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阎景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颈,耳朵隐隐有变红的迹象,“一个吃不饱。”
戚良没有笑话阎景修的意思,他拿起隔壁的背包让阎景修坐下。
刚才阎景修点餐的时候,戚良身旁的人换去了别的座位,于是戚良就用背包把那个位置给占了。
现在两个人一人一个座位,阎景修抱着牛皮纸袋坐得有些拘谨。
“戚队,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阎景修不知道戚良爱吃哪种,于是分别买了鸡肉和牛肉的。
戚良随手从阎景修撑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来,“我都可以。”
刚炸好的鸡肉还有些热,戚良两只手轻轻压住汉堡,像是握住了一个还有余温的暖水袋。
“如果不需要熬夜的话,喝豆浆更好一些,”阎景修把豆浆杯推到戚良旁边,“我特意买了甜的,尝尝。”
戚良正吃着鸡肉汉堡,他很喜欢里面沙拉酱的味道,但他从没和谁说过,因为感觉很幼稚。
戚良一时怔住,看着阎景修递过来的甜豆浆,轻轻眨了下眼睛。
豆浆还是温热的,一大杯即使到了飞机上也可以继续喝。
戚良掀开盖子尝了下,果然如阎景修说的一样,是甜的。
阎景修速度很快将两个汉堡都吃完了,他喝了几口咖啡觉得胃里舒服多了,转眼就看见戚良把剩下的那个汉堡重新装进外带的纸袋子里。
“放我背包里吧,”阎景修把背包敞开个口,“里面还有不少地方。”
戚良本想拒绝,又因为实在不想和他一来一回地拉扯好几局,于是便答应了。
终于到了时间,阎景修和戚良一前一后登上了飞机。
正找着位置,戚良就看见阎景修在商务舱后的第一排停了下来。
阎景修还挺幸运的,经济舱的第一排比后面宽敞些,坐着没那么累。
戚良正这么想着,就发现坐在阎景修隔壁的人,是这次航班的安全员。
原本坐在安全员旁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在阎景修一坐下就比别人长出来的腿,还有他明显突出的手臂,让原本目不斜视的安全员都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
戚良没说话,但在经过他身边时好心情地挑了下眉,不知道安全员等下会不会在脑子里演练擒拿招式。
顺着人流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旁,戚良单手解下身上的背包,很轻松地塞进了头顶的行李架。
就在戚良准备坐下时,感觉到身后被人撞了一下,接着他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
“不好意思。”
戚良不甚在意地回头说了句没关系,就看见一位年轻的女生怀里抱着一袋子凤安的特产,另一只手艰难地拎起一个登机箱。
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杯甜豆浆,语气平静的问道:“要帮忙吗?”
戚良没阎景修那么壮硕,但也因为个子高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女生先是愣了下,视线从戚良有些好看的脸上移开,在看到他手里明显印着快餐店的logo的杯子,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戚良提了下登机箱,感觉比他的背包重了许多。
女生以为他需要两只手一起抬,就想要帮他拿杯子。
戚良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躲了下,下一秒拉着把手就把登机箱抬了起来,放进还有空位置的行李架上。
“这个呢?”戚良指了指女生抱着的那一大包特产。
女生迟疑了一下,低头看见戚良指着的东西,赶忙接话道:“我可以,谢谢谢谢。”
两个人的位置在机舱的后排,一来一回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戚良的位置靠外,坐下前视线无意识扫过机舱前排,感觉坐在安全员身旁的那个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飞机滑行之前,戚良喝完了手里的豆浆。
乘务长循例进行飞行广播,然后有空姐穿着救生衣站在狭窄的过道中进行客舱安全演示。
这是她们的工作,即使飞机上的乘客都没在认真听。
戚良等空姐演示结束后才又重新垂下眼睫,吃饱喝足让他整个人都陷入短暂的放空,忽略了隔壁女生几次投过来的视线。
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足够戚良睡个好觉,等飞机完全停靠,戚良起身时顺便帮刚才那个女生取下了行李。
“谢谢。”女生小声道谢,密闭的空间里,重新开启的手机此起彼伏响起各式铃声。
