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若是当初传国玉玺没有失窃该多好,到时候我们有死士精兵护身,也不怕他几个皇子的威胁。”
宣世珣听到那些人的话后深深叹了口气:“诸位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此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走上前来:“为今之计还是以拖延为上,当年玉清这孩子为了我们宣氏一族义无反顾赶赴玄都送死,保了我们全族的平安。现在只要我们再发生一件大事,那么九皇子也不能逼迫我们交出军队了。相反他此次冒险前来扬州求助一事已经将他私下谋反的事给坐实了,若是这事递到了玄都的那几位皇子耳中,他必定自顾不暇,到那时候他自己能不能抽身都说不定,更是没有功夫再管我们。”
那名老者正是宣氏一族的族长宣正琚,他的这番提议顾全大局,在场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而宣世珣此刻却提出了疑问:“可是……要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九皇子就此作罢呢?”
宣正琚听到自己世孙的话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宣氏一族的族长猝然离世的话。”
当他这话说出口时,在座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可啊!”
“是啊老族长,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别的大事也是一样的!”
“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大事也总不过婚丧嫁娶。你们自是不必为老身担心,我已经老了,古往今来鲜有人能活到八十余岁,我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受到宣氏子孙的拥戴。从打跑北戎人的时候就被先祖带在身边当成亲信培养,我已经十分知足了。”说到这里时,他因为苍老而混浊的眼睛看向了宣世珣,他面带愧色,“玉清的死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大遗憾,若当时老身也能纵马前去,也绝不会让这么好的孩子去送死。”
宣世珣听到他这话后连忙上前搀扶他:“老族长,这件事与您无关……”
宣正琚用力支撑着拐杖正住了身子:“此番是为了我们宣氏一族几百人的性命着想,我心意已决,你们这些小辈自是不必劝了。”
话已至此,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偌大的房间里散发着一种压抑的,喘不过气的氛围。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先退下吧。对了,世珣,你留下。”
宣世珣听到后站起来走到了宣正琚的旁边。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老者才支撑不住狠狠咳了几下,等他摊开手帕时只见纯白的帕子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宣世珣见状脸色露出担忧之色:“族长,您……”
他连忙将老人扶着坐下来,老人示意自己无碍:“老毛病了,人老的就是这样不中用了。世珣你也看到了,其实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到头了,如果我的死能够为宣氏一族尽最后一把力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宣世珣沉默不语,他一脸沉重地听着老族长的训导:“虽然我这个法子能解眼下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前大楚在的时候,我宣氏是掌兵符的权贵世家,可是当初先祖不愿进入权力之争才带着我们族人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这天下分分合合总是这般,一旦卷入权力的争斗中一定会有一方一败涂地才算完。我们的安稳日子快到头了,这场斗争我们避无可避,但你要记住,必要之时要明哲保身知道吗?”
宣世珣点头:“是,孙儿明白。”
宣正琚此刻这个时候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枚墨玉放在了宣世珣手中:“这个你要收好,这是我为你们最后留下的生机。这场斗争开始了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你们要另谋出路,为自己博出生机来……”
宣世珣低头看着那墨玉,那是像老虎似的形状,他有些不敢置信猛的抬起头来:“族长,这是——”
宣正琚点了点头:“只剩下一半了,你要记住滵幽谷这个地方,知道了吗?”
