接一波的灼痛、随着胸腔里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鼓噪着沿血管蔓延至全身的焦躁与空虚终于缓解了些许。
但是还远远不够。
那种燥意从心口翻腾出来,一阵一阵地顶着跳痛的后颈骨,连耳膜都闷闷地颤着。
江翎压着眉眼,烦躁地扣住陈乱的肩膀翻过?去,露出后?颈住那片柔软的皮肤俯身欲咬,却又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顿了一下,转了方?向,咬在了颈侧。
尖利的犬齿陷了进去。
“唔,江翎!”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陈乱挣了一下,被江翎抬手压住。
“陈乱。”
江翎松口,垂眼看着那颗逐渐晕红起来的咬痕,眼底的颜色被翻涌起来的情绪压暗。
灼热的呼吸落在陈乱的颈侧:“秦阳跟你?表白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挣扎着正要把江翎掀出去的陈乱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江翎挑起唇角轻笑了一声,下巴蹭在陈乱的颈窝:“那——你?答应了吗?”
空气里香柏木与琥珀的味道?危险地燃烧起来。
陈乱闻不到。
但他本能觉得江翎此时的心情绝对不算好。
他偏过?头,抬手搓了搓江翎的头发,安抚着: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学生?有?那种想?法。”
压抑着的信息素悄然放松了些许。
易感期引起的一阵又一阵的潮热让江翎后?颈骨之下细细密密地疼痛着。
他捉住陈乱那只手贴在滚烫的脸颊上?,闭眼靠在陈乱的肩头,声音沉沉哑哑的闷着:“哼,算你?识相。”
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
陈乱身上?的洗涤剂和沐浴露不是熟悉的味道?。
江翎轻轻嗅闻着:“你?在别的地方?洗澡了。”
“这也能闻出来?狗鼻子。”
陈乱有?些惊奇:“是,去了趟污染区,休整的时候在指挥基地洗过?。”
他将背上?的江翎推开坐起来,摸着颈侧那个新鲜的牙印儿,气笑了一般抬腿又在江翎小腿上?踹了一脚:“你?知不知道?你?咬人?真的很疼?”
后?者躺在沙发里翻了个身,抓过?一只抱枕搂在怀里,挑着眉看着陈乱笑得像只恶犬:“哦,我故意的。”
“谁让你?失联三天找不到人?。”
陈乱语塞。
这事儿确实是他的疏忽。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沙发里的江翎哼笑一声:“你?最好是。”
“……你?哥呢?”
江翎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小卧室。
小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小夜灯。
床铺上?隆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安静的空间?里是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陈乱小心翼翼地垫脚踩进去。
江浔侧躺着陷在枕头里闭着眼,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眼尾和颈侧由于易感期被烧得有?些晕红。
像是一只正在沉睡的乖巧的猫。
陈乱的嘴角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向上?轻轻弯了一下。
抬手想?要帮他把床头的灯关掉。
手指刚触碰到开关,
只听到“啪”地一声轻响。
手腕被一只灼热的手握住了。
“……哥哥。”
耳边响起了江浔沉哑着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一些刚睡醒的迷蒙。
他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揉了揉眼角:
“唔,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吗?”陈乱有?些不好意思。
“……”
江浔没?有?说话,反而?拉着陈乱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陈乱被带着坐到了床沿:“怎么了?”
手心贴上?一个烧到甚至有?些烫人?的温度。
少年alpha将脸颊贴在陈乱的掌心,猫似的垂着眼睛轻轻蹭着。
陈乱顿了一下,蹙起眉抽手贴上?江浔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比江翎的体温还要高上?些许。
这不正常。
江浔似乎还有?些昏沉,握着他的手腕脑袋几乎就要沉下去。
陈乱忙托住江浔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江浔?”
“你?还好吗?”