她始终走在戚良背后,男人坚实的背脊藏在黑色的冲锋衣下,手臂上的肌肉看不清线条,却让人清楚地记得刚才那几秒钟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感。
女生掏出了手机,正想偷偷拍张照片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他动作十分自然地从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手中拿走了豆浆杯,然后对着还举着手机的女生说了声“抱歉”,之后就挤进了她前面的空隙。
眼前的视野被遮得严严实实,女生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机,感觉自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而走在前面的戚良对身后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他拽了下快要滑下去的背包带,跟着人流离开了机舱。
机场距离惠佳医院不算太近,打车过去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和两人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路上戚良给张金海报了平安,碍于是在出租车上,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出发前戚良已经提前联系过院方,此时惠佳医院里,主要负责人和当时接诊的医生都有些紧张地等在接待室里。
结合张白薇的经济状况,阎景修原本以为所谓妇科医院,可能就是街边那种私人开设的小诊所,没想到一下车,眼前宽敞的三层小楼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戚良在门口给先前联系过的人打了通电话,也是曾与张白薇有过联系而被怀疑的对象之一。
“你好徐医生,我是金阳分局的戚良。”戚良抬头看了眼明亮的门头灯,“我们已经到了。”
因为在电话里并没有特意说明来意,一方面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更主要的是,戚良不想打草惊蛇。
虽然之前已经排除了张白薇的死已经排除了徐医生的嫌疑,可就病历本这事来说,是否存在医保使用混乱的情况还有待考证。
去往接待室的一路,院长热情地向戚良介绍了惠佳医院的发展历史,不少有名气的妇科医生,退休后也都被他们聘请了过来,可谓是一家口碑不错的私立医院。
“王院长,您别紧张,”戚良坐下后象征性地安抚道,“我们这次来只是想了解些情况,至于医院内部管理上的一些问题,不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
在听到戚良的话之后,王院长明显有一瞬间的放松。
戚良虽有疑心,但也只能着手眼前的事物,其余的等找时间和兰海市这边相熟的同事说明情况了。
“之前我同事给徐医生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吧?”戚良问道。
“记得,阎警官。”
徐医生四十岁上下的模样,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儒雅又随和。
戚良从一进门就不动声色地打量过他,眼下更觉得这个人的心理素质比王院长好很多。
阎景修和徐医生点了下头,就当打了招呼,然后把张白薇的照片推到了他的面前。
“徐医生,麻烦你再辨认一下,来你这里看病的是不是这个人?”
徐医生拿起照片,食指指节推了下眼镜后说道:“是她,那天你给我打完电话,我还特意查了一下,她最后一次看诊时间是去年的12月28日。”
“能调一下她的就诊记录吗?”戚良问道。
“可以可以。”徐医生很痛快就答应了。
就在徐医生很认真地操作电脑的时候,阎景修突然感慨道:“徐医生真是医者仁心,还会给患者打电话。”
徐医生的手明显顿了下,后又继续说道:“私立医院吗,收费这么贵,服务还是得跟上,不然怎么和公立医院竞争。”’
阎景修点点头表示理解,笑道:“也是。”
很快,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张白薇第一次来惠佳医院时的就诊记录。
“她当时来说小腹坠痛,因为有过性经历,我当时怀疑有这个宫外孕的可能,所以给她开了阴超。”徐医生解释道。
“那她怀孕了吗?”戚良突然问道。
徐医生说:“没有,也不是宫外孕,我后来给她做了常规检查,就是普通的盆腔炎,后续用药就可以。”
听罢,戚良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写着张白薇名字的病历。
“那这上面的内容你怎么解释?”
