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by红蕖
红蕖  发于:202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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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很香的女孩子?”他真的很疑惑,“女孩子大多要显出很秀气,吃饭都小口小口的呢。”
“是啊。”谭玄点点头,“但我觉得吃东西很香的人,别人在旁边看着都能觉得很有精神。”
谢白城还是觉得很费解,这是什么标准?某种程度上来说,华城倒是有点符合,但那仅限于她是在自己家里,只要在外面,或是有外客,她立刻就装模作样起来了,吃少少的几口,就要拿手绢擦擦嘴,说什么“我吃不下了”之类的假话。
女孩子都好面子,他还真没见过在众人面前吃饭很香的姑娘呢。谭玄是在哪里见过……?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觉得谁很有精神?”
他侧目一看,原来是杨清源从走廊另一头过来了,听到了谭玄的后半截话。
谢白城一下子就有点慌,他可不想被小伙伴听到他和谭玄讨论的问题,但谭玄却先开口了:“是说之前我去探望了一下令兄,令兄伤势虽不轻,但精神还挺好的,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杨清源这才看清站在白城身边聊天的是他,笑了起来,抱了抱拳道:“谭少侠。”旋即又道,“确实,不幸中的万幸,没伤到什么经脉要害,就是流了不少血,大夫说多休养,多吃些好的,就能养好了。”
这时一行仆从都捧着食盒往前面院子里走,杨家大小姐杨清枝像一阵旋风般刮过来,眼睛往这边一瞟,便出声叫道:“杨清源,你怎么还在闲晃?都不知道招呼客人去用饭吗?”
杨清源给吓了一跳,扭头看看,杨清枝对他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又对谢白城和谭玄笑道:“白城,你不算外人,我就不特意招呼你了,你和谭少侠快去吃饭吧!”
杨清源赶紧下了台阶走到他姐身边去了,谢白城应了一声,看着他杨家姐弟俩走远,便转头对谭玄道:“人家都要开饭了,咱们也别耽误了吧。”
谭玄从栏杆上站起身:“上哪儿去?南方宅院弯弯绕绕的,我都给绕晕了。”
“这就晕了呀?”谢白城蓦地一笑,忽然便靠过来握住了谭玄的手,“我领你去。”
谭玄愣了一下,握住他手指的那只手掌,是如此温暖,手指纤细,指腹却带着层略微坚硬的剑茧。
他回握住了那只手,笑着答了一声“好”。
第二天一早,他们这些聚集在杨家的人也出发了——总不能等着先行一步的三个年轻人查出点什么再回来,这太耽误时间了。谢祁他们计议后决定所有人都先悄悄到紫石河附近,等待下一步消息。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化整为零,顶多三四个人一道。既这样安排,谢白城自然被拎回了家,和华城一起,跟着舅舅段凤楼,谢祁另外带着其他弟子。谭玄则是和常岳两个人行动。
真到了紫石河,才发现这里竟是个相当热闹的镇子,依托货运码头为中心,靠着往来不断的船只,人口流动性很大,因此相应的生意也都极为繁盛。而这一切背后,几乎都能看到开福帮的影子。
这本没有什么稀奇,这类江湖帮派几乎都是游走在黑白之间,只规规矩矩做分内生意,根本挣不到多少钱,不够钱财养那么多兄弟。
只是仅是如此,似乎也不必扯上一个杀人如麻的悍匪,因为这实在太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引火烧身,就太不明智了。
所幸冯若谷等三人还是有些本事,花了五六天时间就摸出了个大概。
开福帮表面主业自然是漕运,从地头负责运输铁矿和粮食到雎江航道。但同时他们渐渐渗透到了紫石镇的方方面面,无论饭庄还是脚店,都要按时给他们缴纳一笔“经管济”,不是他们帮派中的船只路过,也要交一笔“泊船费”。他们还不满足于此,又暗中开设了好几家地下赌坊,赌徒们输急眼了,他们就再开地下钱庄放高利贷,甚至接受卖身契。由此他们又开了数家妓馆,其中不少女子便是那些输急眼的赌徒卖出的妻女。
有吃有喝,有赌有嫖,紫石镇因此也被称为紫石河畔的“销金窟”,不知多少水上讨生活的汉子,在这里花光了辛苦挣来的血汗钱。
光是这样,还可以说这些赌鬼嫖客自己也有责任,但冯若谷他们深入调查下去后,却发现开福帮的生意恐怕还不止于此。他们很有可能还监守自盗,涉及盗卖朝廷专营的铁矿,另外就是在他们那些普通的妓馆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个更加隐秘的风流窟。
