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之遥by狐狸宝贝
狐狸宝贝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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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看看我D盘目录底下,对,就是那个写了上半年年度的文件夹,把那个发给吴老师……”
“……嗯?找不到?”
蒋成心一靠近,车门就如有所感地解了锁,他怔了一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正好听见车载蓝牙里传来一个男生焦急的声音:
“……我没看到那个申请表,只看到童桐发给你的申请材料,但是里面没有那张表。”
梁以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上面的真皮套,神情倒不是很紧张: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学校,你放在那里就行。”
“这事没他说的这么急,你该回去就回去,如果吴老师再找你,你就跟他说是我让你回去的,知道了吗?……”
蒋成心靠在那张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得不承认车里那股真皮坐垫混着淡香水的气息很能让他的疲惫放松下来。
他一双腿放下来,正好能在副驾驶的空间里自然地撑开,不拥挤也不宽余。
不知道梁以遥追人是不是都这么贴心。
“……你不怕我听到你们电话的机密内容吗?”
过了好久,他才忍不住道。
梁以遥平稳地开着车,听见蒋成心开了口,转头看他,却看见那人拿后脑勺对着自己,动作有种不熟练的僵硬。
他笑了笑:“能在电话里说的都不能算机密,放心。”
“……”
车窗里倒影出蒋成心的脸,脸上是有点疲惫又有点纠结表情。
“你一会还要回学校?”
“嗯,一会还得回去备课。”
蒋成心低着脸:“那为什么还特地来接我?”
他能感觉到梁以遥的目光一直在望着自己的后背。
那种温和而有穿透力的目光,仿佛能一下看到他的心底。
他听见梁以遥说:
“因为我每天都想和你见面。”
“……”
蒋成心又露出了那种疑似“便秘”的表情。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分手后,每次他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用这种表情掩饰自己。
拨开音量键,车子里的音乐开始自顾自地在昏暗的空间里安静地流淌,仿佛顺着耳膜钻进了心里。
等这首歌结束了,蒋成心才回过神。
放的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蒋成心新住的小区楼下,梁以遥停稳之后,侧过身给他解安全带。
“成心。”
他好像很喜欢念他名字的后两个字,每次说话的时候语调都偏沉,尾音的余韵却很长。
蒋成心耳根一麻,仍然木着脸:“……干嘛?”
“啪”地一声,安全带解了。
梁以遥抬起脖子,仰起一张脸,对着他笑:“今天送你的礼物有点大。”
梁以遥送他回家的每一天都会送他礼物。
比如前天是一盆天竺葵,昨天是一盒怪物猎人的卡带。
蒋成心对“大”这个字眼比较敏感,脸色变幻莫测了一番,最后还是跟着下车看他打开后备箱。
——确实是“大”。
整个后车都堆满了猫粮猫砂的大礼包,看上去能有几十来斤重。
“给道明四的礼物,想着你搬新家应该用得上。”
梁以遥站在车边,把衬衫袖口挽了起来,在路灯下露出两道结实的小臂。
他就这样看着呆站着的蒋成心。
镜片上映着两个他,眼里还有两个他:
“我帮你把这些一起拿上去,怎么样?”
蒋成心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骂了一声“操”。
……他家的新地址是不是就这样被泄露了?

