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官方通报说的是无人伤亡啊。”有人提出疑问,张维庆却皱起眉,他环顾四周,偌大的水面上只有他们几个,他敛眉沉思。
“什么通报的,我们也不懂。”男人听到这话,神情变得讽刺起来。
说话的人还想再问,张维青搭了他的肩膀,止住他的话。
“小兄弟,人命关天,我们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帮忙。”张维青先岔开了话题。
男人感激地道谢,于是几只竹筏和一只小艇分散开来搜寻。
他们也顾不上素材了,操纵着小艇边走边看张望,尹秋个高视野宽阔,最先发现一个趴在树上的人。
几米高的树也被淹得只剩个树冠还露在外面,枝叉上趴着的人被小心的抱下来,才看清这是一个大概十几岁的女孩,很明显在发高烧,已经烧得浑身滚烫。
这可急不得,得赶紧往医院送,他们赶忙划着小艇又回到地面上,把女孩交给了尹秋,在场只有他年轻力壮还抱得动。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载着尹秋和有生命危险的病人一路赶到医院。
医院大厅几乎水泄不通,都是因洪灾受伤但幸存下来的人,尹秋抱着人去了急诊,医生忙得焦头烂额,风风火火地推着担架,接到人就往手术室跑。
尹秋呼出口气,身旁人挤着人,细听之下,有很多人在哭嚎的声音。
按他所看到的情况,云合市的领导层根本没把这场洪灾当回事儿,现场不仅没有专业人员进行搜救,就连所谓的官方通报可能都是假的。
尹秋走出医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丝被风送来,吹到脸上一阵凉意。
“阿嚏!”尹秋迎风打了个喷嚏,司机还在这儿等他,听到声音,关切地说道:“小伙子可要注意生体啊,现在生病了可不好整。我二姨说,药店的药都被抢完了。”
尹秋点了点头,裹紧了雨衣,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开始震动。
他拿出来发现是傅观新的电话,尹秋有些犹豫,他还是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司机打开车门让他先上来,以免再吹风。
尹秋坐进车里,还在犹豫之间,铃声已经自动挂断,但紧接着,不到一秒的时间,又再次响起。
看来不接不行,尹秋闭上眼,按下接听。
“怎么不接电话?”听筒抵住耳朵,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尹秋没有立刻回答,听到这个声音,他就开了小差,想到什么,然后红了脸。
“这里信号不好。”尹秋有些心虚地把责任抛出去。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傅观新又问。
“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
“怎么了?”
尹秋便把他们知道的告诉了傅观新,云合市官方通报0人伤亡,但他们却在现场救下一个受害者。
“小秋,官方通报也是能造假的,云合市的管理层绝对有问题。”
挂断电话,车子已经到了老宅,因为上次傅观新突发易感期而被迫推迟的家宴,挪到了今天。
佣人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上次在酒店的状况让她有些吓到了,所以今天亲自出来看看人。
“妈。”他打了声招呼,和苏念珍一起往里走。
“听说你上次易感期是小秋和你一起过的。”苏念珍斟酌着开口。
“嗯。”
这会儿已经到了大厅门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拍拍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小秋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的。”
进到大厅里,人都已经到齐了。
在局子里蹲了两个月刚出来的傅天杰正陪傅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
人到齐了,便可以开饭了,餐桌上,傅老爷子坐在上首,向傅观新问到:“你那个新婚的beta呢?今天是家宴,怎么没一起来?”
苏念珍也好奇地看着他,陆家生日宴的时候她还和小秋说过,希望他能来。
傅霆一家却都震惊地看向傅观新,上次陆家生日宴之后,傅观新结婚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但宋怀兰最近忙着傅天杰的事情一直没去关注,傅观新的新婚对象竟然是个beta?!