白纸黑字,最下面还盖着徐医生的人名印,徐医生仿佛失去了记忆,他拿起病历来回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想起来用就诊号调一下电脑里的记录。
电脑上的内容和病历上的一致,同样也有当时做彩超时留下的记录,上面的时间显示在张白薇第一次就诊的两天之后。
也就是说,张白薇不可能只隔了两天就凭空多出来一个七周大的胎儿。
“有可能是别人用了她的医保卡,”徐医生解释道,“毕竟我每天接诊那么多病人,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的脸,更何况还有重名的情况。”
不过徐医生也在系统里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哎,这两次预约登记的手机号码是不是不一样?”
第12章 商K
戚良把新获得的手机号码发给了张金海,那边应该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很快回复了一个“收到”。
离开惠佳医院前,一行人再次穿过刚才经过的走廊,戚良状似无意地问道:“徐医生也是从其他医院过来的吗?”
“是。”徐医生推了下眼镜,“我之前在邻市的三甲医院,王院长请我过来帮过几次忙,我想着总这么折腾也挺麻烦,更何况私立医院的待遇相对更优渥一些,所以就留下了。”
徐医生的理由很肤浅,听起来却尤为现实。
戚良笑着点点头,“也是,飞刀医生风险也不小。”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医院大门,寒暄了几句,戚良和阎景修就道别离开了。
“我总觉得这家医院有些奇怪。”阎景修回头望了眼醒目的医院大门,怪异的感觉在心中挥散不去。
戚良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声音迎着风有些不清楚。
“院长不像院长,医生不像医生。”
戚良不禁也回头看了那个醒目的灯牌,红色的灯光有些刺目。
张金海那边很快查到了新手机号的机主,名字叫陈思涵,登记的住址就在兰海市本地。
戚良看了几遍张金海传过来的资料,上面清楚地显示着陈思涵目前所在的工作单位,正是张白薇生前待过的那家商K。
现在是晚上八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戚良先是问阎景修,“我想去永夜KTV看一看,你饿不饿?”
“我不饿,”阎景修把背包重新正了下,“对了,包里还有个汉堡,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
“我也不饿,”戚良摇摇头,“等见完陈思涵再说吧。”
汉堡凉了口感不好,更何况戚良肠胃一般,大冷的天就想吃点热乎的。
阎景修没有意见,他看了下附近,然后在手机地图上划拉几下,“正好招待所和KTV都在一个方向,咱们直接去永夜,回头买点回去吃也行。”
永夜KTV位于兰海市最繁华的商圈,被几栋高耸的办公大厦隔开,反而有种闹中取静的氛围。
KTV正门隐秘又低调,门口停着的各式豪车让路过这里的人忍不住遐想。
戚良和阎景修一人背着个黑色的背包,脸上没有商人的精明和油腻,反而像是从外地来拉投资的年轻创业者。
和普通的KTV差不多,两个人先是开了一个小包间,前台结账的时候,阎景修随口问了句,“有服务吗?”
前台掀了下眼皮像是在打量,然后礼貌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这个。”
阎景修把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大厅的装潢。
“不对啊,我朋友上回来,还点了个卖酒的,就这么高,”阎景修用手在自己胸前比量一下,“叫什么来着?小薇。”
前台一听,知道是熟人介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戚良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道:“我可听说小薇有一阵子没来了吧?”
他的视线与前台的小伙对上,略一思考,“那个谁,思涵在不在?”
