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朝by槿于书
槿于书  发于:2025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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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耳尖噌地红了。
梳齿间缠绕的发丝越来越多,亓幸的动作渐渐熟练。
终于,少年的发被束起,亓幸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少年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眼中难掩欢喜。
暖阳斜斜洒在书房一角,给满室堆积的衣物镀上一层暖色。
亓幸在那一堆各式各样的衣物里翻找着。
“这件好像旧了……”他拿起一件藏青色的锦袍,手指轻轻拂过衣料,微微皱眉。
锦袍虽质地精良,但袖口处有些细微的磨损,边角也泛着些陈旧的颜色。
亓幸摇摇头,将锦袍放回去,叹一口气。
“这件太过时了……”他紧接着拿起一件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衫,眉头皱得更紧。
长衫的样式虽华丽,可那花纹的款式已是几年前的流行,如今看来未免显得老气。
亓幸随手丢到一旁,继续翻找。
“咦,这件怎么这么丑?我什么眼光?”他拿起一件短衣,随后满脸嫌弃地将它丢开。
亓幸站在那堆衣物前,挠挠脑袋,目光在剩余的衣物中扫视。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一件黑色的劲装上,眼睛一亮。
黑衣面料精良,剪裁合身,透着沉稳内敛的气息。
亓幸将黑衣抱起来,如获至宝般地站起身,轻呼一口气:“就这个吧。”
他抱着黑衣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将黑衣展开放在少年身前比划了一下。
亓幸看看少年,扬唇一笑:“不错不错,快换上试试。”
少年接过黑衣,低头看着手中面料上好的衣物,一怔。
他抬眼看向亓幸,抿唇道:“好。”
片刻后,内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少年身着黑衣走了出来。
黑衣贴合在少年修长的身形上。
衣袖随风轻轻摆动,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腰带束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身。
亓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走上前去,目光在少年身上仔细打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看!这黑色太衬你了!简直是量身定做!”
说着,亓幸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少年衣领的褶皱,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少年的脖颈,两人都微微一颤。
少年轻咳一声,微微低下头,耳根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用早膳时,少年和亓幸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冒着腾腾热气。
少年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汤匙,却迟迟未送入口中。
他迟疑着,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对了,公…子,我…”
“叫我亓幸就好。”亓幸打断他,没忍住“噗嗤”一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还这么生疏?”他双手交叠置于桌前,笑得调侃。
少年愣了愣,一脸茫然:“什么关系?”
亓幸眨眨眼,凑近了些,戏谑地,一字一顿地道:“同、床、共、枕的关系啊。”
少年瞬间呆住,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亓幸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哥哥,你好容易害羞啊哈哈哈哈哈——”
少年涨红了脸,没忍住出声:“亓幸!”
“诶。”亓幸托着腮看他,“我听着呢。”
少年没辙,半晌无可奈何道:“你怎么老逗我?”
“喜欢你啊。”亓幸笑意吟吟,脱口而出。说罢,他又反问:“你不喜欢我吗?”
少年的心跳陡然加快,脸更红了,羞得低下头。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喜欢的。”
亓幸愈发得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不就行啦?”
他眯着眼道:“唔…你呢,以后就和我同吃同住,好不好?”
少年红着脸点点头,答得倒是干脆,似是生怕亓幸反悔:“好。”
“对啦,你没有名字,我叫你什么呀?”亓幸托着腮问道。
少年垂眼看着自己映在茶汤中的倒影,水波荡漾间,那张脸模糊成青涩的轮廓,似乎也犯了难:“我不知道。”
亓幸歪头打量他,广袖滑落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
亓幸伸手抚上自己喉间,指尖轻轻点了点:“唔…也罢,那你多叫我吧。”
少年默了默,迟疑道:“…亓幸?”
“嗯!”亓幸弯着眼应了声。
他忽然有了个主意,坏笑一下道:“要不你叫我声亓兄,本公子罩你啊。”
“啊…?”
“怎么了,不行吗?”
