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吴谦暗中联系,吴谦说会?帮他引开?门口的保镖,又说在不远处给他准备了一辆车,车钥匙就藏在别墅左边的绿化带里,嘱咐他尽量快点行动
只是裴迹没想到,巧合总是越来越多,他要走到那一天,楚听?寒来了。
这次楚听?寒虽然表现的异常冷静,但做的事却极其不冷静。
楚听?寒刚进门便直视着他的双眼?,郑重道:“我们去结婚。”
裴迹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楚听?寒像是认定了什么,语气笃定,又像是提醒:“你那天说你不走了,你要留下来陪我。”
裴迹微皱起眉。
这和结婚又什么关系?
怎么如此?突然,甚至连表白谈恋爱的流程都没走,便直达最后一步。
裴迹没应声,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他。
楚听?寒立刻明了他的想法:“你不愿意?”
裴迹用沉默回应。
楚听?寒急步走到他身前:“为什么?”
裴迹盯着楚听?寒的眼?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听?寒脱口而出:“我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顿了顿,他吐字缓慢清晰再一次向裴迹证明:“我要和你结婚。”
裴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不行。”
楚听?寒直接抓住他的手,让他进退不能:“为什么?你说过你要陪我的。”
难不成当时只是为了哄我的,现在都不做数了是吗?
裴迹试图挣脱,可他越想挣脱,对面的人遍抓得越紧,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无奈用言语警醒:“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楚听?寒回答,他便兀自回复:“意味着咱们以后荣辱与共,命运相连,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楚听?寒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虔诚开?口:“我知道,我愿意的,小裴,我愿意。”
如果这是婚礼上的誓言,换一个身份,裴迹会?立马为他戴上戒指,温柔地亲吻他的手背。
但没有如果,现实中,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带着楚听?寒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荣辱与共……他哪来的荣和楚听?寒共享呢。
“楚听?寒,你要和我结婚?你居然想要和我结婚?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我早在两年前就塌房了,声名狼藉,所?有人都在高喊着让我退圈,我不可能再起来了,跟着我只有辱哪有荣啊,你怎么要和我结婚呢?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考虑清楚了,我,楚听?寒,要和你结婚。”楚听?寒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要将他的手心嵌入到皮肉里,隔着一层皮骨裴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着他心脏的搏动。
裴迹一狠心用劲浑身的力气终于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可是我不想和你荣辱与共!我不想和你结婚!我不愿意!”
说这些?话的时候,裴迹的眼?皮都在颤抖,眼?圈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逐渐泛红,悲痛的情绪如潮水般突然从心间涌出,他只能紧咬着下唇,不让自以为精湛的演技破功。
楚听?寒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像是意识道什么:“……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闻言,裴迹的眼?神忽然变了一秒。
就这一秒让楚听?寒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你怕连累我对吗?你怕荣辱与共的关系毁了我是吗?”
是啊,对啊,楚听?寒,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纠缠着我不放呢,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名与利都不要了吗?!
裴迹在心里想着,也没想到楚听?寒会?给出一个犯傻的固执回答。
“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名和利我通通都不在乎,只要你是裴迹就够了。我既不缺名,也不缺利,我的生?命里只缺一个你,我只要你。宝贝小裴,跟我结婚好吗,给我一个和你荣辱与共的机会?可以吗?”
“你看你又不说话,我猜对了是不是,你要走就是因为怕连累我是吗,行啊,既然怕连累我那为什么要给我发?那封匿名邮件,里面的那三首歌是你写的吧,你走了,我在词曲那一栏署谁的名呢?你连你的心血都不想要了吗?”
“你别总担心我行吗,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和我结婚,我带你翻盘,我帮你从困境中走出来,你不可能连累我的。”
“就算真的有,也没关系,风评我能逆转一次就能逆转第二?次第三次,可是你呢……你走了,你还?会?再回来吗?”