宣世珣低下头来垂泪:“是……孙儿都记下了。”
而在此刻,躲在暗处的小小孩童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的双拳也不由自主攥紧。
没过两个月,宣氏的老族长便仙逝了。因为老族长是活到八十多岁才仙去的老者,在那个时代无论是谁都艳羡不已,按照民间的说法老族长这不是死了,而是成仙去了。宣氏一族也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的后代子孙更是将他的葬礼大办特办。
葬礼上,宣凤岐一身孝衣跪在了灵前,他没有太多情绪变化。虽然老族长在世时也格外疼爱他,但谁也不能要求一个五岁的孩子清楚地认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比如他现在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守在灵堂里已经很好了。
他虽然平日里很安静,但不像今日这样死气沉沉的。他跟着大人们行完哀礼后便一个人坐在了院子里的木凳上发着呆。老族长葬礼期间,那辆华贵的马车又来了宣府,但是前来拜访的人每次都失望而归。
都快十一月了,银杏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十分凄凉。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恐怕再没几日外面的地面就要结冰了,而就当他这小孩在外面的冷风中发呆时。四娘一脸担忧地跑了过来,当她看到那小不点还呆呆坐在那里的时候松了口气,她像是不忍心似的小心翼翼走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小不点就像失了魂似的,她都站在他面前好一会儿了,这臭小子还没发现她。她见状走到了宣凤岐对面:“好了……别伤心了,我阿爹曾说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更何况老爷爷他不是死了,你没听大家说他是去成仙了吗?”
她的本意是想安慰小不点的,可是当她说完这些话后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红着眼圈哀求道:“算姐姐我求你了,别伤心了行吗?”
宣凤岐这个时候回过神来了,他呆滞的眼睛眨了一下:“我伤心了吗?”
四娘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后嘟起嘴来:“你还问我?你自己去照一下镜子,你不伤心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
宣凤岐听到她说这话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可是我没哭。”
四娘听到他说这话后狠狠打了一下他的脑袋:“都是你聪明,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太过伤心是哭不出来的,你若不伤心的话为何刚才看到我没跟我打招呼,为什么这些时日你没出去找那些小孩玩去了?”
小孩子的眼睫微颤了一下。
这样说好像也不错,但是他此刻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恨。
恨意自从那天晚上遇到那个男人后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就像族长说的那般,这场权力的斗争已经开始了,自从大周皇帝开始注意到他们时,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死在玄都的那一刻就代表着要么他们死要么就是对面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宣凤岐这个时候从木凳上跳了下来,他看向女孩子:“你怎么来了?”
四娘看到他神色恢复如常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宣氏族长仙去是大事,我们柳氏一脉自然要过来参与葬礼。你别太难过了,族长爷爷在天上也想看到你能开开心心的。”
宣凤岐听到她的安慰后点了点头。四娘不过才比他大三岁,如今却要说这样许多安慰他的话,他原本想要说什么,可是一阵寒风吹过,他又看到两名小厮带着一个裹得十分严实的男人走进了宣府大门。
宣凤岐见状连忙跑过去:“对了,我还有些事,等我有空再与四姐姐玩。”说完他便消失在院子拐角处。
没有错,那个人虽然用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实,但他的身高跟那位九皇子一样。虽然葬礼期间他都是打发自己的亲信来的,但这次他却亲自来了,这就说明玄都的情况很不乐观。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拜访宣府。
宣凤岐这回偷听比上次小心多了,他仍是到了宣世珣的书房。里面除了暖炉噼里啪啦的炭火声外还有两个人的交谈。
那个男人一副焦急的样子:“宣家主不是说要好好考虑一下吗?如今都过去两个月了,宣家主还没考虑好吗?”
宣世珣看到男人急切的模样后一脸憔悴地说道:“想必九皇子不会不知道我宣氏一族的族长仙去了吧?族长仙去的突然,我等后辈自然要尽心为他操持后事,九皇子您也看到了,这段时间里我夜不能寐,日日为族中之事焦头烂额。九皇子所说之事我恐怕没有心力为您去办了。”
“怎么没有心力去办?你只要把那支军队交给我就行,至于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
宣世珣听到他这样说后又是无奈叹气:“这事坏就坏在这里啊。老族长去的突然,先楚的那支军队原本是由他握着的,但他老人家去时并未交代那支军队在那儿,九皇子提出的条件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宣世珣!别以为你现在远在扬州就能耀武扬威了!就连外人都知道你们宣氏一族有那支军队的存在,你以为你们老族长死了,你就能用这样的借口打发我了吗?”