“他出差去了。”傅观新淡淡开口。
“我听说他还是个大学生,也挺好的,小孩有个事情做,总比闷在家里强。”
他等着傅观新接话,却见人不再开口,只好自己又说道:“天杰在家呆得也够久了,上次的事情确实是他冲动,如今也认识到错了,就尽快让他回去上班吧。”
“对呀观新,天杰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自家兄弟关系闹得难看了,还不是让外人看笑话。”有人开头,宋怀兰也赶紧搭腔,还一边给傅霆使眼色,让他也帮腔。
但傅霆就当没看见一样,宋怀兰咬咬牙知道自己丈夫这是靠不住了,自从上回天杰被那个该死的副经理起诉后,傅霆就好像真的厌弃了他们母子。
傅天杰听到这儿也终于抬起头,他还是怨恨的,凭什么傅观新就能在总部,他却只能被打发去小公司,而且就连这里么一个小职位,傅观新也是说拿走就拿走,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观新,没必要闹太僵,外人哪儿有自家人用着舒心。”傅方林再次开口。
傅观新慢条斯理地整理餐巾,“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回去上班的必要,自从他去了洄声,洄声的业绩一降再降,作为经理却天天旷班,想不去就不去,谁也没义务给他收拾烂摊子。”
“天杰他还小嘛,可以学的,你作为哥哥也应该教教他的……”宋怀兰还是不甘心,天杰也姓傅,总该从傅家里拿点儿东西。
“我不能拿其他下属的前途冒险。”傅观新直接盖棺定论,让他松口?想都不要想。
“凭什么啊?不就是给你塞了个omega吗?用得着这么整我吗?”傅天杰怒气上头,直接一拍桌子站起来和傅观新对峙,待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神,还是不可控制地怂了。
傅观新易感期刚过去,脖颈上还是戴着黑色的颈环,明明是具有束缚感的东西,让他戴上却增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他看着傅天杰,想看一个死人。
这回,傅观新还没说话,苏念珍把桌子一拍也站起来,“你说什么?你给我儿子塞omega?!”
“我、我……”傅天杰没想到苏念珍会站起来,一时语塞。
“你什么你?你不知道我儿子的身体状况啊?还敢这么做你安得什么心?”苏念珍没想到这所谓的一家人能干出这种事来。
傅观新的腺体问题不轻,小时候差点活不下来
“还想回去上班,你做梦吧,司盛是我老公一手建立起来的,观新是我儿子,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苏念珍不是吃闷亏的性子,今天让她知道了她就要把事闹大。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嘛……”宋怀兰戚戚地开口想要辩解。
“什么一家人?哪个一家人能干出这种事儿?”苏念珍气得不轻,就这种人还敢说是一家人,简直不要脸。
傅连声在一旁扶着苏念珍,适时开口:“观新没有深究不代表我们就原谅了。”
傅家祖辈的基业是到了傅连声手里才壮大到如今的规模,如今他一开口,便都没人说话了,脸傅老爷子也闭嘴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不欢而散,傅方林最后脸色都是青的。
傅观新上了车,想着尹秋的事给文祈打去电话,让人安排明天去云合市的行程,把其他事情都往后推。
文祈立即去办了,还不免在心里感慨,老板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小少爷。
第27章
云合市,雨天本来就阴沉沉的,临近傍晚,天空这会儿已经暗了下来,下城区的基础设施已经报废了,没有灯光,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也没有月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尹秋送完那个小女孩之后又回来帮忙了,陆续又救下几人。
天黑了不好行动,几人只好先乘车回到了宾馆,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各自回房休息。
尽职的司机照例买好了饭给他们送过来,尹秋也饿狠了,几下扒完了饭,相比他,刘维青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一边吃饭一边打电话联系人,他在新闻界工作这么多年有些自己的人脉。
良久他放下手机,“我们昨天刚到,云合市交通道路就彻底瘫痪了,我认识的几个其他报社的朋友都被卡在外面进不来了。”
也就是说,现在云合市整个儿都封闭了,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只有他们报社。
他坐在床边,两手杵着膝盖,低头沉思,最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尹秋跟前,小声地说:“小秋,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调查一下?”
