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晚阳斜斜穿过客厅玻璃,在乔松砚垂落的睫毛上镀了层橙光。男人戴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镜腿纤细如蝶翼,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眼尾凌厉的弧度。
周身萦绕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场,连翻报纸的声音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乔枳实一反常态的坐到他大哥旁边,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出去。
“哥,喝茶。”
乔松砚看着这个废物弟弟,嗤笑一声:“怎么,钱不够花了?”
“哥,你这话说的。”乔枳实谄媚的笑笑,“就是我和赫安的婚事嘛,我想给伴手礼里面加一款香水,有点难搞……”
乔松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瞬间拧起眉头,看了茶杯许久,才慢慢放下开口:“这种小事情不需要和我说。”
乔枳实知道这就是成了的意思,激动的又给他的好大哥续了一杯。
“哥,喝茶喝茶。”
倒茶间他突然又想到了裴书誉说的那些话,多嘴问了一句:“对了,哥,最近你是不是抓了谁?”
乔松砚刚被那口难喝的茶呛得喉间发紧,闻言动作一顿,放下茶杯的力道都重了几分,抬眼看向乔枳实,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你问这做什么”
他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眉头微蹙。显然对乔枳实这僭越的行为感到不解,甚至隐隐透出些不耐。
原本只会找他要钱的窝囊废恋爱脑弟弟,现在竟然还关心起家里事来了。
乔枳实被他这反应弄得心里一咯噔,挠了挠头讪笑道:“就……就随便问问,之前听人提过一嘴,说这个人因为偷拍了,我们家的军事机密才进了局子的……”
乔松砚没立刻接话,拿起桌上的报纸重新展开,挡住了半张脸,只从报纸边缘飘出一句:“少打听,管好你自己的婚事。”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乔枳实觉得他生气了。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忙站起来回了房间。
关上门,他躺在床上,正想刷点西装衣服什么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您收到一条陌生人短信……什么东西?”
是一张图片,乔枳实点开。
图片在一点点缓存,很久才完整的呈现出来。
等看清内容,他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泛起血丝。
那张照片上面,是陆赫安正戴着拳击手套出拳。由于是抓拍的出拳动作拍出了残影,汗水顺着陆赫安的脖颈滑进运动背心,露出的半截腰线肌肉紧绷。
就连他都不知道陆赫安每天的日程安排,这照片……
“裴书誉?你是裴书誉吧!”乔枳实几乎是咬着牙打下这行字,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盯着对话框的图片心中怒火中烧。
手机弹出新消息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手机砸向墙壁。手机壳四分五裂,屏幕亮起的蓝光里,裴书誉的回复清晰可见:“没办法,你不帮我,我只能找陆赫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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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替换新剧情[可怜]!
第14章
乔枳实跌坐在床沿,愤怒地抓起手机。屏幕裂了几道黑线,还能用。房间里响起急促的“噼里啪啦”打字声。
傅舟行靠在电脑椅上,百无聊赖地等消息。
旁边病床上是同样在等消息的裴书誉。
裴书誉出去一趟,伤口裂了,又被傅舟行押了回来,勒令待在病房,哪儿也不准去。
“裴书誉,你是不是真嫌命长?”傅舟行点开一个小游戏合集,鼠标随意划拉着屏幕,“损人不利己的招,亏你想得出来。”
裴书誉没反驳。刚换完绷带,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侧躺着,呼吸都带着小心,试图缓解那阵痛楚。“他……回了吗?”声音有点虚。
傅舟行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故意拖长调子:“嗯……回了。”他斜了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裴书誉一眼,鼠标点开,“他说——做梦去吧。”
裴书誉猛地撑起身,后背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更白了。他不管不顾要下床。傅舟行“啧”了一下,直接把电脑屏幕转向他。
【我帮你,离陆赫安远点。】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裴书誉眼里。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他会答应。”
“没救了。”傅舟行啪地关掉刚打开的游戏,鼠标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你拿陆赫安要挟他,他能不答应?”他起身,抄起床头柜的止痛药,冷着脸塞进裴书誉嘴里,“还有,下次找死别打我电话。”
窗外暮色渐沉。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傅舟行看着裴书誉眼中那抹顽强又脆弱的光,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下不为例。”
裴书誉盯着窗户,忽然低低笑了声,带着自嘲:“我哪知道……陆赫安会给你打电话。”
就在两小时前。
裴书誉提前溜进一家拳击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清洁工。
如果陆赫安的习惯没变,这个时间他准在这儿。以前只当是爱好,后来才知道,陆赫安说过,压力无处释放时,就来这里发泄。
裴书誉缩在角落,手里攥着个拖把当掩护。趁没人注意,他飞快摸出手机,指尖悬在拍摄键上,微微发抖。
远处皮革撞击肉/体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不断传进他耳朵里,陆赫安甩着汗湿的头发,护腕在手臂上勒出深红的印子,他愣神之际手指碰到开始。
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刺眼的白光猛地亮起!
