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隐隐约约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他立刻停下了脚踏车,额头燃起了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金红色火焰,表情变得冷然,寻着声音仔细聆听。
“这声音,是小春吗?”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
沢田纲吉只花了三十秒不到就找到了脸上身上都有血、踉跄着奔跑的三浦春。
“小春!”
三浦春看到他,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阿纲先生——”
沢田纲吉扶住了她,暖色的眼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些酷烈的东西,他温声道,“小春,是谁做的?”
三浦春指了一下身后,眼睛红红的,语言混乱的说,“出租车……出租车的司机……他快杀了我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我逃走了……”
沢田纲吉顺着她的手指,望着漆黑的来路。
“里包恩,小春就交给你了。”他轻缓的说。
里包恩轻哼一声,“真会使唤人。”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目扔下了他心爱的脚踏车,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阴沉的月光照在地上,穿过了漆黑的树林,沢田纲吉已经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背影。
身上大部分都缠着绷带,一头乌发里掺着几缕眼熟的灰,对方听到了那轻微的声响,回过了眼,看向了他,却丝毫不影响他下一步的动作。
“……”
沢田纲吉看着他居高临下,狠狠地踩了下去。
杀人犯咬着台阶的嘴角猛地撕裂开,瘫软的手脚剧烈的震颤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鲜血和脑浆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嘴角漏了出来。
棕发少年的眼眸加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望着这极为残忍的一幕。
出现在这样一个小镇里。
那人微微翘起唇角,笑声里藏着扭曲快意的,艳鬼一样的声音,“喂,我好看吗?”
沢田纲吉看着他缠着破败的绷带,透出阴冷和艳色的乌眸。
“这是送命题吗?”他礼貌的问道。
“也许吧。”小莫低低的笑,“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有罪的。”
莫时鱼在意识到自己大概赢不了小莫的时候,就在酒吧里摆烂了。
“小鱼,我捉住杀人犯了。”他听到了小鱼在脑海里说话的声音,兴致盎然,很高兴的样子。
“好吧,看来是我输了。”莫时鱼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感受了一会儿,脸色忽然变了变,“你受伤了?”
“没有哦。”小莫坐在楼顶,俯瞰整个安宁的城镇,手里是一块灼烧了一半的绷带,他轻快的笑起来,“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
“比如原本以为可爱无害的小奶猫,其实是收起獠牙、藏起偏执的大boss。”
小莫低头摩挲了一下那半截绷带,低笑了几声,毫无留恋的松开手,任由它随风而去。
莫时鱼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小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玩游戏吧。”
“玩什么?”
“捉迷藏。”小莫说,“我想玩,好痒。”
莫时鱼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时限到?”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莫晃了晃腿,“好吗?”
“好。”莫时鱼转身离开了酒吧,身影一拐进了黑暗的小巷子,他的脚步逐渐加快,侧身撑墙,脚底骤然发力,翻身越过了围墙落地,飞奔起来,身影如同月光下捕猎的成狼。
“呜哩呜哩——”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划破了沉寂的黑夜。
天空中飘过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把月亮遮住了。摇晃的树影被拉的很长,深夜的街道延伸出去,幽深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人的野兽。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小莫口中的捉迷藏,是转移注意力,缓解犯瘾时痛苦的一种办法。
但也只有和莫时鱼一起玩的时候是有用的。
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一闪一闪的。
莫时鱼无声的跃上二楼,扒住了一处寿司店楼上的窗户栏杆,正准备翻过去,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推开。
他回过头,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黑发少年面对着面。
少年似乎吓了一跳。
莫时鱼怔了几秒没有说话,动作也僵住了。
一头劣质的黑色假发如同一团泼墨在风中凌乱的飞舞,时而掠过他阴郁美丽的眉眼。
黑发少年眨眨眼,似乎是在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似乎藏着极深的阴影。
半晌,他露出了天然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一晃眼,“欢迎光临,不过吃寿司的话是在一楼哦。”
瞧这话说的,要不是莫时鱼正见不得人似的攀在二楼窗外,还以为自己只是正常走错了门,需要他引路呢。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我不吃寿司呢。”莫时鱼望着他,轻缓的说。
“啊咧?”山本武歪了歪头。
莫时鱼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窗户,“笃笃”的轻缓两声,看着对方,烟灰色的眼眸浓烈到化不开。
“有人在追我,可以让我进去歇歇脚吗?”