初暑的晚上,两个人一起把十几斤的猫用品扛上电梯,身上都发了一场大汗。
走廊并不宽敞,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几乎是贴着墙站,一道窄光从门缝里泄出来,被门角切割成了规矩的多边形。
“替道明四谢谢你。”
蒋成心单手撑在门框上喘气,背对着走廊,这个姿势并不是个欢迎客人进门的好姿势。
梁以遥没有再近一步,只是看着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脊,带着喘气地笑:“没事。”
“这些感觉够那只没良心的肥猫用上大半年了,只不过怕它吃到体重超标。”
蒋成心直着眼,盯着自家门上的木头漩涡,又想起文乔那句善意的调侃,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
每次想说重要的事情时,他的心好像会自动地缩紧成一团,连着手脚都会不自然地绷起来。
就跟小时候在课堂上有预感要被老师点名一样。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突然。”
“不过,你以后……”
经历过几天的犹豫,他最终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还是不要再来公司接我了。”
楼外的蝉叫得猖獗,一阵盖过一阵,跟潮雨似的打在人的耳膜上,简直可以说是一场小型的噪音袭击。
这么些天,蒋成心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需要暂时远离混乱的根源,才能看清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听见自己说:“如果学校还有事,真的没必要专门来接我,不仅没必要,我也……不需要。”
“……”
他没有回头,也看不见梁以遥此时此刻的表情,话说的越多,胆子莫名就越壮。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这样我才能……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那人在混乱至极的蝉鸣声中很轻地说了一声好。
蒋成心缩紧的心好像一瞬间放了下来,整个肩膀都如释重负地塌了下来。
“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一下啊。”
他鞋子没脱地踩进客厅,匆匆地翻找了一圈,不一会儿就单手拎了个礼品袋出来。
袋子在惨白的楼道灯底下显得很廉价,只有那个若隐若现的“ROLEX”表明里头装的并不是一个哈密瓜。
里面装着两只腕表,一只新,一只旧。
新的那只,是他买来还梁以遥,但又被那人婉拒过的那只。
旧的那只,是梁以遥替他解围,又被程煊偷偷放回他包里的那只。
两只价值不菲的表躺在细腻的黑绒布里,连表带也熠熠生光。
“这表太上档次了,大家都知道我连车都没买,上班带这种表,同事们肯定都会觉得我这人特别装……”
蒋成心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把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楼外的蝉潮过去了,寂静的空气里,他像一个失去捧哏的相声演员,话抛出来就落在了地上,故作的活泼显得格外刺耳。
梁以遥没有接话,甚至没有接那个装着手表的袋子。
他伸出手,直接反攥住蒋成心的腕子——
蒋成心面色微微一变,但仍暗中咬紧牙关,低着头说:“……反正放在我家也是积灰,倒不如给能用上这些东西的人,也不算浪费这些东西的价值,反正……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他使了力一挣,但没挣开,因为梁以遥仍然没放手。
无声地僵持中,背后传来一声突兀的猫叫——
道明四从敞亮的门缝后探出一个小尖脑袋来,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边小声地又“喵喵”叫了几声。
蒋成心又抿嘴唇,低声道:“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
那只手怔愣了几秒,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张了手指,僵硬地松开手腕。
袋子被接了过去。
“我等你。”他听见梁以遥低声说。
蒋成心蜷起了拳,扭过头,让自己不去看那人脸上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把一旁看热闹的道明四踢进了屋,作势要关门。
“不过,成心,你要答应我——”
门完全合上的一瞬间,那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忍耐什么,声音因为那道门而变得重新模糊起来。
“不要躲我。”
Jolly Roge有专门的熟客区,也可以说是vip区,位置很隐蔽。
这个地方当初就是梁以遥挑的,喝酒的视野最好,可以看得见酒吧的所有人,但围栏的原生态花草又可以很大程度地挡住他人望过来的视线,从而挡住一些不必要的搭讪。
今天喝酒的只有薛容和梁以遥两个人,陶纪宁前段时间突发奇想请了个朋友来酒吧驻唱,结果因为没办演出许可证被罚了七八万,整个Jolly Roge差点要被关停整改。
还好当初听薛容的话办了消防许可证,最后到底还是没被一锅端,但他也因为这事儿被他老子叫回家问话去了。
薛容早到了一会,见到梁以遥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脸色太不对了。
说实话,脸色这种东西很玄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可能还发现不了。
但由于前段时间这货老是缺席他们的酒局,隔了一段日子再见,什么样的气色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需要我安慰你一下么?”
梁以遥给他倒了一杯酒,有点恍惚地抬起脸笑了一下:“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糟?”