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有阵阵的风声间歇地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音,窗外的树木也被吹得簌簌作响。
这样的月黑风高夜,确实适合干点儿什么。
两人收拾好东西轻声出门,这事儿人太多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刘维青只打算叫上尹秋。
旅馆前台老板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丝毫没看见他们两个偷偷溜了出去。
虽然雨停了,但是积水却丝毫没下降,依旧淹到人的小腿。
尹秋淌着水跟在刘维青身后走。
他们今晚的目的是云合市的排水网。
在来之前,刘维青就已经查到,云合市几年之前有过一个招标项目,就是建造排水网,并且通过云合市政府规划局网站取得了图纸。
现代洪水是存粹“天灾”的可能性很小,也与城市的“里子工程”息息相关。
尹秋抱着相机,刘维青打着手电筒,根据图纸,两人花了一夜的时间勘查了上城区周边的排水网。
果然发现了大问题。
他们敲了井盖,发现它们的材料都不是规定的铸铁,薄薄的一层,井壁砖砌体也不是很牢固。
并且云合市的排水网覆盖面积非常小,很多出水口并没有接入管道,而是直接排入河流,并且管道的直径也不符合标准,只有30cm,而且腐蚀严重,很多地方都堵塞起来。
并且核对图纸发现,,上面显示的大型出口,实际已被完全堵死。
上城区都如此,下城区根本不用想。
这样一个严重不合规的排水网就这么投入运作,日积月累之下,终于决堤。
天微微亮时,尹秋和刘维青回到旅馆,他们身上沾了脏污,一夜没睡两人更是疲乏,进了房间,刘维青先让尹秋去洗澡,自己则坐在左边拿着尹秋的相机开始整理今晚拍到的照片。
上城区受洪水的影响相对较小,基本生活供给还是能保证的,热水也不短缺。
身上的脏污被冲刷掉,却让尹秋骨子里的乏力感更加明显,站在热水水流里他却感觉有点冷。
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尹秋就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刘维青给他掖了掖被角,给同事们发了消息,让他们明早不用等他们两人。
一旁的床头柜上,尹秋静了音的手机亮起屏幕,傅观新发来消息,询问他们的地址,但尹秋熟睡中并未看到,屏幕复又暗了下去。
尹秋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像是一群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叫。
他朦胧地睁开眼,坐起身时耳朵里一阵耳鸣声,尹秋缓了一会儿,先是听见巨大的敲门声,而后是门外有人扯着粗旷的嗓子在喊:“开门!”
大有不开门就直接破门而入的气势。
刘维青率先起身,他给了尹秋一个眼神后,便打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门外不止一个人,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走廊里,刚才的动静已经惹得不少人探出门来往外看,一时之间,气氛有些紧张。
为首的人咧嘴一笑,却不显温和反而带了股嗜血的气息。
“我家老板听说京城里来人了,这不就赶紧让我们来请您去做客了。”他毫不客气的推开刘维青就进了房间。
小小的房间顿时就被挤满了,最后一人关上房门,他们两人被围着,像是落入陷阱。
“你家老板是谁?”刘维青淡定地开口。
“您肯定听过,承业集团的杨包麟,杨总。”
尹秋目光一凛,这名字他昨晚还听过,刘维青和他讲的,云合市排水网的主要承办企业就是承业集团。
“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快走吧,我们老板脾气不好,去晚了怕是要生气。”
报社里的其他人一大早又都去了下城区救援去了,这会儿旅馆里只有尹秋和刘维青两人。
他们在几人的簇拥下坐上车,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肯定是躲不掉了。
出门前尹秋带上了他的手机,在车上解锁屏幕,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傅观新的消息。
他刚想打字回复,手里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那人拿了他的手机斜眼打量他,视线停留在尹秋的后颈处。
“呦,这还是个omega。”
尹秋后颈贴着阻隔贴,因为那块地方实在是被咬得不成样子,而且也是为了遮盖他身上过于浓厚的alpha信息素味道,所以尹秋只好贴了这个东西。
