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鉴于这对父子一边相互对抗,一边共演红白脸给群臣看,大多时候的内部矛盾还是私下吵架解决的,起居注上便没有记录了,只能在太宗日记和大梁故事中窥测一二。】
深觉自己是小丑的群臣:已经被天幕嘲习惯了,还能掉块肉不成:)
【比如元泰帝催生,比如元泰帝想往鹤仙后院塞人,比如鹤仙举一反三,觉得郭彤平平无奇,想给邓国公主塞面首,说大唐公主有的,他们大梁也要有,当然这个没成功,彼时的邓国公主道德感还是太高了。】
鲁王旁边就是邓国公主,鲁王低头,朝着邓国公主使了个眼色:需要不?哥给你找?
邓国公主扯了扯嘴角,摇头,她年纪还小呢,而且她忙着学习上手政务,面首再好不小心生娃的也是她,太危险了。
【大珰的拂尘,博古架上的宝剑,花瓶里鲜花的枝干,龙袍上的腰带,现脱下来的鞋子……在太宗日记里均有记录。】
“这皇帝还是没经验啊,打孩子还是得黄荆棍或者竹条。”
一旁的老人摇头,“人家父子打闹,你还当真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个老子要抽儿子,儿子还能真跑得了不成?何况这个老子还是天底下最大的老子,是皇帝。
【但偏偏每次撩完虎须鹤仙都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元泰帝是真的慈父了,当然,也有鹤仙虽然正事上与君父争论顶撞,但私下孝顺贴心的原因。】
听到这话,除了元泰帝和鲁王,其余亲王公主和一众朝臣,头顶纷纷冒出了问号。
【就拿使臣这件事来说,鹤仙逃出钦明殿后,连续三天请假躲在王府没敢上朝,你以为他是等元泰帝消气?实则不然。】
【鹤仙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王府雕琢了一枚白玉扳指,将其献给元泰帝,可惜的是大梁故事和太宗日记都没详细些这枚扳指的情况,不知鹤仙具体雕工如何。】
楚王忽然灵光一闪,他悟了,咬牙,“好你个老九,你以前惹怒了父皇,事后不会也偷偷去表孝心了吧?”
姜衡移开了视线,太老实的孩子会受委屈,太闹腾的惹人烦,懂事的闹腾孩子就不一样了。
元泰帝嫌弃看了眼只会惹祸的楚王。
还需要什么回答吗?楚王那叫一个心绞痛,本以为我们都是纨绔,谁知道你转头当了圣天子,好在我们还都是“大孝子”,大家还能继续玩耍,谁知道你是真孝,真狗啊你!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其余在朝的兄弟和小妹,同样一脸震惊,你竟是这样的九弟/九哥!
这还不止呢。
【而关于使臣事件后献上扳指的情形,大梁故事里描写得十分详细。】
【大梁故事里是这样描述的:
九王衡夜至帝居,鬼祟如狸而引声响,宫人自退,帝不见亦不闻。
王抱君父臂,泪声告罪至沙哑,跪泣曰:儿因国事劝谏触怒陛下,陛下尽可降罪臣不敬君父,出言不逊,可父亲缘何不召孩儿,容孩儿一辩?可是恶了孩儿不成?
闻之,帝叹怜,王忙献玉韘于帝,帝见伤痕覆其手,大惊,遂与王同哭:使臣何能及我儿,伤之你身,痛在我心,我儿痴矣。
翌日,帝与王同出宫门,佩玉韘,情复归于旧。】
大梁各地是喧嚣的,钦明殿却是熟悉的寂静。
元泰帝嘴角狂抽,这大梁故事一看就是野史,自己会抱着小九哭?小九会示弱把自己哭哑?他只会干嚎,自己若不理,就会变成打滚,根本不敢让外人看到,因为太丢人了。
姜衡呼吸有些不顺了,这大梁故事的作者到底是谁啊?怎么那么爱写他与哭沾边?而且怎么老爹也有哭的形象?那可是开国皇帝!
这对于当事人而言一看就是虚构的内容,却在天幕那儿成了“教科书”,认真分析了起来。
【瞧瞧,这写得多细节,不像太宗日记,就只有个:终于把扳指雕好了,爹还是那么好哄的两句话。】
所以你为什么不信当事人的日记,反而去相信一本“故事”呢……
【我们看这开头,夜至,晚上到的,偷偷摸摸,还故意引起声响,人物完全不ooc嘛,在家里犯错了想找台阶不都这样吗?
