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最近的乔知?乐几个人率先察觉,面面相?觑地安静了几秒后,朝着这?边悄咪咪望过来?。
江翎生气了。
信息素里的讯号很明显。
即使陈乱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能从江翎低哑下?来?的声音和那双几乎沉成暗金色的眼瞳里察觉。
身?量高挑的少年倾身?压着陈乱的手腕,把陈乱困在了自己的臂弯和沙发之间,压迫感倾覆而来?。
然而弄丢了弟弟送的礼物让陈乱感到一阵愧疚,压过了心里腾起?的那一丝丝怪异。
但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东西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明明中午在家?午休的时候项链还好好待在身?上。
察觉到周围被信息素味道吸引过来?的各种?意味的视线,江翎没?给陈乱说话?的机会。
他沉着脸起?身?,将陈乱从沙发里扯起?来?,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往酒吧门?口走。
外面不远处就停着江翎那台黑色的重机车。
他从尾箱里拿出?来?一颗橙黑色的备用头盔扣到陈乱头上,帮他系好下?颌带,正要让陈乱上车,就看到巷道对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哥哥,江翎。”
身?材颀长的少年穿着一身?笔挺整洁的制服,从容地穿过街角的暗色,脚步停在二?人面前。
盛夏的夜晚,闷热的风卷着离枝的草叶擦过少年的衣角,也卷过鼓噪不休的蝉鸣。
头顶的路灯被一块广告牌隔开,洒下?来?的昏黄色的光被切割出?黑白分明的两界。
飞虫跌跌撞撞扑向灯蕊。
江翎在明,江浔在暗。
陈乱就站在明暗汇聚的交点。
“我正要打电话?喊你一起?回家?,就看到你已经出?来?了。”
江浔无视了江翎带着硝烟味道的信息素,垂眼在江翎扣着陈乱手腕的手指上扫过。
然后抬手,展开手心:“哥哥,你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手心里躺着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正是江翎给陈乱的那条项链。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没?等陈乱说话?,项链就被江翎“啪”一声地从江浔手中夺去。
靠在重机车上的少年握着手里冰凉的吊坠,抬眼看向自己的孪生哥哥,带有些许攻击性的信息素尖锐地戳向江浔。
而江浔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抬步走入光线笼罩的范围,停在陈乱的身?边。
与江翎如出?一辙的浅琥珀色眸子平静地看向同胞弟弟:“哥哥午休的时候跟我在一起,那时候你去打球了,没?有回家?。”
江翎立刻转头蹙眉盯着陈乱,咬牙:“你跟江浔睡觉了?”
“语文没?学好可以去再念一遍小学,你这?样讲话我会怀疑你的语文老师是不是还兼职教体育。”陈乱照着江翎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只是中午在沙发上午休的时候江浔正好在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怎么到你嘴里会显得那么奇怪。”
“聊天能把项链聊丢?用脖子聊的么?”江翎捉住陈乱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我摘的。”下?一秒,江浔清淡的嗓音立刻把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手,拨开江翎握在陈乱腕子上的手指,偏过头,跟那双几乎是立刻就暗沉成金色的眼眸对视。
“哥哥睡着了,我怕他被吊坠硌到,所以替他摘了。”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挑眉望着江翎,微微勾起?的唇角瞬间就让江翎感到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对不起?哥哥,我忘了还给你。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江浔重新垂下?眼睛,无比自然地伸手替陈乱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领口,目光在陈乱干净的锁骨附近停留了一瞬。
果然,比之前挂着那条碍眼的项链的时候,看起?来?漂亮得多。
空气里,混着墨水清香的香根草和着沉香木的沉稳气息,裹挟着暗藏的一丝辛辣的龙舌兰味道跟属于江翎的信息素终于轰然撞在了一处。
后颈的腺体鼓噪着翻滚起?一阵阵热潮,江浔的眼神?却依旧温和地注视着陈乱:
“需要我现在帮你戴上吗?”
