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书生郎后by旧酿
旧酿  发于:2025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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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苦笑着挪开身位,并帮人调整好尾巴的位置。
“离拜堂的吉时还有大半个时辰,我给你端了碗饺子来,先垫垫。郑庭从府上借了个厨娘给我,等仪式结束坐上桌再好好吃。”
沈忆梨可不想戴着尾巴在人前细嚼慢咽,闻听这话头摇的像波浪鼓:“我不饿,你也不准饿。敬完喜酒就回屋来圆房,我等着你。”
看来这兔子尾巴是把小哥儿折腾的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简言之粲然失笑,揉揉他的头,温声答应。
郑庭从府上支了位厨娘来,还有梁仲秋跟蒋文思帮忙打下手,喜宴很快就摆上了桌。
踩着夕阳西落的时辰,郑庭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个简易日晷。直至指针落在吉时上,他猛地敲响铜锣,高声唱报:“吉时到,迎新人!”
蒋文思也是个弄气氛的好手,配合郑庭一个敲锣一个打鼓,生是把四个人的陪亲团弄出了四十个人的阵仗。
简言之笑着推开屋门,牵过沈忆梨的手,两人并肩而行走到院里布置好的案几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郑庭的唱报,小院热闹成一团。宋予辰拿出事先备好的花瓣分给众人,大伙儿扬扬一洒,瞬间就将美妙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尽管这个仪式很短暂,但沈忆梨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他隔着未落的花瓣雨看简言之,周遭影影绰绰,未及出口的爱意却炙热清晰。
“嗯,我也很高兴,有你做我的夫郎。”
简言之含笑回应,引来阵起哄的吁声。
“咱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给我们看到吧?洞房是不太好闹,那就当着我们的面喝个交杯酒!”
郑庭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人一只酒杯递过去,等着欣赏酒劲上头的沈忆梨扒书呆子腰带的戏码。
不想沈忆梨这回争气的很,一连喝了几好杯都没施展任何大动作。
知悉内情的简言之笑弯了眼:“得了,阿梨酒量不好,把夫郎给我灌倒了是打算让我今晚独守空闺?不是想喝酒?我陪你们就是。”
郑庭他们都知晓简言之是个病秧子,嘴上喊得凶要灌他一坛又一坛,实则真敬起酒来全部点到为止。
就这样,本该喝得酩酊大醉的新郎官在几轮碰杯后无比清醒的被驱逐进了他的洞房。
与此同时,微醺的小哥儿早已做好各种心理建设。用他不着寸缕的热情和主动,在床榻之上静候他的夫君到来。

屋内微黯的烛火使得这一切进入无比旖旎的氛围。
簡言之瞳孔不自觉放大,目光从沈忆梨头顶突然长出来的兔子耳朵开始向下游移,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直至身后柔软小巧的尾巴。
在烛光的投射中,小哥儿原本就好看的眉眼愈加精致诱人。
微红的臉颊,氤氲的酒香,无疑都给他们的圓房之旅增添了别样趣味。
“害怕吗?阿梨。”簡言之走近,溫声询问他的夫郎。
沈忆梨手没有喜服可揪,略显无措下被簡言之握进掌心,然后放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滚烫部位。
“别害怕,我不会弄伤你的。”
书呆子平常总爱在嘴上调戏人,尤其教他学写拉丁文的时候,言行举止之胆大,活脫脫就像个衣冠禽兽。
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却愿意用最多的耐心和溫柔去对待沈忆梨。
窗外推杯换盏声渐歇,一阵低过一阵的哄笑吵嚷越来越远。那是大伙儿心照不宣的在转换场地,想把这个温情而美妙的夜晚单独留给他们这对小眷侣。
盛夏的月亮总是那么皎洁,尽管灯盏被熄的只剩一支。
那如水般的月光从窗椽渗进,还是映出了两对闪着熠熠星光的眸子。
蝉鸣压不下悦耳轻泣,晚风吹不开交织成双的身影。
也许后来窗外又下起雨来,而沈忆梨沉溺在難以言表的欢愉中无从得知。
他只記得大汗淋漓过后被簡言之体贴揽入怀,书呆子亲吻他泛红的眼角,亦对他许下无数拨动心弦的情话。
总而言之,这次圓房圆的非常顺利,也非常令人回味无穷。
沈忆梨再次清醒时是在下午,历经昨晚的酣畅交付,他整个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思维层面,一改对他夫君斯斯文文读书人的旧有观念,把简言之正式列入到了衣冠禽兽的范畴。
其次就是心态调整,圆了房他就是简言之各种意义上的夫郎了。理应对人再好点,至少衣食起居上无需简言之操半点心。
最后是身体反应,小哥儿初经人事,短短一夜过去就已有了成熟迹象,眼波流转下是更胜从前的娇憨韵味。
沈忆梨伏在枕上了小半刻盯简言之的睡颜,余光望见外边日头高升,想着是该起床弄点飯吃了。
然而他一动就腰酸无力,使劲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如愿爬起来。
小哥儿这边哼哼唧唧的动静惊动了简言之,他扑哧一声宣告装睡失败:“起不来就别起了,新婚第一天睁眼就要去做飯,是怕昨晚没给我喂饱么?阿梨。”
沈忆梨被他揶揄的臉热,好半晌才嗔道:“我饿....再说不做饭咱们吃什么呢?”
