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无视,旁人的婚姻里有妥协,但他不愿意,五年的痛苦与思念做不得假,他要为自己付出的感情求一个解释,不能稀里糊涂地翻篇。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傅黎安垂下头,却没有了后文。
“为什么不继续说?你错在哪里?”温珣站起来,傅黎安的回避让他愈发烦躁,他来回踱步,想不通,也不能理解,“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傅黎安你把我当什么?”
傅黎安沉默,只是用一双哀伤的眼睛看着他,好似千言万语,但说不出一句话。
“不说就滚。”温珣受不了傅黎安这种态度,既然不领情,那就别谈了,“滚出去!”
他推着傅黎安出房间,“砰”一声将门重重关上,傅黎安站在门口,想敲门,又放下手。
傅黎安在温珣门口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正对上不远处开着门看热闹的林景文,傅黎安无视对方戏谑的笑,大步离开。
林景文反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人是温珣的男友,现在看来,他们的感情也没这么牢不可破。
那他就还有机会。
第二天起床,温珣身上的红疹已经消退大半,桌上放着热乎的早餐,是他喜欢的类型,温珣这才想起来,昨晚赶傅黎安走时,忘了要回房卡。
回忆昨晚,温珣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太激动了,可自从傅黎安回来,每次见到他,温珣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即使他本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他打开通讯器,想找傅黎安说一下,但未读信息上写着傅黎安因为军部急电,凌晨就回首都了。
那只能等回去再找时间慢慢说。
等温珣回到首都,处理完omega举报事件,完全空闲下来,已经是除夕。
很早之前,首都的年味就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温珣对过年没什么感觉,落地之后,他先去找温栩一起吃了午饭。
五年过去,温栩已经正式成为合议庭庭长,倒是没像之前那么忙,每周还能抽时间一家人去玩,林之越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投资的一所研究院最近发布了有关基因编辑技术的论文,引起轰动,连带着林氏集团的股价也翻了一番,温林即将小学毕业,越来越成熟,丝毫不见当初抱着温珣的腿让他讲睡前故事的可爱模样。
一切都很好,似乎只有他不太好。
温栩自然也问起了傅黎安的事,过去他主张温珣和傅黎安离婚,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可温珣不愿意,如今,他想知道温珣的想法。
但温珣现在着实没什么想法,因为他见到傅黎安会变得理智全无。
温珣总是会很生气傅黎安假死欺骗,却又时常庆幸,幸好是假死。
他当然也想过为什么傅黎安会对缘由避而不谈,傅黎安的职业有特殊性,猜测假死可能是军部任务。
就像宴珈音说的,傅黎安是英雄,但温珣也有自己的自尊,拿家国大义来压他的小情小爱,逼迫他大度接受,这本身是对他的道德绑架。
温珣不是大度的人,他迈不过去这个坎。
无数次失眠的晚上,他总是会想,傅黎安在制定假死计划时,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温珣看到他尸体时,会有多痛苦崩溃,傅黎安到底有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我。”温珣不想正面回答,因为他回答不了。
感情终究是个人的事情,冷暖自知,温栩只能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却没办法给予任何帮助。
从温栩家回去时,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每个角落,温珣又在公寓楼下,看到了傅黎安。
时隔半个月,傅黎安居然又变回过去的样子,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眉目是记忆里的样子,月灰色的眼睛映着霞光。
温珣眼眶酸涩,可他不想在傅黎安面前哭,于是在眼泪落下之前转身,迅速擦掉眼泪,再转过身,他又变回平静理智的温组长。
温珣大步向前走,无视掉傅黎安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抽出卡准备刷卡进门,在关门前一刻,傅黎安挤进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一半外面的阳光。
“到底想做什么?”温珣好整以暇地看傅黎安,熟悉的脸让他一阵恍惚,“你是打算当个跟踪狂吗?”
“军区的房子和以前的家很久没人住,需要彻底打扫,我现在没地方去。”傅黎安低声道,声音里还带了些微不可察的祈求,“能收留我吗?”