再看后面,宫人自己就退出去了,皇帝也装作看不到逆子,却不疑惑鹤仙大晚上怎么来这儿,啧,早等着儿子服软呢,肯定不是第一回这样了!
鹤仙也是,抱着狠心的元泰帝都哭哑了,还不忘把公私分开来表现自己的无辜。
明明自己躲着,结果变成了元泰帝厌恶儿子了,这示弱加倒打一耙,完全符合鹤仙的形象嘛,太真了!】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喂!不是没有叫错的外号吗?你们还记得我外号是鹤仙吗?啊?什么叫“仙”啊?
【继续下一段,一发现亲爹心软,马上茶茶的奉上赔礼,故意露出伤痕,让老爹心疼,啧啧,这丝滑的连招,换我是元泰帝,鹤仙哭的瞬间就忍不住了好吧?果不其然,父子俩马上就和好如初了。】
【还使臣何能及我儿,噫~我都不想说。】
【就这父子俩这腻歪模样,谁不说一个朝臣像小丑。】
朝臣:……
楚王等人:……他们何尝不是小丑,尤其是他这个同为“纨绔”的楚王。
天幕这时却暂停了一下,哦豁,这是真实影像又来了?
他倒是要看看,老九私下到底是怎么背着他装乖的!
第29章 鹤仙开大+仙鹤塌房
【一颗脑袋从门后冒出,鬼鬼祟祟往内殿探视,宫人们视线交错,郝大珰察觉多了颗脑袋,竟也没有特意等元泰帝吩咐,便带着宫人井然有序退出了寝宫。】
“这样看来,这和大梁故事对上了,这大梁故事不愧是后人拿来做史料的,可信度真高。”
“是的嘞,这太子殿下这模样,真就跟我家狸猫没啥区别。”
民间尚且如此,钦明殿外,以楚王为首,众人的眼神也有点怀疑了,太子莫非真能装乖到哭哑?
【宁王与郝大珰对上视线,郝大珰慈祥地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元泰帝的方向,暗示宁王快去哄哄。】
【与大梁故事中的狸奴一样踱步不同,宁王光明正大走了进去,也不管元泰帝是不是在干正事儿,身一斜头一倒一歪,向前一凑,嘴上也没个消停,“还在生气呢?”】
楚王这就不理解了,“父皇,你这都能忍住不抽他?”
一把年纪的左相摇了摇头,楚王殿下这就年轻了,陛下也老了啊,子孙跟他闹腾点,心里怕是高兴着呢。
【元泰帝挪了下方向,不理会这个倒霉孩子,宁王也不受挫,屁股一抬,就坐在了书案桌子上,元泰帝眉头一皱,“下来,没个规矩!”
鹤仙不仅没下来,长腿还刻意晃荡了两下,“我不。”
元泰帝顺手将书一把抽在鹤仙腿上,“让人看到成何体统,别让朕说第三次!”
鹤仙才不管呢,伸手把书从老父亲手里抽了出来,哐当扔在一边,嘴一瘪,“体统体统,父子俩要什么体统规矩,真给你讲规矩的时候你又不愿意听了。”】
邓国公主突然小声猜测道:“大梁故事里也写了九哥强调公与私,这样看来,大梁故事,倒是真假参半了,作者,会不会是郝大珰?”
如果是天幕第一期猜的重臣,这样私下的环境中,重臣也不该知道。
旁边的鲁王和福王来了兴趣,也跟着推测起来,福王这个小机灵鬼道:“可大梁故事在弘德一朝没得到版号,弘德朝结束后就有了,郝大珰年纪就有些对不上。我觉得,以大珰身份的思路,会不会是九哥身边的长福?”
“不会,”鲁王笃定道,“若是长福写的,肯定跟武定侯一样狂吹九哥,不会写九哥哭唧唧。”
三人面色严峻,那这就难推测了。
【出乎意料,元泰帝竟也没有生气,只是再次背过身。
鹤仙也不丧气,像是早就有所预料,滑下了书桌,自顾自搬了个椅子,坐在元泰帝对面,“好吧,爹,我错了,我什么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跟我一般见识了成吗?”】
楚王大呼诈骗,你把这叫和解?这就是你的台阶?这一副我都低头了你也不能不低头的架势,这叫台阶?父皇竟吃这一套?