“那倒不至于……”
薛容被杯里的Bloody Mary辣到,伸出舌头啧了好几声,看见身旁的人面不改色地咽下去,不由惊奇:“妈的,你感官失灵了吧,这都能生吞?”
“是吗。”
梁以遥说:“我现在喝什么酒,感觉好像都一样。”
“……”
薛容看着他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人失恋是撕心裂肺,梁以遥这货失恋虽然一言不发,但却有种必须要全世界陪着他一起悲伤的感觉。
“你和成心到底怎么了?”
这话他一直想问出口,但因为知道梁以遥不会说,才一直没问出口。
果然,梁以遥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等这事情过去了再和你们说。”
薛容叹了口气:“妈的,上次我不知道你们分了,把成心在宣京吃饭的地方透露给你,我和他的友谊都快破裂了,这小子好长一段时间没和我说话。”
他见梁以遥没接话,便自作主张继续说:“成心这人吧,性格真挺好的,什么事都不会太计较。”
“即使做不了恋人,做朋友也挺好的,我觉得他……”
“我做不到。”
薛容闻言有些惊愕地看向梁以遥,一时不能相信这话是从这个感情几乎淡漠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操,我还没说完呢……”
梁以遥转过头,就这么盯着薛容看。
“如果我说,现在我得在床头放着他的衣服才能睡着,你信吗?”
薛容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梁以遥张了张嘴,一丝酒气顺着半扬的嘴角溢出来:“我开玩笑的。”
薛容吁了一口气,骂道:“……你他妈把我约出来喝酒什么话也不说,光扯淡开玩笑是吧!”
虽然话里真真假假,他其实看得出梁以遥心里难受。
“不过……”
他看着梁以遥低下头,掌心贴住流光溢彩的玻璃酒杯,一点点地握紧。
就像握紧生命中每一件不能失去的东西一样。
“我确实放不开他。”
“……也绝对不会放开。”
之后的半个月里,蒋成心都没再见过梁以遥,想必是那人兑现了给自己独处时间的承诺。
这段日子里,说他完全没有想过他,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蒋成心发现,当那人再一次离开他的视野之外后,他的心虽然失去了震颤的感觉,但却反而变得比从前更平静,更坚定。
天气越来越热,毒辣的日头把大地烤得一片炙热,街上的高楼大厦就像蛋糕上融化的裱花一样,被高温虚化到变形。
还好公司的空调二十四小时不断,大大促进了加班的积极性。
“这份汪小姐的客户报告是谁做的?刚刚信托公司的人打电话给我,说里面有些产品上季度已经下线了。”
蒋成心放下座机电话,在办公室里问了一圈,都没人出声,只有文乔从一旁探出个脑袋来,努着嘴指了指隔壁科室。
她作口型:“好像是小林做的。”
小林是隔壁刚转正的新员工,大学刚毕业,性格比较内向,瓶底厚的刘海把她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低着头的时候只能看到一截雪白小巧的下巴。
蒋成心找到小林的时候,她明显吃了一惊,随后弯下腰,慌里慌张地翻出当时和客户对接的材料。
结果经过核实之后发现,这些已经下线的信托产品甚至过了部门终批,其中部分产品的代销费也没有及时更新。
蒋成心一想到自己要和审批流程里的一长串部门打电话谢罪,就觉得头疼:
“小林啊,先前张总把更新的产品明细发所有人的邮箱了,你是不是没有看见?”
“虽然你才刚入职,可能对公文系统不太熟练,但是有些重要的邮件还是要看一下的。”
“……你看,这个代销费还是原来的0.5%,如果客户真的签了合同就惨了,那我们可能得间接损失不少钱……”
他抬起头,正打算好好教一下小林补救措施,却看见小姑娘坐在自己面前,嘴巴瘪成一道,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
蒋成心呆住了。
他刚才的语气……有这么凶吗?