宣世珣一脸惋惜:“事实我已与九皇子讲了,军队确实随着老族长的死去成为了秘密,或许在过二十年连踪迹都找不到了。若是九皇子真觉得我们宣氏一族有罪,大可将这一事呈报给当今圣上,若是有罪自然会有人来查,九皇子也不必在此威胁我这刚失去族中亲人的可怜人。”
男人此刻终于按捺不住了:“宣世珣,别以为你用这样的手段就能打消父皇对你们宣氏一族的疑心。”
“手段?什么手段?难道九皇子觉得我们宣氏一族是借着老族长的死摆脱这件事吗,可是我们哪里知道老族长什么时候仙去,而且在那之前九皇子也来了扬州探查过好几次了吧,两个月前老族长尚能走动与人说笑。我们当时谁也没想到一向康健的老族长会猝然离去,若九皇子真的疑心,也该去问老天才是。”
宣世珣说完后便礼貌地做了一个揖:“葬礼上还有很多事,我实在抽不开身再陪九皇子,九皇子便自行离开吧。”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事情跟宣世珣料想的一样,九皇子现在也只是空有想法没有能力,若他真的有能力谋反也不会借兵借到他这里来了。而就当九皇子一脸阴沉地从书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一个披麻戴孝的小个头忽然窜出来走到了他面前:“叔叔,我们又见面啦。”
第118章
男人看到这小孩的时候收起了脸上阴鸷的表情, 他上前想要抚摸那孩子,只是那孩子却后退一步:“叔叔坏,叔叔答应过我不跟祖父吵架的, 可是我刚才听到你们吵得很凶。”
男人忍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可是本皇子都求你祖父求到这份儿上了,你祖父还是不肯救我,这实在谁太令我伤心了。”
宣凤岐听到后忽然一脸好奇地睁大双眼:“原来叔叔是皇子呀,我听说这个世上皇子就是皇帝的儿子,叔叔是以后要当皇帝吗?”
男人听到小孩这话后露出了一个诡异阴沉的笑:“幸好你只是一个孩子, 如果这话从旁人的口中,本皇子就该杀了他了。”
宣凤岐听到之后高兴地拍手跳了起来:“这样说的话叔叔不杀了我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呀?”
男人被这个毛头小孩逗笑了, 他露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来:“是啊, 叔叔还真的是喜欢你呢。”
宣凤岐这个时候点了点头:“那不是叔叔坏,是祖父坏!他竟然不帮叔叔,不过叔叔放心,我有办法让祖父帮你。”
男人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他今日心情实在不佳, 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跟一个几岁的孩童闲话。可是此刻他就是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来十分顺从地低头听那孩子附耳说的话。
男人听到之后先是不解,但眼中的惊喜之色不会作假:“真的?不会是有人教你的吧?”
小孩子这个时候咯咯笑了起来,他笑得那样天真可爱,任谁都不能把他跟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联系在一起。小孩子笑完后无辜地撅起嘴来:“我是真的很想跟长得好看的叔叔一起玩,叔叔要是不相信那我就走了呀。”
说完小孩子头也不回地就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刻男人却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小孩子那如细柴似的胳膊:“怎么会呢。”
宣凤岐停下了脚步, 他露出了一个最真挚的笑容:“那叔叔抱着我离开吧,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说完他就像淘气似的将自己身上穿在最外面的那层孝衣撕扯下来踩在脚下:“这衣服好难看, 我早就不想穿了。”男人见状笑着上前,就这样小孩子隐藏在了男人黑色的斗篷之下。
第二日清晨,宣府乱作了一团, 因为府中上下都知道了宣凤岐不见了。所有人都在尽全力寻找着这位只有五岁的孩子,柳青鸾在寻找无果后更是气血上涌昏了过去,她昏迷前还哭着嘟囔着:“凤岐还那样小,他若是丢了,那我也不活了。”
而就在宣府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那个小孩子正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吃着香软的点心:“叔叔你人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马车呢。你说我要是跟你回去的话,会不会每天都有这样好吃的啊?”