“去住酒店,偌大的首都还会没有傅上校的容身之所吗?”这个借口太拙劣了,温珣忍不住嘲讽,“找借口也找个合理的,还是傅上校觉得,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傅黎安不说话,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只是坦然地看着温珣。
那个眼神在告诉温珣,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冬日的晚上气温很低,傅黎安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厚实,鼻头和耳朵已经被冻得发红,温珣偏过头,避开那双灼热的眼睛。
“你睡沙发。”说完,转身进电梯,也不管傅黎安是否跟上。
看着这张脸,温珣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况且今天是除夕。
温珣打定主意将傅黎安当透明人,进家门后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做饭吃饭洗碗,他没给傅黎安准备,反正他饿了自己也会弄吃的,不会弄就饿着,反正饿一顿又不会死。
傅黎安倒是开始打量温珣的房子,很简单的装修,布置却十分温馨,沙发上放着两个彩色格子抱枕和云朵靠垫,茶几上有摊开的书本,还有一包没拆封的零食,餐桌上还有一束不知道何时买的花,已经有了枯萎的趋势。
他转到厨房,恰巧温珣从里面出来,温珣瞥他一眼,绕开傅黎安往卧室走。
“我回房睡觉了,不许进我房间,其他你自便。”
刚结束工作,温珣挺累的,他也懒得纠结带傅黎安回来这个决定的对错,现在只想休息。
可夜深人静时,温珣依旧睡不着,抬手遮住床头灯刺眼的光,无名指上那圈戒痕清晰可见。
傅黎安大概也没注意,公寓楼下见他的那天,温珣是戴着戒指的,只是那晚之后,他就好像赌气似的,把戒指摘下扔进了床头柜里。
戒指没了,但痕迹依旧存在,就像傅黎安假死的五年里,人虽然不在了,可生活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日夜折磨。
床头柜上的水杯空了,温珣坐起来,去客厅倒水。
客厅关了灯,傅黎安躺在沙发上睡觉,温珣端着水杯,借着月光去看他的脸。
和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尾多了一条伤疤,月光下,傅黎安眼角些许湿润,温珣下意识伸手去擦,手还没有落下,手腕便被一股力量钳住,傅黎安瞬间睁开眼睛。
温珣有点尴尬,想把手抽回,奈何傅黎安用了十足的力气,将他带倒在沙发上,水杯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下一秒,傅黎安反客为主,一只手将温珣的两手交叉被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傅黎安像是陷入某种梦魇,月灰色的眼睛毫无焦距,脖子上的手力道不断收紧,温珣感到疼痛的同时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哑着嗓子叫傅黎安的名字,对方充耳不闻。
不知道喊了多久,温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掐死的下一秒,身上的傅黎安如梦初醒,放开桎梏温珣的手,得到解放的温珣大口喘息,胸膛上下起伏,眼睛里是生理性泪水。
“混蛋!你想杀了我吗?”温珣刚说一句话,紧接着就是猛烈地咳嗽。
“温珣。”傅黎安神色慌张,双手颤抖着去擦温珣脸上的泪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滚开!”温珣咬牙切齿,“骗子!”