少年握着陈乱的手腕,浅琥珀色的眼睛游戏无力地半睁着,顺势倒在陈乱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陈乱的颈侧:“唔……不太好。”
声音里都带着些虚弱的喘。
“哥哥,我有?点难受。”
陈乱想?用手背去贴江浔的颈后?探探温度。
在微凉的手指碰到后?者灼热的皮肤的时候,陈乱几乎感到江浔的身体缩了一下。
后?者立刻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喘了一声,嗓音喑哑起来:“……别乱碰,哥哥。”
空气里的信息素变得异常浓烈起来,辛辣的龙舌兰味道?带着一种干燥的、几乎要烧起来的侵略感,在陈乱注意不到的地方?朝他身上?倾覆缠绕过?去。
而?陈乱拧起眉,揽住江浔的肩膀,手背贴在江浔滚烫得明?显异常的额头上?:“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不去医院。”
滚烫的身体覆上?来,手臂拢住陈乱的腰,江浔的脑袋埋进陈乱胸口,声音闷闷的:“去医院也没?用。”
“只是因为你?太久不在,前两天又淋了雨发热,刚好一点又正好碰上?了易感期,不适反应有?些强烈——抱歉,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我感觉我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依赖你?了。”
少年柔软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抱怨,只有?温温和和的依赖感,甚至带着几分自责。
陈乱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心口似乎像是被小猫脑袋蹭了一下,软成了一团温暖的棉絮。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后?悔,他早该回来的。
弟弟易感期他不在,弟弟生?病了他都不知道?。
那种毫无意义的画饼会议,根本没?必要听啰啰嗦嗦的老头子车轱辘话讲半天,完全?可以请假溜掉。
“是我该抱歉,我疏忽了。”
他抬手揉着江浔的头发,叹息道?:“我是你?哥,你?当然可以依赖我。要不要喝点冰苏打水?”
后?者乖巧地点点头松开手:“嗯。”
陈乱站起来:“那你?等我一下。”
“好。”
他从小卧室里出来,到茶几上?摸他提回来的袋子。
江翎还在沙发里搂着抱枕蜷缩着,紧锁着眉头呼吸沉沉,高挑的身形委委屈屈地抱成一团,一副很不适的模样。
活像个被拔了发条的瘫痪木偶,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陈乱又开始忍不住心疼起来。
易感期是两个弟弟最需要他的时候,本就容易情绪焦虑,他不仅没?有?陪在身边,甚至还失联了整整三天。
他们该多难熬。
于是他俯身过?去揉了一下江翎的脑袋,从袋子里摸出来那瓶白朗姆,冰冰凉凉地去贴江翎滚烫的脸:“你?看我买了什么?”
闭着眼忍耐着易感期的虚燥的江翎抬眼,目光顿了一下。
“分化那天你?要喝加了酒的朗姆可乐,我没?拿给你?。”
陈乱晃着那瓶白朗姆,眉眼柔和:“现在你?成年了,可以碰酒了。要不要尝尝?”
少年alpha的喉结滚了滚,目光灼灼地望进陈乱的眼睛:“要。”
等陈乱端着两杯冰水从厨房里出来,江浔已经披着小毯子窝在了沙发里。
沙发的另一头蜷缩着江翎。
如同两只井水不犯河水的猫,中间?空着的一段距离是清晰明?了的楚河汉界。
陈乱左看看右看看,除了楚河汉界他也没?别的位置坐,索性在两个人?中间?坐下。
两杯冰水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江浔在陈乱坐下的时候就十分自然地蹭到了陈乱肩头,揽着他的腰。
少年alpha的体温高得吓人?,半阖着眼沉沉地低声喘息,眉头也轻轻拧起,一副正在艰难忍耐着的样子。
陈乱举着那杯冰苏打水喂了两口,江浔就移开了唇。
“不喝了?”
“唔——”
江浔沉沉地喘着,用灼烫的额头去贴陈乱的颈侧,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且虚弱地不像话:“哥哥,我真的、好难受。”
靠在另一边肩头的江翎也搂着抱枕沉默着,只有?越来越沉重压抑的呼吸在告诉陈乱,他似乎也快要到极限了。
陈乱看着家里以往活蹦乱跳的两只毛绒动物此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都揪起来了。
于是先前那种心虚逐渐软化成了一种愧疚。
怀里的江浔将那杯水接过?来放回茶几,重新搂着陈乱压过?去,下巴垫在陈乱的肩窝轻轻磨蹭。
声音柔软而?虚弱,低哑得近乎呓语,带着些湿漉漉的、脆弱的恳求:
“你?能不能……帮帮我。”
陈乱的心尖尖早就已经被心疼和愧疚化成了一滩水。
“如果能让你?不那么难受的话,我该怎么做?”