裴书誉心脏骤停——他忘了关闪光灯!陆赫安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他这边,事情败露,他转身就跑。
没想到陆赫安反应快得惊人!脱掉拳套的手闪电般扣住他后颈,狠狠把他掼在堆满器械的铁架上。
冰冷的金属硌得裴书誉脊椎生疼。
裴书誉被迫仰头,撞进陆赫安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带着薄茧的指腹碾过他的喉结:“偷拍?狗仔?”
“放……开!”裴书誉挣扎,后背伤口被扯动,冷汗瞬间浸透衣服。他得离开,必须立刻离开,他受伤没办法很好的控制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快压不住了……
但陆赫安只以为此人是个没道德的狗仔,竟然追到这里来,手里的力气不自觉加重几分。
浓烈的血腥气混着失控的雪松信息素猛地爆发,像一场冰冷的暴雪,瞬间淹没了这个角落。
雪松的味道萦绕在裴书誉周围,陆赫安凑近他颈后腺体的位置,鼻翼翕动,呼吸扫过颈侧敏感的腺体,箍在裴书誉腰上的手骤然收紧,“Alpha?”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些蛊惑:“说,谁让你这么弱的alpha来的?”
弱?要不是受伤了,指不定谁把谁摁在墙上揍!
裴书誉咬着下唇别开脸,后颈被陆赫安滚烫的呼吸灼得发麻。
空气中有另一股信息素出现,那信息素裹着硝烟般的侵略性,铺天盖地压下来,却在触及裴书誉伤口渗出的血珠时,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陆赫安低头,看见他泛红的神色。腾出一只手扯开了点裴书誉的衣服,又蹭了下那圈绷带:“带着伤还来盯我?你们狗仔的职业素养这么高?”
因为他这一蹭,裴书誉疼得抽了口气,后腰被铁架上凸起的栓子狠狠顶住,眼眶瞬间红了。
编个理由逃走算了,快想个理由……
湿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裴书誉控制不住地战栗。
他偏开头,发梢扫过陆赫安的鼻尖,嘴比脑子快:“对不起……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才偷拍的……没人指使,我不是狗仔……我在这儿工作……看你打拳……喜欢你……”
陆赫安低笑一声,缓缓收回信息素:“啊……这样啊。这么喜欢我啊……”语气带着点玩味。
裴书誉痛得弓起背,眼前阵阵发黑。
陆赫安身上那股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他自己失控的雪松味和浓重的血腥气,像一把钝刀子在他混乱的神经上反复切割。
冷汗浸透了他那身劣质的清洁工制服,紧贴在背上,刺激着裂开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火辣辣的剧痛,再加上陆赫安近在咫尺、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他紧绷的意志力终于到了极限。
“是……不是……” 裴书誉徒劳地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或者仅仅是再求求饶,希望陆赫安放自己一马,但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视野里陆赫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开始旋转、模糊,最终被一片彻底的黑沉吞噬。身体一软,他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向冰冷的地面滑去。
陆赫安眉头一皱,反应极快地伸手捞住他下滑的身体。
怀里的人轻得过分,脸色惨白得像纸,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眉头因为疼痛还紧紧锁着。
那股混杂着血腥的雪松信息素变得极其微弱,几乎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
“啧。” 陆赫安低咒一声,把人半抱半拖地弄到旁边一张休息用的长凳上放平。他动作不算温柔,但避开了对方的后背。
一个受伤、信息素失控、说喜欢他、还晕过去的Alpha……麻烦。
陆赫安的目光落在裴书誉紧握着的手机上。
他毫不客气地掰开对方冰凉的手指,拿过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相机界面。他直接划开,没有锁屏密码——这倒省事了。
通讯录里联系人寥寥无几。陆赫安指尖快速滑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名字。
都是全名,也看不出来亲属远近。
翻找了很久,最终,停在了一个备注为【傅舟行】的号码上。
傅舟行?傅家那个?陆赫安挑了挑眉,他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你人呢?怎么还没回来?裴书誉你他妈又搞什么……” 一个年轻但极其不耐烦的男声劈头盖脸地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
“他叫裴书誉吗?他晕过去了。” 陆赫安打断对方,声音平静无波,直接报出地点,“在一家拳击馆,地址我马上短信发你。他身上有伤,信息素失控,伤口……好像裂开了。”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那声音再响起,带着点意外:“陆赫安?”