男人听到这话后忍不住讥讽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神童呢,说到底也不过一个轻信人言的蠢小子。外面的流言果然也只是流言,流言永远成不了事实。
男人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啊,玄都里有皇宫,皇宫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你能助本皇子登上皇位,那本皇子就破例为你加封爵位。像你这样小年纪就能封爵的可是前无古人呢。”
小孩子听到后一脸兴奋,眼睛都亮了起来。可是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外面忽然下起了鹅毛飞雪,外面驾车的仆从不得已前来回话:“殿下,外面忽然降雪,我们恐怕不能按照原定计划三天便走出扬州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听到这话后紧皱起眉头来,他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去,外面果真下起了大雪。这这么一下小孩子受不住风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叔叔,我们要出了扬州才能告诉将我跟你一起走的消息告诉祖父哦,要不然以祖父在扬州的人脉,他们很快便能找到我们的。”
这孩子的脑袋时灵时不灵的,有的时候他真的跟寻常五岁孩童无异,可是有时又能及时提出有效的建议。
“小家伙,那以为该当如何啊?”
宣凤岐看到男人一脸的笑意后继续说道:“走小路会更快,叔叔不妨找一个当地人前来带路,这样就算下雪我们也不怕走不了路了。”
男人听到他这话后觉得有几分道理,而且这小孩是宣世珣唯一的孙子了,宣世珣就算知道了是他带着这小孩回去了又怎样。他如今拿着这孩子当作威胁宣世珣的人质,他也不怕宣世珣不帮他了。
于是他便听从了这小孩子的话命人找了一个熟悉扬州地形的人为他们带路。这小路不比官道宽敞平坦,所以宣凤岐坐在上面很不舒服,他此刻的小脸已经变得苍白了。这扬州一向不怎么下雪的,而今年的这场雪却来得这样早这样大,这完全在九皇子的意料之外。
小孩子虽然身体不舒服,但马车的人可不会关心他一个人质。宣凤岐强打着精神跟那位九皇子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叔叔是从哪里知道我家在这里的啊,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叔叔来这里?”
男人现在心情还不算差,这个孩子虽然是个人质,但确是一枚对他有利的棋子,于是他回答道:“自然是从我那位蠢皇兄那里知道的啊,他以为自己把人都处理掉我就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了吗?”
小孩子听到这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他一脸好奇又崇拜的样子:“这么说来叔叔是从皇宫里来的,那你一定见过我父亲啦!祖父和阿娘都说过,父亲是进宫里为当今陛下做事啦,可是小凤岐自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小凤岐知道叔叔是一个好人,叔叔能不能带我去见父亲一面?”
男人听到这孩子磕磕绊绊的说了这许多话,脸上的笑意更盛。他能在这个孩子面前放肆笑出来自然是觉得对面只是一个五岁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算他这时候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部说出,这孩子恐怕也不能理解。
而且,他还不知道吧,他的父亲早就被当今的陛下赐了凌迟之刑。
男人这个时候也像被他笨拙的样子逗乐似的,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好啊,等到你祖父答应了本皇子,我就一定会带你去见你父亲。”
宣凤岐听到之后比刚才更加兴奋了,他不住地拍着手傻笑着:“好诶!”