少年alpha浅琥珀色的眼瞳里有?再也压制不住的暗色弥漫上?来,唇慢慢贴在陈乱耳畔。
握着陈乱腕骨的手指微微收紧。
空气里躁动已久的龙舌兰的辛辣味道?倾覆而?来。
“让我标记一下,好不好?”
没说完的话被?江浔柔软的祈求截断散落。
他揽着陈乱的腰, 慢慢将下巴从陈乱的肩头向颈后挪去。
滚烫的脸颊贴在后颈骨上轻轻蹭着, 嗓音里带着低哑的、虚弱的喘声:“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好不好?”
“我真的很?需要你。”
陈乱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可此时少年高得明显异常的体温就?贴在他的皮肤上, 温温软软的语气里尽是可怜巴巴的恳求。
他明明已?经很?难受了。
一想象到这三天?自?己没留下一句话就?直接失联,他们?要独自?承受易感期时过高等级的信息素带来的强烈不适的同时,还要忍受自?己不辞而别杳无音信的煎熬。
而且江浔之前还生了病, 他也没有陪在身边, 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种愧疚又让陈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一定会很?失落吧……
那?么乖一个小孩, 连生病都要向他道歉, 依赖都不敢太过。
陈乱的眼神闪了闪,心疼和愧疚让他犹豫起来。
他开始试图说服自?己。
只是临时标记的话, 应该没什么……
他只是个beta,留不下什么实质性的标记。
临时标记也只是咬一口后颈而已?,
又不是亲嘴。
江翎以?前也没少咬他。
——虽然从没被?碰过腺体, 但他既然是天?生腺体缺陷、发育不完全的beta, 那?跟咬其他的地方?应该也区别不大?
陈乱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心跳得有些快。
还是不答应?
可是他是哥哥啊。
怎么能——
陈乱还在天?人交战。
两个叉着腰的小人儿在他脑海里一会儿东方?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 摇摆不定。
空气里香柏木与琥珀味道的信息素和龙舌兰的气息在陈乱周身浮动萦绕着。
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两种信息素也破天?荒地没有如以?往那?样碰面就?打, 而是各自?占据陈乱一左一右的方?向,非常克制地井水不犯河水。
江浔察觉到了陈乱的迟疑。
但他并不着急催促,而是以?一种陈乱轻易就?能抽离的力度轻轻握着陈乱的腕骨,手指穿过金属表带之下, 指腹压在后者的手腕内侧。
那?里是陈乱的脉搏,是他触摸得到的、陈乱心跳的频率。
怀里属于陈乱的味道盈在鼻尖,如同那?颗坠在枝头试图将他引入深渊的苹果。
胸腔里不受控制地蔓延而出的暗色的枝桠,是他止不住、也从来都没想过止住的对陈乱的占有。
从后颈骨处随着腺体一阵阵的跳痛蔓延至全身的热燥在血管里烧灼着空虚的火星,骨头缝儿里都伴随着翻腾着的信息素叫嚣着、催促着从齿尖蔓延出的焦渴。
过速的心跳在胸腔里乱撞。
江浔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向陈乱后颈骨之下那?一小片柔软的皮肤。
那?里是一颗浑身带刺的果实。
强硬去争,只会把?他自?己刺伤。
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让那?些刺主动软化下来,
然后迎合他,接纳他。
所以?即使此刻他的腺体正在被?强度过高、且根本没有使用抑制剂进行压制的信息素烧灼着,不断跳痛到令他的指尖都开始发木,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嘶叫着标记他,占有他,
江浔依旧只是松松地揽着陈乱的腰,强行压住从眼底深处翻腾上来的暗火,叼住了陈乱后颈处的衣领。
直到指腹之下陈乱的心跳快了几?分。
江浔暗金色的眼底涌过一道暗流,终于将扣着陈乱手腕的手指松开。
他后退了些许,慢吞吞地将滚烫的额头抵在陈乱的后颈皮肤上,放开了拢着陈乱的手臂,虚弱地吐息:
“好吧。”
“如果你实在是很?勉强的话,没关系的。”
下一秒,如他所料。
“我不是——”
陈乱下意识地否认,又止住话头。
半晌后,昏暗而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