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蓝兀的一笑:“当然,我只是瞎说的,哥你别忘心里去。”
宁双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心道怎么可能不会往心里去。
但是紧接着,霍蓝脸色一沉,他盯着宁双的脸说:“但是宁双哥,你身上真的有一种很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宁双觉得霍蓝是猜出自己给别人下过蛊了。
霍蓝却摇了摇头,说:“错觉吧,我刚刚的话,双哥你别往心里去,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得离开了。”
“这么赶吗?”
“对啊,没办法,双哥你回老家记得来找我玩。”
“好,我会的。”宁双温温一笑。
而后低下头玩起了手机,其实他心思并不在这里。
他深知霍蓝的资质比自己要好很多,从小就好学,他对蛊术的研究造诣必然在自己之上,他都能猜出自己给别人下过蛊,以后当然会有其他苗疆的人发现。
发现之后,肯定是会有后果的。
饭菜上齐后,宁双突然放下碗筷看向霍蓝,说:“小霍,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霍蓝笑弯了眉眼,“哥你说吧。”
“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宁双问。
霍蓝愣了一下,“双哥指的是?”
“蛊。”宁双说。
霍蓝皱眉:“你给别人下蛊了?”
“嗯。”宁双点头,他知道霍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所以他才放心和对方交谈这件事。
霍蓝:“是你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男生吗?”
宁双没说话,默认了。
霍蓝卷起意面塞进嘴里,边吃边说:“你为什么和我说?”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给他下蛊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宁双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握成了拳头。
“双哥,其实一开始我没有猜到你给别人下蛊了,我说你身上有禁忌的味道,指的是你身上有禁蛊的味道。”霍蓝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所以我才会问你身边是不是有苗疆的人。”
“怎么会?”宁双皱起眉,又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被诈了话,“是不是你的错觉?”
“我倒也希望是我的错觉,但是双哥,我现在在族里已经很厉害了,因为现在族规修正,我也接触过一些禁蛊,我想我的感知不会错。”霍蓝一向笑嘻嘻的表情此刻被严肃代替了。
宁双不自觉扣着手指,很显然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件事。
接着霍蓝又笑着说:“你要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不妨回老家去吧,去找妈妈问清楚,你小时候的那个女性玩伴到底是谁,这样你什么都能知道了。”
“妈妈知道?”宁双好奇。
霍蓝没有回他,反而自顾自道:“我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带了那个女生一起来玩,她不爱说话,一直跟在你身后,我只记得她很不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你似的。”
“后来我再来找你,你妈妈就说你生病了,以后都不会和我一起玩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可是我真的不记得除了你,我小时候还有其他的朋友了。”宁双满脸困惑。
霍蓝:“所以你想要弄清楚,可以回老家去看看,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但你想知道的答案或许就在那里呢?”
那晚打电话的时候,宁双有察觉到妈妈对自己的隐瞒,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妈妈感到为难,就没有深究下去。
“还有,族里会派其他人来学校的,如果你给别人下了蛊,就不要被发现了,否则你会受到惩罚的。”霍蓝好心提醒,“无论是什么蛊,我知道哥一定不是故意的吧?感到痛苦的话,就按你的心走吧。”
“小屁孩。”宁双比霍蓝大两岁,结果还被霍蓝一顿教育,他没忍住薅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我知道了,吃饭吧,一会儿我送你去车站。”
霍蓝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宁双哥,我花钱做的发型!”
宁双笑得直不起腰了。
“你下午有空余的时间吗?”过了一会儿,霍蓝突然又问。
“当然啊,我考完试了,今天又是周六。”宁双点点头,对于身后靠近的人浑然不觉。
霍蓝笑了笑,抬着头看向了宁双身后的人,主动打招呼说:“你好。”
宁双一愣,赶紧回头,然后就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冷凉的眼睛,季淮之脸色很不好看,眉间的阴霾让整张脸看上去都很清冷疏离。
“你怎么来了?哎?不对,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家里吗?”宁双承认,在看见季淮之的刹那,他一颗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了。
霍蓝托着脸腮,抬眼看着季淮之,又笑着说:“你就是双哥现在的爱人吗?”