冯若谷和钟任远扮作外地路过的有钱公子,花了不少钱又是喝酒又是赌钱,总算探听到些消息。
据说开福帮控制下有个叫红秀院的妓馆最为有名,一般客人根本没资格进入。听说里面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出色,但这些姑娘的来路却很不分明,甚至有人传说她们大都是被掳掠来,被强迫的良家女。
开福帮会派人去紫石河沿岸各地暗中打听,听说哪家女儿生的出众,便会想方设法,或骗或拐,或直接找机会强掠。只要去紫石河沿岸各地打听打听,几乎每一处都有女孩儿甚至年轻媳妇失踪的事。
所以红秀院的旗号便是“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姑娘”,不是那一等不知廉耻的粉头娼妇。至于为何强掳良家家却能平安无事,那么多被害的人家却拿他们毫无办法,便有说当地官府早已被买通,经管紫石镇的知县、县尉老爷便是红秀院的座上宾,哪里会坏自己好事?
只是这红秀院似乎是在某个江湖高手加入了开福帮后才有的,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们放出贷利息更高,催债手段更狠,动辄逼得人倾家荡产,不从就可能被卸胳膊卸腿。
想来这人就该是董宏杰提到的把兄弟了。做这样的勾当,也确实需要手够黑的同伙。
私开赌坊已是有罪,放高利贷亦不容于律法,更不必说私盗朝廷铁矿、掳掠良家妇女逼良为娼等等。
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实为越州武林义不容辞之责。而在这几日之内,又有几家陆续赶到紫石镇附近。各家掌门们相聚商议之后,分配好了任务,待到预定行动之时,便同时出发,分头奔赴。
作为越州武林魁首的谢家自然当仁不让地担负起直捣码头水寨的责任。由谢祁和段凤楼领头,冯若谷、谢锦城左右相助,其余弟子和华城白城跟着,虽然开福帮人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是他们这种有百年传承的名门正派的对手?纷纷是一触即溃,直到最后遇上了他们请来的江湖高手——人送绰号四脚蜘蛛的邹沫,才算是遇到个能打的。
但有谢祁和段凤楼在,他显然不可能讨到什么好。
谢祁下令其余人两两组队散开,追查是否有漏网之鱼,或者是否有人试图销毁什么证据。儿女和弟子们都听令散开。
谢锦城亲自带着三妹华城,大师兄冯若谷则是为白城保驾护航。然而性子沉稳的冯若谷偏遇上这个小师弟浑身带劲得很,在前面一路无阻无碍般地横冲直撞,他在后面几乎要赶不上。
虽然大师兄一直喊着他慢些慢些,但小谢公子可不打算慢——他总不能输给华城吧?何况这次杨清源、程俊南、吴弋他们都来了,只是不在这一处,大家以后见面不得相互比较比较?他可不能落后不是?
所以他一马当先,从一条幽暗的走廊跑下去,跑到尽头发现还有一扇紧闭的门。
这看起来很像藏了什么秘密的地方。
谢白城“咚”地一脚就踹了上去。
门扇应声而开,里面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谢白城愣在了门口,眼睛往里面扫了一下,只见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穿着轻薄艳丽的衣裳,相互倚靠着缩在床铺上,一副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模样。
谢白城一时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些女子又是什么人。但好像跟他一开始想象的藏着许多机密的地方不太一样。
他下意识地转动目光想把这间屋子仔细打量打量,判断一下究竟是何处。
……嗯?这墙壁上怎么贴着那么多画儿?这些画上的人……怎么都没穿衣服??他们没穿衣服怎么还搂抱在一起???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
他的眼前骤然一黑,一只大手牢牢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大师兄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在他耳边响起:“小祖宗,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他使劲扒拉着冯若谷的两只手:“哎呀,大师兄,我看不见了!”