他这些天听傅黎安的“对不起”已经听腻了。
解脱的手一掌拍在傅黎安脸上,将他脸推开,刚生出的一点同情心荡然无存,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傅黎安的小腿,逼得傅黎安痛呼出声,温珣站起身拢好衣服。
满口道歉,但没有一点实际行动,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傅黎安是这种人。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把你隐瞒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再来说对不起。”说完,温珣转身回房间。
除夕那晚后,傅黎安还是时不时出现在温珣家楼下,一副可怜样,温珣置之不理,最后干脆回中心区住。
中心区离新区督察组办公楼也不算远,只是之前许林奚来找他时就已经安排了住处,温珣也就没回中心区,不过房子还是有人定期打扫,回去住很方便。
温珣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他正在给温栩送来的年宵花剪枝插瓶,电视大屏里正在播放新闻,内容大概是傅上校死而复生,北区督察组已经配合完成傅黎安的身份复核,傅黎安死亡证明注销,不日将举办表彰大会。
他手上动作一滞,一枝红梅被剪断,落在桌面上,温珣才意识到,他纠结了近一个月傅黎安的死而复生的事情,其实到今天才被众人知道,下一秒,他的通讯器传来邮件提醒。
一周后的军区表彰大会,温珣需要以傅黎安伴侣的身份出席,邮件来自总统秘书处,是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表彰大会那天,会场坐满了人,温珣坐在傅随云旁边,看着台上的傅黎安一身军装礼服,表情肃穆庄重,左手露出的机械骨骼在灯光下闪着冰冷银光。
他接过宴珈音的奖章,新任将军为他戴上代表军区上将的军衔,接着是傅黎安的任职发言。
温珣抿唇,视线一直落在机械手上,这些年,断肢再生的技术一直在革新,如今早已抛弃机械,转而使用更接近人体皮肤的仿生骨骼。
大多数机械骨骼后期和人体融合并不算好,因为发现弊端,机械臂理所当然在医疗体系中被淘汰,后来机械臂的终端数据被破坏,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合议庭决定集中销毁。
“他的手臂神经当时已经与机器融合得非常好,再加上手臂神经系统复杂精密,我们暂时没办法直接替换成仿生材料。”傅随云突然开口,用只有他和温珣能听到的声音说,“他知道这一点,不愿意告诉你,或许是怕你嫌弃他不再是完整的人。”
“所以派你来劝我?想让我可怜他?”傅黎安转头看向这个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傅黎安的哥哥,“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都要由你们来解释,他是没长嘴吗?还是说,我不值得傅少将亲自来解释?”
如果傅黎安能亲口承认,他或许也能借此原谅傅黎安假死的五年,但他偏偏不说,非要温珣从别人嘴里了解。
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如此薄弱吗?
如果是这样,这场婚姻还有持续的必要吗?
“我自始至终,都只是要听他自己的解释,所以,别来劝我了,多劝劝他吧。”
傅黎安的演讲很简短,温珣听完,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离开会场。
他靠在会场角落的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在温珣眼里,傅黎安对于得到他的原谅似乎也并不积极,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直存在的婚姻关系,所以傅黎安有恃无恐。
也许他们的婚姻本就存在诸多问题,只是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太短,问题还没来得及暴露,傅黎安就设计假死,如今,问题才真正爆发。
傅黎安总是有很多隐瞒,嘴上说爱,可即便温珣已经将自己的过往剖开,坦诚相待,傅黎安依旧有所保留。
温珣夹着没有点燃的烟,有一瞬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远处传来动静,温珣才回过神,他所站的角度很刁钻,正好能透过玻璃窗,看到会场的部分场景,以及走廊上焦急寻找的傅黎安,只是傅黎安看不到他。
通讯器震动两声,温珣接通,傅黎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急切和试探。
“你回去了吗,我刚刚结束,没看到你,哥说你已经走了。”傅黎安平复呼吸,“你回家了吗?”