然后补充:“我们是不是见过?”
宁双拉着季淮之的手一僵,“嗯?你们认识?”
季淮之立马否认:“不认识。”
“你怎么来了啊?吃午饭了吗?没吃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宁双帮季淮之拉开了他身后的椅子。
季淮之挨着宁双坐了下去,余光冷冷地瞥了霍蓝一眼,随后偏头对宁双说:“我路过,看见你在这里……”
连编谎话都编得那么拙劣,霍蓝扯了一个不屑的笑,宁双却道:“好吧,那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宁双抬手让服务员拿来了一副新的碗筷。
“这位是我很小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弟弟,算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吧。”宁双大大方方地给季淮之介绍着霍蓝,随后又对霍蓝说,“这位是我的恋人。”
“你好,我是宁双哥的好朋友。”霍蓝笑露出了一对尖尖的虎牙,主动向季淮之问好。
季淮之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桌下却紧紧拉着宁双的手,他小声对宁双说:“学长,我不太舒服……”
宁双赶紧把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脸,慌忙关心道:“是不是感冒了?”
现在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季淮之身体不好,一个月总有那么两天不舒服的时候,他一说不太舒服,宁双就感觉他是感冒了。
季淮之摇了摇头,“你先吃饭吧,一会儿可以陪我去医院吗?”
“还吃什么啊,现在就去医院吧。”宁双说完,又看向霍蓝,用抱歉的语气说,“小霍,抱歉了,他身体总是这样,容易生病,所以……”
霍蓝摇摇头,十分善解人意道:“没关系的。”
得了霍蓝的谅解,宁双又对季淮之说:“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结账。”
“好。”季淮之点了下头。
等宁双走远后,季淮之脸上的温和肉眼可见地被冷寒替代了,他看向霍蓝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戒备,表情十分冷淡。
霍蓝笑意不减,他迎上季淮之冰冷的目光,扬着笑唇说:“就知道欺骗双哥,要是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他会不会讨厌你?”
“如果你不多嘴,他就不会知道。”季淮之掀唇,用警告的语气对他说。
霍蓝:“所以宁双哥身上的禁蛊就是和你有关吧?”
“你仗着双哥的单纯,让他以为是他对你下了蛊,以此让他愧疚,难过,你果然一点都没变,你这个疯子,你一定会被宁双哥讨厌的。”霍蓝语气越来越阴冷。
季淮之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觉握成了拳,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立马换上了一幅温和的表情,转头看向了走来的宁双。
宁双对刚刚两人的剑拔弩张浑然不觉,他拉起季淮之的手,“小霍,账我已经结了,你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霍蓝跟着站起了身,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突然出声喊住了宁双,“双哥。”
宁双转身,“怎么了?”
不等霍蓝说话,身边的人突然握紧了他的手,轻咳了好几声,宁双只好对霍蓝说:“不好意思哈,有什么话你就在手机上和我说吧,我们先走了,以后再见!”
宁双牵着季淮之的手离开了。
霍蓝的眸光晃了晃,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一切归于宁静了。
这边二人走出餐厅,宁双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季淮之弯着腰将额头抵在了宁双的肩上,伸手将他手机拿了过去,“学长,回家吧。”
宁双拿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是有一点发烫,“不行,得去医院看看,你把手机给我,我打车过去。”
“我没有很不舒服,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季淮之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完全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宁双心疼道。
季淮之抱住了他,习惯性将脸埋在宁双颈侧深呼吸,“没关系的,我想回家可以吗?学长,我讨厌医院。”
“好吧,那我们先回家吃点感冒药试试,如果晚上还是不舒服,我们就要去医院了。”宁双还是妥协了。
“嗯。”
寒冬的风吹在身上很冷。
一进到家里才好很多。
家里通了暖气,回到家后还要脱掉外套才不会感觉热。
宁双让季淮之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他去厨房冲感冒药。
结果季淮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不等宁双反应过来,他就扣着宁双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等宁双缓过神,季淮之已经很熟练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挤进去卷起他的舌头深吻了。
“……”宁双往后躲,季淮之就扣紧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躲。
没办法,宁双只好由着他来了。
吻着吻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季淮之是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宁双想。
难道是生气他和霍蓝一起在外面吃饭吗?可是吃饭前他和季淮之打过招呼了啊?那生气什么?