“这?点小事不劳您大驾。”江翎盯着江浔的眼睛,一把扯开江浔的手,甩到一边。
而后伸手扣着陈乱的头盔,将陈乱的身?体转过来?,亲自把项链重新戴好。
冰凉的触感重新回到距离心脏三寸的位置。
“上车,跟我回家?。”江翎把陈乱头盔上的护目镜拨下?来?,朝陈乱伸手。
“司机就在路口等着,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乘机车的话?风会很大。” 江浔又抬手把护目镜掀了起?来?,温和地注视着陈乱的眼睛。
空气里再次掀起?了硝烟的味道。
陈乱抱起?手臂,半眯着眼挑眉看着兄弟两个的明争暗斗,将之归类到小孩对哥哥幼稚的占有欲、毛茸茸犬类动物的圈地盘行?为。
可是哥哥只有一个,可不够他们两个分。
怎么办呢?
陈乱斜靠在路灯灯杆上,站在原地没?动。
伏在街道两旁树枝上的蝉又吵闹起?来?,互相?争执不休。
“陈乱,我说上车。”江翎拧眉。
“哥哥?”江浔微微侧头,眼神?里是无辜的疑惑。
而陈乱慢慢直起?身?子,猫科动物一般伸了个懒腰,在江翎看向江浔的、属于胜利者的挑衅笑容下?,终于慢悠悠走向江翎。
然后他探手拿走江翎放在外套口袋里的车钥匙,兀自抬腿跨上机车。
红色的钥匙扣被青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勾着,悠闲地转了两圈。
旋即在江翎慢慢僵住的表情里,街巷里响起?一声重引擎的轰鸣声。
陈乱扣好护目镜,好心情地朝双生子摆了摆手:“车不错,借我骑会儿去码头边上兜兜风。你们两个自己坐司机的车回,不要打架。晚点见。”
吵闹的蝉鸣声戛然而止。
双生子看着陈乱消失在街道转弯处的背影,双双沉默。
“高兴了?”江翎瞥了江浔一眼,肆无忌惮地在空旷的街道上释放出?自己翻涌着的信息素,扑向江浔。
“如果你指的是陈乱今天没?坐你的车回家?这?件事,是的。”江浔抬眼,淡然地勾起?唇角看着江翎,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信息素撞了回去。
“你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不让陈乱坐我的车?”江翎转身?朝着街口江家?的轿车走,灼痛起?来?的腺体让他一阵烦躁:“江浔,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吃点老鼠药。”
早就习惯了胞弟日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好好说话?,江浔好整以暇地跟上江翎的脚步:
“江永庭要回来?了。”
“回呗。江司长居然还能想起?来?自己在明希洲还有个家?,简直可喜可贺。”
江翎步伐没?停,拉开车门?进去,把椅背调到最低直接躺下?,跷起?了腿戴上耳机,嗤笑:“这?次忙碌敬业的江大司长打算回家?待多久,半天还是一天?我猜是半天。”
只是江浔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就让车厢内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只听见江浔用平静的语气,看着江翎的眼睛,开口:“短则半年,长则——”
他垂下?眼睛,似笑非笑:“不好说。”
“啊,对了。他还要我去念纽伦特洲立商院,已经联系好了导师。”
沉默的车厢里,又重新响起?来?江浔清淡的嗓音。
江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什么想法??”
