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朝by槿于书
槿于书  发于:2025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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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甩头,银铃骤响,一道音刃破空斩出!
祁遂侧身避过,却见楚步泠借机疾冲,竟是要硬闯!
“啧,别想再进一步。”他剑锋一转,凌厉剑气如网交织,彻底封死前路。
楚步泠被迫止步,唇边溢出一丝血痕。
她抬眸盯住祁遂,突然冷笑:“你以为……拦得住我?”
她指尖猛地刺入自己眉心!
一滴精血坠入银铃,霎时间——
“叮——!!!”
摄魂魔音席卷天地,连翻涌的劫云都为之一滞!
“呵……”
金术一掌震退令跹,脚下金纹扩散,整片海域的灵气如受召唤,疯狂向他汇聚。
他唇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眼中金芒大盛:“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令跹被这一掌逼退数丈,毒针尽数崩碎,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闷哼一声,神色有一丝痛苦。
林深见状,立马持罗盘加入战局。
“咔嗒——”
机括转动声响起,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刹那间,数十道卦象锁链破空而出,如毒蛇般缠向金术四肢!
金术瞳孔一缩,金环急速回防,却仍被一道锁链贯穿肩胛!
“噗!”
鲜血飞溅,他咳出一口血,身形踉跄后退。
“令跹!”金术怒喝,“你背叛天庭也就罢了,如今竟联合鬼域与天庭兵戎相对!你疯了吗?!”
令跹依旧沉默,只是指间毒光更盛,招式愈发狠辣无情。
金术咬牙,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叔!”他大喊,“快来帮我!令跹反了!他们以多欺少!”
林徵本在远处观战,闻言脚步一顿。
他目光扫过战场,见金术肩头染血,眉头微皱,终是叹了口气,袖中玉尺滑出——
“铮!”
玉尺横空,精准截住林深的罗盘锁链!
金术压力骤减,咧嘴一笑:“还是林叔靠谱!”
“别贫嘴。”林徵无奈摇头,手中玉尺却攻势不减,与林深的罗盘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林深神色凝重,出手略显几分迟疑。
而林徵,似乎也并未尽全力。
不过,二对二,战局已然平衡!
千竹站定,青衫猎猎,指尖轻抬——
“唰!”
海面之下骤然刺出无数青竹,竹节如刃,直逼亓佑下盘!
亓佑冷哼一声,右掌一翻,赤红火焰自掌心喷薄而出!
“焚!”
火焰如龙,瞬间将青竹吞没,竹节在火中噼啪爆裂,化作焦灰!
千竹不慌不忙,双指并拢,凌空一划——
四周空气骤然凝滞,无数竹影凭空浮现,交织成牢,将亓佑困在其中!
亓佑眼神一冷,掌心火焰骤然强大!
火焰席卷而出,竹牢瞬间被烧穿一个大洞!
千竹眉头微皱,身形再退,同时袖中飞出一枚竹叶——
竹叶迎风而涨,化作一道青色刀光,斩向亓佑咽喉。
亓佑不避不闪,左掌火焰再起,硬接刀光!
“砰!”
二者相撞,炸开漫天火星!
千竹趁机拉开距离,指尖连点,再度刺出青竹,如潮水般涌向亓佑!
亓佑冷笑,双掌合十,火焰冲天而起!
“焚天!”
火焰如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青竹尽数化为灰烬!
千竹终于收起笑意,眼色愈发幽深。
“亓佑,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亓佑不答,身形一闪,火焰再起,直逼千竹面门!
“你该知道,幺儿是我的逆鳞。”他冷然道。
“那又……”千竹轻笑一声,“…如何?”
他双手结印,周身青光大盛!
“万象!”
无数竹影自他身后浮现,如千军万马,迎向亓佑的火焰!
“轰——!”
炸开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时,应不染、李昭阳、堇情三人赶到战场。
“那是…浔安!”应不染瞳孔猛地一缩,右手瞬间按上剑柄。
李昭阳身形一动就要冲上去,却被应不染一把扣住手腕:“昭阳!”