看宁双接吻都在走神,季淮之气急咬了他的上唇一下,痛得宁双一阵轻嘶,后退推开了季淮之,看着对方唇角的血渍,宁双摸了摸自己的上唇,低头一看,指尖上赫然染着一抹血迹。
“你怎么了?”宁双皱着眉问。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如果是他做错事了,那他被怎么样就无所谓,可是他觉得现在的季淮之生气得很没有厘头。
“学长,我,对不起。”看见宁双唇角的血渍的时候,季淮之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他赶紧拿起手帕替宁双擦去了血迹。
好在唇只是破了一点皮,很快就没有流血了。
“你为什么生气?”宁双还不至于和季淮之闹脾气,看现在他情绪稳定下来了,宁双这才有机会问他。
季淮之抿着唇,跪在沙发上看着宁双,也不说一句话,宁双就有点生气了,他站起身说:“你又打算拒绝沟通吗?”
“不是的,不是的,宁双,学长……你不要生气。”察觉到宁双是真的生气了,季淮之低垂着的眼睛立马转换了神色,他抬起头看着宁双,眼眶红了一圈,里面还蓄着将掉不掉的眼泪。
“他说他和你很小就认识了,我害怕你因为和他先认识,所以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季淮之说着话,眼泪也滑了出来。
早上出门宁双没有给他扎头发,所以现在头绳有些松垮垮的,也导致他现在鬓侧散了很多碎发下来,黏在脸侧,和眼泪混在了一起,看上去好不可怜。
宁双心尖狠狠一颤,立马就心软了。
他赶紧弯下腰去抱住了季淮之,温声温语着说:“我,哎,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亲爱的,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都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不要暗戳戳地生气,你也知道,我做事不细心,我会很容易忽视掉你的感受的。”
季淮之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任由眼泪往宁双颈侧的肌肤上面掉,宁双很明显感受到了这里传来的温湿感,季淮之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只是担心我问太多,你会厌弃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一开始,季淮之想要将宁双养得完全离不了自己,可现在他才发现,他才是完全离不了宁双,他害怕宁双知道真相,害怕宁双厌弃自己,离了宁双,他连头发都扎不好了……
他变成这样,宁双是不是就会厌烦他,转头爱上别的人?
“怎么会呢?怎么又想这么多了?”宁双彻底没了脾气,他深知季淮之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才会这样患得患失,这样害怕被抛弃,所以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事和季淮之生气。
“他喊你哥,你们还从小就认识,你一定和他有很多的话聊吧?”季淮之抬起眼,眼眶滑出了眼泪,可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出一丝的难过,多的只有无尽的占有欲和阴厉。
宁双挨着解释:“他喊我哥是因为我比他大两岁,虽然从小就认识,但是在一起玩的时间很少,至于你说的很多的话聊,那更是没可能了,这么久没见面,我怎么会和他有说不完的话呢?”
他每每解释一点,季淮之就心安一点。
时间凝固了很久,季淮之埋头将眼泪全部蹭在了宁双肩侧的衣服上,宁双看了看被打湿的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季淮之才问:“那你们聊了什么?你还摸了他的头。”
宁双:“嗯?你看见了?”