“你呢?”江浔抬眼反问了回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江翎重新戴好耳机躺回去,打开游戏。
“你觉得我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在家?跟陈乱单独待上四年?”江浔掀起?眼皮瞧他。
“哦,那正好,我也一样。”
车厢里两种?信息素再度撞出?了火星子的味道。
双生子眼神?接触了一瞬,又互相?撇开,谁也没?再去看谁。
同一时间。
喻家?的小少爷已经乘上前往启微市的私人飞机。
沙发边的小几上扔着一张聘书。
落款签章正是联邦军校医学部。
陈乱到?静海大桥上多吹了会儿凉风, 回到?家的时候江浔和江翎房间的灯已经关掉了。
自从分化以后,为了避免在?易感期互相影响,双生子就已经分开房间睡了。
客厅和走廊里留着灯, 陈乱摸到?厨房, 想在?冰箱里寻摸点吃食。
在?酒吧里就只吃了一包小麻花, 陈乱现在?肚子饿得雷响。
从冰箱里摸出来个苹果咬在?嘴里, 陈乱哼着乱七八糟的曲子又拎出来半包挂面,两个鸡蛋准备下点面条吃。
冰箱暖黄色的灯映着陈乱的脸,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此时也染着融化的暖色。
只是在?要关门的时候, 一只修长?的手却从陈乱背后伸了过来, 越过陈乱的肩膀, 卡在?冰箱门上。
温热的鼻子轻轻落在?陈乱敏感的颈侧。
陈乱一惊, 只来得及转过头,就被那双手臂揽在?了怀里。
嘴里叼着果子, 一手拎着挂面一手拿着鸡蛋的陈乱眨了一下眼睛。
“你回来得好晚。”
已经比陈乱高出来大半个头的少?年从背后箍着陈乱的腰,下巴垫在?陈乱的肩窝,鸦羽一般的睫毛安静地低垂着, 手指落在?陈乱腕间的金属表带上。
江浔用脸颊在?陈乱的肩头轻轻蹭了蹭,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近乎撒娇的呢喃:“哥哥, 我有些不舒服。”
抑制贴无法完全控制住已经临近易感期的少?年alpha躁动?的腺体,此时后颈上正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比不上当年分化期时会让人意识混乱的程度, 但依旧不会太好受。
更何况——
江浔扣住陈乱的手腕,指腹在?外侧凸起?的骨点上摩挲。
哥哥身上, 有江翎的味道。
他们在?酒吧的时候,做什么了?
怀里的陈乱挣了挣。
江浔没有多做纠缠,而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乱身后。
如同一只粘人的大型毛绒动?物。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陈乱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案台上, 接住从嘴里掉下来的、咬了一个清晰的牙印儿的苹果,抬手贴上江浔的额头:“是因为快到?易感期了吗?”
似乎早已对易感期的弟弟会变得很粘人这件事习惯了。
微微发烫的额头被陈乱微凉的手背触碰,江浔微微倾身,闭着眼睛,轻轻蹭着陈乱的手背,温顺地点了点头:“嗯。”
而后他再度欺身上前,手掌支在?案台的边缘,将陈乱锁在?手臂和案台之间,俯身轻轻拥住陈乱。
十八岁的少?年在?分化期以后就开始抽条猛长?,已经高出陈乱大半个脑袋,现在?他可以把?陈乱整个儿拢在?自己怀里了。
“哥哥……”
江浔的脸颊贴在?陈乱的颈侧,贪婪地呼吸着陈乱身上的味道。
干净、清爽的,带着果味洗涤剂的清新气味。
让人忍不住地想、
在?这份干净里掺一些别的味道。
属于他的味道。
江浔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瞬。
“让我抱一会儿,好吗?你身上的味道……嗯、闻起?来会让我舒服很多。”
平日里清淡的嗓音此时微微的哑,混着有些虚弱的鼻音,平白生出来一股撒娇的意味。
陈乱被江浔松松地拢着,只要他想,随手就能推开。
易感期的发热让少?年身上的温度略高,隔着轻薄的夏季衣服染向陈乱。
“那你等会儿?可以吗。”
青年抬起?双手,靠在?背后的案台上,灰色的眼瞳半垂下来,嘴角勾着一抹松散的笑:“因为你哥现在?实在?是有点饿,再不吃点东西就要夜里忍不住跑出去抓小孩吃了。”
甚至话?音刚落,安静的空间里就响起?一阵突兀但应景的“咕咕”声。
陈乱听到?耳侧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那好吧。”
江浔乖乖地松开了手,退开半步。
只是片刻后,他又开口道:
“哥哥,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明?天?有考试,但我被易感期搞得很难受,睡不着。你在?的话?,我能休息得好一些。”
“模拟考吗?那确实还挺重要的。”
陈乱正在?开火煮面,没回头。
他大概知道一些alpha在?易感期会对亲近的人的味道产生依赖,在?缺少?抑制剂的情?况下,部分alpha还会有筑巢行?为。
但是让弟弟抱着自己的衣服睡,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只是躺一起的话,应该,也没什么?
以前集体出任务的时候也没少?跟队友一起?睡帐篷躺大通铺。
陈乱迅速用这个理由开解了自己心头冒出来一点苗头的一丝怪异。
他只是比较宠弟弟而已。
他咬着手里的苹果:“好吧,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可以。
那颗红色的苹果被陈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红得迤逦,白得耀眼。
只是手掌边缘,却又突兀地泛起?一道浅红色的痕。
像是咬痕。
于是江浔浅琥珀色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暗淡了几分。
那道咬痕在?江浔的眼中逐渐扭曲成蛇。
“哥哥。”
“嗯?”