这是裴迹这辈子?第一次听?楚听?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字字泣血的肺腑之言。
裴迹仰头捂着脸无力地笑?了一声。
傻瓜啊,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
你到底图什么啊?我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掏心掏肺呢……
片刻后,裴迹颤抖着伸出左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用一种对方?根本看不透的复杂目光凝视着那双包含深情的泛红眼?眸,喃喃道:“别傻了……”
“爱情源于新?鲜感,新?鲜感维持不了几年的……”
下一句话令楚听?寒如坠冰窟,因为他听?见裴迹说——“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裴迹虽不觉得他对楚听?寒的感情是新?鲜感,更不觉得楚听?寒对他的感情也来源于新?鲜感。
但是他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方?会?后悔。
就像他养父母一样?,抚养他十多年,到最后不也还?是后悔了,将他狠心抛弃,竟没有一方?愿意要他
不过在楚听?寒这儿,他不怕楚听?寒抛弃他,他只是怕未来的每一天会?在楚听?寒的脸上看到如养父母一样?悔恨厌恶的眼?神。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这辈子?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我不喜欢你了,楚听?寒,你放我走,行吗?”
“不喜欢”这三个字像一枚针深深地扎进楚听?寒的胸膛。
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大学时期天天跟在你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吕奕吗?
还?是什么其他人呢?
可他没有再对有关喜欢的问题穷追不舍,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被惹急后的愤怒:“好啊,好得很,不想和我有联系,呵……行,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愤然转身,可走到门前即将要迈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沉默片刻后,他全身的力气又被抽走,自欺欺人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地无力开?口道:“你心里有一个结,我等?你解。”
楚听?寒走后,裴迹听?着钟表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枯坐一夜。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收到了吴谦发?来的消息。
吴谦: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我支开?了,楚听?寒今早的飞机,要回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国,现在就是你实现承诺的最好时机。
几分钟后,他又收到一条消息。
吴谦: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从他身边离开?,但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他在很早之前就替你付清了违约金,一千六百万,我认为这个金额足够了。
裴迹捏紧手机,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
一千六百万……
一千六百万啊……楚听?寒人傻钱多是不是?
我连这个零头都不值,干什么要替我花这么多钱。
本来欠楚听?寒的感情就还?不清了,现在又出现一笔巨额的欠款。
一千六百万,这让他怎么还?。
就算把他拆开?卖,把十六个他拆开?卖十六次,都未必能还?得上这些?钱。
怎么还?啊……
“嗡”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以为是吴谦在催他走,一边麻木地起身向门外?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等?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却忽然怔住了。
发?消息的人并不是吴谦,而是养母姜雪华。
姜雪华:阿迹,我回A市了,你还?好吗?
姜雪华:妈想你了,有空出来和我吃个饭吗?
这么多年,裴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姜雪华对他的感情,姜雪华抚养他长大,和他以母子?关系相处十多年,可却在和养父离婚后说养他不是她的本意,她从来都不想要他这个儿子?,狠心将他抛弃。可几年后,这位失联许久的母亲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隔上几月就会?对他嘘寒问暖,送他吉他,送他鲜花,就如同现在她又说自己回来了,想他这个儿子?,想要见他。
这份母爱里夹着着复杂的感情,不论怎么看都极其的别扭。
裴迹也说不清楚,姜雪华究竟是恨他浪费自己的年华,恨他使自己被困在家庭里,还?是有那么一丁儿慈爱的亲情在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占据他大脑的最重要的想法便是养父母离婚后财产分割,各自创立了自己的事业。
姜雪华在他大学毕业时说要送他一套A市市中心的大平层作为礼物,算算价格差不多有几千万刚好够还?楚听?寒的钱。
只不过当年他没收,但现在……他不得不再去问她当年的承诺还?作数吗。
想到这,裴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不想这样?做的,他不喜欢欠任何人的人情,可他欠楚听?寒的太多太多,爱情已经没办法还?了,金钱总要还?上吧。
至于姜雪华那套房子?,他以后再慢慢还?。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拆东墙补西?墙,拆的还?是他当年倔强要强始终不愿意接受的东墙,显得他这些?年的坚持尤为可笑?。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还?上楚听?寒的钱,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裴迹赶紧出门,找到绿化带里的车钥匙,开?车去找姜雪华了。
A市机场,楚听?寒心不在焉地推着行李向前走,手里的机票已经被他捏皱了。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还?是没能放下某个人,在大厅角落站定,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一串电话号码。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这是他今晨第十次给裴迹打电话,但这十次呼叫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冬日的太阳仍未升起,楚听?寒透过机场的玻璃向外?看,天空仍旧黑暗。