背景是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山本武望着他,半晌他慢慢侧过了身,“好吧。”
莫时鱼朝他一笑,单手一撑就翻了进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普通初中生的房间,不算大,很有生气,书桌上摊着作业本,有很多棒球的器具。
小纲吉的朋友,莫时鱼知道,但仅限如此了。
他不怎么出门,沢田纲吉没有带过除了里包恩之外的人来,所以莫时鱼只是见过一两面,其实没有认识过他的朋友。
山本武找了一个杯子,接了点水回来递给他。
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的青年。
戴着假发,乌黑的发丝凌乱的披在身上,让人头发发麻的脸,身上有一些酒的味道。
他莫名其妙的闯进了自己的家,现在正好奇的打量自己的房间,用一双烟雾一样的灰色眼睛。
攀附在人的窗户外,要敲窗户得到主人的允许才进来。
仿佛什么黑夜里出现的怪谈一样。
山本武把水递过去,看着对方抬起一只苍白的手接过,“谢谢。”
“不用谢。”山本武笑着说,“哥哥,你是杀人犯吗?”
莫时鱼缓缓侧过头看他。
那少年还是一脸开朗的笑,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他一样。
莫时鱼玩味的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是。”
山本武想了想,又说,“那你是这一次并盛杀人案的杀人犯吗?”
莫时鱼看着他,“不是。”
黑发帅气的少年点点头,竟然就这么放心的笑了起来,“这样啊,那就好。”
哪里好了?莫时鱼望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吃寿司了,”他轻声问,“我会付钱的。”
“唔。”山本武说,“那我去楼下看看……给你拿一些上来?”
他直觉这青年大概是不会像普通客人一样,乖乖坐在店铺里的桌子前吃饭的。
“好。”
“你叫什么名字?”山本武听见他问。
“山本武。”
黑发少年开朗的说。
嗯,筷子用的很地道,应该也是亚洲人。
他来自哪里?为什么被人追?又为什么称自己是杀人犯?
他真的是杀人犯吗?
山本武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地上低着头的青年。
长长的墨色假发披散下来,缺乏血色的侧脸,垂落的眼睫,使他像个没有被用心对待的人偶娃娃。
是的,他身上有一种曾被人伤害过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无法放下。
明明看起来年纪很轻,却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山本武好奇的问,“是谁在追你?”
莫时鱼掀起眼皮,轻轻摇了摇头,“秘密。”
秘密?山本武看他淡然的样子,似乎半夜被追到攀在人窗户上,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那么要紧的事。
很有意思。
莫时鱼慢慢地捋着那头让他头皮发痒的假发。
这顶假发也是一个低级污染物,是他从一个塑料模特头上薅下来的。
戴上假发会让人逐渐变成人偶,净化后,它的作用改成了让佩戴者犯痒过敏,但取下后症状会逐渐消退。
它唯一的优点是和莫时鱼以前的头发颜色很像,都是很浓很浓的正黑,本来很得莫时鱼喜欢,偏偏它总是四处乱翘,不好打理,怎么梳都梳不好,添了几分廉价感。
真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放在店里卖绝对会被客人7天无理由退货,所以只能收着自己用。
山本武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难道是那个杀人犯在追你?”