【“呵。”谁信呐。
“真的,房梁我也不上了,当时不是被逼急了吗?”
上梁真没有绕柱轻松,经典之所以是经典,还是有道理的。
谁逼谁啊?元泰帝就很心累,不想多说。
鹤仙抬眼瞅了瞅元泰帝的神情,觉得心情不算很差,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扳指,往元泰帝手上戴,“呐,您原来那扳指不是裂了吗?底下人连夜送来的图纸,时间有点紧,我熬夜给雕出来的,您看看合不合适?”
元泰帝嫌弃地任由宁王给他戴上,“文扳指有个屁用。”
又没忍住问,“图纸还需要连夜送?朕也没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宁王只是笑着给元泰帝转了转扳指,指着上面的纹路,认真道:“雕的泰山上的松柏,您不是想泰山封禅,但心疼国库没钱,又折腾百姓,就只能搁置了吗?之前宫里被我薅秃的松柏枝,在泰山上有扦插成功了的,因为还矮,一直没跟您说,废了他们好大心思养活的呢,他们说我雕得挺像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这才是背地里,不乱来时候的太子吗?这……这合理吗?
“他……他这么会的吗?”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老九吗?楚王等一众兄弟彻底被天幕中鹤仙的操作秀麻了啊!
朝臣们眼神迅速交汇,一个个的都看到了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撼,原以为殿下的台阶,其实就是小孩儿打闹的方式引长辈心软,结果殿下你突然来这一套?佞臣都没你会!额,好像哪儿不对?
早就习惯小九闯祸后会贿赂自己的元泰帝同样傻眼了,错愕地转向姜衡,宫里松柏被他薅秃,那可是小九刚出宫封王的那一年,而且扦插松柏,那玩意儿可不容易扦插活。
姜衡难得不自在地扭过了头,了解自家儿子秉性的元泰帝便知道了,小九在泰山上给他扦插松柏,是真的。
“一个泰山而已,哪儿就要你废那么大心思……”弄这么大阵仗,还怪不好意思的。
好像当时自己还骂了小九一顿来着……
【“瞎折腾,朕不去泰山,功绩也不会少。”却不由自主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始皇帝封了五大夫松,您就算不去泰山,泰山之上,也该有您的印记。”
其实是感觉老爹废太子后精神状态不太对,时刻准备着危急时刻用这招精准灭大火来着,不过老登就是老登,精神状态比二哥好多了,就没用上。
【“松柏长青,可代您于泰山之上,赏万里山河,定江山永固。”】
天幕内外,声音一前一后,交错传入钦明殿众人耳中,天幕上,姜鹤仙眼含星辰,替元泰帝诉说着属于帝王的私心。
走在半路上的安王站在原地,久久未语,只余一声不知为何而叹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东宫,万斐一双眼像是恶狼看到了肉,灵光不要钱的往他脑子里钻,好多灵感,好多想法,下一期周报的小说区域,可以开新文了!
天幕的历史画面就此结束,可任由那阿婆主毫不稳重的声音起承转合,咋咋呼呼,他们依旧沉浸在天幕的画面之中。
元泰帝想封禅,他们这些臣子知道,不仅知道,还是他们打消的元泰帝的心思,但打消后,他们也就不在意了,而殿下,却私下里以实际行动,尽量弥补君父的遗憾。
别说是真的行动了,就算是假的,怎么不见其他人用假的来哄陛下?
在陛下眼中,那不就是:你们连哄一哄朕都不愿,只有小九心里有我!
坐拥天下的皇帝,缺的岂是一棵树一枚扳指。
他们好像明白,殿下为何折腾得再厉害,陛下也隐隐纵容了。
【所以呀,和父母相处,闹腾的前提,得是知道底线,还要学会向父母表达感情。】
【如果只看正史,只看历史书上对于大梁弘德朝的描述,很难想象年轻时候的鹤仙是如此模样,没有一点百姓传颂中的仙人之姿,更与仙气飘飘的鹤看起来毫不相干,与晚年沉寂少言,在道宫整日闭关的形象更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沉浸的群臣骤然清醒,现场来了一个群臣愕然,父爱正处浓厚之际的元泰帝更是眸光一紧,沉迷修仙还不够?真要学武帝了发疯了?
不对,修仙是一回事,八岁就要修仙的本性罢了,少言怎么可能?小九发生什么了?