办公室不大,一些风吹草动都容易被添油加醋成面目全非的“大新闻”。
蒋成心只好先把小林带到招待客户的小贵宾厅,递给她一包纸巾:“先擦擦脸。”
小林坐在黑色的工学椅上,虽然低着头,但身体确绷得死直,仿佛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
她先是用手背去揩眼泪,后来才接过纸巾小声地道了声谢。
“我记得你之前的带教是晓艳姐吧,她暂时修产假去了,要不……”
蒋成心看着小林膝盖上攥得死紧的手,有心安抚她:“要不我以后让子祺来带你吧,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问她,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这样更容易把事搞砸。”
小林张了张嘴,声音还有点发抖:“……子祺姐,她平时也挺忙的,我怕……”
“没事,我一会儿跟她说一声就行,她人挺好的,你别不敢和她开口。”
蒋成心又等了一会,见小林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才冲他笑了笑:“现在不想哭了吧?”
“……才多大事儿,客户那边还没签合同,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我一会再慢慢教你。”
“我刚开始干的时候捅的篓子比你这个大多了,刚干这行的哪有不犯错的,但是要注意下次不要再犯相同的错了。”
小林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擤了一下鼻涕,目光垂下来:“对不起,蒋哥……我不是因为这个哭,我是……”
她咬了咬唇,别过头:“我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刚好又碰上工作出错,没忍住……”
蒋成心想起了上次在工具房外听见的哭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抻了一下西装:“行吧,我先去和其他部门打电话知会一声,你的工作先不急,把情绪调理好再工作,有不懂的可以去找子祺,或者直接来找我。”
他其实不怎么会安慰小姑娘:“可以吗?”
小林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埋得更深:“……谢谢蒋哥。”
蒋成心顺手把小办公室的门带上,回到工位后给文乔打了个电话。
文乔搜集八卦的能力和姜颜有得一拼,全公司上下的猫腻几乎都逃不过她的法眼,甚至连人事部还没发公文的职位调动她都一清二楚。
“……小林?这我还真不知道,她怎么了吗?”
蒋成心举着手机走到茶水间的落地窗前,小声地咳了一下:“你不知道就算了,可能是和工作无关的私事吧。”
“说到这个,前几天好像有人看到她和公司部的那个谁出去吃饭了,我还以为她们不认识呢。”
蒋成心一脸黑线:“什么叫‘那个谁’,你和我打暗号呢,就不能讲明白一点吗?”
文乔反倒“啧”了好几声:“就‘那个’啊!!和张副总有一腿的‘那个’,姓李,懂了吧?”
蒋成心翻了一下部门通讯录,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张副总不是有老婆孩子的吗,上次帮他整理资料还看见他孩子上实验二小呢,还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啊,反正这种事,你听听就好了,别往外传,更别说是我和你说的啊!——”
“行行行,知道了,放心吧。”
蒋成心挂了电话,沉思了半晌,也没想通小林到底怎么了,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事给搁在一旁,给其他部门打电话去了。
下班的时候日头虽然落山了,但那股火辣辣的余温还残存在空气里,随着风热烘烘地涌过来,直吹得人胸闷气短。
小区楼下的栀子不知何时开了花,叶片圆融融、绿油油的,花儿放眼望去尽是洁白的一团团,个别开得艳的更是硕大无朋,活像剪纸剪出来一般精巧。
蒋成心进小区的时候又被门卫大爷给拦下了。
“诶我说那个,1002啊——”
1002是他家的门牌号。
大爷抹了一把满是西瓜汁的嘴,扭头把一叠白花花的信搁在桌上:“喏,你哥又寄信来了。”
信封上的字迹有种陌生的熟悉,即使这么多年没再见过,当年偷偷临摹时的感觉到现在也还没忘得掉。
蒋成心移开视线,说:“大爷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哥。”
“不是你哥是谁啊,不是你哥能对你这么好,隔三差五地送东西过来啊,你这没良心的小孩哟……”
不知道梁以遥给门卫大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位大爷现在认定了他们是闹矛盾的兄弟俩,每次看见他总得把他叫住教育一番。
“这么大热的天,你哥还特意送了西瓜过来,说是什么培育的新品种,里头一粒籽都没有,让你带回家放冰箱里冻着。”
门卫大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信扬了扬:“这些要不要带走?”
