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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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云瞳孔微缩,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着李崇真的会收紧手掌,轻易便要了他的命。
然而李崇没有,他放开手,负手站直,神色闲适,“这般便不算口蜜腹剑了?”
卿云憋着的那股气呼出来才察觉自己方才竟是在憋气,他胸膛微微起伏,盯着李崇的脸,无法分辨他方才到底是在故意吓他,还是在说真心话。
李崇瞥眼过来,见卿云神色紧张,道:“只不过玩笑几句罢了,你不会真被吓着了吧?”
卿云才不愿承认自己方才真的被吓着了,只冷冷道:“齐王这般恐吓,是觉着很有趣吗?”
李崇道:“我只是在满足你对我的臆断。”
卿云抿了下唇,“谁知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
李崇浅浅一笑,他再次弯下腰,卿云也不由再次屏住了呼吸。
“我真心的想法便是……”李崇目光在卿云面上游移了一圈最后落到他那双眼睛,语气平淡道,“你身上很白。”
李崇直起身,未等卿云有什么反应便转过了身,卿云待他走远了,面色才一点点涨红了,一脚便踢上了旁边的竹子,将竹叶踢得簌簌作响。
二月初六,程谦抑嫁妹,皇帝早便知了,许卿云在外头夜宿。
如今卿云同皇帝的关系的确是缓和了不少,只要皇帝肯让着些,卿云也懒得费心力同他大吵大闹。
程谦抑朋友不算多,从前他是身份不显,又相貌不佳,鲜少有人来结交,后他升任兵部侍郎,眼看要平步青云,来巴结的也多了起来,程谦抑对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自然是瞧不上的,故而这回宴请的宾客也不算多。
曾良酬倒是个广交朋友的人,请了许多京官,婚宴办得极为热闹风光。
卿云虽是大媒,然他身份特殊,所以只作寻常打扮,隐没在宾客之中,自然六部官员是知晓他的身份的,只在这种场合下,也不敢多向他投来视线,唯一在混乱中频频望向卿云的便只有苏兰贞了。
今日是两个新人的场合,众人的注意力全在新婚夫妻身上,卿云和苏兰贞分站两侧,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他们见面的机会还是不多,或者说,不够多。
每回见面,说不上几句话便匆匆忙忙地亲热,卿云太想他了,苏兰贞自然也是,除了那般小心翼翼不留下痕迹的亲热,这种彼此间的注视、还有日常交谈、一同出游……这些都是他们想要而不可得的。
“一拜天地——”
里头已经在拜堂了,卿云仍痴痴地看着人群中苏兰贞,此刻所有人面上神色都相差无几,为这一对相爱的夫妇祝福,卿云听着里头笑闹之声,忽地垂下脸,眼中竟微微有些湿意。
喜宴过后,卿云乔装打扮,去苏兰贞院中赴会。
苏兰贞在院子后头等着,一见到卿云便紧紧将他抱住了。
二人转移到了屋内,手忙脚乱地便在床上做成了好事,木床嘎吱乱响,卿云今夜眼泪格外地多,事毕之后他缩在苏兰贞怀里,低声道:“我瞧见你的折子了,你要转去刑部。”
“是,”苏兰贞道,“我所做出的成绩应当足够了。”
“我知道……你很拼命……”
卿云将脸在苏兰贞胸前轻轻蹭着,那一股无望的伤怀在他心中萦绕。
苏兰贞真傻,他还想着在朝堂上做出成绩,奋力攀爬来争取同他的未来,只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能争得过现在的皇帝,难道还能争得过未来的皇帝?
卿云明白,他同苏兰贞实际也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同他和长龄那段没什么不同,只这一回他不会再犯傻,硬困着人不放,害人害己。
“苏郎,”卿云靠在他怀里,低声道,“今日他们成亲,你心中作何感想?”
苏兰贞早在喜宴上便瞧见卿云低头垂泪,心中哪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以苏兰贞的经历、年纪,能坐上如今的官位,并且马上要转到刑部,可谓是青年才俊,万中无一,他想要什么样的人都唾手可得,可他偏偏遇上了卿云,几乎是这世上最难拥有的人。
苏兰贞一路从地方官吏走到今时今日,从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自然更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心爱的人。
苏兰贞的气息轻柔地喷洒在卿云面上,笃定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所有的姻缘注定美满的,便都会美满。”
卿云抬起脸,眼中带笑,“嗯,我也相信。”
他无意再在苏兰贞面前说什么灰心丧气的话,本便是一场短姻缘,何不多留下些好时光?