前台这下是彻底放心了,他熟练地点了几下鼠标,招呼门口一位穿着黑马甲的年轻服务生引路,“您二位到外面可不能这么说,这都是店里的服务员,就是挣点开瓶费。”
戚良低头嘴角微翘,阎景修也笑得隐晦,仿佛在一瞬间和前台达成了共识。
包间不大,一张环形的沙发包围着两张方形的大理石桌。
屋里音响中“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的音乐声顺着拉开的门缝传入耳中,听起来多少有些讽刺。阎景修忍不住想笑,偏过头手抵在唇边假装清了清嗓子。
店员机械地重复店里的服务用语,等人出去后没多会儿,走廊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穿着亮色连衣裙推着送酒小车的女人。
她按照下单指令来到了包厢门口,推开门那一刹那,表情明显一愣。
隔音良好的包厢里,暧昧的氛围灯被人刻意关闭,只留下几盏明亮的顶灯。一个男人靠坐在桌边,低头正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
“啊,你来了。”像是刚发现门口的人,阎景修抬起头重新直立起身。
陈思涵看清了他的样貌,凌厉的五官,眼神里不带一丝审视。
明明是干净的气质,却比那些带着目的而来的客人更让她不想靠近。
片刻后,屋里扰人的音乐停了,陈思涵这才注意到里面的点歌机前面还坐着一个人。
戚良一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响动,他起身穿过闪烁的电视,路过阎景修身旁,最后伸手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陈思涵缩了下肩膀,视线下意识跟着戚良的背影移动。她调整了下酒瓶的位置,等人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脸上的笑容。
“老板,这是你们点的酒。”
阎景修拉开桌边的矮凳坐下,手指点点对面的沙发。
“酒不着急打开,你先坐,有事问你。”
陈思涵握着开瓶器,略显局促地笑着说:“老板,您这话说的,我就是个服务员,我能知道什么呀?
“你别紧张,”戚良也走了过来,靠坐在了阎景修刚才倚着的地方,“我们是警察,只是想和你打听个事。”
陈思涵慌张地朝门的方向看了眼,“我就是个卖酒的,平时最多陪客人喝个酒,就是为了多卖出去几瓶,我真的没干别的。”
看她急得都快哭了,戚良抬起手打断她。
“你叫什么名字?”
“陈思涵,”陈思涵双手拉着裙摆想要遮住裸露在外的一双腿,“我、我真的只是卖酒。”
她说着走到了沙发上坐好,恰好在阎景修正对面,两只手压着裙摆。
阎景修看了眼,搬着矮凳挪了个位置,低头翻开了手里的记录本。
“张白薇你认识吗?”戚良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解释。
“认识的,”陈思涵抿了下唇,“之前也是在这卖酒的,不过她好久没来了,我听经理说她不干了。”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戚良继续问道。
“还行吧,”陈思涵偷看了一眼表情淡漠的阎景修,又紧张地收回了视线,“就平时聊聊天。”
“都聊什么?”戚良从推车里拽了瓶酒,看了看上面的牌子。
“女生之间能聊什么呀,”陈思涵思量着说,“娱乐八卦,减肥化妆,男女感情,想到哪就聊到哪了。”
“她和你说过她的感情吗?”戚良问着,阎景修就坐在桌边认真做着记录。
陈思涵眨巴下眼睛迅速回忆道:“说过,说是认识了个老板,那人对她挺好的。”
一个包间只配一个酒促,这算是规矩,所以陈思涵也没真的见过张白薇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不过从她的描述中,戚良大致描绘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
三十多岁,有自己的公司。个头大概178到180,长相中等,有健身的习惯。
在外是好男人形象,甚至在KTV里也没隐藏过自己已婚的身份。有分寸,不像别的客人会揩油,或者说些上不了台面的荤段子。
这样的人很快虏获了张白薇的心。
陈思涵撇了下嘴,“就她傻,都结婚了还来这种地方,能是什么好人?”