“还有他之前寄过来的东西,我都给你整纸箱里了。”
“刚刚你哥来的时候我和他说了,他说如果这些你不要,就全扔了。”
“………”
蒋成心只好拿起那叠信,忍不住问:“……大爷,下次他来的时候,您能帮我跟他说不要送东西了么?”
门卫大爷训练有素地闪烁其词起来,明显是被人教过:“唉呀……这个,下次你哥来的时候说不定就不是我值班了,我这也不能答应啊……”
蒋成心疑心门卫其实收了梁以遥的西瓜,不然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收买。
“那下次如果你见着他再和他说。”
门卫大爷看见他把纸箱搬走了,露出一个很欣慰的表情,没话找话地感叹:“这就对了嘛,兄弟俩哪来的隔夜仇。”
最后又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唉呀我这么一细看,发现其实你和你哥长得还是挺像的。”
蒋成心:“……”
能说出这话看来绝对不止收了西瓜。
把纸箱搬回家,蒋成心把西瓜放冰箱后,就没再动过里面的东西,单是放着,放任里头的物件自生自灭。
倒是道明四很中意这个纸箱,每天都要过去拨弄几下,似乎是催促蒋成心快点把纸箱改造成它的玩具。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一阵子,时间来到了七月末。
这一天,正好隔壁部门的一位老同事退休,在南湖阁摆了宴席请部门的同事吃蟹。
当日傍晚风雨大作,雨越下越大,暂时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一干人只能被困在雅舍里头饮酒吃蟹,倒也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蟹是河蟹,并且全是尖脐,蟹膏富得流油,沾一口醋再配一口花雕,舌头都能鲜掉一半。
“小林,你要不要饮料?”
蒋成心开了一瓶冰镇的果粒橙,看小林的杯子是空的,便礼貌地问了一下。
小林看了一眼他撸起衬衫的手臂,搭在膝盖上的手又攥紧了几分,点了点头。
谁知这一幕在别的同事眼里又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哟,成心你最近好像特别照顾人家小林啊——”
“就是啊,怎么对我都没这么殷勤!小蒋我也要喝果粒橙!!”
小林的心提了起来,同时有点难堪地红了脸,听见蒋成心给她“哗啦啦”倒饮料的声音。
“……不要说得这么猥琐好不好,小林带教休产假了,我只是做业务的时候顺便带上她而已。”
“对不对,小林?”
小林愣了一下,抬头看见蒋成心咧开嘴朝她笑,那是一张心思很干净的脸。
紧接着便听文乔含糊地调笑道:“……你们这些人别乱牵红线行吗,一会成心的对象要吃醋了——”
“喂喂喂,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本来不是就有对象吗,我又没说错!……”
小林看着蒋成心尴尬的脸,目光从他紧绷的喉结往下移到解了一颗扣子的衬衫,里头的皮肤都红了。
说不上失望或者泄气,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刚刚冒出一点头的情绪压了回去。
果然,这年头不乱开黄腔,又有分寸感的好男人都有女朋友了。
蒋成心出门透气的时候发现小林跟在他的后面,于是回过身对她笑了一下:“怎么不继续吃了?”