“可是……叔叔这次来找我祖父别人知道吗?那天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讲话的,我听到叔叔好像有一个很讨厌的哥哥,是不是那个哥哥也要害你呀,你来这里那个哥哥知道吗,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
男人没想到这孩子脑筋转得这样快,他接着笑道:“当然没有,我来扬州除了我的亲信知道外再无他人。”
毕竟向宣世珣借兵可是意图谋反的大事,他又怎会让旁人知晓?他其实早就知道他那愚蠢的皇兄在打宣氏军队的主意了,那个时候他就开始纳闷宣玉清也是宣氏子孙,怎么他谋害升上圣上皇子就能免得了诛九族的刑罚,没想到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他的皇兄,以为自己有个嫡出的名分就了不起了。若是他再敢这般目中无人,那他就会像他的同胞哥哥那般悄无声息的死去。
九皇子现在还在幻想着自己能够顺利拿到军队然后登上皇位。只是就在此刻一阵喧闹声打破了他的美梦,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浓重的血腥味儿,男人察觉到大事不妙于是连忙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情况,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雪地里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可都是他带来的死士啊!虽然这些人数只有三十人,但对付扬州的一些土匪流寇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杀呢?
就当他愣神之际,车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呜呜呜——叔叔,我害怕——”
男人一下慌了心神,他此刻怒喝道:“闭嘴!”而就当他吐出这句话的下一刻,一把被磨得锃亮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男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在马车的周围早就围着一些穷凶极恶的匪徒,那名为首的人长得又高又壮,脸上还有两道狰狞的疤痕,他就像打量一件货物一样将男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不愧是个好货啊,你们看看他这身上穿的,就算是当今扬州的宣老爷家里也比不上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贼人便一同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
男人已经有些慌张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是这儿的山匪?”
为首的贼人见这小白脸直接指出了他的身份,于是他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又将刀锋逼近了几分:“没错,老子就是这扬州里最大的山匪头子,老子平日里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天生富贵的人了,今天你若是不能在这里扒一层皮下来,老子这匪头子也不当了!”
男人听到这话咬紧了牙关,但他面上仍是一副讨好的笑:“原来如此啊,既然你们拦着我又不杀我,想必是求财吧,你们想要多少说个数,我的人会给你们送来的。只是在那之前,你们可不能动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挨了重重一拳:“你小白脸废话什么,我们是劫财不错,但你这张脸长得也不错。老子寨子里好几个月没有新的女人上来了,弟兄们都憋得难受着呢,你要是想活下去就好好伺候我们兄弟几个,说不定老子还能饶你一命!”
男人听到这话瞳孔放大,他此刻就像疯了似的:“什么?放肆!你们这些贼人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子,你们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你们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本皇子要诛你们的九族!”
“哈哈哈——你还九皇子呢,那老子还是皇帝呢!皇帝老儿的皇子好好在皇宫里享福呢,他怎么会来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说了我们这些人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姐妹,谁怕你来诛九族!”
男人听到后脸上才露出了恐惧之色,他虽然生在皇家自幼便有最好的习武师傅教着,但他也难抵那些山匪人多势众。那些山匪没人相信他的话,反而将他狠狠打了一顿,男人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要错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晕过去之前竟然看到了一直蜷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那个孩子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被疼痛和彻骨的寒冷给惊醒了,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他身上的锦绣华服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他能披在身上的只有一件灰色的破袄。他自从出生以来就是千尊万贵的皇子,纵使比不上皇后的嫡子,可是在他生下来的二十多年里哪个人不是捧着他惯着他的,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奇耻大辱。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现在为了不被冻死只能紧紧裹住了身上那件破袄。他分不清自己现在是被冻的还是被气的,他心中的那团怒气无处发泄冲得他心口剧痛,他发誓等到他从这里逃出去就一定把那些劫持他的山匪挫骨扬灰!
就当他打着哆嗦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他耳边传来:“叔叔,你醒啦!”
男人听到这阵声音后转眼看向那个他从宣府带出来的孩子,他瞬间目眦尽裂,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站起身来便狠狠掐住了那个孩子细小的脖颈。幼童的脖颈那么细那么脆,虽然他受了伤又被冻了那么久,但他还是一个有着成年力量的男人,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掐断这个孩子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听信了你的鬼话,我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要杀了你!”