冯若谷道:“就是不让你看的,小孩子家家的,瞎看什么!”
谢白城道:“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
冯若谷道:“没看见正好!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可不许看!”
谢白城挣扎半天没能成功,气鼓鼓地说:“那你是不是睁着眼睛,你凭什么能看?”
冯若谷没好气地说:“我是大人了,能跟你一样吗?再说我们俩都闭着眼睛,搁这盲人摸象呢?”
谢白城“哼”了一声:“我要去告诉二姐!”
结果大师兄把他一巴掌推出门去了:“你告诉她,我就告诉师父你偷看春宫画!”
好么,他想起来了,这是叫春宫画来着。
嗯?这便是春宫画?怎么还有人把它贴了满墙啊?真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他探头还想再看一眼,但门扇却在他鼻尖前头“嘭”地一声关起来了。

第150章
后来知道,那间屋子是开福帮帮主和姬妾们寻欢作乐之处,自然那三个女子也是他掳掠来,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姬妾了。
谢白城被冯若谷拎回去,两人都对在那间屋子里的所见所闻很默契的闭口不提。谢祁他们已经把开福帮的众当家一齐擒获,剩下的证物查抄还在继续。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他们的范畴之内了,得上报官府,由官府来具体对证,收押问罪。但因为有当地官员和开福帮相互勾结、为开福帮包庇掩护的嫌疑,谢祁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直接派人上报到了越州州府。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谭玄在。
他确实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确实没有任何明确的官职在身,但只要稍稍知道些他背后是谁,在替谁做事,又有什么人敢小看他呢?
于是谭玄带着常岳一起,留下来协助官府清查开福帮之事。而谢白城、杨清源等各家门派的小少年们,都随着师长陆续回了家。
这番经历实在是足令小少年们回味上个一年半载的,尤其谢白城和谭玄一起,于途中遭逢董宏杰,不但动手还顺利拿下,简直令同伴们欣羡不已。回越州后,只要小伙伴们聚会见面,总有人要他把那一日的事情经过细细讲述。
听完还要讨论,有人夸他爹真是开明的,有人反复问谭玄究竟是怎么和董宏杰动手的,也有人问他怎么跟谭玄忽然关系就那么好,谭玄就愿意带上他的。
这有些问题谢白城还是很乐意回答的,甚至多回答几遍也不嫌烦,但有些问题就实在没法说了,比如谭玄为什么愿意带上他,难道他要说是靠自己死缠烂打得来的吗?甚至不惜缠着人家撒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树要皮,人要脸的!
于是他就说,自然是因为他对越州一带了如指掌,谭玄求助于他,他不得已,只好出手相助。事实也证明,幸好有他在嘛,要不然谭玄哪里能遇到董宏杰呢?
还好谭玄一直也没回到越州来,就不会有人戳穿他这番凭空捏造。
只是谭玄总不回来,他渐渐也觉得有些无聊——都不能去明珠巷玩儿了,多没意思啊,他还想吃丁伯做的好吃的呢。
又过了几天,谭玄还是没消息,但杨清源却又来越州了。说是家里派人来越州为他大哥买些珍稀的滋补品,他就跟着来见见朋友。
谢白城当然是收到了他们约见面的帖子,可是这些日子大概是往外跑得多了,渐渐觉得有些提不起劲儿,倒是多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家里练剑。不过不去当然也不好,所以拖拖拉拉了一会儿,他还是去了约好的地点。
所约之地在琴湖边的一家茶楼里。那是吴家的产业,他们常在那见面。
谢白城进门后快步上了二楼,二楼最里头的一间雅间,是他们聚会见面专用的。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闷热,铅云重叠,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雨。
琴湖边的游客就比平时要少了许多,茶楼里也难得地安静。谢白城步履轻捷地往里头走,还差着七八步远呢,就听到杨清源的声音:“跟你们说,这可费了我老大的功夫了,怎么样?我有好处都想着你们吧?”