“是我。” 陆赫安并不惊讶对方认出自己。
就像他知道傅舟行一样。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傅舟行的声音充满疑惑。
他还记得裴书誉和自己说的是要去找乔家。找着找着,找到陆赫安头上了?!
“他来偷拍我,这话不应该问他吗?” 陆赫安低头看了一眼长凳上毫无知觉的人,那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呼吸显示情况并不乐观。“你来不来接人,不来我就给他丢出去了。”
“等着!” 傅舟行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陆赫安收起手机,垂眸看着昏迷的裴书誉。
脸上的玩味和审视淡去了些,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冷。他随手扯过旁边的运动外套,不算轻柔地盖在裴书誉身上,遮住了他腰侧渗血的绷带和那身可笑的清洁工制服。
空气里,血腥味和那丝微弱的、冰冷的雪松气息依旧固执地纠缠着。
陆赫安靠在旁边的铁架上,抱着手臂,沉默地等待着,姿势纹丝未动。
拳套上,不知何时蹭上的一点暗红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戾气。
傅舟行几乎是冲进来的,目光如刀,瞬间锁定了长凳上盖着外套、人事不省的裴书誉,以及旁边站着的陆赫安。
他几步抢到长凳边,一把掀开那件运动外套,看到裴书誉惨白的脸和腰侧绷带上晕染开的血色,脸色瞬间黑了。
他就半天没盯着,裴书誉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要是给其他人知道了,又是他的锅。
傅舟行探了探裴书誉的颈动脉,又快速检查了一下他后背伤口的情况,动作专业而粗暴。
“还没死,算你走运。”
傅舟行头也没抬,冷冷地撂下一句。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不算轻柔地裹住裴书誉,然后弯下腰,手臂穿过裴书誉的膝弯和腋下,打算把人抱起来。
陆赫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傅舟行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就在傅舟行发力要把人抱起时,陆赫安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跟你,什么关系?”
傅舟行动作一顿,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然后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一字一顿:
“陆赫安,你一个失忆的人,管得着别人什么关系?”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匕首,精准地刺向陆赫安记忆的空白地带。
陆赫安的眼神倏地一沉,周身那股压迫感的信息素无声地弥漫开。
傅舟行毫不示弱地迎视着他,信息素也毫不收敛地外放,带着一种尖锐的、极具攻击性的气息。与陆赫安的硝烟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撕扯。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冰冷对峙的目光。
“呵,”陆赫安最终只是极轻地嗤笑一声,收回了外放的信息素,但那深沉的眼底,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你知道些什么对吧?关于我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你猜。”傅舟行也不再废话与他,手臂用力,换了个姿势,将裴书誉背起来。
裴书誉软软地躺在他背后,无知无觉。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
“陆赫安,我一直在想,你失忆真的不是装的吗?”
说完这句话,傅舟行背着裴书誉,转身大步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陆赫安。
陆赫安站在原地,看着傅舟行背着人消失在拳击馆入口刺眼的光线里。他低头,看着自己拳套上那点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空气里,最后一丝微弱的雪松气息,也彻底消散了。
裴书誉又睡着了。
傅舟行只能叹气,关上电脑给裴书誉留一个安静的睡眠环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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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口口文学。
感觉自己怎么一直在留伏笔[捂脸笑哭]祈祷以后写文千万别忘记解开。
联盟警察厅那边主动联系他们,让他们来接人。
裴书誉身体抱恙,是傅舟行带着关叔去接的人。当关子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时,关叔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只化作一声颤抖的呼唤。
最后再带到医院,关叔连连鞠躬给裴书誉道谢,还摁着关子岑一起鞠躬。任凭傅舟行怎么拦都没有用,裴书誉躺在病床上急得差点要跳起来,关叔才作罢。
“哎,不用这么客气的关叔。”裴书誉笑道。
关叔还是连连道谢,看关子岑又干站着。顺手给了他脑袋瓜子一下,“说谢谢会不会!这次多亏人家,你个臭小子!”