却不等元泰帝陷入担忧的情绪中,就听天幕又在创人:
【但谁说活泼一点了,闹腾一点了,就不是仙鹤了的?】
天幕出现了丹顶鹤起舞多次摔倒的视频画面,除了养鹤的楚王,其他大多数人都像是头一次认识这样的仙鹤,这一点也不优雅了。
【而且,一个冷知识,鹤虽然仙气飘飘,但它是猛禽的哦,是不是突然觉得,鹤塑还是挺贴切的?】
【再来一个冷知识,国画上飞鹤旁的祥云等,咳咳,是排泄物哦~】
“噗——”
“咳咳咳——”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污蔑!天幕这是对仙鹤的污蔑!”
“异端!天幕是异端!”
梅妻鹤子,古人对鹤寄予诸多文化符号,不仅有长寿,吉祥,更有隐士与高洁的象征,在道教文化中,还代表了仙境的信使,而现在,阿婆主播放着白鹤飞天撒屎的视频。
这对于文人名士等人而言,与现场观看塌房何异?太造孽了!
有些人看着还好好的,实则已经微死好一会儿了。
姜衡捂住了额头,他知道这些冷知识,他对视频也没意见,但不要在说他是鹤仙的时候放这个视频啊!
大梁的一品文官们同样呆愣在了原地,有些低头看着自己官袍上的仙鹤图,这天幕,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一点?
你知道就知道,说出来不够,还放给全天下看是作甚?
【所以呀,别只把鹤与仙气等词汇联系在一起,刻板印象不好,同理,鹤仙也是多面的嘛!】
“长福……”
“殿下。”
“孤的头好痛……”
饶是贴心的长福,此时也不免哑然,他该说什么?说好歹鹤的排泄物远看也仙气飘飘,与旁的排泄物不同吗?这不还是排泄物吗?
就在这怪异的氛围中,天幕声格外突出:
【说回正题!虽然鹤仙常年与元泰帝争吵,但除了鹤仙,还有谁能把元泰帝当做寻常父亲,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
【虽然继位后把元泰帝让他早日生下皇嗣的遗旨当做耳旁风,还和元泰帝赐婚的对象离婚了,把元泰帝留下的丞相罢免了,但却让大梁万国来朝,重定大九州,这怎么能说不是最大的孝顺呢?】
无数创一代纷纷带入自己,“孝顺啊!这才是孝顺啊!”
倒是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继承人啊?不就是主意大一点,不听话一点吗?他们又不像元泰帝一样犟,他们可以退位的啊!
元泰帝:?你们家又没有皇位,想屁呢!
【这对父子,但凡有一个,对对方的感情虚假一点,私人感情不那么真挚,父子二人最后绝对会刀剑相向。
难能可贵的是,元泰帝哪怕不理解,却也给了鹤仙尝试的机会。
鹤仙的戏班子,京中的戏子,均是按照死士培养,鹤仙却没有选择宫变,哪怕他有数次的机会。】
“死士?”父子之情是一回事,死士却是关系到自己安危的事,元泰帝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姜衡:这天幕就是克他!他招谁惹谁了!
“天幕严重了,只是舞和武有些共通罢了……”
“哦,朕不信。”
“儿臣才开戏班子三年……”
“那就是还没训练出师对吧?”
“人家真不是死士……”
人家就纯粹搞艺术的,别把艺术道路给人堵死了啊……
元泰帝呵了一声,其他戏班子是搞艺术,到你这儿,死士十分合理!之前不就不显山不露水,把春和戏社当成绣衣卫培养的吗?装什么装?
【父子对抗路是真,那是理念之争,父子感情深重,爹爹爱我也是真!这对太祖太宗父子,绝对是历代最真情实感无衍生含义的父慈子孝!阿婆主说的!】
第30章 改革之心
慈爱的元泰帝还不至于贪图自家儿子的“半成品”,但照例询问,让太子心里有数,却也是不可少的一步流程。
这一期的天幕结束得很快,或许是那阿婆主忙着过年吧。
但这期视频结束,官员们离开时候的步伐都有些飘,其中以一品文官们最为严重,武将倒是一个个的看得乐呵。
元泰帝本来是要照旧留姜衡开小会的,结果得知安王在东宫等太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到底没继续留姜衡,免得老二等久了又阴阳怪气他,这群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谁家皇帝有他这么多逆子?
