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友好健谈的警官这一次却没有开口,年轻警官愣了一下,往那里看去。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那一点黑色凌乱发搭在缺乏血色的侧脸上。
他似乎在想一些什么事,以至于眼神有些空茫。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道响亮欢喜的童声响了起来,打断了警官们的聊天。
几个孩子在电梯外的食堂外扒着玻璃,“哇,警视厅的早餐食堂有鳗鱼饭哎!”
旁边脸色有些可爱雀斑的男孩连忙把手指竖在嘴上,“元太君,声音轻些啦!”
一瞬间,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高木涉的表情立马由麻木打工人转人工,他也不顾别的了,连忙跑了出去,“你们几个——怎么来了呀?”
孩子们看到了高木涉,立刻欢快的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和他说,“我们昨天也在会场!”
“所以今天是来做笔录哒。”
高木涉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孩子一番,“你们没事吧,都没受伤吧!”
步美脆生生的说,“没事哦。昨天虽然有点可怕,但因为我们站的比较远,那些树还没长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找到路就出去啦!”
听到她的话,再加上几个孩子脸色确实没有什么恐惧残留,高木涉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太危险了。”
他抱着一堆材料,把孩子们引到了食堂里,“我给你们买早饭,你们坐在这里别动啊。”
孩子们乖巧的应是,元太兴奋的举手,“高木警官,我要鳗鱼饭!”
“好好好。”
高木涉把材料放在桌上,高高兴兴的去食堂窗口排队刷饭卡了。
就在这时,孩子们的旁边无声的坐下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支着脑袋,望着一直没开口的其中一个男孩,轻声问道。
“柯南,你昨晚有看到什么吗?”
反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微微抬了抬眼睛,眼镜反光,眼神微冷,“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
萩原研二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他凝神看了柯南片刻,后者则是抬眼看他,“萩原警部,这次恐怖袭击,极有可能是单人作案。”
“除此以外,凶手刻意引导树干把我们从场地里赶出去了。”柯南低声道,“死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连受伤都没有。”
萩原研二放在桌上的手死死的收紧了。
黑色半长发俊秀警官站起来,弯身看向柯南,灯光映在他暗色的紫瞳里,“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很危险,柯南。”
柯南看着他没有回答。
得到了小侦探的回答,萩原研二转身往外走去,他上了楼梯,到了最高楼,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萩原研二随手拉开了一个椅子,靠坐了下来。
“萩原,你来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看向他,“你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这次是破格让你来参加会议,要把握机会啊。”
“您教训的是。”这两年头发越留越长的俊秀警官谦逊的低头道。
屏幕闪着莹莹的光,昨晚发生的一切被投射在上面,那个灰发人影打碎酒杯,割开掌心,献血混着种子掉落在地的一幕被反复播放。
“能在千米外杀人于无形,身体里藏着这样的奇特种子……他的能力已经不在异能者的范围,他本身就是战略资源。”
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撑着桌子,表情严肃的望着在座。
“战略资源……”萩原研二把这个词放在唇舌间重复了一遍。
“萩原警部,你有什么意见要分享吗?”中年男人目光凌冽的看向他。
萩原研二抬起眼看向他,多情柔和的桃花眼此时阴沉沉的。
他慢慢的笑了一声,“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实在是受益匪浅,所以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仅此而已。”
“你还是年轻,看得不够多。”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嗤一声,“巢母那种体质,已经没人把他当人了。没准他自己也是。”
他不再看萩原研二,转而继续说道,“巢母对我国情有独钟,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大半时间都停留在我国国内。哪怕现在,他大概率依然藏在我国国土的某一个角落里,因此,我们相比于别的国家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未来几年里,捕获巢母将成为国家级目标,任何看到、或听到关于他的线索,都必须作为一级指令上报给上级。”
“大家听明白了吗?”
在座几人站起来严肃的敬礼,“是!”
走出会议室的萩原研二冷冰冰的垂着眼,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就听到楼下一阵慌乱的吵闹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准动!”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了警视厅大厅,抓着一个警察满脸满脸阴狠,失声大叫道,“都不准动,我的身上绑了炸弹——”
全场哗然,被拉住的警察看着中年男人满身的炸药,嘴唇发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刚准备去录笔录的柯南看到了楼下这一幕,当机立断,立刻离开了椅子,转身就往一楼跑。
“我忽然想去上厕所,你们先走吧!”