“……不是。”莫时鱼放下了手,勾着一点笑意摇头,“杀人犯已经死了。”
“啊咧?”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本武没有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兴致盎然的勾起了笑容。
“果然很有趣啊。”
“就这个反应吗?”莫时鱼歪着头问。
山本少年很轻快的摇头,“我知道的,这是游戏吧,就像我玩的黑手党游戏一样。”
偶尔会有人死去的那种游戏。
窗外的风刮得更加猛烈了一些,砰砰的撞着窗。
莫时鱼默默地心想彭格列家族牛逼。
“看来你已经是知情者了……”他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靠近了一些。
“有人要把我抓进牢里关起来。”莫时鱼把一绺头发捋到脑后,在他耳边很低很低的说,“假如有人来问,请不要把我透露出去。”
他把一个东西轻轻的放在了少年的手里。
“这是饭钱,再会。”
山本武歪了歪头,看着他打开窗,翻身出去,竟也没有阻止,而是挥了挥手,“好,放心吧,我知道啦。”
天然?莫时鱼心想。不,这绝逼是天然黑啊。
看着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窗子后,山本武低头看着手心的东西。
是一只秋田犬的挂件。是用树脂做的,一双黝黑湿润的眼睛在无声的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咚咚的敲响了。
山本武愣了一下,把一道题也不会写的作业本扔到一边,随手拿起棒球棍,推开了窗。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伸了进来,扒住了窗户。
“请问……”一道干涩的,好像喉咙受过伤的声音响起,“刚才有人来过吗?”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望着来人和恐怖片一般的扮相,面不改色的说,“不知道呢,这里是寿司店,一直都有客人来呢。”
小莫把脸贴在冰冷的窗户后面,绷带后的唇勾起,笑容和鬼魅一样,语气冰凉甜蜜,“我说的是,来你的房间。”
他用目光搜寻着房间,轻声说,“好闻的味道。”
山本武看着那白色绷带后疯疯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监狱长。”
“你在抓人吗?”
“嗯。”
“可以问问,他犯了什么罪吗?”山本武问。
小莫把脸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他没有错,但他本身会引来最黑暗的罪孽,所以他有错。”
“不,不对。”山本武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一些肃然,“怎么能这么说?”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一点错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小莫目光在战栗,嘴角依然弯弯勾着,“乖孩子,好乖。”
小莫把房间看了一圈,缓缓松开了抵着窗户边的手,后退了一步,“我不讨厌你,所以我不杀你。”
“再会了,少年。”
莫时鱼刚回到店铺外的小巷子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身影扼着两只手腕,压在墙上,“小鱼……”
小莫埋着头,亲吻着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我好痒,救救我……”
扶在他腰上的手,一寸寸上移,摸到他的后颈,仿佛担忧有多么脆弱易碎似的揉了揉。
莫时鱼两只手腕被拉高到头顶,毫无躲闪的余地,只能艰难的偏了一下头,唇上蒙着层薄薄的水色,因着对方笨拙的啃咬而有些发肿,“小莫,乖……”
他努力贴蹭着对方,在对方哽咽的呼吸声里安抚的一次次轻吻他的头发。
他根本不知道这样把对方当做世间最珍惜存在一般的动作,会引来多大的反应。
“别怕。我在这里。”莫时鱼轻柔的抚慰他。
“我不怕。”小莫动作极为疯狂,偏偏语气是柔弱的,好像一株依赖着他而生的菟丝花。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就这么两个人在家门口胡乱的抱成一团,过了很久,莫时鱼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没有感到阻碍,便慢慢地抱住了对方,说,“小莫,和我回去吧。”
小莫靠着他的脖颈摇头,沙哑的说,“……你知道吗?死去之后,我在原地徘徊了很久。”
“我看到了我的尸体被切成了很多小块,苍白的骨头,鲜红的内脏,还有一颗完整的头,他们阖上了我的眼睛,可此时我的头发竟然还在继续生长。”
“慢慢的变长,慢慢的变成了烟灰色。”
“没过几天,他们就改变了想法,他们没有卖掉我,而是着了迷一样争抢我的尸体。”
“我的尸体一直没有腐烂,每一寸都很美,从骨头到肉,带着我的怨恨和绝望,逐渐生出了污染。”
“我发现,我的头颅动了起来,它诱惑着他们,把他们一起装进了不符合体型的烤箱里,我听到烤箱里内脏被挤出来的声音,他们的身体被烤化了,血和肉融合在了一起,顺着烤箱的缝隙淌下来。”
“那只是一个开始。”
“我的尸体一共被分成了多少块,就异化成了多少个污染物。”
“它们害了很多人,无辜的人。”
“我只能飘在空中看着,看着一个又一个被称之为“我”的怪物,被其他的能力者杀死。我从麻木,到了另一个麻木。”
“渐渐地,我越升越高,穿过了大西洋,来到了我的家门前。”
小莫望着莫时鱼,眼睫湿漉漉的,浑身缠满了绷带。
“……”莫时鱼的喉咙好像被酸涩的硬块堵住了,他张了张口,干涩、轻颤着问,“你回家了吗?”