“二哥难得出门一次,今儿个是来笑话弟弟的不成?”老二居然舍得出门了,还是来老二的“原住址”东宫,这可是奇了。
老二姜衍任由如今东宫的宫人伺候着,没有半分不自在,听到姜衡回来了,也只是抬了抬头,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正是鉴正堂的课本。
“你早年闹腾的时候多了去了,不稀奇,坐,我有事问你。”
姜衡挥手让宫人都出去,“二哥有事让人跟我说一声就是,哪儿有让二哥跑一趟的道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姜衍没跟他扯有的没的,直接把书放在了桌面,一脸正色地看着姜衡道,“你不满现在的儒学,以后的变法,你想动的是儒家,那你以后用哪一家,法家?”
如今鉴正堂的学生,除了赵阳,和之前他春和戏社中的学生,以及一个改名了也被找出来的少年版蒯谌,其余都是皇家的子弟,朝臣还不太了解鉴正堂的具体内容,只当如天幕所说什么都学,并未太过在意。
姜衡没有顺着问题回答,而是反问,“二哥怎么觉得我要动儒家?”
姜衍点了点新编课本上的法家学说内容,“天幕也五期了,天幕中的你,对如今的文人,儒家,是何态度,我不瞎,你说出文人笔杆禁不掉这句话,就几乎已经挑明。小九,哥哥我和朝臣周旋的时候,你还在尿裤子呢,别给我耍心眼,你是打算利用法家,还是用法家?”
姜衡垂眼,就在姜衍以为姜衡太过防备他之时,姜衡道:“不知道。”
姜衍蹙眉,这不是他想听到的任何一种回答,“姜衡,你要么直接拒绝我,要么跟我说实话,敷衍是谁教你的?为君者最忌讳这也想要,那也不敢,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姜衡叹了口气,看吧,就说弟弟不好当吧,“二哥,我真不知道,我现在只是隐隐有个想法罢了,儒家一家独大太久了,我觉着治理天下吧,哪家有用就用哪家,儒家用来启蒙教化就够了。”
“法家确实好用,不过我也没打算只用法家,至于具体怎么做,我不是在慢慢试探嘛……”
姜衍一时也沉默了下来,思索片刻,果断道:“不可。”
姜衡抬头,神情一变,还不等姜衡下令先把二哥给围了,做做思想工作,就听姜衍冷声道:“天幕的规律尚且没有摸清,指不定下一期就将你的意图彻底暴露出来,没时间给你温水煮青蛙。”
嗯?二哥不是反对他的想法,而是跟他探讨方法?
姜衍零帧起手,直接道:“小九,温水煮青蛙的下一步,天幕暴露的第二天,便是满朝公卿你争我斗,法家墨家名家阴阳家重现朝堂,再度上演道统之争,直到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他们本质都是儒家,不过是陪你演一场戏,等下任之君,或者下下任,但凡君主不顶用,呵呵。”
姜衡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文字重新过了一遍脑子,才有些迟疑看向姜衍,“二哥,他们……”
“你以为他们只会儒学,看不起其他学派吗?”姜衍纠正姜衡的观点,“错了,他们比谁都知道其他学派的重要性,所以才要集百家之长汇于儒的同时,又全力打压其他学派,哪怕是儒家自己内部!”
“温水煮青蛙,对于普通学子有用,但朝堂上都是人精,官员以儒学为利剑纵横朝堂千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小九,对付他们,雷霆手段,方为真章。”
朝堂的官员,都道原太子礼贤下士,温文尔雅,治国如春风化水,有仁君之姿,可此时褪去太子的外衫,站在局势之外,周身气场,竟像极了元泰帝,也不知官员见到这样的太子,会是何心情。
“小九你天幕中妥协,十有八九,是你动手晚了,让他们提早察觉,毕竟,你习惯提早布局,觉得万无一失才动手,就像春和戏社,不动手前,谁会在意一个戏班子?”
姜衍喟叹一声,吃了口茶,别说,小九这儿吃的喝的都更精细,比父皇那儿还挑剔,“可戏班子一透露,你可知朝臣如何说你?”