接着的是吴弋的一声笑:“就你这?嗨,不是我说,一看就是大路货,水平不行。我啊,有一次在我表哥那,见过一本名家的。那才叫精妙绝伦!了不得的!比你这个强多了!”
杨清源不服气道:“你光说有什么用?什么好东西你都见过,就是也不拿来给大家伙开开眼。”
吴弋道:“哎呀,我表哥把那看得跟什么宝贝一样,哪里肯借出来,都藏衣箱底的。”
这时又响起了程俊南的声音:“我不挑,我觉得挺好。杨清源,这真给我们了?”
杨清源道:“真的啊!苟富贵勿相忘嘛!”
谢白城屏息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这会子再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倏地推开门进去:“你们分什么好东西呢,有我的吗?”
房里几人却都猝不及防般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程俊南带头各自把桌上的东西往下藏。
谢白城只越过他们肩头望见是书册一类的东西,不由奇怪:“干嘛啊?你们藏什么藏?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吴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什么东西!话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谢白城才不会上他的当给他转移话题,上去就扒杨清源的手:“好啊,你带什么好东西来悄悄给他们不给我?”
杨清源哎哎地叫着,拼命不让他够到手里拿的书册,谢白城没办法,松开手扫视了这屋里的所有人一眼,结果这些人都一副心虚的样子不敢跟他对视。
“你们干什么呀!以为我没看见?什么书啊本的,要这样躲躲藏藏?怎么,你们约好要去考举了?”谢白城叉着腰,气呼呼地对他们投以谴责的目光。
杨清源期期艾艾地往往其他人,显出些犹豫的神色。程俊南却一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行!”
谢白城很是不解地瞪过去:“什么东西我不行?我为什么不行?”
这时吴弋也拍拍他的胳膊:“确实不行……你还小!”
“哈?”谢白城最讨厌人家说他年纪小,尤其是这些跟他从小一起玩大的同伴,他们凭什么啊!“什么叫我还小?小就不能知道不能看?”
说完这句话,整个雅间内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在座五六个人一齐望着他,似乎是对他刚才那句话的默认。
谢白城左看看,右看看,脑子里忽然火光一闪,他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难道说……
他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杨清源:“不是吧你,你……你从紫石镇偷偷带出来的?”他记得杨家是负责去清理开福帮下的一处妓馆和赌坊的。
杨清源脸涨红了,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我……我随手拿了几册,那里有很多!”
谢白城睁大了眼睛:“好啊,你这个杨清源,胆子这样大——快拿来给我看看!”
杨清源却慌忙挣扎起来:“不行不行,没了,我没算你在内!”
谢白城在他肩上猛拍一掌:“凭什么啊,我不算你朋友吗?”
杨清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家管得最严,我可不敢……”
谢白城一时怔住,杨清源这话倒不假,万一给他爹娘知道了,那可了不得。
“那,那把你们的拿出来瞧瞧。”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然而没有一个人照他的话做。真不像话!以往他小谢公子可是一呼百应的,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总有人愿意替他去办,他只要笑眯眯地说声“谢谢”就行了。
既然没人主动,那他就开始点名了:“程俊南,你给我拿出来!”
最听他话的程俊南却一摇脑袋:“说了你不行!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连程俊南都这么大胆子了?!他刚要一拍桌子,吴弋却诚恳地开口了:“你不一样,我们不能……啧,你得是我们越州武林最后的净土知道吗?”
谢白城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这人说啥呢?什么净土?他跟土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一样在哪?
结果没想到,这么摸不着头脑的话,其他人居然纷纷使劲儿点头。
怎么回事?他前段时间和谭玄在一起混多了?怎么突然有一种被小圈子排除在外了的感觉?
他们都一个鼻孔出气,再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谢白城便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把眼皮一垂:“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看过似的!告诉你们,我在他们水寨里进了一个房间,满墙贴得都是,我早看过了!”