季淮之点头,顶着一副较真的表情。
宁双叹气:“我们就聊了一下老家的事情,我摸他的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哥哥摸弟弟的脑袋,你懂吧?”
都已经解释得这么清楚了,季淮之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不依不饶下去了。
他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宁双却很开心地捧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了上,“就应该这样啊,不开心要和我说啊,一直装在心里,谁会知道呢?”
看着季淮之还湿润的眼睫毛,宁双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睛,尝到了湿冷的咸泪珠。
“好。”季淮之嘴上答应了,但有没有记在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你没吃午饭吧?我也没有怎么吃,一起吃午饭吗?”宁双说。
“我去做。”季淮之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宁双把他摁在了沙发上,“歇着吧,不是不舒服吗?我去做。”
“我也想要帮你。”
“下次吧,你好好歇着。”宁双走去了厨房。
季淮之没有坚持,他等宁双到了厨房以后,才低下头拿起对方放在桌上的手机,然后很自然地打开手机找到了霍蓝的微信,将对方加入了黑名单。
“亲爱的,你看看宁敦敦的碗里还有狗粮不?”宁双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季淮之将手机息屏放回了远处,随后应声,“好。”
这天后,一切都归于宁静了。
距离放寒假还有一周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霍蓝说的话影响了宁双,那晚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凌晨四点多被梦吓醒。
他梦见他给季淮之下蛊的事被发现了,所有人都围着他,指责他的不是,解了情蛊的季淮之也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他,露出了宁双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宁双想说不是那样的。
可他解释的声音被人群指责他的声音盖住了,宁双只感觉到了无尽的绝望,最后在绝望中睁开了眼睛。
缓过来自己是在做梦后,宁双翻身打算搂过身边的人继续睡觉,长臂一揽他才发现季淮之不在身边。
他摸了摸有些泛凉的地方,抬睫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但宁双没有起床去找季淮之,他顺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了和霍蓝的聊天界面,发了一条问好的消息出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对方拉黑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宁双盯着红色的感叹号出了神,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季淮之。
除了他,宁双也找不到能够轻易拿到自己手机进行这种操作的人了。
季淮之还是很在意吗?
宁双倒不至于生气,他只是觉得季淮之似乎有些太不安了。
而且……
宁双将霍蓝从黑名单里面放了出去。
他一直捋不明白,而且那天霍蓝的话一直影响着他,加上最近宁双能看见学校里频繁出现他们苗疆的人,宁双总觉得季淮之体内的情蛊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这样他就总会向着不好的方向想,季淮之对自己的依赖和喜欢,那本来是不应该属于自己的。
而且,他确实想要知道霍蓝口中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还有霍蓝说他体内的……禁蛊?
对于这点宁双其实没有很相信,因为他怎么可能会和苗疆的禁蛊扯上关系?对此,霍蓝只是让他回老家,然后这一切就会明了了。
他默默关掉手机。
将被子拉起来盖过了头顶,被窝里,是两人混合的体香。
没过多久,房间门被打开,季淮之从外面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夜晚的冰寒,只是靠近床边,宁双就感觉到了寒冷,不过一会儿,似乎是屋里的暖气烘热了季淮之的体温,他这才掀开被子回到床上,抱紧了宁双。
宁双缓慢睁开眼。
他已经没什么睡意了。
霍蓝说得对,他很痛苦,虽然他很开心季淮之这样爱他,但在寂静的深夜,宁双如果醒来,就很难睡着了,因为他深知这样的季淮之不是属于自己,这是他用不正当的手段抢来的。
霍蓝说,痛苦的话,就按着他的心走。
他的心里么……