姜衡还真不知道,真诚地望着姜衍。
“说,宁王殿下擅于藏器,如猛虎狩猎,潜伏林中,伺机而动,一发必中,别以为他们是在夸你。”
姜衍轻嘲,“他们是在防你,春和戏社一暴露,他们就在防你,无论有无天幕,都一个样,天幕只会让他们更加戒备你。”
“父皇不会给你说这些,因为父皇站得更高,没有像我一样和他们深切的周旋,有些东西,他们不会在父皇面前透露,因为父皇已经不需要‘从龙之功’,更不会被朝臣影响观念,但是皇子不一样,太子也只是皇子之一。”
这些,可谓是姜衍的肺腑之言,姜衡不知姜衍为何愿意给他说这些,但既然受教,姜衡自不会没有表示,也真诚道,“多谢二哥教我这些,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纵然是演戏又如何?名义上的缺口已经打开,真正的百家后人,真才实学,专精一道者,难道还会就此沉寂,甘愿屈居于下吗?”
死去的圣人,才是受人追捧的圣人,所谓儒家,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宗教”。
姜衡并不自大的以为,他能短短几十年,就彻底改掉儒学的弊端,毕竟不是神州陆沉,不得不自救的存亡之际,他们不会愿意清醒,能撕裂一道口子,他就没有白干。
姜衡的神色很是平静,那是一种清醒的淡然,姜衍心中一怔,他承认姜衡说得有理,但,“既如此,那你妥协什么?”
姜衡淡然的眼神突然犹疑,见此神态,姜衍眼皮猛的一跳,能让兵权在手的皇帝妥协,除了道统相关的变法,还能有什么大雷,能让胆大包天的九弟如此心虚?他突然有些后悔问了出来,他明明已经退休了。
姜衡小声道:“我觉得吧,应该是改税的问题没谈妥……”
姜衍眼前一黑,姜衡咳了一声,想说什么,姜衍直接打断姜衡的前摇,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跟父皇说了吗?”
姜衡尴尬一笑,“父皇问了一次,没等我回答,又说不用给他说,天幕迟早会透露,到时候改革不成,父皇能一招带走……”
姜衍喝了口茶冷静冷静,而后告诫姜衡,“别听父皇的,他一个打天下的,懂什么治国?”
姜衡:……
二哥其实你也有太宗之姿的吧?
“你直接说吧,想怎么改。”
姜衡四周看了看,这才把脑袋靠近姜衍,偷偷摸摸的模样,看得姜衍直皱眉,却听姜衡道:“清丈土地,以田亩计算赋税,而非人头,应该是围绕这个。”
“二哥?二哥?”
刚说完,就看见姜衍木在了那儿,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姜衡拿手在姜衍脸前晃了晃,傻了?
噌的一下,姜衍突兀地从椅子上起身,姜衡被吓得一下就跌在了椅子上,二哥也太一惊一乍了。
姜衍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该听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乖觉,这么大的事儿父皇让你不说你就不说?他头脑简单你也一根筋?”
“二,二哥?”
“你是我哥!你是我祖宗!”还应该是这样,你都快把天捅破了,还在这儿应该?说得那么简洁,怕是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
姜衍就像突然驯服了四肢一样,原地发疯了起来,看得姜衡一愣一愣的,这太祖的原装太子,果然没精神正常的,绝对跟他无关,是父皇的锅。
姜衍只觉得自己的分析像个傻子,就姜衡这改法,两个大雷,几十年间一起改,能不妥协就怪了!真以为皇帝就想做什么做什么?
温水煮青蛙动儒家,他们好歹能跟你装,陪你过家家做戏,你搞田地,你这是要他们命根子啊!
糟心玩意儿,这烂摊子本王为什么要问啊!
“走,去见父皇。”姜衍咬牙切齿,拉着姜衡就走,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父皇临死前一把带下去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为了姜家的江山,这恶人,还是交给父皇做吧!
元泰帝僵在了原地,骇然地看着乖巧坐在一旁的现任太子,再看一脸冷笑,一副你没听错的前任太子,麻木地灌了自己一壶茶水,这才声音飘着问道:“小九啊,你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前的皇帝就是蠢的吗?想不到如此精妙的主意?”
装乖的现太子被班主任提问,想也没想说出答案,“利益太大,动不了呗。”
“呵呵,呵呵,”元泰帝干笑了两声,“你也知道啊……”
姜衡挪了挪屁股,看了看麻木的元泰帝,和头不痛了看戏的老二,想着说都说了,干脆继续完成自己的满分答卷,“爹,咱们刚开国不久,全国也清量了土地不久,大好的时候啊!比天幕中我上位后十多年的时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