其他人一时都鸦雀无声了,过了一会儿吴弋才笑道:“那你更不用看了,杨清源拿来的这些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没意思得很!咱们还是吃点东西吧!”说着便招呼人端熟水上点心。
杨清源见他不再纠缠这件事,也松了一口气,冲着众人道:“对了,你们知道开福帮的案子基本查完了吗?”
其余人都是摇头,杨清源便得意一笑:“紫石镇上面的知县和县尉都倒了霉,听说朝庆矿上也有人参与,一起倒卖铁矿,这可是重罪!”
程俊南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清源一摆头:“我听谭玄说的。”这个刚被说出口的名字立刻吸引了谢白城的注意,他把目光投向杨清源,只见他继续道,“他跟我一道回的越州。之前他还特意绕到我家去探望了我大哥,然后我们就干脆跟他一起上路了。”
他回来了?谢白城愣了一下,这有两个月了吧?他终于回来了?
“真别说,这个谭玄真挺不一般的,说话做事非常老练不提,怎么还能参与到官府的事情里面,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杨清源一边说,一边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其他人。
但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在座少年彼此看看,眼神都是茫然。
“该不会他是有什么朝廷的背景吧?衡都来的嘛。”吴弋皱眉分析道。
“他的武功也着实出色,明明咱们差不多年纪,我们还得跟在大人后头,他都从从容容地独当一面了。”程俊南边说边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所以他来越州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有人说。
谢白城转转眼珠,看了看他的同伴们一眼,低下头悄然抿了一口甜熟水。
只有他知道。
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谭玄是来了解东南一带武林各门各派情况的,只有他知道谭玄背后有一位“殿下”,只有他知道谭玄的师父是自己老爹的旧识,只有他知道谭玄其实出生在遥远边关的小村子里,只有他知道他其实是个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儿……
他的心里就这样升起了一层淡淡的得意和满足。
你不一样……对啦,我跟你们确实不一样。他想。
我最了解他了,他也待我最为不同。
他是衡都来的又怎样?他少年老成能独当一面又怎样?还不是拿他没办法?还不是得听他的话?
他会请他吃好吃的点心,他会关心要送他回家,他会无可奈何地纵容他的任性,他会逗他气他却又……处处让着他。
他简直想笑起来了。看,他们已经成最要好的朋友啦!程俊南他们却都还不知道!
对了,他眼前忽然一亮,大师兄捂他眼睛也就算了,连这帮家伙都莫名其妙硬要把春宫画册子藏起来不给他看,欺人太甚!他明明不是小孩子了!他十五了呀!
他现在有好主意了。书铺里又不是买不着这种册子,他虽然不可能自己去买,嗯……打发身边的人去也不靠谱,万一露了马脚给爹知道可是万万不行的,但现在谭玄回来了呀,他可以把这个重任交到谭玄身上去,让他去跑一趟这个腿。
哼,他总不至于说出什么他得是“净土”之类的怪话吧。就算不答应,他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嘻嘻。他咬了一口甜甜的点心,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第151章
结束了聚会,大家各自道别回家。谢白城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正好碰见有人从他家出来,他抬头一看,不偏不倚,正好看进谭玄的眼睛里。
“你怎么上我家来了?找我的吗?”谢白城笑起来,脚步轻快地迎上去。
谭玄也含笑看着他,两个月未见,他的皮肤似乎更黑了点,个子又好像高了些,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更像个大人了。
“找谢掌门的,开福帮的事基本了结了,我来禀报一声。”
他站在台阶上,谢白城站在他下面两层,仰头望他,只觉得像是很久很久没见了,有许多话想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便只是看着他笑。
“怎么了,这么高兴?”谭玄问他。
谢白城却蓦地忸怩了一下,没好意思说是看到你回来了,而是说:“刚和杨清源、程俊南他们见过面回来。”
谭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们还是看着彼此,却又都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谢白城想起片刻之前自己还打着面前这个人的主意,要他去替他跑个不可告人的腿。但这事儿可不能在自家大门前说出来,他便又对着谭玄抿唇一笑:“那,我明天能去找你吗?你有事情没有?”