“你的手怎么了。”江浔的手指轻轻点在?陈乱的手掌一侧。
“手?”陈乱愣了一下,抬手看到?手上还没完全消散的红痕,才突然回想起?来一般,甩了甩手:“江翎那个小混蛋啃的。”
“在?酒吧遇到?了最近一直要邀请我参加联谊会的学生,我们在?杂物间躲了一下。”
空间里似乎沉默了一下。
少?年倾身到?陈乱身边,温热的鼻息擦过耳后,看向陈乱的眼睛,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联谊会很热闹吧,或许能认识不少?新朋友?你不想去吗。”
略微潮湿的沉香木香根草的味道朝着陈乱笼罩过去,辛辣的龙舌兰味道悄然溢出些许。
而陈乱毫无所觉。
他推开面前有些挡视线的碍事脑袋,把?剩下的苹果核扔掉:“没兴趣。我宁愿去训练场研究一下军部新投放下来的轻型城市机甲。”
“那江翎呢?”江浔的眼里满是清澈和无辜:“他除开咬了你的手,没有做别的事情?吧?”
“他除了cos 大型犬还能干嘛?”陈乱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我是怕他没轻没重的惹你不开心?。”江浔轻轻垂下眼睛。
“没有。”陈乱的嘴角弯了弯。
脾气不是很好的小混球罢了,搞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至于真的让他生气。
一份清淡的鸡蛋面出锅,陈乱接过江浔递到?手边的白瓷碗:“啧,煮多了。”
于是又盛了半碗,热气腾腾地在?江浔眼前晃:“要不尝尝?”
江浔从学校出来后就直接去的酒吧,回来后也没有再吃什什么东西。
现在?鸡蛋面的香气丝丝缕缕的刺激着嗅觉,江浔竟然真的起?了几分食欲。
他点了点头,接下了那半碗面。
“啊对了,要不要叫江翎下来吃面?”
“不用。他睡着了。”
江浔坐到?餐桌边上,话?音刚落,楼梯上就传来了江翎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我睡着了?”
江翎踩着楼梯下来,掀起?眼皮看他哥:“吃独食?”
而后俯身凑到?江浔旁边,半眯起?眼睛:“你想都别想。”
他在?楼上都能闻到?江浔那股子狠不得把?陈乱生吞活剥了的信息素味道。
不看着点,陈乱这个笨蛋哪天?被他哥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我也饿了。还有吗?”
江翎枕着手臂蹭到?陈乱身边,看到?锅里还能勉强盛半碗,立刻给自己盛上,也坐到?了桌边。
陈乱的手艺其实还不错。
虽然比不上家里重金聘请的厨子,但属于家常饭里的可口范围。
从前在?地下基地里,不出任务的时候,都是陈乱想方设法地利用贫瘠的物资琢磨着做饭吃,姜鸣鸣和王小豆他们几个端着碗来蹭。
毕竟如果指望姜鸣鸣,那她大概率会把?厨房炸到?地面上去。
于是一个人的夜宵又变成了家庭聚餐,但就着夏夜透过窗户吹进?来的清凉的风,感觉也还不错。
起?码在?明?面上,三个人很和谐地坐在?一起?吃了个愉快的夜宵。
至于暗地里江浔和江翎怎么用信息素互掐,那就不在?陈乱的考虑范围内了。
饭后江浔和江翎很自觉地去洗碗刷锅,陈乱独自回到?了楼上。
这两年陈乱的房间里多了不少?东西,开始慢慢像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家,而不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客房旅店。
比如洗漱间的门口多了一张橘色的毛茸茸的小狗印花地毯,沙发上扔了两只从江翎床上抢来的毛绒玩偶,黑白灰的衣柜里多了一些各种颜色的衣服。
原本空荡荡的书架上,现在?也摆上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
有江翎抽了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而硬塞给他的盲盒,有从江浔桌子上摸来的书本、稀有矿标,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可爱的、抽象的小摆件,以及姜鸣鸣那把?枪的模型,和陈乱在?基地遗址纪念馆买回来的七零八碎的纪念品。