“啊啊啊,爸爸爸知道了知道了,别打了痛痛痛。”关子岑龇牙咧嘴,一边躲着他爸的铁拳一边鬼叫。
这边动静闹得不小,隔壁病房塞凡的其他成员闻声纷纷涌了过来。小小的病房瞬间挤满了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关叔将这些人一一介绍给关子岑。
然后关子岑在这一天内,多了很多名义上的哥哥叔叔。
裴书誉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内心欣慰。虽然不知道乔枳实用了什么办法才让他大哥松口,但好在人是捞出来了。
至于关子岑说的有关腺体交易那件事情,还有待商榷。如果是关子岑听错了,诬陷罪就是逃不掉的。如果腺体交易是真的,那关子岑更危险了。什么军事机密都有可能是幌子,是为了杀人灭口。
现在关子岑被放出来,兴许幕后之人就是知道关子岑那些照片都没有什么价值,拍了一大堆,一个关键信息都没有。
所以放他出去也无所谓了,没有人会信。
一股沉重的忧虑悄然弥漫开来,笼罩在裴书誉心头。
手机屏幕突然在裴书誉掌心亮起,乔枳实的信息简短直接:【人放了。你答应我的,离陆赫安远点。】
裴书誉指尖悬停在键盘上,删删改改。他极想知道乔枳实如何撬动了他大哥那铁板一块的指令。最终,所有疑问只凝成一个字:【好。】
发送成功。
屏幕另一端,乔枳实松了口气,随即对上兄长乔松砚冰冷的视线,立刻怂了。
“哥……”乔枳实声音发虚,带着点委屈,“我这不是怕嘛!裴书誉要是真被逼急了,跑去找赫安怎么办?赫安要是……想起来点儿什么,不是更麻烦?不行啊……我和赫安的婚礼还得办呢……”他偷瞄着乔松砚的脸色,试图撒娇,“求你了哥,别生气……”
乔松砚眼神厌弃地扫过这个自作聪明的弟弟。竟然…假传他的指令放走那个beta,胆子倒是不小。
幸好,刚收到的密报证实了那beta拍的照片毫无价值,一堆废物。他烦躁地挥了下手,像驱赶苍蝇。
“滚。”
“哦哦。”乔枳实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乔松砚靠进椅背,指节敲击桌面。不放心。他按下内线,声音毫无波澜:“派人盯死那个叫关子岑的beta。有任何异动——”他顿了顿,语气森然,“留条命就行。”
电话挂断,他随手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猛地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一个陆赫安就让这个蠢货胳膊肘往外拐了。
父亲也是愚蠢至极。
陆家是那么好拿捏的吗,妄想一个联姻就让陆家让出这么多好处。
如果他不是omega就好了,如果他是alpha……
乔松砚越想越气,拨通内线电话。
“给我安排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嗯。”
陆赫安从拳击馆回到他的顶层公寓时,天色已近黄昏。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光将冰冷的玻璃染上暧昧的色彩。
他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玄关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切割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有些莫测。陆赫安呆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径直走向书房。脚步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无声,但能看出来,走路人的急切。
管家端着温好的牛奶走进来时,正看见陆赫安站在高大的书架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书名和书脊上的标记,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周身弥漫着一种低气压,信息素若有若无地浮动,是波尔多红酒的味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在整个房间肆意横行。
“少爷,您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管家将牛奶放在书桌上,恭敬地问道。
自从少爷失忆后,在陆会长的安排下,又开始回到这里。之前和那位分手后,少爷自己在外买了一栋房产,再也没来过这。
也许是担心少爷回到那栋房产会想起来什么,会长就让他回来,在这照顾少爷的日常起居。
管家无声的叹口气。
陆赫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没什么,随便找找。”他的手指停在了一本日记本上,抽出来,随意翻了几页,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空气沉默了几秒。
陆赫安合上书,将它随手丢回书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转过身,背对着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整个人陷在阴影里,目光却看向管家,带着探究的意味。
“林伯。”他开口,声音低沉,“我之前……是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
林伯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维持着几十年训练出来的镇定。
他知道少爷失忆了,也清楚乔家那边极力想要促成少爷和乔枳实少爷的联姻。他垂下眼睑,避开陆赫安过于直接的视线,谨慎地回答:“是的,少爷。您和乔枳实少爷交往过。”
“乔枳实…”陆赫安讷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又是乔枳实……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喜欢乔枳实,他和乔枳实交往过,所以现在他们联姻是顺其自然。
“那我们谁追的谁?”
林伯被这过于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少爷以前……从不会问这种问题。他额角渗出一点细汗,含糊道:“少爷,这……这是您的私事,我…实在是不太清楚具体过程。”
陆赫安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没有继续追问上一个问题,而是换了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无澜:“那他来过家里吗?我是说,我失忆前,带他来过这里吗?”