“你得避嫌。”应不染压低声音,急道,“我去对他。”
不等李昭阳回应,她已拔剑而出,化作一道黑影直逼浔安而去。
李昭阳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其实,她不会心软的……
堇情站在一旁,仰头望着天空中各显神通的神仙鬼怪,眼中满是惊惧,身子不自觉地发抖。
李昭阳察觉到,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一处远离战场的礁石后。
她不过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实在不该掺和进来。
小满身形方动,忽见两道倩影翩然而至。
他的目光一触及其中那位着红色霓裳的女子,便如遭雷殛般僵立当场,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只见那人容颜绝美,不施粉黛,眉目含情。墨发上簪着一支白玉兰簪,流苏轻垂。肤如凝脂,眸若星辰,唇若点樱,仿若天仙。
乐丞见他这般情状,眼波流转间闪过一丝促狭,十分满意。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貌美,也十分乐意凭借这张万分美丽的脸做事。
乐丞伸手在小满眼前晃了晃,又偏首对身侧之人笑道:“哎呀,这小弟弟怎么傻站着?”
小满如梦初醒,面颊霎时飞红,连耳根都染上霞色:“你…你…”
“我如何?”乐丞挑眉问道,“你看我看直了眼,倒要反问我么?”
“我……”小满慌忙想解释,却愈发语塞,只觉舌尖似打了结。
“妧娘。”文卷无奈笑道,“别逗人家了。”
乐丞“噗嗤”一笑:“哈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玩诶!”
小满涨红了脸,连脖颈都泛起绯色:“你…你这个人怎么……”
文卷余光掠过远处尘玉的身影。
结界之内,天威赫赫,雷霆万钧。
此刻祁遂正与楚步泠缠斗,护法之人唯有尘玉一人。
她虽为神却不擅打斗,遑论乐丞还是个凡人,而对面这个孩子,却是只实力不俗的煞鬼。
只希望……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浔安!拿命来!”
应不染的剑锋刺破雨幕,寒光直逼浔安咽喉。
雨水在青锋剑上碎成珠玉,映出浔安骤然收缩的瞳孔。
“铛——”
两柄长剑相击,火星在风雨雷电中迸溅。
浔安眉头一皱。
他感受到了应不染身上的法力比当初更加强大,而自己一直养着伤,倒荒废了修炼。
应不染杀势不减,旋身再刺:“没想到,你竟是鬼域的人!“
浔安突然冷笑,剑势陡变,直取应不染心口:“鬼域又如何?人心险恶,尚不如鬼之纯粹!”
这句话像柄钝剑,狠狠刺进应不染心口。
文卷殿的密档、她母后所言、还有此刻浔安眼中燃烧的恨火——所有碎片突然严丝合缝。
应不染隐隐知道了答案。
虽然不愿相信,可却不得不信的,荒谬的答案。
如今,只差验证。
“嗤——”
剑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身上都挂了彩。
应不染故意卖了个破绽,袖中玉牌顺势滑落。
羊脂白玉在雨中划出莹润的弧线,“清莲永昌”四个篆字被雨水洗得发亮。
皇族玉牌,可辨别皇家血脉,以防血脉混淆。
“这是……!”浔安急退,却见玉牌沾上剑锋带出的血珠,突然迸发金光。
玉牌背面的莲纹竟与应不染腰间玉佩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三道血痕。
尽管早有猜测,可此刻,应不染仍然惊诧无比。
浪声忽然远去。应不染的剑尖微微发颤:“你…是清莲皇族?”
她盯着浔安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可你分明跟我一般年纪……”
她突然顿住。
和她一般年纪……
记忆突然闪现——父皇微服私访那年,曾在民间留宿过一户铸剑人家。
“噗——”浔安突然咳血,殷红顺着剑身滴在玉牌上。
“终于想明白了?”他染血的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知道了真相,高兴吗?”
应不染语无伦次:“你…你……”
浔安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阴鸷,一字一顿:“你万般敬仰的父皇,强迫了我的母亲。”
“你不是一直在找真相吗?”