有时候,傅黎安会想为什么温珣不是omega,这样至少还能顺着信息素找到他的踪迹。
“手臂的事情,为什么不说?”温珣答非所问,“或许我会因此原谅你。”
傅黎安沉默一瞬,温珣看到他脱力一般靠着墙面,叹息声透过通讯器传来。
“我很害怕。”四周很静,傅黎安的声音清晰传入温珣耳朵里,“因为我不再是个完整的人,我害怕你会因此嫌弃我,害怕你觉得我丑陋。”
儿时的经历让他在这方面格外敏感,不同的容貌尚且会被孤立,更何况他如今只能算个残疾人,他害怕看到温珣眼里的厌恶,也害怕看到温珣的怜悯。
可怜是爱吗,傅黎安觉得不是。
“表彰会结束后,还有别的事吗?”温珣抿唇,他其实很满意傅黎安的回答,也许可以再试一次,把问题说清楚,“或许我们应该聊聊。”
他还不想放弃。
“晚上有外国使团的欢迎宴,我需要出席。”
“八点能结束吗?”温珣将烟扔进垃圾桶,“八点我去接你,只等你十分钟。”
说完,挂断通讯。
欢迎宴上,觥筹交错,他们聊着傅黎安剿灭星匪的功绩,赞叹他年少有为,又聊起两国贸易,气氛和谐融洽,但傅黎安的心思早就飘远,时不时看向时间。
还没到八点,待会儿得想个办法脱身。
这时,使团代表举着酒杯来到傅黎安面前,向他敬酒。
“傅少将本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说着,将身后的人拉出来,推到傅黎安面前,“这是我的儿子齐暄,也是久闻您大名,这次跟着我过来,也是为了见你一面。”
齐暄穿着白色西装,衣领上别着一枚栀子花宝石胸针,淡淡的栀子香从齐暄身上飘来,意识到面前的人是omega,傅黎安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而齐暄端着酒杯,看到傅黎安的脸时只是愣了下,很快恢复,他举起酒杯,要和傅黎安碰杯。
他的细微表情被傅黎安尽收眼底,傅黎安早已经习惯,礼貌又疏离地进行回应,碰杯后喝了一口酒,就借口不舒服离开会场,却不知道齐暄追了上来。
回到休息室,傅黎安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八点,但他也不想继续社交,索性告诉宴珈音,他还有约,先走一步。
“温棋。”齐暄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你是之前在星匪基地救我的温棋,对吧。”
傅黎安脱外套的手一顿,转过身来,他眉头微微蹙起,对于对方不打招呼进休息间的行为有些不满。
温棋,确实是他曾经执行任务的化名,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救过齐暄这个人。
“虽然你的长相有所变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齐暄笑得甜美,走近傅黎安,“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想跟你说声谢谢。”
如果不是傅黎安,他大概已经死在星匪基地,不可能完完整整站在这里。
“不用客气。”傅黎安还是没想起来齐暄是谁,只知道和温珣约定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想尽快离开。
“傅少将,我喜欢你很久了,别对我这么冷淡。”齐暄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你的信息素味道我也很喜欢,来之前我就已经做过匹配测试,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95%呢,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别拒绝我好吗?”
看着逼近的齐暄,傅黎安下意识后退,腿撞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看齐暄还要凑上来,傅黎安连忙叫停。
“不好意思齐先生,我已经结婚了,我和我爱人感情非常好。”
“你胡说,你身上根本没有omega的味道。”齐暄停下脚步,皱眉,看起来有些生气,“为了拒绝我,居然编出这样的假话,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当然不会有omega的味道,因为他的伴侣是beta,但傅黎安已经懒得解释,他推开齐暄,径直往门口走。
齐暄被推得一个踉跄,顿时不满,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alpha敢这样对他,这成功勾起了齐暄的胜负欲,傅黎安现在拒绝他,可他偏偏要让傅黎安喜欢上他。
而且他们的匹配度这么高,拿下他简简单单。
傅黎安匆忙离开宴会,但外面没有一辆车等待,也没有温珣的踪影,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他联系傅黎安,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他心里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无比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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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经全文存稿了,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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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内音乐声震耳欲聋,缤纷的灯光模糊了容貌,温珣趴在吧台边,抬手示意继续倒酒。
吧台酒柜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八点,他本该在场外接傅黎安,本来应该和他在定好的餐厅里好好吃顿饭,但事情总是不会按预料的发生。
或许他就应该当没看见那些照片,这样他就不会提前到宴会现场,不会看到omega进了傅黎安休息室,更不会听到告白和极高的匹配度。
在他无法参与的五年时光里,傅黎安遇见了世俗意义上,更适合他的伴侣人选。
那他算什么?