“今儿不是要去郑家给干爹干娘敬茶?等下先吃些糕点压一压,留着肚子晚上吃好吃的。”
简言之不说沈忆梨真忘了这茬,眼看晌午都过了,趕緊催促着他起床洗漱。
昨晚郑庭他们走时还没忘顺手打扫院子,因此今日起来一看该收拾到厨房的桌椅板凳都给搬了进去,装菜肴的碗碟也给归拢到了大木桶里。
简言之整合剩下的糕点,等小哥儿喂完鸡鸭就安排人坐在小马扎上乖乖吃东西,拾掇厨房的工作则交由他全权负责。
照他们的原计划,刷完碗筷就可以上郑府愉快的蹭晚饭了,不想手头的活儿还没干完就听见院子外响起重重的敲门声。
“一定是阿庭哥,知道我们今日要去敬茶,忍不住先来找我们呢。”
沈忆梨扶着腰晃悠过去开门,门一开来的是郑家人不假,却不是郑庭。
“....阿昌?”
“難为哥儿还記得我,你家夫君可在?我有急事要找他!”
阿昌是伺候郑庭的小厮之一,先前也打过几回照面,沈忆梨当然记得。听他说有急事要找,忙讓开位置讓他进门。
那边简言之洗完碗正从小厨房探头,阿昌一见他就忍不住哽噎,双膝一屈竟是直直跪了下来。
“简郎君,求求您!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吧!”
“有话慢慢说,别着急。”简言之伸手扶他:“成垣怎么了?”
阿昌哽咽道:“今日、今日午时衙门里来了人!说我家少爷在外犯了事!后来不知怎的.....和官差争执起来,再后来就、就被他们拿镣铐锁住给拉到縣衙里去了!”
看得出阿昌有在很努力的组织语言,可他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小厮。遇到这种事情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能逻辑通畅的讲清始末原委。
简言之也不催促,待沈忆梨倒来茶水给他喝了,稍稍缓过点心神才道:“衙役到府上说的罪名是什么,他们又为着什么在争执,你听清了么?”
“似乎....似乎是为会考成绩,说什么涉嫌盗窃考题.....”
“那干爹和干娘呢?”
“夫人陡然受刺激晕过去了,老爷正忙着照顾她。府里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怕老爷一个人撑不住只好来找您!您一向与我家少爷交好,又助他良多,必是个有主意的人。简郎君,求求你想个法子,帮一帮我家少爷吧!”