正当二人耳鬓厮磨时,外头却忽然有人急匆匆地来报:“大人,皇上出宫了!”

第153章
卿云手忙脚乱地穿衣,一面穿衣一面交代苏兰贞,“你不必管,只当什么都未发生,这便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他盯着苏兰贞的眼睛,眼神极为锐利道:“兰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兰贞从未见过他如此面目,心下一凛,同时也颔首道:“我明白。”
苏兰贞不是长龄,他没有长龄那么糊涂的,卿云出去上了探子停在巷尾的马车,心中极其慌乱。
皇帝出宫了……
卿云吞了下唾沫,问赶车的探子,“皇上是朝我那儿去的吗?”
“是。”
探子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卿云心下一片冰凉——皇帝赏赐他的宅子离宫城很近。
皇帝出行自然不会像他们一般狂奔,可即便等他赶回了宅子,他身上的那些痕迹怎么办?
卿云同苏兰贞自然是极小心的,可他实在来不及清理,更来不及检查自身是否有异样。
若皇帝比他先到,那更是天崩地裂。
卿云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襦裙系带,他瞧不见自己的脸色,但他想那一定极其苍白,他只觉着自己手脚冰凉,他先前竟全然未曾真正意识到若被皇帝发觉他同苏兰贞的事,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太糊涂了!他怎么能这么糊涂,为了一时的欢愉痛快,他又要害死一个人吗?!
卿云眼中簌簌落泪,几是六神无主。
他需要有人帮他,可如今恰恰没人能够帮他!
马车疾驰之下,卿云忽然起了个大胆的念头,那念头一入他的脑海,便令他狠狠颤抖了一下,他双眼发直,只觉着这个念头实在极其冒险,可为了万无一失地保住苏兰贞……
卿云当机立断,对赶马车的人道:“去齐王府!”
到了齐王府的角门,卿云便问探子,有没有本事将他送入齐王府。
这点本事,探子自然是有,立即带着卿云落在齐王府的院中。
卿云只多年前来过一回齐王府,那时他跟在李照身后,也没怎么熟悉地形,好在王孙贵胄府邸都是差不多的,卿云便指挥那探子带着他躲过王府巡逻,直奔内院而去,到了内院便不成了,巡逻的府兵实在太多。
卿云让探子离开,自己主动现身,府兵们见王府里忽然多了个不同打扮的侍女,都吓了一跳,齐齐拔刀。
“去告诉齐王,他弟媳来了。”
李崇正在更衣,预备就寝,听闻属下来报,他挑眉“嗯?”了一声,抬手让替他更衣的下人下去,“弟媳?”
“是,那女子不知从何处从天而降,满口的胡言乱语。”
李崇道:“把人带来。”
卿云进入李崇寝室,同李崇在烛火下打了照面,李崇当即便愣住了。
李崇:“你……”
“是我,”卿云心一横,“你先让他们都下去。”
李崇看着卿云这一身襦裙打扮,挥了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你府里都是你的人吗?”卿云开门见山道。
李崇道:“自然。”
卿云长出了口气,他在路上便猜测李崇比李照更避讳皇帝的监视,上前几步,对闲适地坐在椅上的李崇道:“齐王,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李崇瞥了一眼他胸前露出的锁骨和一大片莹润肌肤,收回视线,“什么交易?”
“我送你一个我的把柄,”卿云定定地看着李崇的眼睛,“你百般同我接触示好,不便不是想要这个吗?!我可以做你的人,替你探听皇帝的心意,为你做你想做的事,如何?”
李崇神色思索,道:“你要送我什么把柄?”
“便是这个——”
卿云弯腰将自己的嘴唇印在李崇唇上,以李崇的反应他应当是能躲开的,只不知是心下实在太过震惊,还是别的缘由,他竟一动不动,任由卿云得了逞。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都极为冷静。
卿云直起腰,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把柄吗?让他们备水。”
李崇仍旧是那副平静模样,仿佛刚才卿云什么都没对他做,他只淡淡道:“这到底是你的把柄,还是我的把柄?”