“你现在知道了,你——”
“——高兴吗?”
玉牌的金光映着他眼底猩红。
惊雷炸响的刹那,应不染的佩剑坠入深海。
浔安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了。
他对她的印象很模糊,模糊到只能依稀辨认出她的音色。
他的记忆里,她就像一道褪色的影子。
细碎,却如影随形。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铸剑坊里终日不散的铁锈味。
母亲总穿着洗得发灰的蓝布裙,束腰的带子磨出了毛边。
她很少抬头,脖颈弯成一道脆弱的弧,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折的芦苇。
夏夜闷热,她会用蒲扇给他赶蚊子。
扇面破了个洞,漏下的月光在她手背上晃啊晃。
那时他觉得,母亲的手真好看——指节分明,沾着洗不掉的炭灰,却比宫里那些戴玉镯的贵妇人干净得多。
“安儿要记住。”她偶尔会停下纺车,声音极轻,“剑有双刃,伤人也伤己。”
他不懂,只是懵懂地点头。
直到那个暴雨夜,一辆华丽的车驾停在铸剑坊外。
母亲把他塞进地窖时,他透过木板缝隙,看见她束发的木簪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雨水顺着那个男人华贵的衣摆往下淌,金线绣的龙纹在闪电中狰狞如活物。
…但是,来的人又不只有他一人。
浔安后来才知道,那两个男人,分别是清莲国和启明国的国主。
两位高高在上的国主啊。
很多个夜晚,他听见母亲在井边呕吐。
她弓着背,手指死死抠着青苔斑驳的井沿,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
再后来,启明皇后的侍女送来“补药”,母亲喝下后就开始咳血,鲜红的血沫溅在未完工的剑坯上,像极了淬火时的火星。
她在油灯下擦拭着那柄未开刃的短剑,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一道随时会消散的幽魂。
“安儿,过来。”
七岁的浔安赤着脚走近,看见母亲枯瘦的手指抚过剑身,在刃口留下一道血痕。
血珠顺着寒铁纹路蜿蜒,凝成一道狰狞的符咒。
“记住这三张脸。”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的绢帕,上面用炭笔勾勒着三个人的容貌。
她一个个指给浔安看,耐心地告诉他。
“这是清莲国主,是你血缘上的父亲,也是害我们母子至此的仇人。”
“这是启明国主,一样可憎可恶。”
“这是启明皇后,她不想留下我们母子…”
浔安盯着帕子上三个威严庄重的眉眼,突然觉得恶心。
那些在街坊间听来的闲言碎语突然有了形状——“不知检点的铸剑妇”“攀龙附凤不成反被弃”。
原来都是因为他们。
“但是…你是我的孩子。”
母亲的眉眼带上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笑得温柔,可却太疲惫。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启明皇后的毒药早已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如今不过是熬时辰罢了。
她死死攥住浔安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我要你活着…要他们都死……”
浔安颤着身子一下又一下点头。
死前,母亲用半截红绳把长发挽起,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后颈。
等毒发太痛苦,所以她投井了。
井水漫过口鼻的瞬间,她最后看见的是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
扭曲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那个暴雨夜重叠——清莲国主掐着她的下巴说“倒是生了个好胚子”,启明皇后冷笑“孽种也配活着”。
她沉下去时忽然笑了。
多好啊,这口井正对着北斗七星。
等来年槐花开的时候,安儿站在井边往下看,就能借着星光照亮复仇的路。
可是,她忽然又有些难过。
她有些后悔了。
她其实更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着……好好活着。
她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心爱之人…共度余生。
其实……不报仇,也好。
可惜,这些话她再没有机会说了。
而此后的浔安,也从未细想过。
为何母亲满腔恨意,却无法成鬼?