这会儿被人认成了omega。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尹秋坐在晃悠的车上,被颠地有点想吐,脑袋更是昏沉。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他们被带到了云合市的五星级酒店,里面装修得很繁华,大堂顶部是透明的穹顶,已经开始放晴的天空一览无余。
到了包厢外门一推开,就从内传来爽朗的笑声。
“京城来的刘记者,久仰大名啊。”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从座椅上起身,面容和善地和刘维青握手,尹秋跟在刘维青身后不敢放松。
“杨总才是久仰大名。”刘维青也提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来应对。
其实他心情坦荡,对方把他们带来那就肯定是为了这次报道的事,但是对于京城来的人,晾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他想得很开,大不了就先低头,等回去了再说,这种情况他又不是没面对过。
果然,杨包麟直接开门见山,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刘记者,您是名记也是聪明人,肯定知道笔杆子力量大,我也不绕弯子了,如今稳定的局面能压倒一切。”
他引着刘维青和尹秋坐下来,示意秘书给他们倒茶:“我知道你们记者要抓新闻亮点,但有些捕风捉影的话听多了反而影响判断。”
秘书适时地拿出一个礼品盒放在他们面前,杨包麟隔空点了点,意思尽在不言中。
“我们也非常需要您的帮助,希望您的报道可以帮助我们提振士气,也争取更多外界的支持和援助。我们市里呢,也准备了一点点‘素材’和‘心意’,希望能方便您更好地完成这篇正面报道。”
尹秋撑着沉重的脑袋,坐在一旁看了看沉默的刘维青,他突然笑了。
“杨总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们会按规矩办事的。”
“哈哈哈,那再好不过了。”
门口突然有人敲门,看到进来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尹秋和刘维青的面色微微一变。
杨包麟他做足了表面功夫,他解释道:“我们办事也得细心点儿,还请不要怪罪。”
一旁的秘书拿过从旅馆里搜出来的相机仔细检查,把他们这几天拍到的全都彻底删除,但最重要的东西还在尹秋的相机里。
他的相机被拿起来时,秘书查看的动作顿了下来,“杨总,这个里面没有存储卡。”
这个相机是尹秋的,他过生日时傅观新送给他的。
“小秋,把东西给他们吧。”刘维青出声说道。
昨晚回到旅馆之后,尹秋就把卡拔了出来,贴身放着。
这种情况下,他没有质疑刘维青的话,拿出来就交给了秘书。
与此同时,酒店门前驶来一辆黑色的奔驰,大堂经理小跑着上前接待,不知道为什么远在京城的傅总会突然莅临巡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怠慢,这可是顶头上司。
傅观新下了车,手里还握着手机,早上发出去的消息现在还没收到回复。
他干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这么纵容人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楼上,杨包麟很赏识他们的知趣,送他们了包厢进了电梯,在电梯内亲自拿回尹秋的手机还给了他。
手机刚拿到手,屏幕就亮起,来电人显示“傅哥”。
这里人多复杂,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听,电梯门打开,尹秋往前快走几步,与身后众人拉开了些许距离,他按下接听键。
杨包麟在说着话指使了人送他们回去,却悄悄对那人使了个眼色。
刘维青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那人趁着近身的机会,迅速在他身上摸了一遍,在摸到他上衣口袋时被一个长条形的东西硌了一下。
刘维青没想到他们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反应也极快地推开人,阻止了那人的动作,没让人把东西摸了去。
“杨总,他兜里装着录音笔,他录音了!”
局面顿时混乱起来,杨包麟只是最后关头想着再谨慎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耍起了把戏,他不禁冷笑一声:“杨记者,这就没意思了吧。”
有人围了上来,走在前面的尹秋也被人拦住。
他还举着手机,耳边是傅观新的声音:“小秋,你在哪儿?”