“咱们互有把柄,岂不更好?”
李崇摇头,“我没兴趣。”
他站起身要走,卿云急了,直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李崇回过脸,眉头轻皱,“我记着先前你还一向说很讨厌我。”
“讨厌你,也不代表便不能同心协作,”卿云道,“你不服李照,我……亦不想被他们父子争来夺去,齐王,你从未放弃过太子之位吧?有我的助力,一定事半功倍。”
李崇定定地看了卿云的脸,外头却忽然传出了动静,卿云浑身一颤,更加紧紧地抱住李崇。
李崇没理会他,只扬声道:“怎么了?”
“王爷,”外头侍从道,“皇上车驾正从东面过来。”
李崇低头看向死抱着他不撒手的卿云,对那侍从道:“知道了。”
卿云几是已经腿软了,李崇是他唯一想到能抗住皇帝的挡箭牌,怎么办……
“啊——”
被李崇一把扛起时,卿云猝不及防叫出了声,随即便扭头看向李崇,却只看到李崇披散的头发。
李崇直接将人扛进了里屋,将人摔在床上,便道:“脱。”
卿云全然呆住了,李崇却是利落地解了衣裳,他本便要就寝,寝衣系带一解,便露出了从外头全然看不出来的结实身躯。
“还愣着做什么?”李崇斜睨过来,“真要我帮你脱吗?”
卿云颤抖着解了襦裙系带。
他真开始解衣时,李崇却又不看他了,只坐在床边道:“我才叫过水,又叫水,会惹人怀疑。”
李崇一面说一面轻拉了床边响铃,叫来了贴身的侍卫嘱咐了一番,是将卿云今夜如何出现在他府中的事篡改了一遍,改成卿云从角门被人放进来,这般一通吩咐。
侍卫退下,卿云已脱了衣裳,拉了薄被蔽体,“齐王,你……”
李崇低垂了眼,道:“是谁?”
卿云神色微僵。
“是那个在六部追你的人?”李崇淡淡道,“苏兰贞?”
卿云浑身大颤了一下,他在来时便想得很清楚,要么冒着风险让皇帝盘问,扛过自然无事,但凡泄露一点,便是万劫不复,为今之计只有再将一人拖下水。
卿云没想能瞒过李崇,便咬牙道:“是。”
李崇这才瞥向他,见卿云乌发散乱,一张小脸轻咬着唇楚楚可怜,道:“你好大的胆子。”
“齐王殿下不是说我胆小吗?”
在这种时候,卿云仍不忘顶嘴,因他明白李崇的所作所为是愿意被拖下水的意思。
李崇还要再说什么,神色微变,忽地扯开薄被压了上来。
卿云心下紧张,也大概猜到李崇为何如此,便不管不顾地缠抱上去,他心下恐惧,身子几乎是凉的,李崇的身子却很热,二人身子相触,李崇便觉他肤如绸缎,那双修长纤细的腿缠在他腰上,似还有些湿意。
床幔被掀开时,二人便是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模样。
卿云虽心中早有准备,看到皇帝的脸,仍是吓得脸色一下惨白,紧紧地抱住了李崇。
李崇倒是神色自若,“父皇。”
皇帝一手抓着床幔,一手负在身后,目光静静地看着卿云,卿云竟有股瞬间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皇帝先看了卿云,这才看向自己的长子,李崇面上毫无愧色,甚至是有些理所当然,皇帝淡淡道:“滚下来。”
“是。”
李崇放开卿云,从薄被中抽身而出,他赤身裸体,微微翘着,皇帝再看了一眼卿云,卿云已经整个躲在了被子里。
李崇披上寝衣下榻,皇帝放下了床幔,卿云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一记巨大的响声。
卿云身上又是一抖。
“朕的好儿子。”
他听到皇帝冰冷的声音。
李崇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抬眸看向他盛怒中的父亲,冷静道:“不过一个内侍罢了,父皇何必如此动怒。”
皇帝抬手便又抽了一耳光。
李崇连挨了两下,神色依旧平常,“维摩可以,我便不行?”
皇帝冷冷道:“你便是为了争这口气,才惦记上了朕的人?”