几小时前,他才?与裴迹大吵一架,数次没能接通的电话让他摸不准裴迹究竟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时间太早他还?没能起床,在睡梦里没有听?见电话铃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楚听?寒觉得大概率是前者。
他忽然后悔,后悔昨天不该对他说这么重的话,更不该说什么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关系。
如果有一天裴迹死了,那他的心也便随之而去,彻底停止跳动。
他知道,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裴迹。
距离登机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托运和安检都还?没有完成,吴谦看他怔在原地盯着手机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如此?刻赶紧过安检登机重要,时间紧迫,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吴谦拍了拍他的背:“小楚,走了,再不走咱们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听?寒依旧无动于衷,在吴谦不解的目光中他再一次拨打了裴迹的电话。
他想说昨天那句话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让他好好活着,陪着他好好活着。
他想说声抱歉,是他昨天太激动了才?以至于口不择言。
这次他去国外?短时间内回不来,他们很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楚听?寒听?着漫长的呼叫声身体的温度慢慢冷下来。
小裴,我亲爱的学弟,我的宝贝,你能不能来机场送送我呢……
或者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行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是在生?我的气吗,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国外?真的好想你,无时无刻不想见你,可我没想到这次回来我们只剩下争吵,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聊一聊,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你的笑?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理理我行吗……
“小楚,还?有五分钟就要停止安检了,咱们真的来不及了,有什么话等?下飞机再说行吗?如果咱们赶不上这次飞机,那颁奖典礼咱们就去不了了,这个奖以前从没有颁给过外?国人,人家主办方?这次可是为你破例了,你不能不去,如果咱们迟到了,没有亲自出席颁奖典礼,不就等?同于打主办方?的脸吗?”
楚听?寒充耳不闻,极为固执地第十二?次拨打裴迹的电话。
吴谦急了,厉声喊了他的大名:“走了,楚听?寒,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第十三次……
第十四次……
第十五次……
第十六次的电话拨出去后,响了几秒终于被接通。
楚听?寒喜出望外?,将手机贴到耳边,调整好情绪,咽下悲伤的情绪笑?着要开?口,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突然传出极其陌生?的声音。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嘈杂,隐约还?有救护车的警报声,那人焦急道:“你是病人家属吗,他出事了,车祸……”
顷刻间,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楚听?寒的脑海中只剩下被不断放大的救护车的悲鸣。
他手一松,没拿稳手机,手机哐当一下坠地。
愣了两秒,他终于找回灵魂,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把手机重新?捡回来,慌里慌张地将手机贴到耳边:“他伤得严不严重,你们现在要带他去哪个医院……”
吴谦听?到医院两个字顿觉不妙,问道:“怎么了?”
可是楚听?寒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仍在语无伦次地和电话那头的人交谈。
片刻后,电话挂断,楚听?寒面色白得像纸,双眼?空洞无神。
吴谦迟疑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出事了,我要去见他。”楚听?寒的眼?神再次聚焦,扔下行李箱,不管不顾地要机场外?的方?向走。
吴谦伸手抓住他的大衣外?套,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你冷静点,你去了能干什么,你能治病救人吗,不是还?有医生?在吗,他不会?出事的,你现在最重要是跟我登机去国外?领奖,你这两年到底拼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奖不要了,名声不要了,就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他,我只要他一个人。”楚听?寒的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固执,直接将大衣脱下,不顾阻拦誓要冲回去找裴迹。
吴谦追上去,拦在他面前:“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下一秒,他看见楚听?寒的眼?里蓄满泪水,神情极其憔悴,腿脚一软差点跪倒在他怀里。
泪水顺着脸颊沉默地流淌,楚听?寒的喉结一哽只能勉强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吴叔……你不懂……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叔叔……我求你了,你让我回去找他行吗?”
吴谦架着他软绵绵的身躯,心情尤为复杂,如果可以他现在想把那两位人渣父母拎出来暴揍一顿。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变态畸形的养育方?式,楚听?寒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吴谦终究不忍心看到自己带了将近十年的小孩心如死灰的模样?,犹豫片刻,叹息道:“好,我陪你去。”
几小时后,楚听?寒的奖项由滞留在国外?的工作室员工代领。
而本应该亲临国外?颁奖现场,应风光无限的歌神楚听?寒,却在自己的官方?账号上发?布了一条令人琢磨不透的博文。
——你带走了我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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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是最后一章回忆,下章开始回到现在进行时
裴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而在?他病床前?守着的是楚听寒。
楚听寒看样子是累极了,竟然直接枕着床沿在?床边睡着了,虽然看上去呼吸平稳, 但?他睡得并不安详,眉心凝着一丝愁意, 眼皮下面那一双漂亮的眸子也在?轻轻地颤动,仿佛在?梦里遇见了极糟糕的场景。
做噩梦了吗?