声音绕过回廊传过来,走过拐角,傅观新一抬眼,眉梢微挑。
刚刚还在电话对面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隔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两人对视。
傅观新察觉现场气氛紧张,尹秋身前挡着的人还想伸手拽他,他有些厌恶地正要动作,傅观新带来的人已经上手推开了人。
“我艹!谁啊?”那人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一脸愤怒地抬头,只见推他的保镖低下头恭敬地让步,一个高大的身影快走几步略过他把那个omega护在怀里。
傅观新的出现打破僵局,酒店经理虽一脸茫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看出这情况不容乐观。他认得杨包麟,这也是酒店的贵客,云合市的大头。
不管是傅总还是杨总,这俩他都惹不起,只好先硬着头皮上前为两人介绍。
“傅总,这是承业集团的杨总,”说着又转向杨包麟,“杨总,这是我们老板,京城的傅总。”
京城的傅总?京城里姓傅的……
杨包麟面色一变,他看着怀里搂着少年小心查看的男人,心中顿时惊疑不定。
他当然知道这个傅总是谁,看他和那个少年亲密的样子,杨包麟突然有种要完蛋了的感觉。
傅观新一摸尹秋,被过高的温度灼了下掌心,再摸额头,果然是在发烧。
尹秋昨晚在水里泡了一夜,也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已经算是在强撑着了。
发着高烧的脑子有些不清醒,尹秋愣愣地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他眼尾泛红,两颊也泛起潮红,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人,让人觉得他眼中似有水雾。
傅观新眼神都软了下来,他正要把人先带走,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
“我的相机,你送我的相机……”尹秋细白的手指搭上来,“他们还没还给我。”
刘维青跟在这个傅总后面出了酒店大门,想到刚才杨包麟灰败的眼神,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手里紧紧握着录音笔,虽然辛苦拍的照片都没了,但这也是有利的证据,排水工程就建在那里也跑不了,这可是个大新闻。
而且是他们报社独家。
“小秋,先喝药。”
尹秋把拿回来的相机放在一旁,傅观新侧坐着,把胶囊递到他嘴边,尹秋乖巧张嘴含了进去,用温水送服。
体温计夹了一会儿,傅观新拿出来查看,高烧39度。
文祈坐在副驾驶低声对电话说着什么,挂断电话后转过身有些为难地说:“傅总,云合市的伤患太多了,各家医院的医护和病房都很紧张……”
尹秋喝了药就安静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傅观新凑近了些,仔细擦掉他唇角残留的水渍,确定人已经睡着了。
“那就回京城。”他把人揽过来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压低声音:“现在就回。”
“是。”
云合市道路瘫痪,又因为天气原因,航班也都停掉了,傅观新是乘直升飞机来的。
他给睡着的尹秋带上耳塞,隔绝噪音,走到外间打电话安排后续的处理。
文祈被他留了下来,代表他协调各方。
大床上,尹秋烧得口干舌燥,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整个人醒不过来,他皱着眉,呼吸沉重。
直到唇边抵上一个冰凉的玻璃杯,温水如甘霖般润湿了他干燥的唇,他立马张开嘴吞咽。
傅观新扶起他,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了一杯水,喝完他似乎睡得安稳了些。
把人放下时,他指尖掠过尹秋后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傅观新顿了一下,小心地把人侧过身,就看见后颈上那一小块omega专用的阻隔贴。
尹秋毕竟是beta,并不是很会用这个玩意儿,贴得歪歪扭扭,边缘都翘起了边。
他抿紧唇,指腹轻轻揉搓了一下,扯住边缘翘起的一角将阻隔贴撕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那交错的咬痕。
傅观新紧紧盯着拿出皮肤,痕迹因为时间过去了几天已经淡去许多,但还是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后颈,能看出制造出它们的人占有欲极强,叫人看了颇有些心惊胆战。
指尖碰上发热的皮肤,傅观新情不自禁地伸手触了上去。