李崇不置可否。
皇帝懒得同儿子争论,“滚。”
李崇出了自己的寝室,剩下的便只能看卿云自己了。
皇帝心下暴怒非常,其实他早便察觉卿云有异,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卿云身边的暗桩也一向没察觉什么,皇帝心想难道自己已经糊涂到开始疑神疑鬼了?
在皇帝这里原本是没有“怀疑”二字的,叫他“怀疑”便是有罪,便该处死,那么,“怀疑”自然也便没了,只这个人是卿云……
皇帝静静地立在床前,他今日出宫便觉该来了,果然是叫他抓了个现行。
这是第几回?二人又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块儿的?怪不得无量心会百般替卿云说好,好,很好。
屋内一片死寂。
卿云平素也常同皇帝吵嘴打闹,只这一回他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明白那些不过是二人之间的事,哪怕牵扯到了李照,那也是从前的事,今夜的意义完全不同,他是皇帝,皇帝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人背叛?
皇帝单手抓在床幔上,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才冷冷道:“多久了?”
卿云躲在被子里,头脸都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他现下明白了,他实在太低估了皇帝,哪怕他先前掩饰得再好,可皇帝的眼睛如此毒辣,即便有探子帮他遮掩,难道皇帝自己不会看,不会感受?
从前他与秦少英,那是他心中全未动情,发泄罢了,如今他同苏兰贞,那是动了真情,既动了情,又怎能全然隐瞒?
卿云缓声道:“年节前后。”
皇帝心下早已大致有数,听了之后,心仍是像被刀子划了个口子一般滴血。
“为何?”
卿云听皇帝语气稳得可怕,心下竟也定了下来,他低声道:“恨你。”
屋内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终于是掀开了床幔。
卿云躲在他长子的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藏在被子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还是有几分可爱可怜的孩子气。
皇帝心下怒到极点,反而不怒了,他道:“恨朕关你?”
“不止。”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皇帝道:“出来。”
卿云不动。
皇帝上前,三两下将被子扯开,卿云只能用两条手臂遮掩自己的身子。
皇帝见他身上一片雪色,微微泛着肌肤的光泽,也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亲眼所见到底比想象中更刺心百倍千倍,皇帝猛地抬手扣住卿云的后颈将他拉至身前,一字字道:“朕真该杀了你。”
卿云看着皇帝的眼睛,那其中的杀意有如实质,他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倘若皇帝今天抓到的是他和苏兰贞,那么苏兰贞必死无疑,皇帝甚至不会犹豫一下,便会叫人将苏兰贞处死。
“你杀我吧,”卿云眼中渗泪,“让我给李旻陪葬。”
“闭嘴。”
皇帝冷冷道:“收起你这副在朕面前卖弄可怜的模样,你心里还有李旻吗?朕先前便有所怀疑,只想你到底也是个聪明人,哪怕心里没了朕,总不至于犯下那般不要命的蠢事……”
皇帝的手掌越来越用力,尽管只是后颈,也叫卿云有些喘不上来气,卿云吃力地仰头,痛苦地张开嘴,却不肯求饶喊痛。
“让那逆子滚进来。”
皇帝冷冷道。
外头李崇重新进入寝殿,见皇帝抓着卿云的后颈,便跪下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饶恕他吧,他也不过是心中苦闷罢了。”
“心中苦闷?他已是朕的人,还有何苦闷?还有什么不满足?”
皇帝猛然松手,几是将卿云摔到了床下,卿云人一半落在床下,乌发散落在地,他轻轻咳嗽着,便听皇帝道:“你既这么喜欢朕的儿子,朕便成全你。”
卿云手撑了下地面,仰头看向皇帝,皇帝眼中冷意闪烁,“去,好好伺候朕的儿子,让朕瞧瞧你是怎么在朕的儿子身下狐媚的。”
“父皇——”
“你闭嘴,”皇帝冷冷道,“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朕便削去你的王位,将你逐出京城。”
李崇明白皇帝如今是在盛怒之下,盛怒之下的皇帝什么都做得出来,便只能垂下脸闭口不言。
卿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皇帝冰冷的脸色,过了片刻,他缓缓道:“你要我……在你面前……伺候他?”