一楼大厅。
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虔诚的举着一块漆黑透着血色的枝干,嘴里念念有词,“巢母,树母,伟大的母亲——”
“昨晚的协议是冒犯母亲的恶举!母亲终于出手了,终于为我等信徒指明了方向,我必将跟随母亲,贯彻母亲的意志,将违反母亲意志的恶人全部消灭!”
他举着一个遥控器,神色癫狂的指着周围神色惊恐的普通警察,“任何阻碍他的人都该死——”
“那个树干……”跑下来的柯南望着中年男人手上的东西,脸色难看的心想,“和昨晚山顶是同一个。”
“简直就是邪教的信徒。”
萩原研二刚下了楼梯,就听见了男人的这番话。
巢母,巢母……又是巢母。
仿佛谈及他,就只剩下这两个字。
萩原研二飞快的按动手机,打了几个字后发送,随即抽出手枪换了特殊子弹。
“柯南。”他侧过头,露出了今天早上第一个轻佻帅气的笑容,“要不要合作一下?”
第126章
看中年男人身上缠的炸弹量,一旦爆炸能把整个警视厅炸上天。真要炸了,他们没准可以和昨天的恐怖袭击争一争新闻头版。
“巢母大人,您在看我吗?”
中年男人举着黑色枝干残骸,跪在地上,虔诚而狂热的祷告,“假如您在看我,请看在我为您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带我走吧,注视我,吸我的肉和血,从我的身体里长出来,让我和您融为一体。”
在场的众警察们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年轻的警察抱着头崩溃道,“巢母是明星还是什么虚拟人物?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炸我们?”
“小伙子心态不行啊,刚进来的?”年长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目露沧桑,“这年头没被炸弹炸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警察的。”
年轻警察:“……”
他们正在无语对视的时候,萩原研二很自然的推门进来,和这对警察笑眯眯的挥手,“嗨~抱歉打扰了。”
两个警察立马敬礼,“萩原警部!”
“请不要在意我。”萩原研二桃花眼眼角上挑,语气温柔,右手的手枪却泛着金属生冷的光泽,垂落在身体一侧,“我很快就好。”
萩原研二在办公室内扫视一圈,然后推开窗户,半倚在窗头,从五楼的窗口内慢慢探出手,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一楼的目标。
楼下谈判专家和中年男人的对话并不顺利,后者的情绪激动,话里话外都是一股浓浓的邪教味儿,还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根本无法沟通。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一个七岁孩子。
柯南顶着一双水汪汪懵懂的眼睛站在他不远处小声的说,“叔叔……”
“我只是来做笔录的,我不想死……”
中年男人转头看他,眼神动了动,随即就眼露悲悯,“小朋友……一无所知的孩子,你不知道世界的秘密,但你很幸运,今天在这里死去的人,一定都能和母亲融为一体,成为树的一部分。”
柯南歪着头,一步步顺着墙壁往侧面挪,“母亲是谁?”
“巢母大人是救世主,如果没有他,世界会被污染成无人地狱,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不仅不懂感恩,还想将他占为己有。”中年男人对他狂热的说道,“人类只会伤害他,只有我们巢母教才是他最忠诚的走狗,我们懂得感恩,我们才能保护巢母!”
旁边一脸懵逼的谈判专家心里嘀咕现在的邪教越来越没有底线了,捧一踩一也太过分了吧。
柯南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视野死角,中年男人为了看他,不得不换了一下姿势,也是在这个瞬间,离中年男人已经很近的柯南收起了孩童的神情,嗓音低冷的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他说。“巢母就在这里。”
中年男人不知是被他冰冷的童声语气震到,还是被他的话语慑住,呆呆地往他这里望过来。
“你说什……”
他的话说到一半,位于他正上方的萩原研直接二干脆利落的一枪,麻醉弹精准无比的绕过了中年男人高高举起的控制器,击中了他左肩膀的麻筋,绵软和无力感在零点几秒内迅速从左手蔓延至全身,遥控器根本握不住的掉在了地上,滚出了几米远。
中年男人身体软倒在地上。
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阴影里柯南的位置,“巢母……你怎么……”
戴着眼镜的秀气孩童迅速的踢开了掉在地上的控制器,沉默的看着他,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骗你的。”孩童朝他弯起眼笑笑。
中年男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眼里阴冷了很久,猛地抽出了一把匕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朝柯南的方向刺过去,“该死!你敢拿这个骗我——”
但下一秒,他的动作诡异的歪了一下,好像肌肉抽了一下筋。