裴迹下意识想撑着床直起上半身, 刚要将手向上移的一瞬间, 他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覆盖着。
柔软且冰凉的触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垂眸看去, 竟然是楚听寒的手。
楚听寒在?睡梦里竟然也不忘记要抓住他的手,就好似害怕他会再次离去一样。
裴迹的目光在?那交叠着的双手上停留, 不由得联想到刚刚找回的记忆中的某些片段,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记忆里,楚听寒问过他最多的问题便是为什么要走。
那个时候他不敢说真话,于是只?能用沉默回应,又或者编造各种谎言。
可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楚听寒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裴迹这个人, 想要裴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永不分离。
裴迹没?再把手抽回来, 而是尝试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艰难地坐起来。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不仅不敢发出杂音, 也更?不敢让床板晃动,就怕吵醒正趴在?他床边熟睡的男人。
午后的日光透过玻璃窗铺洒进病房, 金灿灿的光芒如轻纱一般笼罩在?楚听寒的身上,绚烂的流光称得本就长相精致的男人更?加漂亮,尤其是高挺小巧的鼻和纤长浓密的睫毛。
裴迹弯腰悄悄地朝楚听寒靠近,近到连对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时才停下来屏息凝视地欣赏,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如此近的距离认认真真地观察楚听寒的样貌。
楚听寒的五官标志到说是万一挑一也不足为过,丹凤眼,盒型鼻,薄唇,这三种凑在?一起本该显得冷淡疏离的五官偏偏配上了浓密卷翘的睫毛和琥珀色的瞳孔,不仅极有特色,而且很符合他本人的气质,锋利中带着柔,漂亮中透着些许英气。
五年前?他对这张脸一见钟情。
而五年后的今天,瞧着这张精致的面容他也依旧移不开眼眸,甚至比从前?还更?加迷恋。
片刻后,那双漂亮的眉眼忽然轻轻地皱了一下,抓着他的那双手也收紧了几分。
裴迹忽然好想伸手替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化解那丝愁。
又在?做噩梦吗?
什么噩梦?有关于我?的噩梦吗?
梦里的我?是不是也说了很多令你心灰意冷的话……
他默默抬起另一只?手,迟疑且缓慢地向楚听寒的眉心靠近。
他不仅想替他抚平眉心,还想轻轻摸摸他的脸。
可他还没?摸到,楚听寒忽然睁开双眼,又在?下一秒默契般的抬头望向他的方向。
两相对望,一个迷茫,另一个惊慌。
裴迹没?料到他会醒,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眸时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几秒后,他赶紧眨眨眼偏过头错开视线,又把手藏回去。
楚听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动作?,总觉得他的眼神变了,但?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变了。
变的是情感还是记忆呢?
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这次还要走吗?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可他怕得到不想听的回答,故而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裴迹做好心里准备,重新将目光移回来,静静凝视他一会儿,犹豫开口:“你……”
他想问他刚才做了什么梦,可他才刚说出半个字,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病房里一下子闯入好几个人,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裴迹听见动静下意识望过去。等看清那群人都是谁以后,他愣了一下,心中既疑惑又惊讶。
生活中和他关系稍微亲密一点儿的人大概都在?这里了。
母亲,朋友,还有助理?和经纪人。
除此以外,病房里甚至还有楚听寒的助理?和经纪人,助理?关南正在?给他老板倒水,而经纪人吴谦则是藏在?人群后面,神情稍显复杂。
裴迹看见吴谦的那一瞬间又想起记忆里那一帧帧犹如噩梦一般的画面。
他大概能明?白吴谦为什么躲在?人群后面,也能猜到他来看望自己?的理?由。
可能是因为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毕竟从吴谦的角度看,一年前是他在逼裴迹和楚听寒分开,如果不是他硬要让裴迹开车走,裴迹也不会在路上出车祸。
他那个时候其实就想向裴迹道歉,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听寒。如果让楚听寒知道裴迹其实是被他逼走的,他的举动间接导致了车祸的发生,那楚听寒很有可能自此之后再也不和他联系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楚听寒对他来说早就不仅仅是一个能带来高额收益的摇钱树,更?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艺人,就如同他的半个儿子。
于是他在?得知裴迹脱离生命危险以后便以母亲病重为由躲了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醒来后竟然失忆了,还稀里糊涂和楚听寒领证结婚了。
俩人的人生轨迹居然歪打正着又汇合到同一条线上。