林伯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他下意识地觉得少爷的问题像陷阱,但他必须维护乔家交代的“事实”。他硬着头皮,声音有些发紧:“……带过的。乔少爷……经常来。”他不敢说太多细节,生怕多说多错。
陆赫安的目光在林伯微微绷紧的肩膀和闪烁的眼神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声“哦”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林伯心上。陆赫安没再多问,他踱步到书桌前,拿起那杯温牛奶。
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却感觉不到暖意。
等管家走后,他又将日记本翻出来。
这本日记从几年前就开始停止了记录。
内容里面只有一次记录,是他刚上大学那个时候。
只有寥寥无几的一行字。
【找到他了。】
他是谁?他要找到谁?
陆赫安烦躁的合上日记本。
从管家那瞬间的僵硬的回答里,陆赫安几乎立刻就确认了一件事——他失忆前,绝对没和那个叫乔枳实的Omega谈过所谓的恋爱。
至于带回家,更是扯淡了。
管家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大家都在隐瞒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赫安放下牛奶杯,掏出手机。
是郁景珩发来的消息:【赫安,出来喝一杯?老地方?】
陆赫安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复:【过几天吧,这两天就想在家待着,休息休息。】
发送完信息,他随手将手机丢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沙发里面,疲惫感像是潮水般涌上,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他闭上眼,试图放空思绪,然而,另一个身影却不受控制地闯了进来。
不是乔枳实那张精致漂亮、带着刻意讨好的脸。
而是今天在健身房抓到的那个男人。
那个偷拍他、说喜欢他的、带着一身清冽雪松气息的男人。
不过喜欢他可能是现编的。
那个信息素的味道……干净,冷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冰原深处吹来的风,瞬间穿透了他混沌的记忆迷雾,激起了一丝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不同于乔枳实身上那种甜腻的、仿佛精心调配过的花香。那人的气息,原始、纯粹,带着一种……矛盾的吸引力。
他记得这个人,是个alpha。
为什么他的信息素会让自己感到一丝……熟悉?
那缕信息素,像一把钥匙,悬在记忆的深渊之上,诱惑着他去捕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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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剧情终于结束了[捂脸笑哭]
经过医生的几天观察,只受了点皮外伤的肖青阳便跟个没事人似的出院了。
一下床,整个人就跟脱缰的野马,活蹦乱跳的,还特意跑到裴书誉跟前。
“老大!我好啦!”肖青阳扯着嗓子喊,脸上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得意劲儿。
裴书誉完全不想搭理他,肖青阳就像脑子缺根筋,不知道为什么能活这么大。偏偏肖青阳就是心大,一个劲儿地在裴书誉面前显摆自己的身材,边说还边撩起衣服,“老大,你瞅瞅!之前肚子上还有点赘肉呢,就经过这么一遭,嘿,赘肉全没啦!”
“聒噪。”傅舟行从后头冷不丁地踹了他一脚,语气里满是嫌弃,“别在这儿挡道。”
肖青阳自知打不过傅舟行,只得冲他做了个鬼脸,麻溜地闪到一边去了。
傅舟行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裴书誉扶起来,随后打开一旁的保温盒,里头热气腾腾,散发出阵阵鲜香,“喝点鸡汤吧,家里保姆做的,特意送过来的。喝完把药吃了。”
肖青阳一听,立马凑了过去,满脸委屈,“欸?为啥我没有啊?傅舟行!你就这么对待自家兄弟的啊!”
“你没有?你需要补什么?哦,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还真需要补补。”傅舟行故意拖长了音,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紧接着作势就要打电话,“我现在就通知管家给你送点猪脑过来,好好补补你这缺根弦的脑子。”说着,号码都已经拨出去。
肖青阳见状,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手机夺了过来挂掉,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神经病啊!”
裴书誉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扶着头“嘶”一声。
这一声,让那两人瞬间安静下来,赶紧分开,一脸关切地围在裴书誉的床前。
“头又疼了?”傅舟行皱着眉,一脸担忧。
“老大,你没事吧?”肖青阳也跟着附和,脸上满是焦急。
能没事吗?裴书誉心里暗自腹诽,他现在简直烦透了。看着面前两人那关切得有些过分的目光,裴书誉莫名觉得浑身不自在,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几秒后,终于开口,“你俩帮我个忙。”
“你说。”傅舟行连问都没多问,直接应下。
谁敢不答应,再像上次一样单独行动,他可吃不消。
肖青阳更是不甘示弱,又一次展示了自己的肱二头肌,拍着胸脯保证,“老大你尽管说,包在我身上!”
裴书誉看着他俩,沉默了一瞬,吐出几个字:“你俩都出去,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