匕首被扔歪了,几乎是擦着柯南的脸颊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中年男人张了张口,眼睛带着茫然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手,随即终于坚持不住,软倒在了地上。
柯南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眼神凝固在他藏在衣服下不太明显的上下起伏了一下的肌肉。
“……”
他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没有管钉在身侧的匕首,和围上来的警察们,只是无声的仰起头,浅蓝色的眼瞳茫茫的望着楼顶,“果然在啊。”
“灰发的巢母……”
这位叔叔也算得偿所愿了。
旁边的警察们纷纷语气不善的教训他这小孩大胆到没边了,还有人在惊叹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枪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而头顶靠在窗边的萩原研二早已消失了身影。
所有警力都被门口的骚乱吸引了,以至于别的入口几乎没什么人。
地下2层,电梯门打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身影走入了楼层里,停在了某个密码锁前,毫无停滞的按下了密码。
“滴——”
门打开了。
一阵良久不通风的沉闷空气冲着鼻子袭来,他脚步不停地走进去。
他的身后,一只白色的娃娃跟着他顺着门缝走了进来,回身踮起脚,用尖尖抵着门,一点点把门推上。
那身影脱下了鸭舌帽,放在桌上,打开了室内电脑。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他阴郁美丽的脸上,正是莫时鱼。
白色娃娃爬到了他身上,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同样低着脑袋望着屏幕。
鼠标迅速浏览过几个无关的文件,最终停留在某个写着“奈川制药厂”的文件夹上。
莫时鱼点开文件,目光快速移动,飞速的看着文件里的内容。
“该制药厂为黑衣组织与杰索家族联合创立的新型实验基地,列入长期监视目标。”
“……12月24日,观测到黑色不明生物,疑似新型可控污染物。”
“据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污染物为人类转化而来。并无理智,攻击力极强,为镭矿与污染物结合,药物催化产物,产量不高,无威胁。”
“2月8日,制药厂上空疑似出现了时空扭曲现象,待观察。”
“公安最新情报显示,时空扭曲现象属实,制药厂内部可能存在多个时空同时交错,危险性极强,建议军队介入。”
“第一次调查,借食品药品监督为由白天进入厂内,未发现异常。”
“第二次调查,军部派出三位异能军人夜晚刺探,2小时后失去联系,目前三人已确认全部死亡。”
“后续调查待定。”
……时空扭曲。莫时鱼轻声呢喃出了几个字。
是玛雷戒指吧。
他有预感,奈川制药厂,将会是他净化这个世界污染的最后一个阻碍。
连霓虹政府方对制药厂都如此忌惮,折损了宝贵的人力,甚至没调查出多少情报。
太安静了。
莫时鱼的目光缓缓地往后方转动,然后蓦地不动了。
一把枪无声的抵着他的后脑,柔和低沉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把手举起来。”
莫时鱼神色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的虚空一会儿,缓缓抬起了双手。
趴在他肩膀上的白色娃娃一动不动,宛如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
“趴到你面前的桌上。”
身后的人继续这样说。
莫时鱼顿了几秒,慢慢弯身匍匐在面前冰冷坚硬的台子上,他侧过脸,脸颊的一半笼着模糊的光影,在陈旧的资料室里,像老香港片里警匪电影的画面。
他似乎张开口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擒住并在身后,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
“……”
身后的人有些用力,似乎藏着深沉的情绪,但最后依然没有用狠劲,手铐没有伤到他的皮肤,藏着本人独有的温柔。
莫时鱼没有反抗,他回过头,黑色口罩上方烟灰色的瞳孔安静的望着身后的人,他似乎想笑一声,只是没有控制好,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头发长长了。”他的脸抵着台子,低哑的说,“我都快认不出了。”
萩原研二垂着眸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莫时鱼问。
“在你浑水摸鱼进来的时候。”萩原研二说,“信徒来这里也是你引导的。是吗?”
“对。”莫时鱼爽快的承认了,勾着唇侧头看他,“所以呢?”
“枪里的子弹还没有换成实弹。”萩原研二看着莫时鱼说,“所以如果你反抗,我会先让你睡一会儿。”
“现在,站起来。”
两人的声线都较两年前有了些许变化,变得低沉,不动声色。
那些激烈的、无法排解的情感也早已沉淀成了沉静的原石。
莫时鱼直起了身体,桌上的鸭舌帽被萩原研二拾起,重新戴到了他的头上。警官替他整理了一下帽檐下的黑色假发。
“小时鱼,”他说,“你在查什么?”