小莫摇头。
空无一人的小区。
无论如何跺脚,都开不了感应灯的楼梯间。
他从走到跑,越跑越快,跑到了家门前,他听到了门内母亲的痛哭声,却看到了藏在家门门缝里的怪物。
那怪物的面目扭曲,毛骨悚然,却透着骨子里渗出的艳色。
“你要进来吗?”
它问他,带着些许懵懂的,“你真的,要进来吗?”
“不会后悔?”
……是那个梦。莫时鱼的眼睛无声的睁大了。
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梦到过小莫了。
“我没有进去。”小莫低头看着自己,“我只剩下一颗头是完整的了。我会吓到她吧。”
他的头颅穿过城市,穿过海洋,穿过无数个国家,最终停在了家门的门缝里。
它没有选择进去。
——污染和怨恨从它狰狞凸起的眼球里褪去了,它停在了离家最近的地方,等待着真正的安眠降临。
“我本以为,这就是结束。”
小莫温柔的抚摸着莫时鱼的侧脸,眼里是怜惜和摧毁交织的扭曲情感,“后来,小鱼,我来到了你的精神里,你再一次孕育了我。”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我和你是两个相反的奇点。一个通往生,一个通往死。”
小莫的痛苦来自于巢母,来自于自己本身,可这明明不是他的错。
“我好爱你,你是我的,接纳我……”小莫流着泪亲吻他,“只有我才能爱你。”
别人都该死。
极端、攻击性、残忍、失常。
小莫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但唯一相同的是,他的泪依然是滚烫的。
“……”莫时鱼低低的、恍惚的垂下眼,他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亲密的贴蹭着,“好。”
他开了身后店铺的门,吱呀一声,后退着关上门,门口的红灯笼荡下些许微光。
挨着床,衣服掉在了脚边,层层叠叠的垒着,两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蒙了一层象牙色的光晕。
羊脂一样的皮肤,被剐蹭出了一层层嫣红。
蒙着细汗的脊背绷紧的像拉扯过度的皮筋。
有那么一瞬间,莫时鱼觉得他们的心脏震动的频率相同,仿佛已经亲密到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了几个摇晃的光斑。
莫时鱼醒来了有半个小时,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很好,他越过这条线了。
莫时鱼望了一眼旁边埋在被窝里的小莫,对方睫毛轻轻缠着,脸上松垮的绷带为他添了几分脆弱。
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轻叹了一口气。
莫时鱼知道,他的体质让他很难和别人一样,正常的面对他人对他的爱意。
和任何人交往,都绕不开他的体质。
除了他自己。
所以莫时鱼总是很难把握和自己的亲密距离。
他总是觉得自己和马甲们之间的那条线维持的很危险,果然今天终于消失了。
实在是太契合了,像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梦。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亲密无间。
莫时鱼下了床,洗了把冷水脸。
片刻后,莫时鱼赤着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拧了一下湿漉漉的长发。
他的身上印着错落的吻痕,从脖颈一直到腿根,深红色的,后腰标志的羊角纹身,尾端缠绕在股沟那块儿。
松开手,一缕缕的灰发就垂荡下来,黏在腰臀上。
他从衣架上拿下浴衣披上,垂着眼将衣带系好,将头发从衣领里撩出来,走出了浴室。
小莫醒了,正趴在床上望着他。
“早。”他轻声道。
莫时鱼走过去,曲起膝盖坐在床上,小莫拾起他垂落的一绺灰色长发,扬起头吻他。
他从发梢吻到了唇角。
莫时鱼抵着他的头闷闷的笑了几声,“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是,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
“嗯……”小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偏了偏头,透过莫时鱼的发缝,看到了无声靠在墙上,死死盯着他们的白发少年。他露出一点勾人的,又有点餍足意味的笑弧,低低的开口。
“还有谁比得上‘我’呢?”