“可…你不是没我大吗?”
亓幸皱着脸,沉吟一阵小声嘀咕:“也是…好吧,可惜了…”
不过他很快又扬起笑:“算了…不叫本公子也能罩你!”

傍晚的大堂,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一尘不染的桌椅上。
“最近幺儿都不常来大堂与爹娘一道用膳了,偶尔来一次还这般心不在焉。可是厨子手艺差了?”闻琬音笑着问道。
今日亓希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因此也不在大堂。
亓幸心不在焉地捣鼓着饭碗,闻言不禁一愣,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娘,只是我要陪一个朋友。”
闻琬音微眯起眼睛,试探着问:“可是你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亓幸闻言,像个得到了仰慕之人认可的孩子,用力地点点头。
见亓希和亓幸都是因为陪朋友回院用膳,闻琬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又笑了笑,轻轻说道:“孩子们大了,朋友越来越多啦。”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亓幸,温声道:“你素来爱憎分明,也有分寸,如今这么喜欢他,想来那是个极好的孩子。”
说着,闻琬音轻轻摸了摸亓幸的头。
亓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红晕,也跟着笑起来:“他确实很好!不过他胆子有些小,所以才没有带去见娘。”
闻琬音笑着点头:“无妨,那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下马作威了,你好好待人家才是。”
说完,她转头与亓靖聊天,语气中略带骄傲:“咱们幺儿一向广结善缘,必然功德无量。”
亓靖也眼含笑意,赞许地看了眼亓幸,冲闻琬音点点头:“幺儿心地纯善,倒是与我和佑儿有所不同。往后就算你我不在了,佑儿也能护住幺儿,也好。”
亓幸有些急地叫唤起来:“爹,你别乱说,你们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亓佑分明才十六岁,可看起来一副精明沉稳的模样,颇少年老成。
他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亓靖,沉声道:“我会护住幺儿的。”
亓靖和闻琬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欣慰。
饭后,亓佑叫住正欲离开的亓幸:“幺儿。”
亓幸疑惑回头,面带不解:“怎么了,哥?”
亓佑沉声道:“你带回来的人,可查清了底细?”
亓幸一愣,随后了然一笑,摇着扇道:“哥,我有那么蠢吗?派人查过了,干净得很。”
亓佑微微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明白就好。”
亓幸冲他摆摆手,扬着笑道:“好啦哥,他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回到自己小院,入目一派清幽雅致。
夜幕轻柔静谧,亓幸远远便瞧见廊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少年静静立着,玄色衣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似被揉碎了一池月光。
亓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眉眼弯了弯,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朝少年奔去。
亓幸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加掩饰的雀跃:“我来啦——”
少年那原本冷峻、透着几分沉郁的面容,在看到亓幸的刹那瞬间柔和下来。
他微微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进怀里的亓幸,接着不自觉地收紧。
亓幸的发丝轻轻扫过少年的脖颈,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让少年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亓幸将脑袋搁在少年肩上,埋头在他脖颈间蹭蹭,满意地喟叹一声。
亓幸抬头,眸含笑意地看向少年,忽然坏笑一声,伸手在少年腰间轻轻一捏,笑道:“不错嘛,结实多了。”
亓幸院里伙食好得不像话,在他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投喂下,少年的身子不仅坚韧许多,个子也开始猛窜,亓幸这才开始发觉他其实比自己大。
少年只觉腰间一阵痒意,不禁动作一顿,耳根瞬间红透。
他身体微僵,却又不舍得推开亓幸,只是轻咳一声,小声道:“亓幸……”
亓幸却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地又捏了几下,直闹得少年满脸薄红才罢休。
亓幸看着少年红透的耳朵,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脸好红,又害羞啦?”说着,还凑上前去,作势要咬一口少年的脸颊。
少年涨红了脸,却没躲,任由亓幸嘻嘻哈哈地笑着搂住自己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少年红着脸,微微低头,为亓幸整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亓幸笑着退开,正欲开口,院门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喊:“小表哥——!”