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时,吴谦的心情很复杂,一面替楚听寒开心,毕竟他能看出来楚听寒真的很爱裴迹,就像楚听寒说的那样他不能没?有他,但?另一面又替楚听寒捏了把汗,他怕裴迹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怕楚听寒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拼出来的事业因为一个人而付之东流。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当初似乎想错了,裴迹接近楚听寒的目的并不是像他想象那样只?是因为名利,恰恰相反,裴迹和楚听寒一样,相互吸引靠近都仅仅只?是因为喜欢。
奈何他当年已经离这个词太远太远,早就不信名利场里还有什么真情在?。
他差一点就因为独断的想法毁了一对璧人,不过幸好,裴迹人还活着,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他从人群里走出来,看一眼楚听寒,再望向裴迹,垂下眸叹道:“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你们两个人少吵架闹矛盾,好好过吧。”
说完这些话,他默默拍了拍楚听寒的背便走了。
裴迹的目光不自觉跟随着他向外,直到看向门外走廊时,才迟钝地发现门外竟然还站着一个稍显沧桑的身影。
这人头发貌似比之前?白了些许,眼睛也有皱纹,他无精打采地弯着腰站在?门外,哪有半点儿大导演该有的神气。
裴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疑似他生父的梁导梁望秋为什么也在?他的病房外守着?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悲伤。
裴迹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梁望秋动了动唇,但?刚要发出声?音就被他身旁的姜雪华打断了。
姜雪华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不太好:“孩子才刚醒,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梁望秋望着裴迹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后还是低下头迈着沉重地步伐离开了病房门前?。
裴迹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总觉得他想说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些,目光只?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后便移开了。
病房里,所?有人都围在?他床前?,而望向他那一双双眼眸里都是同样的担忧。
姜雪华走到床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阿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跟妈说,妈去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乔贺在?一旁又是要哭又是要笑的,自责道:“哥,你没?事真好,真是吓死?我?了,早知道我?该陪你一起开车的,要是有我?在?的话,我?肯定不会让肇事者逃逸的。”
安竹远远在?病床另一头站在?,没?吭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
助理?和母亲都在?左边嘘寒问暖,怎么裴迹的眼神始终都望着右边呢,接水杯的时候都差点因为三心二意而没?拿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斜视呢,天生眼睛就往右边偏。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至于这样吗,眼睛都快粘在?某个人身上了。
他病床右边这位姓楚名听寒的人真就有这么好看?
观察了一会儿,安竹突然觉得他们仨个外人的头顶越来越亮,而含情脉脉望着彼此的那一对夫夫也不出她所?料地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俩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再无旁人。
安竹越想越觉得他们仨个多余,极其刻意捏着嗓子地咳了一声?,姜雪华和乔贺循声?望过来,表情都很疑惑。
乔贺脑子一根筋没?看出来她的意思,还好心关心道:“你嗓子不舒服啊?不会是昨天晚上穿太薄冻着了吧,正好咱现在?还在?医院,你要不下去看……”
安竹:“?”
安竹朝他挤眼睛,奈何乔贺没?看懂,仍旧热心地凑到她跟前?问她是不是眼里进沙子了。
安竹:“……”
到底是她眼睛里进沙子了,还是他脑子里进水了?
是看不出来人家?俩人你浓我?浓吗?就不觉得自己?亮的发光,打扰了人家?小情侣的二人世?界吗?就非得等裴迹主动开口把他们请走吗?
当灯泡也要有当灯泡的自觉吧,哪能一直杵在?他俩旁边发光。
安竹先拉住乔贺,谎称让他陪自己?出去看病,走到病门口忽然急刹车,又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着用谈合作?为借口把姜总也拽走了。
走之前?,她还大发善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世?界终于恢复宁静,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找回记忆以后,裴迹其实有挺多话想对楚听寒说的,比如谢谢他当年在?路边收留失魂落魄的自己?,谢谢他默默帮自己?还清一千六百万,谢谢他给自己?找了一只?小狗让他转移注意力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谢谢他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
当然还有道歉。
他低估了楚听寒对自己?的爱,当年选择要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想到经过这么坎坷与挫折,楚听寒居然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是他的顾虑太多,才会让楚听寒爱得那么痛苦。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走,楚听寒应该也想不出来用孩子来骗他结婚这个荒谬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