“不想和里面的人一起喝酒,干脆就出来了。”
小林和他一起趴在被雨打湿的雕花栏杆上,仰着下巴望外头泼进来的雨。
“蒋哥。”
“……嗯?”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有对象。”
蒋成心挠了挠后脑勺:“这种事也没必要满大街说吧。”
“而且,现在应该暂时没有。”
他刚说完,咂摸了一下又觉得这话不对,又重新说:“呃……我就是阐述事实,没有什么暗示的意思,刚才那些人的屁话你别放在心上啊,他们就喜欢编排各种男女关系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知道。”
小林一低头,把眼底的情绪重新藏在厚厚的刘海之下:“大家都是这样。”
一场暴雨,把闷溽的暑气驱了大半,连带着周遭的草木气息也变得清新起来。
蒋成心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一口气喝了不少花雕酒,虽然不至于喝醉,但还是有点头晕。
尤其是胃,有种被烫着似的灼烧感。
“走,我们回去吧。”
没想到他刚一提步,就不慎踩到木地板上的积水,整个人打偏似的踉跄了一下。
小林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蒋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脚滑了一下……”
蒋成心的话突然断了,并且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小林怕人站不稳就没放开他,顺着他的目光往左侧的走廊望去,只见又有一群人被暴雨逼进了楼里,正在七手八脚地收着伞。
她不知道蒋成心在看谁,她只看见了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俨然是那群男女的中心人物。
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师兄,服务生说收拾好了,咱们进去吧——”
“……师兄?”
蒋成心觉得梁以遥应该没看到自己,转过头,心里被那两个字的称呼刺得不太舒服:
“那边人太多,我们从右边走廊折回去吧。”
小林点了点头,这才从蒋成心的背上撤回手,那阵透过衬衫传到手心的肌肤滚烫感,至今还保留在她的掌心里。
走了四五步,她不知怎的,又神使鬼差地回过头,竟然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小林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莫名被看得心里一跳,回过头,匆匆地拔腿跟上了蒋成心的脚步。

第67章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小洁儿,这就是老舅我跟你提过的师兄,现在在南安大学当教授,怎么样,是不是长得特像明星?”
单辰嘉一手扶着梁以遥的肩,特别哥俩好地拍了几下,朝一旁的外甥女挤了一下眼睛。
“当年在大教室上力学的时候,还有很多其他专业的人专门来看他,把教室都坐满了,结果到了考试的时候直接空一半的人,老师都懵了!”
洁洁也不怯场,他舅让她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看完撇了撇嘴:“你还叫人家师兄,我怎么感觉你比人家还老几岁。”
她其实早就在宣大的学生论坛上见过梁以遥的名字,只不过因为这位学长太过低调,而且年代过于久远,唯一被贴上去的照片还是几张图书馆偷拍照,很快就被后来居上的一众帅哥新秀给压了下去。
这会近距离地接触,视觉确实是经受了一波不小的冲击。
单辰嘉笑骂道:“废话!人家不婚不育没烦恼,你舅我孩子都几岁了,我能和人家比吗!”
梁以遥也笑了,评价了一句:“你这舅甥关系挺和谐。”
单辰嘉被损了也不生气,反而露出很得意的表情:“那可不,亲外甥女,从小就爱跟在我屁股后头转,智商和性格都遗传了我。”
“——什么叫遗传的你,那是我自己努力!”
洁洁嗓门正大着,看见转盘在自己跟前停了,声量突然小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夹菜。
梁以遥的手体贴地压着转盘:“想吃什么自己夹,别不好意思,我们吃饭没这么多讲究。”
师妹陈蔺也在一旁笑着:“是啊洁洁,刚才在车上不是老喊着饿吗,这会儿怎么又不敢动筷了?”
洁洁又看了她舅一眼,见单辰嘉给了一个“吃吧吃吧”的眼神,这才大胆放心地夹了菜。
单辰嘉见梁以遥态度这么随和,真一点架子也没摆,心里那块石头也才真落了地。
当年在宣京大学时两人虽然是同门,但本科毕业之后梁以遥就出国了,之后虽然回过几次母校,但都是因出差之故,时间太紧迫,容不得多聚几次。
这次一来南安就有求于人,单辰嘉自己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又拉上了和师兄关系好的陈蔺,想请梁以遥吃顿大餐,顺便问问他能不能让远在美国的导师替洁洁写封推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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