犹如平地惊雷,炸得亓幸一个激灵,差点没被震聋。
他捂住耳朵,满脸惊愕。
少年也微微蹙眉,抬眸望向亓幸身后,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
祈繁迈着大步,气势汹汹地走进院门,活像来砸场子的。
他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小表哥,我来找你玩啦!”
亓幸转身,见是祈繁,一笑:“小繁!”
祈繁几步上前,亓幸赶忙伸手拉住他,将他拉到少年面前,介绍道:“这是当朝宁王之子——小瑜王,也是我表弟祈繁。”
祈繁见还有一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少年。
接着,亓幸又向祈繁介绍少年,可话到嘴边,却微微一顿,只简简单单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
少年向祈繁略一颔首,算作打过招呼。祈繁却皱起眉头,满脸狐疑:“他叫什么呀?”
亓幸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名字。”
“咦,怎么会没有名字?”祈繁一愣,下意识道,“就算是阿猫阿狗,也会有名字的…”
亓幸神色微变:“小繁。”
他转头看向少年,只见他微垂下头,眉眼间笼上一层阴翳,神色晦暗。
“我知道了,这种人不就是……”祈繁平日里被人捧着,也是缺心眼,说话口无遮拦,思索片刻后,竟语出惊人:“…小白脸!”
亓幸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惊地瞪大了眼,少年亦然,接着瞬间红了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
祈繁却毫无察觉,依旧滔滔不绝:“小表哥,我昨日看的话本子上就是这样说的——”
“都城首富之子在雨巷撞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乞丐,便鬼使神差将其带回家。小乞丐聪慧勤快,善解人意,那富家子对他愈发上心,带他赏画吟诗。两人渐渐互生情愫,私定终身。”
“话本子说,小乞丐衣衫破旧却生得眉清目秀,这就叫‘小白脸’啊!”
他边说边比划着,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亓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甩袖子,吐出一句:“我要告诉姨姨你乱看话本子!”就拉着少年快步离开,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逃之夭夭。
祈繁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大喊一声:“不要告诉我娘啊小表哥!——”
亓幸气冲冲地把少年拉回屋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他背靠着门,大口喘着气,咬牙切齿道:“小繁就是被惯坏了,什么话都说!”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少年低垂着头,双手攥紧衣角,指关节都泛了白。
“别理他!”亓幸大步走到少年面前,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别伤心啦,我陪你用膳吧?”
亓幸知道自己去了大堂,少年便会一直等着他回来一道用膳,因此急匆匆的。
少年抬眸看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全然没有亓幸想象的委屈与羞愤,而是闪烁着一阵奇异的色彩。
亓幸不由疑惑:“怎么了?”
少年盯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缓缓憋出几个字:“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诶?”亓幸一愣,显然没料到少年会这么说。他反应极快,毫不犹豫把脸颊送过去,语气轻快:“可以呀。”
少年的心瞬间狂跳起来,却没急着凑近,而是略带迟疑地问道:“所有人这样…都可以吗?”
亓幸歪了歪脑袋:“什么?”
少年又深吸一口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小声问:“所有人想亲你…你都会答应吗?”
亓幸“诶”了一声,认真地摇摇脑袋,道:“只有喜欢的人可以哦。”
他顿了顿,粲然一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脸瞬间熟透,眼神慌乱躲闪。
“怎么,不喜欢我吗?”亓幸嘀咕一声,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忙摇头,张了张嘴,声音细如蚊呐,带着几分羞涩:“喜…喜欢的。”
话刚出口,少年就懊恼地捂住了脸,心中忐忑。
亓幸“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什么呀?我没听清哦——”
少年缓缓闭了闭眼睛,豁出去了似的,提高了音量:“我喜欢你!”