床头边的相框里,是那天?陈乱在?游乐场旋转木马上拉着双生子拍的照片。
照片里江翎在?竖中指,江浔在?比剪刀手,陈乱在?笑。
仿佛这间屋子,已经成为了他在?这个时空中的锚点。
用软布细致地把?姜鸣鸣的模型枪擦了一遍,陈乱抱着模型坐在?床边,略有些失神。
其实自从两年前去过基地遗址以后,陈乱已经很少?再梦见姜鸣鸣、梦见那些会让他半夜流着泪惊醒的人和事了。
那些他生命里的回声,被尘封在?地下三百多米的地方,会恒久地跟过去的陈乱作?伴。
他们并不孤单。
而现在?的陈乱有一段重新开始的人生,在?这里,过去的一切并不会变成洒在?脚下路上的盐,而是化成头顶的光、化成吹面的风、化成清晨莺鸟的啼鸣,融化在?所有的生活里。
陈乱还是陈乱。
月上梢头。
收拾好一切的陈乱洗了个澡,擦着头发挂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巡着敲门声去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稍等一下江浔,马上来。”
靠在?门口的少?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挑眉看着陈乱,没有回答。
陈乱愣了一下,抬眼对上少?年带着调笑意味的视线:“……江翎?”
“怎么, 看见?不是我哥你很惊讶?”
昏黄的走廊夜灯下,江翎俯身凑过来,大?型犬一般在陈乱颈边嗅闻着。
似乎也是刚洗过澡, 少?年身上带着湿润水汽的干净味道扑面而来。
温热的鼻息洒在肩头颈侧, 有?点?痒。
江翎皱了皱鼻子:“啧, 都是江浔的味道。”
“?有?吗?”陈乱低头闻了闻自己?, 抬手把江翎的脑袋推开:“狗鼻子。要不要送你去空轨站当搜爆犬?我怎么闻不到。”
说着他转过身又把卧室里的灯按亮了一些:“你哥说他有?点?不舒服,晚上想到我房间睡。怎么,你也不舒服——唔!”
话音还没落下, 陈乱就被?江翎压着肩膀锁在了怀里, 后背撞在冷硬的墙壁上。
“在你嘴里我是狼是犬是鳄鱼, 总之就是不是人?是信息素的味道, 你当然闻不到。”
少?年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陈乱身上,下巴蹭着陈乱的肩膀, 勾着嘴角慢悠悠地?拖长调子:“是啊,我也不舒服,明天要考试。怎么办呢陈乱?”
“凉拌。”陈乱抬肘卡着江翎的肩膀, 半分懒散地?掀起眼皮看他, 嘴角弯起一抹带着嘲笑?的弧度:“你骗鬼呢江翎, 你会去参加考试?”
前两?次模考,江翎压根就没参加, 直接翘掉的。
“那我不管,你答应了江浔,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
江翎扣着陈乱横在身前的手腕拉开,压在了后腰上,抱着陈乱在他肩头大?型犬一般蹭着耍赖:“你不公平。”
陈乱抽了两?下手,没抽开, 索性半仰着头摆烂任蹭。
“谁让你哥比你乖,他就不会胡乱咬人,也不会抱着我耍赖。”
“他比我乖只是你的错觉。”江翎动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嗤笑?:“他是不会这样,但是他会——”
“会什么?”陈乱嘴角噙着笑?抬眼瞧着江翎。
他倒要看看江翎的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打算怎么污蔑他的孪生哥哥。
“江翎。”
房间门口突然传来江浔清淡的嗓音。
江翎和陈乱同时?将视线转了过来。
只见?江浔上前,手上微微用力,把粘在陈乱身上的江翎撕下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平静道:“谢老师要我转告你,明天的考试如果你再不参加,他会给江司长打电话。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多事的臭老头。”江翎蹙眉,有?些烦躁:“知?道了。”
“咦?你近视了?”