戚良不想评判张白薇接受这个男人时心里究竟想过什么,但他听得出陈思涵的语气里有担忧,却也不尽然。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戚良最后得出结论。
“还行吧,”陈思涵不自在地用手指拢起鬓边的碎发,“偶尔能聊聊天,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从张白薇的通话记录里看得出两人确实很少打电话,但也有可能是在微信上交流比较多。
“还行她能把自己的医保借你用?”阎景修突然问道。
陈思涵没想到自己冒用张白薇医保这事会被发现,有些紧张地扣着手抿紧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之前在美容院上班交过医保,我没办,这样KTV每个月就把交医保的钱打我工资里了。”
戚良点点头,一些不正规的公司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员工为了到手的钱多一些也乐意配合。
张白薇手里那本病历和在惠佳医院里查到的时间一致,都是去年12月初。
按照官婷给出的解释,怀孕七周就等于快两个月。
如今又过去了两个月,陈思涵穿着紧身裙小腹一片平坦,戚良怎么看都不觉得陈思涵是怀孕四个月的样子。
看出戚良下移的视线,陈思涵欲盖弥彰地用手挡在肚子前。
“流了,检查完就去流了。要不是小薇硬拉着我去做什么筛查,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怀了。”陈思涵嗤笑一声,“男人的话,没一个可信的。”
陈思涵说得毫不在意,就连一直低头记录的阎景修的没忍住抬起头来看她。
“也是在惠佳医院做的?”戚良没阎景修反应那么明显,他记得医院里并没有用张白薇信息登记的手术记录。
陈思涵摇头,“妇产医院做的,私立医院那么贵,要不是小薇说医保能报销,我才不会去的。”
阎景修问陈思涵手术的具体时间,陈思涵摇了摇头,说是记不住了,大概就是元旦后的没几天。
确定惠佳医院的怀孕记录来自陈思涵,戚良又让阎景修把从尸体身上拍下的纹身照片拿给她辨认。
陈思涵狐疑地接过照片,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小薇的纹身,是她自己设计的图案,”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异样,“她怎么了?”
离开包厢前,阎景修说:“酒没喝,也不退了。”
陈思涵还沉浸在张白薇已经死了的震惊中,陡然回神后连声说道:“不、不用。”
戚良对她点了下头,敞开的包厢门就这样在她眼前缓缓关上,同时也将晃眼的五光十色暂时隔绝在喧闹的门外。
经过的人,有的勾肩搭背,有的互相吹嘘,戚良和阎景修面色如常与他们擦肩而过,面上没有丝毫醉意。
突然一扇门从里面被人大力推开,戚良一早就听到了门里不同寻常的吵闹,所以提前避开没被撞到。
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眯缝着一双早已迷离的眼睛,自上而下打量着被迫停下脚步的年轻男人。
他顶着明显啤酒肚手上夹着根烟,回头看了眼包厢里鬼哭狼嚎的朋友,嘴角的笑嚣张。
“哟,长得这么好看,”他咬着烟语气含混,“赏脸喝一杯?”
戚良偏过脸嫌弃地扇了扇,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打算和这个人纠缠。
没想到戚良的忍让倒让对方以为他怕了,那人正准备抬手搭住他的肩,没想到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迅速地攥住了那人的手腕。。
阎景修将大肚男的手往反方向稍用力一折,接着肩膀擦着戚良绕到前面,将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后。
阎景修又往前走了一步,在大肚男准备开口喊人时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能不能把嘴闭上?”
阎景修用商量的语气说着凶狠的话,戚良看着大肚男几乎憋红的脸,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被钳制的人哪还有思考的能力,他不住地点头,生怕溢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再引得附近人侧目。
“走吧。”
戚良在阎景修背后轻轻唤道,这才让阎景修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有了些许放松。
阎景修松开手,有些嫌弃地甩了下。
虽然手上的力度消失,但疼痛感依旧还在。大肚男有些后怕自觉靠墙站好,给阎景修腾出足够的位置离开。
就在他正要松口气的时候,一抬头好死不死对上戚良有些冷淡又不屑的表情,这一晚上的酒劲几乎全醒了。
离开永夜KTV已经接近10点,摇摆的树枝在路面投下诡异的黑影,繁华的商业街背后无关安静与沉寂,关了灯的办公大楼此刻宛如黑暗中的注视者。
终点站停靠的公交车上零星坐着几个疲惫的上班族,不远处一家亮着光的饭店,隔着玻璃都看得见里面的电视上正播着令人眼花的仙侠剧。
阎景修掏出手机在点评app上搜了这家店名,评价还不错,要不是时间不对,恐怕还得排一阵队。