“怎么?不乐意?”皇帝那般毫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要报复朕?朕便亲眼看着。”
卿云眼中盈出水色,他胸膛缓缓起伏,片刻之后便下了床,他的脚就踩在李崇跪在地上的前面,他本便生得很白,那双常年不见天日的双脚更是白得恍若晶莹,根根脚趾如玉雕般可爱小巧,此时正随着他的主人轻轻发抖。
卿云看着皇帝,眼中簌簌落泪,此刻,他的眼泪是真的,皇帝如他所料般不会杀他,可也超出他预料的绝情,他以为他会打他,或者再关他的禁闭,哪怕再狠一些,将他赏赐他的一切夺走,以后只能待在他身边做个小内侍,却没料到皇帝会下这样的令,要这般折辱打碎了他。
卿云默默淌了满脸的泪,他静静地看了皇帝一会儿,扭头看向李崇,李崇也正看着他,在用眼神示意他别这么做。
是啊,他应该哀求,抱着皇帝的脚百般哭泣陈情,他是因为生皇帝的气,一气之下才做了错事,他心里仍然是只有皇帝一个。
卿云抬起手掌,抹了下脸上的泪,便就这么在李崇面前跪下,去扯李崇穿好的寝衣,李崇抬手抓住他的手,卿云却是充耳不闻,一个劲地用力扯着,一面扯一面朝李崇身上坐去,另一手便要去掏李崇。
皇帝看着他摆弄腰肢,身后乌发也随之晃动,那原是他最爱的模样。
李崇抓了卿云的手阻止,卿云却像是失了魂一般,垂首下去竟是要舔,皇帝瞳孔微缩,大喝一声道:“够了!”
卿云充耳不闻,还是李崇将他掀开,抽了床上的薄被将人捆住。
“父皇,”李崇环着在薄被中失神落泪的人,“放了他吧。”
皇帝看向卿云面如死灰的脸孔,心下也不知是何感受,只没有半点痛快,甚至比方才将二人捉在床时更心痛难忍,卿云神色木木地看着房顶,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帝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抬眼看向长子,淡漠道:“再有下回,朕废了你。”

第154章
回到宫中,卿云几乎是浑身瘫软,宫人伺候他梳洗之后,便将他送回了小院,这回皇帝没有关他,翌日也未曾传召,便像是已忘了他这个人一般。
卿云缓了五日,缓过来了。
那时他是真的绝望,若皇帝不阻止,他真会做下去。
什么脸面,什么自尊,什么做人,他通通不要了。
皇帝要的便是这个,他给他便是,何苦一直强求?他这般什么都不肯舍弃,活得岂非太累了?
卿云靠在躺椅上,人蜷成一团。
他忽然想起从前皇帝同他传书信的时光,竟有些恍惚,那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那时的皇帝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们到底算不算曾有过好时光?又是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哦,是他索取,皇帝不肯给,皇帝索取,他也不肯给。
皇帝不肯给,自然便可以不给。
他不肯给,皇帝也自然有法子让他给。
他到底还在挣扎什么?面对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他在违抗什么?他又算得了什么?真是糊涂又可笑。
卿云疑心皇帝是不想要他了,也对,为个内侍,闹得自己成日不得安宁,不如还给太子罢了。
卿云发觉他心中对自己回到太子身边这一事也不大排斥了,至少李照会比皇帝好些吧,李照等了他那么多年,待他总还算是真心,至于未来如何,这不是他能想的。
苏兰贞,他等不得,也要不了。
梦,早该醒了。
卿云心思懒怠,皇帝没有关他,他却连六部都不想去了,在里头殚精竭虑地做什么呢,做出所谓的成绩来又如何?好像只是一瞬间,卿云便将所谓的钱权荣华都看透了一般,不稀罕也不在意了。
春日来得猝不及防,边境战事又动,内宦送来书信。
李照又给他写了信。
卿云没料皇帝还愿意将李照的信给他,他搁在一旁先是不想看,过了片刻,还是打开了。
李照在信里还是老样子,闲话家常一般,只说了件特殊的事,便是他在草原上看到了母羊生产,那一瞬间,李照想要结束战争,自然,他是储君,很快便将这一点软弱给掐了下去,但并未完全丢弃,而是将它保存下来,千里迢迢寄给了卿云。
卿云看着李照在信上平实的字,他忽然眼中止不住地流下眼泪。
李照……这世上他最恨的便是李照……他分明有一颗心的,却那般掩藏起来不愿给他瞧……他将他带到身边,却又一次次地将他弄丢……都怪他……
卿云泪流不止,上回也是,看了李照的信,大哭了一场,便好了许多。
缓过神来,卿云便想起再过几日便是长龄忌日。
从前他是不敢祭奠的,怕露出端倪,如今却不怎么在乎了,皇帝难道还能将个死人刨出来不成?