因为情绪波动,白发少年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半晌他动了动唇,勾起了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笑。
“你说得对。”他好像在这么说。
莫名觉得有点冷的莫时鱼回过头,就看到了乖巧的扒着他浴衣衣角的白色娃娃。娃娃仰着头,满脸委屈的伸出两只尖尖求抱抱。
莫时鱼自然是把他抱了起来,“舍雨,”他觉得有必要和另外两个马甲坦白这一件事,“我和小莫在一……”
他没能说下去,舍雨用尖尖捂住了他的嘴巴。
“本体。”舍雨轻声说,“找到「鱼鳞」的制造厂了。”
莫时鱼本来带着几分笑意的眉眼,在下一秒变得肃穆起来。
这两年里,莫时鱼毫不掩饰自己对组织的敌意,马甲们在外的活动除了寻找污染物,另一个就是找组织的麻烦。
也不知是不是三个世界融合的缘故,组织的科研能力比起原著有过之而不及。他们利用异能做出了很多让人头疼的东西,其中最让人忌惮的,是一种名为‘鱼尾’的兴奋剂。
不,兴奋剂只是一个幌子,这种药剂应该有更准确的称呼,比如基因改造剂。
生命的最高形态是没有形态。
人类从鱼进化而来,走出海洋,活跃在大地上。
只要可以适应环境,任何生物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泥。
这种药从基因层面进行改造,让服用者舍弃了人类的外表,进化成更贴近于原始形态的、仅仅以器官为形象的、混乱且无序的粘稠状态。
舍雨曾见识过一次这个药剂。
那是一团尾随在他身后的漆黑泥潭,伸出了坚硬的外骨骼、蠕动的腮和肺,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恐惧的,极端邪恶而具有神性的生物。
它们不断蠕动着,似乎想爬到温暖的躯体上。
很难相信这是从人类演变而来的。
莫时鱼经由舍雨的眼睛确认,和药的名字一样,这东西身上有自己的影子,同时,自己的寄生能力在这种东西上失效了。
莫时鱼深知乌丸莲耶的可怕在于他无往不利的科技水平,而这依赖于他从未来带回来的记忆。
未来的那个他被注射了粉色的药,失去了大半神志和反抗能力,在乌丸莲耶手里生不如死的活了那么久,老东西肯定利用他做出了很多邪门的东西。
这些东西现在经由乌鸦的手,重新来到了世界上。
莫时鱼逐渐变深的灰眸里映着天空静静漂浮的浮云,手指轻轻划过桌上的圆珠笔,“等着被我一个个的毁掉。”
今天是并盛平常的一天。
风纪委员在校门口检查风纪,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走入校内,说说笑笑,半开的窗户后,一个黑校衣乌发的少年坐在窗台边,垂着眼睫,安静的望着校门,披在身后的外套随风扬起。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某个方向。
“阿纲,早!”黑发琥珀瞳的帅气少年扬着笑走到了沢田纲吉的身边。
沢田纲吉本是蹙着眉,贴着路边,神色略恍惚的在往校内走,一直到听到了山本武的招呼,才回过神,“……山本,早。”
他身边的银发绿眸的异国美少年危险的眯了眯眼,“对十代目的语气尊重一点,你这个棒球笨蛋。”
“哈哈哈,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
“混蛋,你再说一遍?”