其实宁双的心里没有一刻放弃想给季淮之解蛊的想法,因为季淮之对他的每一句表白,每一个来自恋人的温暖动作,最终都化成了一根根尖刺,狠狠地刺向宁双的良心,像是在谴责他一样。
他想把季淮之完完整整的还给他自己,包括他的思想。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而且宁双也知道,季淮之对他有秘密,有很多的秘密。
其实恋人之间有秘密是没什么的,就像他对季淮之也有秘密,可除去这些秘密,季淮之和他之前还是有一层很薄的薄膜,一层不知名的薄膜,宁双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编织那层薄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且那日季淮之和霍蓝初见的时候,给宁双的感觉就是两人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曾经认识并且不对付,至于那张合照,其实硬要说的话,那个女生和季淮之不是没有相像的地方,这才是让宁双真正在意的地方。
他得回老家了。
他得把季淮之完整地还给他自己了。
大一是学校最晚放假的学生了,商学系更晚。
季淮之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宁双就在教学楼下面等季淮之考完试。
看到成群结队的考生从楼上走下来,门口的宁双开始张望季淮之的身影。
在一众考生中,一个高挑清冷的身形出现在了其中,季淮之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里面搭着一件加绒的卫衣,戴着棕色的围巾,长发搭在肩侧,发绳被系成了一个蝴蝶结的形状,戴着一对泛着浅色紫光的耳钉。
“淮之!”看见人后,宁双赶紧挥手和他打招呼。
季淮之扬起轻笑,快步走到了宁双跟前,不顾人群的视线,紧紧抱住了宁双。
“久等了,学长。”季淮之说,“老师不让提前交卷,所以才会下来这么晚。”
“没事的,我正好看看雪。”宁双用自己滚热的手去捂了捂季淮之现在冰凉的手,“一到冬天,你的手好像更冷了。”
他关心说。
宁双今天穿的是一件过膝长款白色羽绒服,戴了一条藏蓝色的围巾,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针织帽,很有成熟学长的气质,路过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季淮之垂下眼皮,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宁双,说:“你在的话,就不冷。”
“难道我是暖手宝啊?”宁双笑着嗔了他一句,然后握着他的手塞到了自己温暖的羽绒服口袋里,“走吧,地面结冰了,就不坐公交车回去了,我们走路回家吧。”
“好。”
大雪扑扑簌簌地下着,他们所能看见的东西的表面很快就填起了厚厚的雪层,宁双兴奋地说着话,呼出的白雾笼着他整张脸,季淮之看着他,突然觉得隔着这层雾,宁双好像有些忽远忽近。
他心尖一颤,下意识伸手摸向了宁双的脸。
“嗯?怎么了?”宁双蹭了蹭季淮之冰凉的手指,茫然地盯着他问。
季淮之回过神,而后摇了摇头,他将宁双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觉得自己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了似的。
这场大雪持续了两日。
早上一醒来,宁双打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枝被厚厚的雪层压断,发出噼里啪啦断裂的声音。
外面太冷,屋里的暖气又如春般温暖,所以透明的玻璃窗上面浮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宁双抬手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笑脸,很快,笑脸的眼睛和唇角凝着水珠往下滑,就像眼泪一样,一汩汩地往下滚,宁双赶紧张开手掌将这个图案抹掉了。
“学长,在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了季淮之的声音,把宁双吓得一哆嗦。
他回头看向季淮之,“没有,我看雪呢,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季淮之牵起他的手,用纸巾一点一点地将他手上的水擦干了,“我有出声,是你看的太入迷了。”
他从后面抱住了宁双的腰,接着说:“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晚上太冷了?或者身体又不舒服了?”宁双准备用掌心去摸一摸季淮之额间的温度,似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碰过玻璃的手太冷,他又扣着对方的后脑,微踮着脚尖将额头贴了上去。
很寻常的温度。
“没有,你太担心我了。”被爱人这样紧张地关心着,季淮之承认他很开心,连说话的尾音都不自觉翘了起来。
宁双这下才安心下来,他拉起季淮之的手往门边走,然后问:“早饭吃什么?”