赤裸敏感的皮肤被人揉搓,睡梦中的尹秋身子轻颤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声轻吟。
傅观新停下,克制地把手收了回来,尹秋便又放松下来,躺在松软的被褥间,发丝胡乱散乱着,傅观新给他掖好被角。
直升机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后就落地京城。
傅观新直接带着尹秋回了傅宅,傅家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尹秋打着点滴,迷迷糊糊间被扶起来吃了点儿东西。熬得软烂的白粥被小心吹凉,傅观新亲自喂的。
到了傍晚时分,提问主见降了下来,尹秋呼吸变得绵长。
不同于他的安逸,云合市已经翻了天,杨包麟不是没做过准备,早在很早之前他就安排好了后续,只要出事就把替罪羊推出去,自己依旧稳坐高台。
但那份录音直接捶死了他,这下辩无可辩,再加上京城这边的快速介入,云合市从上到下全都遭了整顿。
京城去了人,刘维青和报社里的人便也都跟着回来了,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报社,写稿、排版、校对,然后发稿,那段录音最后通过报社的官方视频号发了出去。
一经发布,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不少被困在家里的IP云合市的网友都被激怒,一番彻查下来,自家省份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出了问题。
网上声讨激烈,但尹秋在家岁月静好,烧退之后身子还有些乏力,这几天林叔都会把他的饭端上来。
这件事情因为傅观新前往云合市的举动,也牵扯到了他,最近都早出晚归配合调查。
尹秋起得晚睡得早,两人时间错开,已经两天没碰面了。
这天尹秋接到刘维青的电话,对方先是问了他的身体情况,得知已经好转之后,便约他出来聚餐。
这一回的独家新闻,让新明报社收到了莫大的关注,也是把名气扩大了。
主编很高兴,提出聚个餐庆祝一下,还特别嘉奖了这次出差的几人,并给尹秋特批了带薪休假,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尹秋答应下来,刘维青便给他发了地址。
今天太阳很好,尹秋躺了两天,身子骨都松软了,打算今天下楼活动活动。
尹秋想到傅观新就有些情怯,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几天休息的好,眼下的些许青黑已经消了,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衣领又向一边歪,漏出白皙的脖颈。
他想到什么,摸到后颈,那里的阻隔贴早就没有了,伤痕自愈皮肤已经平坦。
傅观新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就快消了。
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正好撞见林叔。
林叔看见他便停下脚步,微笑着说:“小少爷,先生在花园等您。”
尹秋想,该来的总会来,他又不能一直躲下去。
怀着平静的心情,尹秋来到花园里的凉亭,忙碌了两天的傅观新这会儿终于得了空闲,坐在凉亭里喝茶。
看见尹秋进来,先是看了人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于是指着对面放的一沓纸说道:“小秋把这个签了吧。”
尹秋顿时有点儿不平静了,这是什么?离婚协议?!
难道是看他越界了,所以终于要跟他分开了?
尹秋看着面前的文件,伸出细看下有些轻颤的手翻开它。
不是离婚协议。
尹秋翻开后着实愣了一下,他先是抬头看傅观新,然后又低头逐字逐句地看过去。
文件很简短,里面提到把尹氏集团2%的股份转让给他。
末尾已经签上了尹白玫的名字。
“里面有一部分本来是你妈妈的,剩下的是你姑姑给你的。”傅观新放下茶杯解释道。
至于怎么给的,傅观新但笑不语。
“这,怎么会给我?”尹秋再次认真得看了一遍,确定这真的是股权转让协议,并且末尾的签名也的确是尹白玫亲手签的。
“你也是尹家人,这不是应该的吗?”他很理所当然。
当年江秋月家世也不差,嫁进尹家时,拿到了1.2%的股份作为聘礼,她去世后尹商禄打起了主意,但最终到了尹白玫手里。
傅观新借尹柯做出的事为要挟,与尹白玫做了交易。
她再多给额外0.8%的股份,他就不深究,但是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让尹柯一辈子不能再出现在他和小秋面前。
风轻轻吹拂过凉亭,夏天的风也带着暖热的气息。
尹秋抚过这份薄薄的文件,指尖有些不安地搓动纸张,抬眼看向傅观新。
刚刚那点儿惶恐烟消云散,但这份傅观新一手促成的协议,却又让他别样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