温珣想到这里,内心生起一股怒气,拿酒杯准备一饮而尽,下一秒,手被人摁下,他抬起头,酒精的作用以及昏暗的灯光,让他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
“温珣。”林景文拿过温珣手里的酒,示意酒保先去招待别的客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温珣,毕竟在督察组的温珣,即使是部门聚会,也是滴酒不沾,难得看到他喝醉的模样。
“怎么是你?”温珣撑着头打量对方,脸上露出些不耐烦。
常服的林景文看起来年轻不少,打扮也很时髦,倒是和酒吧的氛围很搭。
通讯器又在震动,温珣看到来电人,拿过酒杯,下一秒,直接将通讯器扔进杯子里,任由它继续震动。
他站起来,酒劲上来,身体有些摇晃,林景文想伸手扶,被温珣直接躲开。
“我回家了,你慢慢玩。”温珣看着林景文的眼睛这样说道。
林景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了一会儿,还是把泡水的通讯器捞出来,快步追上温珣。
“我送你回去。”他将通讯器还给温珣,“你喝了酒,不方便。”
温珣没有拒绝。
一到车上,他就晕晕乎乎开始犯困,索性闭目养神,他的头磕着车窗发出沉闷的响动,林景文却不敢轻举妄动。
酒吧里那么明显的回避拒绝他又不瞎,况且如今傅黎安回归,他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不如珍惜今晚独处的时光,别再惹温珣生气了。
到公寓楼下,林景文才出声叫醒温珣,温珣酒量不差,刚刚睡了一觉的,酒意散了大半,他向林景文道谢,又将车费转给他,即便林景文一直推脱说不要,一定要感谢可以请他吃顿饭,温珣还是坚持给他转钱。
他想,如果因此欠下一个人情,那么就意味着,林景文约自己的理由变多了,没必要给他造成不切实际的幻想。
温珣不知道林景文能否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也不重要了,温珣跟林景文道别后就刷卡进公寓。
电梯到达他的楼层,门打开,是傅黎安背靠在门边,他身上还穿着今天白天领奖的衣服,只是没戴帽子。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见是温珣忙跑过来,他似乎很累,额头上都是汗水。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不是说来接我的吗?”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委屈,“我按时出现,却没看见你。”
温珣瞥他一眼,不理他,自顾自打开门进屋,对于傅黎安跟进来,他也只是让傅黎安随手关门。
屋内没开灯,温珣撑着沙发站定,酒精将他的脑子烧得停止运行,名为烦躁的情绪越来越旺盛。
傅黎安正在找温珣家里灯的开关,忽然一股巨大的力将他推倒,后背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幸好这栋公寓一梯一户,不会打扰邻居。
“傅黎安,你大事瞒着我,感情上也是破事一堆,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可你根本不解释。”黑暗中,傅黎安看不到温珣通红的眼睛,“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好累。”
“军部有保密协议,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傅黎安搂住温珣的腰,“喜欢是真的,爱也是真的,让你难过是我的错,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我说的句句属实。”
距离很近,他能听到温珣的呼吸声,温热的身体贴在他身上,仿佛能穿过布料,感受到温珣的温度。
“你会爱上和你高匹配度的omega。”温珣又凑近几分,低笑了声,“比如齐暄。”
傅黎安一怔,在温珣腰间的手收紧,他蹭了蹭温珣的鼻子,带着安抚。
“不会的,我的爱人只会是你。”傅黎安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根本不记得齐暄是谁,也绝对不会被他吸引……”
“我不信。”温珣打断,吻在傅黎安的唇角,“你是个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不给傅黎安再开口的机会,温珣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唇,手去解傅黎安制服扣子,他想,他确实不太清醒,但没有人能一直理智。
察觉到温珣意图地傅黎安有片刻怔愣,但身体的本能让他去回应并加深这个吻,他们分别五年,重逢后初次亲密接触,如干柴遇烈火,愈演愈烈,烧得人神志不清。
温珣知道这一晚不会好过,意识在欲海浮沉,身体几乎散架,床,沙发,落地窗前以及岛台,最隐秘的地方被数次造访,温珣几次昏死过去。
傅黎安惊讶,却也享受温珣的主动,他很多次想放过温珣,要抱他去洗澡,但温情持续不了多久,恢复神智的温珣又很快缠上来。
一夜混乱。
次日,傅黎安是被通讯器的震动吵醒的,睁开眼睛,是温珣安静的睡颜。
昨晚闹得过火,收拾完到后半夜才睡下,温珣身上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傅黎安留下的痕迹,傅黎摸摸温珣的脸,将被子为他掖好,才起身去外面阳台接通通讯。