——毕竟,她心里真正希望的,是自己孩子平安幸福啊。
那夜井水很黑,映不出浔安仓皇的脸。
他蹲在井边,把白日刚买来的豆腐一块一块丢进去,看着乳白的碎影沉入黑暗,就像母亲的一生。
许多年后,无论他在清莲的国师殿里,还是启明的状元府里,醒来时也总会下意识摸向枕边。
那里放着一块粗粝的剑坯,是母亲未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
月光照在上面,映不出任何人影。

第109章 刃秋梅寒秋声误年
或许有浔安母亲的缘故在,也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清莲启明两国国主结下了仇怨。
连带着两国百姓也开始相看生厌。
不过应不染在时,多有调解;而她飞升后,两国便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浔安本想给清莲国主一个痛快。
那年秋日,猎场,金风飒飒,层林尽染。
王公贵族们齐聚围场,旌旗猎猎,骏马嘶鸣。
“嗖!”
暗处一道乌光破空而来,直逼高台之上的清莲国主。
飞镖快如闪电,裹挟着森冷杀意,而台下众人竟无一人察觉。
电光火石间,应不染手腕倏然一转——
“铮!”
离弦之箭如流星追月,在半空中与飞镖悍然相撞,火花迸溅!
飞镖坠地,箭矢余势未消,深深钉入十丈外的树干,尾羽犹自震颤。
全场一片死寂,片刻后便爆发出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喝彩。
而马匹之上,应不染也不过眉眼微扬。
而浔安,便隐匿在暗处,眼神沉了沉。
…后来,他的确报了仇。
清莲国,他斩下了国主的头颅。
在国师殿,他本来不想放过皇后的。
——可长剑举举放放无数次,到底没有下手,亓幸和应不染便破门而入了。
启明国,他当着两位神仙的面杀了国主和皇后,好不痛快。
剑尖滴落的血珠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浔安站在血泊中央,看着李昭阳踉跄后退的身影。
她华贵的宫装染了血,金线绣的凤凰折了翼,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此刻盛着滔天的恨与痛。
浔安想笑,嘴角却尝到咸涩——不知是血,还是泪。
他该说什么?说他确实怀着目的接近,却在某个春夜看她醉倒在梨花树下时动了心?
说他在她生辰那日偷偷往长明灯里添了香油,祈愿她岁岁安康?
多可笑啊……
母亲要他亲手斩断的血脉,最终却成了勒死自己的绞索。
分身被击杀的瞬间,他竟觉得解脱,甚至恨不能就此长眠。
浔安恍惚看见母亲站在井边对他招手,又看见十七岁的昭阳正在梅树下踮脚折花。
原来最毒的复仇,是让仇人尝过温暖后,再亲手把他推回冰窖。
耳畔传来李昭阳撕心裂肺的喊声。
浔安突然觉得,报了仇,似乎也没有那么痛快。
亲眼看着珍视之人离去,与相爱之人反目成仇,而真正可恨之人逍遥快活半生,不顾国家,不管百姓,死到临头还沉浸在升平歌舞中!
——这,便是他的结局吗?!
浔安忽然明白了母亲投井前那个笑——
原来仇恨从不是解脱。
它只是把利刃,将执刀人与刀下鬼,一同钉死在轮回里。
伶舟晏的天劫十分强势地将众神鬼隔开。
枯叶打着旋,祈繁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望着对面站着的重锦和江枫,喉咙发紧。
昔年好友,如今却站在对立的位置。
祈繁抿了抿唇,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两位故人。
“宋彧…小瑜王,你们怎么……”江枫疑惑问。
重锦立刻转头,诧异道:“你认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梧桐了。
祈繁呼吸一窒。
宋…彧……?
姓宋……?
宋彧玩着手中的枫叶,抬眸看向江枫,散漫地笑了笑,开口道:“之后再说。”
他轻飘飘看了祈繁一眼:“你们应当有很多话要说。”
祈繁微颤着手,拉住江枫:“我们走。”
重锦刚要迈步,梧桐已横挡在前。
“让开。”重锦皱眉,手已按上剑柄,“你想干什么?”