戚良从衣领露出半张脸,看清了那个亮堂的饭店。他连吃什么的都没问就点点头,两只手揣进口袋,随意道:“进去看看。”
宽敞的饭店大厅里,老板娘坐在电视正对面那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节目,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点了一锅海鲜砂锅粥,末了戚良又加了一份卤水拼盘。
戚良低头给张金海发微信汇报情况,阎景修就靠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似乎没有焦距地盯着某一处发呆。
耳边是电视剧里刀剑相向时发出的铿锵声,戚良发完消息,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激烈打斗的画面。
就见一个衣袂蹁跹的白衣男子站在镜头中间,执剑的手细瘦白嫩,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轻轻一刺身子就跟着晃,连马步都是虚的。
就在戚良以为那人就快被对手击败,没想到下一秒剧情极速反转,直到这时他这才意识到这人居然是主角。
无聊地收回视线,戚良想起刚才阎景修在KTV掰人手腕的场景,不由得张开手掌端量起自己来。
算起来,戚良身高只比阎景修矮一点,但由于天生的骨架差异,加上日常疏于训练的缘故,他的体格明显要比对方小一圈。
戚良握紧拳头又松开,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阎景修终于回过神来。
店里的温度很高,窗户上隐隐约约有一层水汽。阎景修坐下来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于是他脱掉外套,对戚良说道:“戚队,我帮你把衣服挂起来吧。”
戚良的衣领还拉在最上面,黑色衬得他格外消瘦。幸亏室内温度够高,才让他一直不算好看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
他拉下拉链,脱掉了冲锋衣,只穿着一件黑灰色的T恤,白皙修长的脖颈似乎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阎景修在桌下难以抑制地捻了下手指,然后站起身走到戚良身边,连带着自己的衣服一起,拿走挂在身后的衣挂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阎景修用筷子扎破消过毒的餐具包装,砰的一声和电视里爆炸的声音混在一起,颇有些滑稽。
戚良不太习惯主动和人说话,所幸阎景修看也不是话多的人。
耳边是电视剧歇斯底里的质问,戚良和阎景修仿佛置身事外,像是被迫拼桌的两个陌生人。
好在这时老板端着一个砂锅走了出来,打破了即将尴尬的气氛。
远远就听见砂锅滋啦的声音,老板叮嘱着小心锅烫,就转身回去切卤味了。
阎景修捏过那个猥琐男人的手臂,越想越觉得手上黏腻无比。
他纠结半晌,还是站起身和戚良说了声,“我去洗个手。”
戚良觉得自己也该洗个手的,不过他决定在阎景修回来之后再去。
等待的时候,他先是用汤勺在砂锅里挖了一勺粥,热气腾腾伴随着米香一同装进了面前的小碗里。
阎景修还没回来,戚良便自作主张也给他盛了一碗,虾头冲上,触须被老板处理得非常干净。
粥有些烫,戚良用小勺稍微搅了下。阎景修回来时手里拿着两瓶已经打开的花生露,一瓶放在戚良面前,同时摊开手心。
原来他手里还有两只塑料包装的吸管,一根蓝色一根绿色,“戚队,选一个。”
只是吸管而已,戚良完全可以随便拿一个。
可他总觉得面无表情的阎景修看起来莫名认真,于是便也认真地选了起来。
“谢谢。”戚良拿走那根绿色吸管,拆开后插进玻璃瓶里。
阎景修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时才看清面前的碗里早已盛满了一碗粥。
他用勺子拨了下虾头,这才发现下面还有好几颗干贝。
阎景修无声地笑了下,眼里是戚良看不见的温柔。
戚良洗完手回来,粥已经晾得差不多了。
粥米软烂,青虾鲜甜,加上有些饿了,戚良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阎景修随手又给戚良添了一碗,虽然期间几乎没太聊天,气氛照比之前意外地和谐了不少。
靳明慧按照出差报销标准,在能力范围内给戚良和阎景修订了家还算不错的酒店。
酒店的位置在一条步行街里,那里不通车。出租车停在最近的马路边,戚良要了发票就下车了。
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戚良觉得街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就在他按照手机地图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觉得身旁的人脚步变慢了。
他狐疑地看了眼身后,就见阎景修侧过头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旁边的一台类似自动贩卖机的机器。
戚良后退一步才看清,这是一台盲盒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