谭玄道:“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过来,我等着你。”
这话听着很顺耳。这还是两个月前的那个谭玄,对他很好、很照顾他的谭玄。
谢白城便对着他开心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两人就此告了别,一个上台阶回家,一个下了台阶走远。
谢白城第二天用过了早饭就匆匆去了明珠巷。
谭玄果然在家,似乎正在练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里提着长刀,额上出了一层汗,人微微有些喘。
谢白城看了不禁有点心虚,他今天日课还没做呢,干脆提出要跟谭玄练一练手。谭玄虽稍有意外,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刀来剑往,但因为只是练习,彼此都很谨慎地喂招,渐渐竟生出些默契来。待过到一百多少招后,谭玄率先收了招,他也跟着归剑入鞘,两人相视,都是一笑。
丁伯送了水来让他们擦汗净面,又上了温温的熟水。谢白城喝了一杯下肚,只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这时却见谭玄从房里拿了一只小盒子出来,递给他:“没赶上你生日,只能是补份礼物了。”
谢白城却觉得奇了:“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已经过了?”他不记得自己有把生日是哪天告诉谭玄。
谭玄道:“我问过你姐姐。”
谢白城没料到他还会对自己生日这样上心,心中自是高兴。他伸手把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深红的缎面上,静静卧着一匹小银马,雕刻精妙,还嵌着玉石彩宝,阳光一照,登时流光溢彩。
谭玄笑道:“像不像你的小白马?”
谢白城抬起头来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喜悦和感激:“好漂亮!多谢你啊!”
谭玄却只弯了弯唇角:“你喜欢就好。之前能抓到董宏杰也是多亏了你,你看我都偷懒了,谢礼也算进去了。”
谢白城喜滋滋地把盒盖盖上:“那个怎么能要谢礼?抓董宏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是算咱们武林同道勠力同心吗?”
谭玄脸上似乎要笑起来,但又努力控制住了,还冲他点了点头:“是,确实是咱们武林同道勠力同心。”
谢白城把盒盖盖上,放在一边几上,便听谭玄又问:“看你昨天的意思,是有事要找我?”
谢白城的心弦蓦地绷了起来,虽然之前他想得轻松笃定,但这件事真到了临头,好像还是挺难的。
这……这要怎么开口啊?总不能就直接说,我想麻烦你替我跑趟腿,买本春宫画册回来。这也太离谱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先铺垫一下的,于是便道:“杨清源说,你是和他一起回来的?”
谭玄怔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是,正好同路,就一道走了。”
谢白城又道:“他说你还特意又去探望他大哥了,他哥怎样了?伤好了吗?”
谭玄道:“好是好了,不过他之前失血有些多,人还有些虚弱,所以他们家才来越州给他采买上好补品的。”
谢白城“嗯”了一声,低头抠了抠装熟水的陶碗,终于下定决心要切入正题:“昨天我们聚了一下来着,杨清源那家伙……从紫石镇偷拿了些册子。”
他悄悄抬头觑了谭玄一眼,谭玄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偷拿册子?什么册子?账册?”
谢白城抿了下嘴唇,这人的领悟力怎么这么差呀!怎么可能是账册嘛,杨清源要账册干什么?
“不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明明他昨天打定主意的时候还觉得神气得很呢,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他、他是偷拿了,然后送给我们一人一本……不对,除了我。”
谭玄的目光更迷惑了:“送你们……什么册子送你们?为什么不给你?”
“他们都说我太小了,其实我不小了啊!”谢白城向谭玄投去寻求认同的目光,谭玄先是皱着眉显出迷惑不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忽然了悟了似的“啊”了一声。
“……那种,咳……”他抬手握拳,放在嘴边佯咳了一声,把目光移开了,“你是说,呃……那种册子啊……唔,杨清源只分给几个朋友的话,倒也……倒也不算什么。”
谢白城倒没料到谭玄会忽然有些忸怩起来,他还以为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呢。结果这么一来,他自己竟也忽然耳根有些发热。
“所以呢?他说你太小没给你?”谭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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