卿云收拾齐整去拜见了皇帝。
皇帝在正殿见了他,神色之中都堪称毫无异样,冷淡平和的模样,像卿云刚来宫时一般,低着头正在批折子。
“奴才参见皇上。”
卿云规规矩矩地叩拜行礼。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
“明日是奴才初入东宫时照拂奴才的公公忌日,奴才想出宫去祭拜,恳请皇上恩准。”
皇帝头也不抬道:“准了。”
卿云恭敬退下,回到小院收拾了明日出宫要用的物品,心下竟无比平静,他学过一句话,无欲则刚,原来便是这般感受。
翌日,卿云便按照规矩出宫,没有软轿,没有随行的内侍侍卫,他和宫中千百普通内侍一般在宫门口接受盘查,随后出宫。
卿云甚至想,他身边大约连探子都没有了,若他在宫外惨遭不测,皇帝估计会松一口气,他自己还是舍不得杀,毕竟恩爱了这么几年,若卿云出了意外,自然最好。
卿云这般想着,背着包袱去买了些祭祀用品,这才前往宫人坟地。
春日草长莺飞,宫人坟四周全是杂草,卿云早有先见之明,带了物件来收拾,他始终没找到长龄的墓,便将这一片都当成是他的墓,能照料多少便照料多少。
卿云将抄好的经书一点点送入火堆。
长龄,你是被我害了,若我能早些如今日般想得通透,说不定今日你还好好活着,还能同弟弟相认。
卿云将经书都烧了个干净,起身方才要走,便见有人提着个篮子过来,二人一打照面,卿云不认识对方,却也认出那是个内侍,内侍总是好认的,面白无须,皮肤细腻,神态之中一股闪避的模样,那便是内侍了。
只卿云不认识他,他倒像是认识卿云,见到卿云便吓了一跳般闪到一旁。
卿云想他这张脸在内侍当中倒还剩些威慑。
卿云没理会,便就这么过去了。
那内侍一直屏息凝神地站在一侧,卿云路过他身边之时,猛然想起什么,停顿道:“你是东宫的?”
那内侍又是吓了一跳,连忙回道:“不,我不是东宫的。”
卿云打量了他的脸,越看便越觉着眼熟,“你不是东宫的?你是哪一宫的,叫什么?”
那内侍被他这么一逼问,神色居然慌张起来,拔腿就跑,卿云见状,自然拔足追去,只他近年来养尊处优,哪能比得上这内侍的体力,只追了一段路,那内侍便跑了个没影。
“丁公公。”
卿云进了下房,丁开泰原正擦手,立马迎上前,“哟,我的小祖宗!怎么跑这儿来了,真是,有什么吩咐你知会我一声不就得了。”
卿云道:“丁公公快别折煞我了,都是一般奴才,说这些话。”
丁开泰微微笑了,他将卿云当成自己的小辈,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就不是奴才的命,别总赌气,你放心,皇上心里有你。”
卿云如今对皇帝心里有没有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只道:“承蒙丁公公瞧得起,我想托丁公公您办件事,不知成不成?”
“你说便是。”
卿云道:“我想要今日上午宫人出宫的记档。”
卿云要的东西归内侍省管,丁开泰原是要不着的,只既是卿云想要,丁开泰自然去想法子,实也不是那么难,自从卿云来宫里,丁开泰作为头一个对他好的,不知得了多少好处。
到了晚间,卿云便拿到了记档。
记档上名字不算多,三十六个,宫人要出趟宫不容易,这三十六个名字对卿云来说都是陌生的,而这三十六个宫人来自各宫,却是没一个是东宫的。
这便奇了。
卿云心上蒙上一层阴霾,今日那宫人眼熟,却又不是那么眼熟,卿云自进宫后,除了皇帝身边的宫人,同其他内侍极少接触,能让他产生那种感觉的只能是当年东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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