亓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就可以哦。”
少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缓缓靠近,在亓幸温软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亲完后,少年微微睁开眼睛,小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噗哈哈…可以呀,我很开心!”亓幸笑弯了眼睛。

第63章 晨烟惊梦唇齿偷香
清晨,亓幸在温暖的阳光下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下意识地朝着身旁摸去。
指尖刚触到空空的床沿,他瞬间清醒过来,原本半眯的眸子一下子瞪得滚圆,心里“咯噔”一下。
——床上除了自己,分明没有人!
亓幸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床帐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筛下几缕细碎的光影。
亓幸顾不上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匆匆披上一件外衣就往外冲。
走出屋子,迎面撞上一个小侍从。
亓幸随手逮住他,急切地问:“那位公子呢?”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小侍指向小厨房:“方才见他去了那里。”
亓幸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往小厨房赶去。
一进小厨房,一股浓烟扑面而来,亓幸被呛得连连咳嗽,甚至沁出了眼泪。
他眯着眼,在浓重的烟雾中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由大喊:“你在干什么!”
那影子在炉灶前手忙脚乱地忙碌着,听到喊声转过头来。眼里划过一丝慌乱。
他抬手挡了挡烟雾,然后忙不迭拉着亓幸往外走。
两人走到廊下大口喘着气,空气里仍弥漫着烟熏火燎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所以,你是想给我做好吃的?”亓幸瞪着眼,惊疑不定地问。
他看着少年灰扑扑的脸蛋,原本俊俏的五官此刻都被烟灰和汗水遮得看不清了。
少年点点头,抿了抿唇,略显愧疚道:“抱歉,我第一次做,搞砸了…”
“嗐,没事没事。”亓幸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你…做得已经很好啦。”
亓幸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心虚。
他心道自己头一次说谎,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果真厉害!
阳光暖暖地照在小院里,到处亮堂堂的。
亓幸瞅着地上洒下的金色光斑,心念一动,道:“这样,我去做个桃花酥试试手,你在旁边学学可好?”
少年点头。
此前,仆役们已把小厨房收拾妥当。两人再次进去,一切恢复如初,干净整洁。
“桃花酥以春采桃花和蜜为馅,酥皮千叠,入口即化。我姐擅长做桃花酥,我之前瞧过几次,勉勉强强会点。”亓幸一边清点材料,一边道,“待会做好了,咱们一道送去姐姐那里。”
小厨房里的食材堆得满满当当,一应俱全,毫不短缺。
亓幸手脚利落,很快就将做桃花酥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在案板上。
亓幸先将白小麦粉铺于青石案板上,在中间刨个坑,倒入砂糖和猪板油丁,接着缓缓注入温水。
“好哥哥,过来帮帮我。”亓幸冲少年招了招手。少年闻言,赶忙迈步靠近。
亓幸一边用木杖碾着面粉,让它成絮状,一边道:“掌根揉面,反复折叠按压——对,就是这样!你学得真快!”亓幸看得惊奇,连连称赞。
少年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不语。
面团揉好后,亓幸用湿麻布盖住,让它静置了半个时辰。
待面筋渐渐松弛,亓幸又指挥少年将红豆沙馅搓圆压扁,包入桃花碎末。
“对!捏紧收口!对!太棒了!”亓幸喊道。
随后,亓幸把油皮剂子擀成薄圆片,裹入油酥后封口,擀成长舌状卷起,再横向擀开卷叠两次,酥皮层次渐渐分明。
接着,剂子按扁擀圆,包入豆沙馅,亓幸用虎口收拢,捏出漂亮的花边,还在顶部留了孔,嵌入干桃花瓣作蕊。
一切准备就绪,他将炭炉预热,给铁鏊刷油,放入生坯,先用文火烘烤。
初时,盖上了盖子焖蒸。过了一阵,揭盖转旺火。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酥皮便变得金黄酥脆。
快要出炉前,亓幸用毛笔蘸红花汁,轻轻在上面点出花纹,随后复刷蜂蜜水定色。
“尝尝?”亓幸捏着一块桃花酥,送到少年嘴边。
他微微俯身,发间的碎发轻轻滑落,随着动作带起一阵浅淡清香。
亓幸双眸清亮,笑得灿烂。
少年的目光先落在亓幸脸上,映出他促狭的笑颜,而后缓缓低下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下一口。
酥皮应声在齿间碎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桃花的清香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少年瞬间瞪大眼,紧接着亮得惊人,脱口而出:“好吃!”