宋彧望着祈繁和江枫离开的背影:“不干什么,只是想和你打一架。”
重锦摸不清宋彧的意图,但江枫已经随祈繁离开,想来不会有危险了。
宋彧的视线若有似无望着江枫离开的方向,忽然开口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重锦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不动声色调动法力向江枫传灵。
宋彧似乎没看到,自顾自道:“他对你很重要?”
重锦得知江枫那里很安全,不由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应:“是,很重要。”
他看着宋彧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宋彧突然笑出声。
那笑散漫,戏谑,又无奈。
感情深厚?
他当然知道了。
当初在亓家墓园时,就知道了。
江枫对着墓碑絮絮叨叨一个时辰,起码大半个时辰都在说重锦。
重锦江枫相伴五百年,可自己呢?
宋彧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没有那场意外,他和江枫根本毫无瓜葛。
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剑鞘上,轻得没留下半丝痕迹。
而且……江枫不是他的仇人吗?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宋彧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懒懒看向重锦,道:“接下来我的问题,希望你掂量着回答。”
他突然捏碎一片飘落的梧桐叶,神情漫不经心:“不然,我杀了你。”
重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剑纹丝不动。
宋彧悠悠补上一句:“再去毁了江枫。”
他的舌尖抵着齿根碾过这个名字,意味不明。
重锦瞳孔骤缩。
宋彧见状,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
重锦的剑锋终于偏了半寸:“你接近江枫想做什么?”
宋彧垂眸,低笑出声:“不过给自己找点乐子。”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成了那个乐子。
重锦的剑气在宋彧颈侧划出一道血线,殷红的血珠顺着殷红衣领滚落。
他冷声道:“我劝你老实点,江枫的背后是亓家。”
宋彧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伸出舌尖舔去唇边的血迹,笑得愈发肆意。
“亓家?”他指尖捻着那缕被削断的发丝,在重锦眼前缓缓松开,任其飘落,“江枫的身世,难道你不知道?”
重锦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你都知道什么?”他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比剑光还冷。
“我?”宋彧忽然向前半步,任由剑锋刺破前襟,在锁骨上留下一道细痕。
他挑唇笑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重锦瞳孔骤缩,剑气暴涨三寸。
宋彧却大笑着后退,一扬下巴:“若我没记错,江枫刚入亓府时你并不待见他。”他歪头作思考状,“怎的如今还真把他当亓家人了?”
“轮得着你置喙?”重锦剑势如虹,海面被劈开一道长长的裂痕。
宋彧轻盈地跃上岸,衣袂翻飞如鹤。
他看着重锦,忽然露出个残忍的笑。
“你说…”宋彧笑意愈发幽冷,“他若是知道了自己鸠占鹊巢五百年……”
“以他那样的性子……”
“…会如何?”
“祈繁,你跑慢点!”江枫被拽得踉踉跄跄,竟连“小瑜王”都不喊了。艳红衣摆扫过路边杂草,沾满晨露。
他手腕被祈繁攥得生疼,却挣脱不开:“干嘛跑这么快?”
直到又拐过三条岔路,祈繁才猛地刹住脚步。
他扶着斑驳的树木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个梧桐…不…那个宋彧…”祈繁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咽碎玻璃,“你…你怎么认识他的?”
江枫眨眨眼,随手摘下发间一片落叶:“树下认识的。”
“不是…!”祈繁急得大叫,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一把抓住江枫的双肩:“别开玩笑!”
江枫吃痛皱眉:“好了,是我先前下凡修炼时偶遇的,怎么了?”他困惑地打量着祈繁反常的模样,“有什么不妥吗?”
祈繁松开手,指尖不自觉地发抖。
他想起宋彧那个眼神——冰冷,暗含警告,战栗感再次爬上脊背。
“他不是什么好人……”祈繁突然抓住江枫的手,力道大得让两人指节都泛白,“你…你少跟他交往!”
“为什么?”江枫歪着头,十分不解。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祈繁如鲠在喉。
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江枫,他这五百年来享受的荣华富贵、亲情关爱都是偷来的?
说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宋彧,实则是来报仇的亓家真正的堂公子?