阿昌是忠仆,从小跟在郑庭身边伺候对他感情颇深。
尽管郑明易叮嘱过先不要告诉简言之,以免吓到身体不好的书呆子。可阿昌实在担心郑庭的安危,还是自作主张的找上门来了。
这事再怎么瞒迟早简言之也会知道的,当务之急是他得弄清楚原委,再看能不能想到法子把郑庭给救出来。
事不宜迟,简言之看向脸色微白的小哥儿:“阿梨,还撑得住么?我现在得去趟郑府,你要是难受就在家等我,晚点我给你带饭回来吃。”
“没事,搭救阿庭哥要緊,我陪你一起去。”
郑夫人一直拿沈忆梨当自家小哥儿对待,现下她身子不适晕厥倒床,不论如何沈忆梨也要去帮衬着照料一二。
阿昌来时趕了辆马车,加快点脚程,不到两刻功夫就赶到了郑府。
简言之省略通传上茶这一步骤,带着沈忆梨径直奔向郑夫人所在的内院。
郑明易一瞧他们身后跟着阿昌,就清明定是小厮偷偷去将人给请来的。
事已成定局,当下便也不再多言。
“你们来了?婉箐适才服了药刚歇下,咱们到外间说话去吧,别吵着她。”
简言之点点头,留沈忆梨在里面作伴,自个儿随郑明易一同进入旁边的茶厅。
郑明易这些年经商遇到不少大风大浪,远比郑夫人要坚强得多。
他叹了口气,接过简言之斟来的茶水:“我原想兹事体大,怕你在其中受牵连,准备找人查清内情再知会你的。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块分析分析,帮我拿拿主意。”
“今日晌午衙门来人说,有人举证成垣曾于会考前夕出现在存放考题的縣衙后门,那晚当值衙役也听见轻微骚动,只是最终查探未果所以没对外声张。恰好成垣这次会考成绩格外优异,两相对证,他以怀疑盗窃考题的罪名被羁押入狱了。”
“说成垣盗窃考题,您信吗?”
“不信。”郑明易笃定摇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虽说性子有些跳脱贪玩,但为人正直善良,有属于他自己的傲气。这种胜之不武的事,他绝不会屑于做。”
简言之深以为然。
衙门说事情发生在会考前夕,也就是他们去看马戏的那晚。
那晚简言之故意气走了郑庭,之后再见是翌日会考,郑庭宿醉刚醒。
宿醉......
简言之脑子里蓦然浮现起一个模糊身影,是郑庭追着宋予辰出去,紧随其后的灵鸳姑娘。
“原来如此......”
“什么?”郑明易反应快,立刻追问道:“言之,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的猜想方向对不对,有些细节我得见成垣一面,问问清楚。”
“这不难!”郑明易激动到站起身来:“我可以帮你通路子,让你到牢里去见他。只是.....”
这种事郑明易作为郑庭的父亲着实不好出面,他一旦亲自去探监,容易造成串供的误会。
但简言之不一样,他算郑家的外人,帮着去看看不会引起很大动静。
只是这样一来他和这件事就脱不了干系了,而且还要踏足牢狱,郑明易不免有些愧疚。
“我认了您和郑夫人做干爹干娘,就算半个郑家的儿子。我没其他能为您二老分忧的,唯独这事上还能尽些绵力,您就不要多加顾虑了。”
“言之,成垣能交到你这样的好友,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郑明易说过不止一遍,可这一次意义不同,他是在替儿子感激简言之的真诚对待。
“我让府里备点饭菜,你跟梨哥儿吃过就在这里歇息。等入夜,我找人带你去县衙牢狱里探监。”
简言之点头应下,没着急离开,而是把他的猜想重新在脑海里推演了一遍。
那位意外出现的灵鸢姑娘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郑庭喝醉的酒里又被人做了什么样的手脚?
幕后主使是用的何种方法让‘郑庭’众目睽睽下跑到县衙后门?
那晚的雨,又能给这场危机,带来什么样的转机呢?

鄭明易取来一套不起眼的粗布麻衣给简言之,将他打扮成村里的年轻农户。
鄭夫人喝过药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这会儿陪坐在茶厅,满臉都是憔悴跟疲倦。
她观望了简言之几眼,眸中闪过浓郁疼惜:“真是委屈你了,言之。成垣三番两次受你照拂,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幹娘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相信若是易地而处,成垣未必不会也为我做到这一步。”
简言之拿绢帕给她擦拭眼角,沈忆梨也偎在一旁乖巧帮腔。
“阿庭哥平日待我们极好,一时没设防遭人陷害,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阿娘,您就放宽心,等夫君去过大牢问清楚细节,一定可以想到法子把阿庭哥给搭救出来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言之,此行前去务必记住安全第一。成垣这事出得蹊跷,不论细节上问得如何,你都要平安回来。”
鄭明易听他夫人这样说,眉结微拧:“好了好了,言之肯代我们去看看成垣的境况实属不易,你越这样说,梨哥儿心里头越不好受。我已经让成垣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就绝不会再搭进去个儿子给他们!”