“煮了玉米粥,还有你昨晚说想要吃了红糖糕。”两个高大的男人又一起挤进了卫生间里面,洗漱台上,宁双的牙刷已经被挤好牙膏,乖乖地横在刷牙杯上面。
宁双有些意外,把牙刷塞进了嘴里,看着镜子里季淮之温和的脸说:“嗯?我当时说梦话呢。”
季淮之从他手里接过牙刷,接替起了刷牙的工作,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宁双感觉到季淮之是真的很乐意为他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时间久了,偶尔季淮之这么做他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外面下着雪。
他们吃完早饭就窝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电视。
宁敦敦乖乖地趴在宁双腿上,宁双捏着它的脸,“长胖了。”
一边季淮之握着他的左手,轻轻捏着他的每一根手指,下意识附和着宁双的话:“嗯,胖了。”
宁双紧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胖了。”
季淮之也跟着伸手去摸,“没有胖。”
“我好像很久没有晨跑了。”宁双不信季淮之的鬼话,他最会的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现在天气冷,等回头开春了,我陪你一起晨跑。”季淮之紧紧依偎着宁双。
这点宁双也早就发现了,只要两人独处的时候,季淮之就会紧紧黏着他,他伸手抵着季淮之的额头,将他推开了一些,笑着说他:“季淮之,你好黏人啊。”
宁双就像是一块吸铁石似的,刚刚把季淮之推开,他又紧贴了回来,他搂紧宁双的腰,低声说:“你烦我了吗?”
“我永远不会烦你的,亲爱的。”宁双不知道季淮之的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嗯。”就算得了宁双肯定的回答,季淮之还是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宁双也就由着他去了。
寒假假期有四十多天。
宁双计划着分十天给季淮之,剩下的三十天他得回老家一趟,那时他会把季淮之身上的情蛊解了,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开学回来的时候,他都愿意承担。
宁双是这样想的,但是季淮之不知道,他还在开心地和宁双计划着未来几周的假期,想要去哪里旅游,或者去哪里滑雪,把敦敦带上一起,他们一家三口一起玩。
但计划的十天,还是因为宁双心软而被一直拖延了下去,解蛊的药早就做好了,宁双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给季淮之喝下,二来就是宁双确实舍不得这份温情。
所以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去。
直到那天。
季淮之因为有事,很早就出了门,他一直是这样的,从来不在宁双清醒的时候出去办事,要么就是特别早,要么就是特别晚。
那天季淮之刚开门出去。
宁双就被噩梦惊醒了。
他摸了摸身边被窝的余温,看起来像是刚起床不久,他一时间也没了睡意,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多,冬天这个时间连天都没亮。
他不明白季淮之出门这么早到底是去做什么。
但是他也不想问,正如他一开始说的,他有秘密,所以他也容忍季淮之有秘密。
他拿起床边被季淮之叠得整整齐齐的厚外套披在了身上,然后打着哈欠离开了房间,楼下宁敦敦已经醒了,此刻正在蹲在窗边看着外面簌簌下着的雪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宁双看着它身上的那身衣服,突然想起前两天他给宁敦敦新买的过年衣服,洗了就一直晾在季淮之房间的阳台的,也不知道季淮之有没有收起来。
宁双转身去到了季淮之的房间。
明明暖气是通了整个房子的,每一个房间也接了供暖管,但季淮之的房间还是很冷,也许是因为这间房间很久都没有被睡过了的缘故?
床上的被单和床罩还是秋季款,屋里的摆设不多,孤零零地立在房间。
窗帘没有拉严实,宁双走去阳台看了看,阳台没有挂着任何衣服,所以宁敦敦的衣服应该是被收起来了。
“啊秋!”迎来的寒风无孔不入地往宁双衣裳里面钻,宁双忍不住发着抖打了个喷嚏,然后他裹紧外套回了房间。
他关紧了阳台的玻璃门,又将虚掩的窗帘完全拉严实了。
外面的光泄不进来。
宁双随手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