这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祈繁松开江枫的手,转而替他抚平被自己抓皱的衣袖。
“江枫。”他突兀地转移话题,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知道表…亓幸在哪吗?”
江枫表情一僵。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那是亓幸去年生辰送他的,此刻触手生凉。
“你找他是……?”想到过往,江枫的嗓音突然干涩起来。
当年祈繁和亓幸的事情,闹得可不愉快。
祈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去道歉。”他胡乱说道,“是我错怪他了。”
江枫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
他转身望向西边,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掠过巷口,吹起他散落的发丝。
“应该……”江枫抿了抿唇,喉结艰难地滚动,“…在那里吧。”
他指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声音轻得几乎被浪声淹没。
“…谢谢。”祈繁轻声道,犹豫片刻又补充,“你…要一起吗?”
江枫摇摇头,唇角勉强勾起一个笑:“我还有事。”
他转身时,衣袂翻飞,像一片急于逃离枝头的红叶。
“告诉堂哥……”话音戛然而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江枫垂着眸子,默默离开了。
告诉堂哥……
他不是累赘了。
祈繁望着江枫远去的背影,只觉胸口闷痛。
西海的风越来越急,吹散了他未尽的话语。

燕长生负手立于玄天镜前,镜面涟漪微漾,映出下界景象。
殿外传来环佩轻响,女子踏着云纹锦履步入,鲛绡裙裾拂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幽香。
她走近,见燕长生凝视镜中画面,也投来目光。
镜面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转。
女子顺着燕长生的目光望去,忽然眉梢轻扬——镜中映出亓幸仰脸微笑的模样,少年周身流转的法力竟在镜中化作万千星芒。
“这孩子……”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玉简,感受到镜中传来的澎湃法力波动。
她的目光在郁玄和亓幸之间往返,最终停在燕长生紧绷的侧颜上,神色微妙,开口道:“这也是你安排好的?”
燕长生缓缓收回视线,转头时冠冕垂珠相击,发出碎玉般的清响。
“长雪。”他面色微冷,语气却如常,“这是亓儿自己的选择。”
无关旁人。
燕长雪怔忡片刻,忽而莞尔。
她抬手轻点镜面,郁玄的身影泛起涟漪:“这孩子替他挡过一劫。”素白指尖凝出一朵冰晶莲,又任其消散,“如今这般,也算修成正果了。”
燕长生袖中手掌微蜷,冷哼一声:“亓儿心性单纯质朴,难保不是受人诓骗。”
镜中恰好映出郁玄含笑垂眸的模样,此刻燕长生的目光和亓佑看向郁玄时如出一辙。
燕长雪好笑地着他一眼,发间步摇流苏簌簌:“这话你自己可信?“
燕长生睨她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燕长雪更觉趣味。
冰绡广袖拂过镜面,她悠悠道:“看来…你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
“我不是早就说了?”燕长生抬手整冠,鎏金护甲划过额前碎发。
“那我道歉。”燕长雪垂眸笑了笑,月白披帛垂落如瀑,“我如今才相信。”
再抬眼时,眸中映出镜中少年们比肩而立的剪影。
“我只是诧异…”燕长雪的指尖抚过自己冰雕般的面容,颇有兴致道,“数年间冷血无情的兄长,如今竟有了几分人情味。”
燕长生转身,轻嗤一声:“长雪。”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燕长雪:“你久居九文殿,难道真把自己当成了至高无上的神?”
“哦?”燕长雪广袖轻展,挑眉反问:“难道兄长想说,我应该多入凡尘,重新把自己当成一个‘人’?“
玄天镜忽然嗡鸣,映出凡间万家灯火。
燕长生凝视其中一盏摇曳的油灯,轮廓竟被暖光映得柔和:“昔年我不解,人为何成仙,仙为何成神。”
顿了顿,道:“而今与这些孩子相处……我似乎窥见了一些门道。”
燕长生抬眸时,眼中亘古不化的寒冰竟裂开细纹,“方知你我,都称不上‘神’。”
燕长雪正在整理璎珞的手蓦然顿住,颈间玉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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