鄭明易这话算是最大的保障,不管郑庭疑似盗窃考题的罪名能不能成立,他都会把简言之给摘出来,不让人受到任何牵累。
这事不容耽搁,简言之换好衣裳就隨郑明易出了门。
踩着夜色,郑府的马車一路疾驰,远远停在县衙外。
临下車前郑明易交给简言之一个食盒,叮嘱道:“别害怕,我在外边接应你。带你进去的老邓是我的人,里头要是有人向你问话,你不方便答的大可都交给他。”
说话间马车外走近个面相憨厚的老汉,见到人也不啰嗦,对郑明易拱手行了个礼,而后向简言之道:“小郎君,请隨我来。”
简言之听罢拎着食盒低下头,错开半步跟在老邓身边。
县衙的大牢在衙门口另一侧,要穿过一条不长的窄巷。
老邓一面打高手里的灯笼走一面悄声提醒:“小郎君当心脚下,这一阵衙门修外墙,地上有不少散落的碎石子,可别踩上去崴着脚了。”
简言之垂首道谢,避开脚下硌人的小玩意儿随老邓往里头走去。
穿过窄巷就是牢獄大门,门口有两个留守的衙役,见到灯笼火光靠近立刻上前喝问:“何人在此?!”
“是我。”老邓镇定自若的摸出腰牌:“老李头今儿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让我提前来给他轮个值。”
老邓负责牢獄里的日常扫洒活计,看着虽不起眼,却比一般的衙役来去自由。都是见惯了的老熟面孔,这种时候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那衙役头头看了老邓一眼,侧目扫向简言之:“这人是谁?”
“噢,这是我侄儿。我近来腰病犯了,本不想应老李头的话的,可一想我们老哥俩十几年的交情。他既求了我,便幹脆拉我这侄儿一同来帮忙打个下手。”
衙役不疑有他,含糊嗯了声,目光往下定格在食盒上。
老邓心知肚明,佯装出数落的样子冲简言之啧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里边的酒菜拿出来?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侄儿打小住村里,胆子小,不大会来事。兄弟几个守夜辛苦,一点小酒小菜打打牙祭。”
说着老邓擺出几个碗碟,又给他们一一斟上酒。那两个衙役一看有吃有喝喜笑颜开,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擺手放他们进去。
“拾掇完就早点出来啊,今日里面压了个新犯人进来,大人令我们严加看守,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小命不保。”
老邓一叠声应是,殷勤笑着把简言之往里带。
这县衙牢狱看似门禁森严,实则过了守门那关里面就很好走了。老邓停在囚房外一处背亮的地方,对简言之低声道:“小郎君且去,我在这守着,只是最晚不过两刻咱们就得走了,否则时间长了定会有人进来巡逻。”
两刻足够了,简言之点头应下,按老邓指的方位径直走向关押郑庭的那间囚房。
郑庭也没想到简言之会来,一看清书呆子的面庞就忙不迭扑到木欄上:“你怎么来了?!这里潮气重,身子不要紧吧?!我爹娘呢?他们如何了,还好不好?”
往日好讲究的郑大少爷一朝沦为阶下囚,那污秽破烂的囚服和略微散乱的发丝衬得他整个人狼狈极了。
简言之忍不住皱眉,隔着栏杆握紧他的手:“别担心,干爹干娘都好,我身子也没事。你怎么样,今日提审过了么?”
“还没。”郑庭听到他爹娘没因他的缘故急出个好歹,狠狠鬆了口气:“我依稀听到压我进来的人说县令这些天要接待位大官,想是在忙着巴结人稳固仕途呢,顾不上提審我。”
不提審就说明郑庭不会很快被定罪,简言之也稍稍放了些心:“我不能在这耽搁太长时间,你得把会考前那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说的越详细越好。”
郑庭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認真回忆了一番后道:“那晚我从马戏班子外离开时,予辰已经跑没了影。我怕耽搁第二天会考,就让小厮上他府里传话,等会考结束再登门去看望他。那会儿外边正飘雨,我看见竹逸书斋推出新游记,于是....”
“等等?”简言之打断他:“是东西两街交汇口子上的那家竹逸书齋?”
“是啊,我在那买了本游记边看边等小厮从府中赶马车来接我。后来书齋掌柜看我面有愁容,过来和我闲谈,聊着聊着我心头烦闷得很就去了酒楼。怎么?那家书齋有问题?”