被?解放出来的陈乱歪头,凑到江浔身边,像只好奇的猫一般伸手拨了一下金属质感的眼镜边框。
在眼前乱晃的手指被?江浔捉住又松开。
“没有?近视。只是刚刚看了一会书?,保护视力用的。”
江浔摇摇头,晃晃手里的书?本,浅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在讲你的坏话。”
陈乱抱起手臂没骨头似的往不远处的桌沿懒懒一靠,从书?架上摸了个毛绒摆件抛起又接住,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准确点?,是江翎在跟我说你的坏话。”
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江翎给卖了。
“哦?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江浔饶有?兴致地?偏过头,勾着唇角微微挑眉去看江翎。
对于同胞弟弟会悄摸声在陈乱跟前给他上眼药这种事,江浔一点?也不意外。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是互相最了解对方的人。
而江翎早已大?剌剌地?在陈乱床上躺得四仰八叉。
他搂着从沙发上摸来的抱枕翻过身,支着下巴朝江浔笑?出一颗尖锐的犬牙:“当然是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告诉他了。”
“嗯?你们两?个背着我在打什么哑谜?”
陈乱眯起眼看向双子:“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他抱起手臂,了然道:“奥——长大?了有?秘密不能给我知?道了是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江浔推着陈乱的肩膀到沙发上坐下:
“只是有?人趁我不在往我的课桌里放情书?。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江翎当然知?道江浔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但也没吭声。
他和江浔的竞争并非零和博弈,真要现在就给陈乱挑明了对谁都没好处。
要是真把陈乱吓跑了,那可就好玩儿了。
“被?送情书?算什么不乖。”
陈乱以为江翎能爆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黑料,没想到只是放了个猫屁,于是好笑?地?用手里的毛绒摆件扔他:“比起你多次翘掉考试,你哥简直乖得像小天使。”
笨蛋陈乱。
江翎暗自嘀咕了一句,抬手接住陈乱丢过来的丑得要死的毛绒小怪兽,扯着小怪物?绿色的舌头:“行行行,他是洁白无?瑕的小天使,我是坏事做尽的魔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你们两?个今晚都要在我这里睡?”
陈乱看着明显已经打算赖在床上不走的江翎,站在身侧沉默不语的江浔,抱起手臂挑眉。
“我回去把书放下。”江浔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你答应过我的,哥哥。不能反悔。”
而江翎看江浔出了房间,立刻道:
“反正江浔不可以单独跟你一起睡。”
谁知?道让陈乱跟马上就要易感期的江浔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他翻个身坐起来,抬手准确地将手里的丑毛绒丢回了远处的书?架上,抱着手臂嬉笑?道:“要么我们一起睡,要么都不要睡。总之陈乱,你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我的床就这么大?,你们两?个是打算要半夜把我挤到床底下去吗?”陈乱有?些头疼。
“可是陈乱,我好难受。”江翎立刻蹭过来搂住陈乱的腰,毛茸茸的发顶蹭着陈乱的下巴:“明天我真的要去考试。”
试图撒娇。
然而陈乱只是冷笑?一声,拎着江翎的后衣领子把人扯开,半眯着的透灰色眼睛垂下来,睨着江翎:“你刚刚打滚耍赖的时?候我看你生龙活虎得很,倒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是有?的。
越是临近易感期,抑制贴就越是难以?压住腺体处传来的一阵阵潮热的躁动。
这种躁动星火一般流向四肢百骸,最终会越积越多,最终形成紊乱的涡流,那时?候也就意味着易感期的真正到来。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即使在江浔和江翎的刻意控制之下,他们的信息素也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些许。
像是一个已经满到极致即将溢出来的水杯。
也许只需要一个细微的刺激,就会将整个易感期引燃。
那他们明天的考试就都不要想去考了。
“为?什么江浔每次一撒娇卖萌你就会答应他的要求,我就不行?”
江翎捉住陈乱捏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拉开,又重新凑到陈乱面前不满道:“陈乱你区别?对待不要太过明显。”
而后他又带着陈乱的手,抚上自己?颈骨之下腺体的位置,按住,仰着头看陈乱。
“不信你摸。”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腺体给人摸,这种做法无?异于引颈受戮。
但江翎就是这么做了。
陈乱不是别?人。
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干净的味道随着靠近扑面而来,手背之上是少?年温热的手心,手掌之下是有?些滚烫的颈部皮肤,以?及如同脉搏一般一下又一下跳涌着的腺体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