亓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颇有几分洋洋得意地甩了甩高高束起的马尾,乌黑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那是,毕竟是本公子亲手做的——当然也有你的功劳啦!”亓幸微微仰起头,弯着唇道。
少年浅浅笑了笑,心里明白自己没帮上多大忙。可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晕开了满脸的红晕。
亓幸缩回手,眼睛盯着桃花酥上少年方才咬过的地方,狡黠一笑,毫不犹豫地在那块又咬了下去。
丝丝缕缕的甜在唇齿间散开,桃酥细腻,松软清香,花香与甜糯交融,令人齿颊留香。
“唔…确实好吃啊!”亓幸含糊不清地说道,边说着,脸颊一点点靠近少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颈侧,惹得他微微一颤。
一时间,少年只觉心跳如鼓,脸颊越来越烫,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唯有大脑一片空白。
亓幸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看,轻咳一声,慢慢移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手指在杯沿不自觉地摩挲着。
“怎么这样看我…算啦,我们快给姐姐送去吧!我头一回做出这么好吃的桃花酥呢!”亓幸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少年,扬声道。
少年回过神来,任他拉着自己往外走。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二人相贴的手腕上,浅浅勾了勾唇。
亓希的院子比亓幸的更加幽静。
青翠的竹竿郁郁葱葱,竹干修长挺拔,竹节分明,竹影错落斑驳,清冷温润。
竹叶层层叠叠,纵横交错,把正午的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竹香淡淡,丝丝缕缕,似有若无,质朴又淡雅,是亓希身上惯常有的气味。
檐下挂着一串银铃,铃身泛着光泽,偶尔一阵穿堂风过,便轻轻晃动,发出几声空灵悠远的声响,又很快归于寂静。
石桌摆在院子中央,被竹荫笼着。桌上摆着茶具,三只白瓷茶杯里飘着热气。
亓希坐在中央,另有一男一女分坐两侧。
一人穿着青色长衫,端着茶杯,手指修长。他面容儒雅,书卷气十足,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格外温和。
此人正是亓希的教习师父,姓沈。
女子则一袭白衣,衣领和袖口绣着浅色的缠枝纹。她面容昳丽,眉眼弯弯。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她发间,像是缀了几星碎金。
她是一个与亓靖交好的世家家主的义女,不知本姓为何,只知单名一个“楚”字,便称楚姑娘,是亓希的同门师妹兼闺中好友。
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缓步前行。
小径旁,几丛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娇艳欲滴。
竹影在地上缓慢移动,蝉鸣忽远忽近,银铃又响了几声,很快被竹叶的沙沙声盖过。
终于,二人进了那方小院。
阳光星星点点,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质地细腻,色泽温润。
茶香袅袅升腾,混合着清新的竹香,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亓希闻声望去,与亓幸的视线对上,盈盈一笑:“幺儿来了。”
她面容尚且青涩稚嫩,可眉眼如画,眼尾轻扬的刹那,风华万千。
亓幸牵着有些紧张的少年走到几人面前,又喊:“沈先生,楚姐姐。”
少年身着一袭玄色衣袍,衬得身形修长,看上去比亓幸瘦一些,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略显几分慌乱。
沈先生噙着笑点点头,楚姑娘看向亓幸身后的少年,挑眉笑道:“这是…师姐的未来弟夫?”
少年的脸瞬间染上桃粉,亓幸缓慢地眨眨眼,然后惊诧地叫了一声:“啊?”