简言之微微一叹:“原先是没有的,但现在看来有了。”
郑庭不解:“什么意思?”
“你不常往书斋跑所以不知道,竹逸书斋从来只卖正统书册,据说当家掌柜对话本游记类的书极为不齿,認为那些都是乱人心智的污秽读物。”
即使郑庭反应再慢,听简言之这样说也该转过弯来了。
他重重锤了木欄一记:“他奶奶的...这摆明欺负我不是个读书人,与他们家掌柜没打过照面!怪不得当时我听那人谈吐不像开书斋的,倒像是个见识广的外乡商者!”
简言之道:“如果我的推论没错,那人主动来和你攀谈的最终目的是要将你引到酒楼,让你在那里‘巧合’的碰上灵鸢姑娘。”
一言出,郑庭的臉色变得极其难看。
若论关系,郑庭是去戏院给灵鸢姑娘捧过几次场,算得上老主顾。可若论交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半点私交,甚至可以说离了戏院两人毫无往来。
那么那一晚偶遇下的把酒言欢,就能证明很多问题。
简言之冷笑:“这个局设的真是巧妙又简单,他们肯定趁你喝醉,找了个与你十分相似的人去县衙后门晃了一圈。否则何以解释有人亲眼目睹你走到了那里,并且在此有过停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若人证齐全,我的罪名.....”
郑庭脸色由青转白,一旦他被定罪,后果不止是刺配流放,还有郑家上上下下几十所行当也会被连累。
“我真是个废物!这些年没给爹娘长脸不说,如今还在他们心上扎这么一刀!言之....要是我这次凶多吉少,我的爹娘可就只能托付给你和.....”
“少说这种晦气话!”简言之斥他:“我是来打听细节,不是来听你说临终遗言的。衙门都还没拍板定案,你这么着急认罪作甚?!”
“想洗清太难了啊.....”郑庭眼眶一红,手无力的从木栏上滑落。“我这是彻彻底底中了圈套,从书斋到酒楼都是慕家的人。环环相扣,我百口莫辩。”
是了,能费这么大劲对郑庭下手的除了慕家再无旁人。
慕玉书签了保证书不敢随便动简言之,自然会设法将手伸向郑庭。
而慕家一向与县令大人过从甚密,真提审起来,定罪只是早晚的差别。
几瞬缄默,郑庭仿佛被抽干浑身力气,他鬆下腿弯,颓唐的坐到地上。
“言之,咱们是兄弟吧?这牢狱....我恐怕是出不去了,爹娘那边,还得麻烦你帮衬着多照顾照顾。往后逢年过节要没事就上家吃顿饭,陪一陪他们。”
“予辰....予辰是我对不住他,我寝屋床底下藏有个妆奁盒子,你要不介意,等他成亲时替我送去为他添个妆。有些话是我之前没好意思说出口,既然以后也没这机会,索性就不说了。”
“能认识你我真挺高兴的,就是咱这兄弟缘分有些短,还没等到你考中秀才呢.....算了算了,你身子骨不好,牢狱里又脏又潮,不宜久待。你早些回去吧,和梨哥儿好好过日子。”
简言之最听不得这种话,隔着木栏就是给他一拳。
“别痴人说梦!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答应,要照顾爹娘要求娶小哥儿等你清清白白从这里走出去,我不负责给你的大意善后!”
简言之骂完,郑庭更颓唐了,坐在地上抬眼看人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劲儿。
惹得书呆子一腔怨怼无从发泄。
简言之不由叹气,伸手捏他肩头:“你听我的,咬紧牙关别松口,不要让衙门在口供上作文章。至于如何洗清冤屈......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想辦法在簡言之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他甚至在短暂的出神中仔細计算了一下用药粉逼迫慕玉书招认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不时门外响起催促声,老邓急切叩门板:“小郎君,两刻时辰要到了,赶紧出来吧!”
“好,就来。”簡言之低低應声,重新握紧郑庭的手:“我仔細想过了,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轉圜的余地。你且再忍忍,把提审那关坚持过去。府中的一切不必太担心,在你出来前,我会先替你顧好幹爹幹娘。”
“小郎君,咱们真该離开了......”
簡言之这一走许是在真相水落石出前都不会再见面了,郑庭用力回握,嘴唇翕动几次终归咽下满腹叮嘱。
“知道了,你也保重,走吧!”