“你人呢?”宴珈音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我来军部找你,他们说你没来,升职第一天就旷工,傅少将,这不好吧。”
“有什么事?”傅黎安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心虚地摸摸鼻子,突然看到手腕上被温珣咬出来的牙印。
“算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总统府当面说吧。”
傅黎安挂断通讯,一脸莫名其妙,转头,温珣已经从卧室出来,靠在桌边喝水。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傅黎安放下通讯,走到温珣身边,“头痛吗,我给你泡杯蜂蜜水吧。”
温珣摇摇头,示意傅黎安坐下,自己则是坐在对面。
“傅黎安,我们离婚吧。”温珣将从卧室带出来的文件摊开,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已经签上了他的名字。
心情急转直下,傅黎安听到温珣的话,眼睛都红了,他拿起文件反复翻看,确定是离婚协议,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温珣,而温珣,始终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傅黎安声线颤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如果你是因为齐暄,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如果你是因为我假死的五年,我都说了那是军部的任务我没办法解释,如果是因为……”
如果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世,所以要离婚,那傅黎安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毕竟这是事实。
他会害怕温珣知道真相后会看轻他,温家这样的豪门,最注重门当户对,而傅黎安显然和温珣不相匹配。
傅黎安也想过坦白,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回到首都除了求得温珣原谅,他还要处理一堆消失五年期间出现的身份问题。
今天之前,傅黎安总觉得报完仇,他和温珣的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来,直到温珣提出离婚,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越积越多,是他的不诚实,让他们的婚姻最终走到了这个地步。
“傅黎安,你冷静一点。”温珣拢了拢衣领,打断他,“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把别人扯进来,这些事我确实很在意,但远不到因此离婚的程度。”
“我不想离婚。”傅黎安双手紧握成拳,“我不同意。”
“你当然可以不同意,然后继续耗下去,只会消耗我对你的感情,你也不想这样吧。”温珣将签字笔推给傅黎安,轻笑,“傅黎安,一定要让我们变成相看两厌,互相折磨的关系吗?”
离婚后,他们都会有更多的选择,对方是否是能共度一生的伴侣,还是只是年轻时一时错认的慰藉,或许抛开婚姻这层枷锁,两人的关系才能看得更清晰。
而且,温珣自认为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但傅黎安确实太能让他丧失理智,从而失去正确看待事情的能力。
他讨厌这样。
“我不同意。”傅黎安嗓音沙哑,紧握的手上青筋跳动,“温珣,你不能这样,想离就离,这对我不公平。”
“那你的假死,对我就公平吗?你知道我的父母也是战死的吗,而你还要用一样的方式来伤害我,这就算公平吗?”温珣终于有了些情绪波动,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傅黎安,知道你没死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恨你。”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以往的日子里,温珣总是扮演治愈者的角色,但傅黎安忘了,温珣的过去也并不全是美好。
傅黎安起身走到温珣身边,才发现温珣的手也在颤抖,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好。”傅黎安下了十足的决心,才将这个字说出来,他抱住温珣,温柔抚摸着温珣的后背,“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我答应你。”
怀里的温珣身体一僵,下一秒傅黎安放开他,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他的名字。
“你不看看吗,万一协议里有对你不利的呢?”
“不用看。”傅黎安放下笔,“温珣,你想离婚,我尊重你,但这不会是我们关系的结束。”
温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偏头躲过傅黎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