楚姑娘笑得明媚:“啊,开个玩笑,你说你说。”
少年两颊染上绯色,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
亓幸浑不在意,莞尔一笑,向大家介绍他:“他是我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人,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亓幸将食盒摆到石桌上,雀跃道:“姐姐,这是我们俩一起做的桃花酥,比以前的都好吃!大家一起尝尝吧?”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少年。
沈先生微微一笑:“我们话也说完了,还有其他事,就不多留了。小公子,再会。”
他看向楚姑娘,眼睛微一眯,给了她一个“别在这丢人现眼”的眼神。
楚姑娘耸了耸肩,亓希则颔首一笑。
待二人离去,庭院重归宁静。
亓希轻轻打开食盒,一缕甜香如春风扑面。
她仔细端详着盒中精致的点心,动作优雅地拿起一块桃花酥,浅尝一口,随即弯了弯眸子。
亓希浅笑着点头,声音温柔:“很好吃,幺儿和幺儿的朋友都很棒。”
说着,她又看向少年,柔声说道:“幺儿的朋友吗?日后若得空,也可常来坐坐。”
少年闻言,神情放松了些,微微颔首。
亓幸拍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好啦,别这么拘谨,以后我姐姐就是你姐姐,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亓希嗔怪地看了亓幸一眼,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对少年道:“幺儿还小,不懂事,你应当比他大吧?”
亓幸暗道不愧是姐姐,这都能看出来。
少年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有些红,缓缓道:“我…我随亓幸叫。”
亓希微怔,随即笑开:“也好。”
亓幸也粲然一笑:“对嘛对嘛,就应该随我叫。”
沈先生是闻琬音的旧时好友,此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是一位极有名的先生,多少人散尽家财都请不来一见。可沈先生眼界极高,一概拒绝。
可沈先生却一眼看中了亓希,收了她为徒。亓家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在府里挑选了一处僻静雅致的院子,重新翻修布置,供沈先生居住。
除此之外,沈先生门下还有一个徒弟,便是楚姑娘。
楚姑娘同亓希一样,如今都跟在沈先生身边学习。
院内竹林依旧郁郁葱葱,修长的竹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中间立着一间清雅的竹屋,被浓密的翠竹环绕着。
竹屋外观朴素寻常,却十分雅致。
檐下悬着一串风铃,窗户上方垂下布帘,白底青纹。
门前有块不大的青石空地。竹屋门大敞着,露出内部陈设,质朴而温馨。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角落摆放着一张粗木桌,桌上有个铜皮烛台。
旁边是一把竹椅,椅背上挂着一幅字画,画中山明水秀。
屋子的另一边,是一组简单的卧榻。床榻由竹片编织,上面铺着一层青灰粗布的被褥。被角垂在竹榻边缘,被面染着几丝洗不净的青草汁色。
床头矮柜摆着个粗瓷陶罐,里头斜插着几支新采的山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泥墙上歪歪扭扭贴着几幅画:歪斜的柳枝、笨拙的游鱼,线条虽稚嫩,笔触却透着认真。
墙角摆着小土灶,上面放着豁了口的粗瓷碗,灶膛里烧剩的炭火偶尔爆出一点火星,很快又灭了。
“师父,为什么要拉我走!”楚姑娘端着新沏的野茶进来,声音清亮。
沈先生正靠在竹椅里翻看一本旧书,闻言抬起头,嘴角一抽:“你不要老是乱点鸳鸯谱,那两个孩子——”
楚姑娘一听顿时不满,双手叉腰,提高音量道:“谁乱点鸳鸯谱了,我认真的!我真的觉得他们——”
“小楚!”沈先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儒雅随和的面容微微破裂。
“行行行,你就是不信我呗!”楚姑娘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双手抱在胸前,嘀咕道,“可是我预感向来很准的。”
沈先生盯着她,似笑非笑,缓缓开口:“哦?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干嘛?”
楚姑娘一脸惊恐地看向他,瞪着眼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师父!你又想打我!”
沈先生眯着眼在后面穷追不舍,大喊:“别跑!看我今天不清理师门!”
一人跑一人追,形象全无。
山风穿过窗棂,竹影晃在画纸边沿,屋里的茶水咕嘟冒起热气。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窗,斑驳地洒在陈旧的檀木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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