那孩子用尽全力挣扎着,他不断咳嗽请求着:“叔……咳咳,叔叔,不要这样,祖……祖父一定会来……”
男人听到孩童提到宣世珣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啊,他带这小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挟宣世珣交出军队来,要是这小子现在就死了,他接下来该用什么胁迫宣世珣?男人冷静下来一脸复杂地看向那孩子,他真的觉得这个小孩有些邪乎,但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小孩吧,他也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哪天要下大雪,他只是提议要找一个熟知扬州小路的带路人,他一个小孩能安排什么?
他松开手后,小孩子便剧烈咳嗽着,他眼睛红红的一脸委屈的模样:“叔叔,对不起……是我做错什么了,叔叔不能扔下我不管,我错了……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也不会到处乱跑了。”
男人看到他那崩溃大哭的神情不似作假,于是便暂时放下戒心,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所带的精锐死士为何会那么快就被那些匪徒给解决掉,当年有人派了精兵前来暗杀他,他有那些死士傍身,那些精兵也没能近得了他的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切就好像有人把他的行踪告诉这些山匪一样,而且这些山匪好像就在那里等着。男人脑中很快便有一个答案要呼之欲出了,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一个彪悍的身影狠狠砸了一下木门:“吵死了里面的给老子安静一点儿!”
外面那些匪人对他造成了威胁,他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他这个时候哪有空想那么多。而就在这时,宣凤岐小心翼翼迎上前来开口道:“叔叔,你来我家的时候不是带了很多人吗,那些人还有吗,你知道该怎么联系他们吗?”
男人听到这小孩子说的话之后恍然大悟——对啊!他还有一只用来传信的灰隼,他走到半路时便下了大雪,而此刻他就已经到了匪窝里了。这就说明他被绑走的距离不是很远,只要他找到机会吹响口哨就一定会获救的,毕竟在扬州城门外还有他的百来号人等着他回去。
可是那些人不熟悉扬州的地形,若是贸然让他们前往,恐怕他们还没救出自己,他就已经死了。就当男人一筹莫展之际,小孩子攥着粉拳一副十分生气地开口说道:“我祖父与扬州郡守有几分交情,若是祖父知道我被这些坏人带走了,他一定会赶过来救我的!”
男人听到这话后就像想到什么似的。对啊,他可以让他在扬州门外的亲信先去找扬州郡守,山匪劫人这种事可是发生在他管辖的地区内,无论如何他都逃脱不了干系,若是他不能把此事办好的话,那么扬州郡守就是杀头的死罪。男人都想好了,他在扬州受辱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所以等到扬州郡守跟他的人把他救出去后,他就把知情者全部处理掉。
就当他计划好一切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往外传递消息。虽然他训练灰隼的哨子还挂在他的脖颈上,这也是他身上唯一一件有用没有被搜刮走的东西,但他却不能支开外面看着他的那些土匪,若是现在有人能支开外面的人,他就有办法了。
男人眼珠不停地转着,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了正缩在一旁冻得有些发颤的小孩子。他这时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下挪到那孩子面前:“小凤岐,你想不想逃出这个地方?”
小孩子有些怯懦地点了一下头。
而就在此刻,男人露出一个迫切而又阴邪的笑:“如果你想快点儿逃出这个地方那就好好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会好发无伤的回到你祖父身边的。”
小孩子听到这话后刚才还有些怯怯的眼神一下变得无比明亮:“真的吗?”
“叔叔不会骗小孩的。”说完,他便在宣凤岐耳边急促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小孩子听到之后有些犹豫,“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些坏人会不会打我?我很怕疼……”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男人此刻哪管那么多,他连忙抓住了小孩子的衣领,虽然他内心已经是急不可耐,但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自然是不会,有叔叔帮你,你怕什么?再说了,你个子小,躲那些大人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听叔叔的话好吗?”
小孩子迟疑了片刻,随后他点了一下头:“好……我听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