眼见着门口一个风纪委员已经不善的睨过来,沢田纲吉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连忙道,“我们先进去吧。”
“喔!”山本武走到了沢田纲吉的一边,他注意到了后者眼下的青黑,眼神微动,“阿纲,昨晚没睡好吗?”
“嘛……”沢田纲吉揉了揉因熬夜而略发红的眼睛,如实相告,“昨晚有些睡不着。”
走在他另一边的银发美少年——狱寺隼人登时担忧的望过来,关切道,“昨晚……是活跃在并盛的杀人犯的事让十代目忧心了吗?”
第117章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他对同伴没有隐瞒,“怎么说呢,我更在意的是杀人犯怎么死的……”
山本武缓缓地说,“杀人犯死了吗?”
狱寺隼人说,“新闻还没报出来,但应该已经死了。”
“是他杀吗?”
狱寺隼人却是摇了摇头,“消息瞒得很紧,警察很戒备,不清楚。”
沢田纲吉阖上了眼,眼前浮现出人的嘴和口腔在巨力冲击下裂开的样子,而始作俑者在死者死后,还剖开了人的肚子,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鲜红的肠子。
浑身绷带,行事乖张,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他们交手了几个来回,沢田纲吉就察觉到了对方恐怖的实力,和不知为何虚弱的状态,他被沢田纲吉烧掉了一部分绷带,后退了几步,一边弯下腰吃吃的笑。
沙哑的笑声让人揪心。
沢田纲吉问,“你是谁?”
那人低笑着说,“我是监狱长。”
监狱长。
沢田纲吉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默默无言。什么监狱的监狱长抓人是判人死刑当场执行的?这个监狱里有人吗请问?
“是你救了小春吧。”沢田纲吉说,“谢谢你。”
“小春?你说那个樱花发带的女孩吗?”小莫轻缓的说,“那个女孩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杀人犯死就够了。”
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沢田纲吉动作顿了一下。
以他目前的实力,哪怕对方状态不佳,他也暂时无法打败对方。
在警察到现场之前,沢田纲吉果断放弃纠缠,转身离开了。
“十代目——”银发少年听到了他的讲述,满脸震惊和懊恼,“您昨晚一个人出去了?您遇到了这样危险的事,我竟然没有陪您……”而且昨晚被盯上的竟然是小春?
没有保护好十代目和家族成员,作为左右手他太失职了!
沢田纲吉安慰他,“没事的,狱寺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阿纲,你说的监狱长……”山本武若有所思,“他是不是浑身绷带?”
“是。”沢田纲吉一顿,立刻道,“山本昨晚也见到他了吗?”
“见过一面,他在追一个人。”山本武说,"不是杀人犯,是另一个人,那个人跑进了我的房间里,我藏匿了他。"
“唔。”他后知后觉的说,“现在想想,我是不是犯法了?”
“……”狱寺隼人说,“所以昨晚就我一个10点就睡了?”
沢田纲吉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山本,那是什么样的人?”
山本少年努力描述道,“像夜半才会出现的、敲人窗户的妖怪,哦对了,他喜欢吃寿司,筷子用的很好。身上有酒的味道,还送了我一只狗狗。”
“……”一段话听着很多,但就记住了一个寿司和妖怪。
沢田纲吉满眼纠结和疑惑。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里包恩cos成了小精灵的样子,萌萌嘟坐在树上,往他们头上洒下了一团粉色的樱花,“小春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医院静养,大家放学后一起去看一看她吧。”
“里包恩不要突然出现啊!”十代目抖落身上的花瓣,吐槽道,“还有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的啦!”
里包恩捻着一朵樱花,平视着一直在二楼窗户后安静看着他们的黑发委员长,默默勾了勾唇,"云雀,你在看什么?"
云雀恭弥没有说话,冷淡垂着眼。
他的目光追到了墙角的一抹灰色,忽然变幻了一下,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如猫一般几乎无声,“小婴儿,下次再见。”
里包恩轻笑着说没问题。
云雀恭弥一路追到了小巷子里,他看到了门口红红的灯笼,好像无论周围有多么偏僻黑暗,这盏灯永远都不会暗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