莫时鱼抬着眼,眼睛透过鸭舌帽看他,一声不吭。
他不回答,萩原研二也不在乎,他侧头看了一眼屏幕,在上面几个页面停留了一会儿。
“是为了乌丸莲耶?”
莫时鱼的眼睛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又惊又疑的望着眼前的警官。
“别这么看我。”萩原研二望着他,“我这两年,不是站在原地等你。”
他收起了枪,“走吧。”
“你要把我抓进牢里吗?”莫时鱼被他拉着往外走,双手拷在身后,微微歪着头,“我会死的。”
萩原研二说,“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走,可以用你的异能杀了我。”
“这对你来说不难做到,不是吗?毕竟昨晚一个人做了那么大的事。”
留着半长发的警官的声音听着很柔很低,在封闭的室内显得像情人的呢喃,但蕴含的意思却藏着一把刀子。
莫时鱼被他噎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萩原研二领着他出门,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一边下楼,一边脱下了灰色西装外套,披在了莫时鱼的身上,盖住了他被拷在背后的手。
警察厅如今混乱成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混入早高峰的车流中。
除了一个人。
萩原研二踩油门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站在警视厅门口的柯南,那个聪明到古怪的孩子望着他远去的车,眼镜微微反着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微微垂下眼,但没有停下动作,调转方向盘,车子流畅的右拐,脱离了小侦探的视线。
他拿出手机,手速飞快的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大约几分钟后,手机滴滴滴连响三次,催命似的夺命连环call,显示了来电人此时不平静的心情。萩原研二扔掉了手机,一个都没有接。
坐在副驾驶位的莫时鱼侧过头,他的假发有点掉了,垂落的黑发里蓦地露出了几股原生的烟灰。
天气又闷又热,他脖颈后散着的发丝被浸湿了,黏在脖子上,因为手被束缚着无法整理,这让他有些狼狈,但他的唇角依然牵着漂亮的弧度,轻声道,“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道一声贺,恭喜升职。”
“……”
“萩原警官,哪怕是为了你的前途,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做法是一个好主意……”
“哦?”萩原研二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他偏了偏头,紫眸盯着莫时鱼,“那你说,你从警视厅拿到了奈川制药厂的信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听为好。”
莫时鱼开口道,并在说完后俯下身,避开了沿途路上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拍摄。
萩原研二看着他的动作,鸢紫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心底涌起的某种不知名情绪让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好,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你,从两年前就是如此。”
“你不必躲避摄像头,就算我背上私藏逃犯的罪名,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会用温柔沉痛的眼神看他的俊秀警官已经变了,莫时鱼再无法从他深不见底的眸色里窥探出任何情绪。
“……”莫时鱼微抿嘴唇,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下来。
不知停在哪个红绿灯前的时候,车后门猛地被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闯了进来,车门“砰”的关上,莫时鱼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到一道十分暴躁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不接我电话是几个意思?”
一直趴在他怀里的白色娃娃从灰色西装下探出了小脑袋。
黑窟窿似的眼睛里映出了松田阵平痞气俊帅的侧脸,他的眼里藏着怒火,目光在触及副驾驶位的莫时鱼时猛地顿了顿。
“霍。”他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眼里的怒火瞬间高涨,“好啊,找死的家伙原来有两个。”
莫时鱼的身上披着萩原研二的灰色西装外套,藏在西装下的两只手被手铐绑在身后,他回头眯起眼笑了笑,“松田警官,你看上去没有怎么变啊。”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松田阵平逼近了一些,深色的眼瞳映着灰发青年的倒影,“昨天议会上的骚乱一看就是你搞出来的,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可以直接击毙你,知道吗?”
如果真要选的话,莫时鱼反而更想选松田阵平这样明显的怒火,至少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而不是像萩原研二这样,仅仅花了两年就身处警界高位的俊秀警官甚至还能看着他笑出来,却比松田阵平明显的怒火更让人心里发慌。
松田阵平继续盯着他说,“还有在迈阿密上空秘密爆炸坠机的飞机。也和你有关吧。”
不愧是警局智力担当之二,松田阵平说这话的时候,萩原研二眼里也没有波动,显然也早已查到了这件事。
“堂而皇之出现在宴会上,是拿自己当诱饵,真实目的是为了毁了那架飞机。”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松田阵平盯着他,“那架飞机里有你的敌人?”