郑庭似是不敢看他,说完话立即扭过身去,用衣袖狠狠背了把眼泪。
簡言之也不多加耽搁,快速到门外和老邓碰头。两人装出才打扫完囚房的样子,顺利避开了前来巡逻的衙役。
接應他的马车还等在原地,老邓要把戏做足,继续回牢狱里拾掇其他地方,便没有跟出来。
郑明易接上简言之,粗略听了下经过后二人商定等回府再深究细节。
回到郑府的时候已至深夜,整个府里却灯火通明,没人有睡意,连茶厅内那通红的眼眶也从一双變成了两双。
“怎么样?他好不好?他还好不好?”
甫一进门,宋予辰就巴巴的跟上去追问。
简言之可算是见识到这小哥儿有多爱哭了,问一句抽嗒一下,呜呜咽咽,端得是着急狠了的模样。
“放心,这几日县令大人有要事缠身,没功夫提审成垣。县衙牢狱条件简陋,吃喝只能堪堪维持性命,不过暂时不会受太多皮肉之苦。”
当下这處境没有被拷打审问就算是极好的状况了。
郑夫人闻言暗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宋予辰有样学样,虔诚的祈祷在查明真相前郑庭千万不要被囫囵定罪。
简言之知道他们想听什么,没卖关子,直言道:“我向成垣打听清楚了细节,现在所有人证都是慕家提供的,我们很被动。要想替成垣洗脱罪名,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当日出现在县衙后门那人不是他的证据。”
其实不必简言之说,郑明易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梳理清楚了逻辑。
可是空口凭说站不住脚,别的倒罢,偏偏这回关窍出在郑庭会考成绩优异上。
郑夫人想来心口一痛:“....都怪我,当初非逼着他上书院考功名作甚,如今得了好成绩却要遭这种无妄之灾。我的庭儿啊....你要有个好歹让爹娘可怎么活呀.....”
“别这样说,阿娘....”沈忆梨心有不忍,揽过她的肩两人靠在一起抱头叹息。
这场景看得宋予辰鼻头也酸起来,绞着帕子在一旁默默垂泪。
郑明易受不了这压抑氛围,手掌重重拍桌,蹭地一下站起来:“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我对慕家是能让则让,本以为能换得彼此相安无事,不成想那姓慕的老东西竟把我们郑家往绝路上逼!早知如此,当年他行当铺子下产生亏空,就该放任不管让他被商行踢出去,流落到街头要饭!”
这就是典型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简言之劝道:“干爹,您消消气,现下还不是埋怨这些的时候。人证那边咱们占不到优势,或许可以往物证上想想法子。”
“阿庭哥是独自一人去酒楼喝的酒,我们能想到什么法子找到物证呢?”沈忆梨皱眉,殷切的望向简言之,试图从他夫君脸上寻得答案。
可惜简言之此刻也没多大眉目,不想让小哥儿太过失望,只得道:“人过留声,车过留痕。哪怕是无用功,咱们也得先尝试着做一做。”
郑庭是在书齋门口就遭人下了套,之后被引去酒楼,再借灵鸳姑娘的手灌醉。
那么书齋、酒楼、戏园,这三處地方都必须要探查。
郑明易沉吟瞬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时辰已晚,看外头的天色还有雨要下,不妨就在府里歇息一夜吧。我安排下人把客房收拾出来,明日若想回去,我让福叔亲自送你们。”
早在回程路上外边就飘起了雨点,几声闷雷响过,凉风席卷窗椽,的确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赶马车走夜路必然是不方便的了,简言之点点头:“也好,先歇息一夜养养精神,等明日我们分别到这几个地方都去查看查看。”
那边郑明易叫人拾掇出客房,又给送了换洗衣物和夜宵。简言之不饿,干脆支着下颌看沈忆梨吃东西。
夜宵送的是两份鱼片生滚粥,还配有爽口的小咸菜以及一碟豆腐皮包子。
沈忆梨也没甚胃口,只是不吃点什么怕胃里难受,勉强喝了半碗粥后将碗推到了简言之手边。
“夫君,多少尝一些吧。这粥煨得软烂,热热的喝下去,很香呢。”
“没事,你多吃点。”简言之揉揉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吃包子么?我给你拿?”
“咱俩一人一半。”沈忆梨把一个包子分成均匀的两份,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那半,另一半喂给简言之:“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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