莫时鱼虽然沦为阶下囚,但依然毫无悔意的仰起头看着后座的松田阵平,凌乱的发丝下映衬着森凉的灰瞳,嗓音带着冷意,“松田警官,你看,现在没有人敢像当初那样对待我,而我要毁掉的东西,只需要这样简单的计划,就能让它变成了太平洋里的飞灰。”
“那个在雨天里被电刑惩罚的走不了路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他慢慢勾起唇角,像在呢喃,“你不为我高兴吗?”
他的话勾起了他们共同的记忆,松田阵平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发怔了一瞬,那个很久之前,在雨天里摔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露出的手腕上有血红淤痕的年轻身影和眼前人重合在一起。
只是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五官也变得模模糊糊,藏在玻璃后面,融入了黑暗遥远的记忆里。
松田阵平用力的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感觉,一把捏住莫时鱼的脸往外扯,疼的莫时鱼嗷嗷叫,“不要扯啦!疼!”
“知道疼还这么做!”松田阵平语气恶狠狠的说。
“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萩原研二看着前方的路,没有看副驾驶位两个挤闹在一起的身影,总是习惯性弯起的上扬眼角,如今却是拉长成冷淡的平线,竟显出几分阴郁来,“小阵平,所以你明白吧,这样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机会?”莫时鱼被捏出红印的脸颊往他那里偏了偏,他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机会?”
但没有人再回答他。连松田阵平也垂下了眼。
车子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周围栽着成片的树林,寂静的只听得见蝉鸣声,莫时鱼环望四周,语气第一次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波动,“这里是哪里?”
萩原研二下了车,一把关上车门,绕到了他的这边,打开车门后把他拉了出来。
莫时鱼下车时踉跄了一下,下一秒被警官扶了一把,站稳了身形,他不肯走,往后仰了一些,后背抵在了车门上,“你们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直接一拳头砸在了莫时鱼旁边的车门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引得灰发青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人敢杀你吗?”
长长的发尾从肩膀垂落的俊秀警官望着他,声音理性的近乎冷酷,“既然你想去奈川制药厂,那就先和我进去看看。”
莫时鱼望着他,房屋外墙的材质是特殊材质。
他推开门,能看到房屋内漂浮的灰尘。简单的陈设,木质的家具,住宿条件极为简陋,但还是基本可以满足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房屋右边的房间是一扇漆黑的门。
萩原研二推开了那扇门,里面传来了一声空灵遥远的窸窸声,明黄色的空旷空间,湿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莫时鱼的鼻息陡然加重了,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垂落在背后的双手握紧,用力到黛青色的青筋从手腕里浮现。
“这是……”他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静,声线颤动的道,“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们对奈川制药厂内部的探究从未停止。”萩原研二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潜入内部后死亡的异能者军人尸体不是在制药厂内部发现的,而是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
“仅仅在政府和他们失去联系的3分钟后。”
“我和小阵平从某个渠道里拿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片明黄的无尽的房间。是卧底线员冒着生命危险在制药厂内部拍到的。”萩原研二说道,“这个空间链接着现实,在全世界有数个可观测的入口,制药厂内部有一个,多米尼加共和国境内有一个,而这里是我们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第三个入口,只是这里无法进入,也没有东西可以出来,门后仅仅是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莫时鱼牙根被他咬得发酸,他张了张口,沙哑的说,“那几个死去的异能者军人,是怎么死的?”
“尸身被吸干而死。”松田阵平回答道。
“不可能!”莫时鱼回过头死死盯着他,“这个空间没有攻击力,也没有扩张的意图,内部只有浓度极高的污染和辐射,但哪怕误入空间而死去,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他曾经在里面探索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空间只会龟缩在世界之外,不会扩张,也不会捕获人类进入,只是将早已扭曲的记忆填满一个个房间。
因为这是未来那个死去后异变的他。
是异变的巢。
“也许有人在喂养它。”松田阵平关上了那扇漆黑的门。
“我们交替观测了空间半年,也没有弄明白这空间到底是什么,但看你的反应,你果然知道内幕。”萩原研二望着他,熟门熟路的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后咬在齿间,吐出了烟雾,“你的能力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要研制针对你的手段,也只有依托于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
莫时鱼盯着那扇漆黑的门,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乌丸莲耶……怪不得近两年制药厂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污染物研究品……不仅仅是玛雷戒指,原来还有异化的“巢”。
未来的那个被折磨致死的他,死后还要落入罪魁祸首的手里,继续被利用,榨干价值。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不对。
如果他们可以借这个空间捕获他,早就可以来了,但此时乌丸莲耶和白兰还按兵不动,甚至安静异常,只有一种可能。
这空间伤害不到他,他们利用这空间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