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夏by花卷不投降
花卷不投降  发于:2025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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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领奖环节陈遥已经参加得不要太习惯了,换个陌生的地方完全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走到主席台后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学生,全部是生面孔。
这些学生好像互相认识,正在热闹的说着话,但陈遥很快发现情况并不是看上去这样,实际上这些学生簇拥在一个男生周围,听那个男生讲话。
男生的声音轻声细语的,还挺好听,但他用的是方言,陈遥完全听不懂。但那张脸上周在主席台上见过。
就是二班的学习委员,林瑞泉。
陈遥本来没把这当回事,本来别人就更熟,有话讲也正常。可是当他走到附近时,本来在讨论的几个人突然全都不说话了。
他们偷偷地看着陈遥,随后又看向林瑞泉。
陈遥:?
他心说,嘿我这暴脾气。
陈遥虽然看起来非常乖但并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小孩儿,能把自己搞到被老爸“流放”这种境地,就足以说明他还挺烈的。
他直接就走到了那群人面前。
这些人是三个年级各班的学生代表,他们看着陈遥的目光不是很友好,仿佛在看一个骗子。
陈遥没在意,他对着林瑞泉笑了笑。
陈遥笑起来有种温柔端方的亲和力,让旁边那几个学生都愣了一下,对林瑞泉刚刚小声告诉他们的一切突然平添了几分质疑。
“林瑞泉同学,过来一下。”陈遥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走出去没几步远,也不需要太远,陈遥停下来,回头看着林瑞泉。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瑞泉只能过去。
他很瘦,还矮,蘑菇头,戴着厚厚的眼镜,其实陈遥也是偏瘦的身材,但是林瑞泉站在他边上就好像一只小虫。
他看着陈遥,神情很警惕,似乎随时防备着陈遥给他一拳。
陈遥刚一站定,林瑞泉立刻开口警戒:“陈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违反校规的话,你绝对没好下场。”
“什么轻举妄动?你想什么呢。”陈遥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林瑞泉一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儿突然就泄了。他不太有底气地:“什么话?”
陈遥弯弯嘴角:“我知道你刚刚和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说他作弊,抄答案那些。
陈遥从林源源那大概了解了一下,别人从他不需要交作业、上课基本不听等角度全面分析。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
但这不是污蔑别人作弊的理由。
“什——我没……”林瑞泉脸色一变,还想说话,陈遥已经平和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需要解释。”陈遥笑了笑,“欢迎你也加入我的队伍哈,免得下次周测再比我低一百多分,有点丢人。”

陈遥那句“比我低一百多分”说出来,林瑞泉的脸一下就绿了。
本来他还想装下柔弱,这回也装不下去。
“你怎么这么说话?”林瑞泉声音一瞬间拔高了,“一上来就嘲讽别人分比你低?怎么了,技不如人不可以吗?”
“还说什么怀疑你抄就跟着你一起抄?你在侮辱谁啊!”
林瑞泉故意把说话声音放得很大,这样旁边的人都能听到。
陈遥没说话,舞台让给林瑞泉继续表演。
见陈遥不反驳,林瑞泉更是往前一步,义愤填膺地看着陈遥。
“陈遥,我知道你是转校生,考了第一觉得自己很厉害,确实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学校,这没关系,第一让给你。”
“但是你拿了高分还不满足,还说我怀疑你作弊,这就太过分了!你这样说我,不光是看不起我的成绩,更是侮辱我的人格!”
周围的学生听到林瑞泉这番委屈的控诉之后,互相交换着目光。
他们也觉得陈遥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确实太过咄咄逼人。
林瑞泉说完这番话,愤愤不平地看着陈遥,他眼眶都被气得通红。
一旁的操行老师也注意到这边的骚乱,立刻过来维持秩序:“怎么回事?” 。
“老师!”林瑞泉立刻先人一步冲上前,“我刚才正常和同学聊天,陈遥突然走过来找我麻烦,说我跟别人讲他周测作弊!还攻击我分数太低!我真的冤枉死了!”
“我承认我不如他,但是我绝对不是那种品德败坏的人!”
操行老师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成绩好坏在二中尚属其次,学生的人品被放在第一位,要是真出了这种编排同学的事,那才是真的要严肃处理。
“是这样吗,陈遥?”操行老师看向陈遥。
陈遥刚才一直不说话不是因为没话说,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那个合适的时间就是现在。
“不是这样的,老师。”陈遥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林同学说我作弊,这是他自己说的。” 。
不要说其他人了,就连义愤填膺的演员林瑞泉本人,在听到陈遥这样说时都愣住了。
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脸唰的白了。
“我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场的同学都听到了,他们都能为我作证。”陈遥说。
“至于‘周测作弊’之类的话,都是林同学自己说出来的,他为什么会这样脑补我说的内容,我就不清楚了。”
操行老师眉头一下子拧成了“川”字。
刚刚还跳得正欢的林瑞泉瞬间僵住了。
他进攻得太急,完全忽略到这个致命的破绽。
这么一来,品德败坏的人就不再是陈遥,而是贼喊捉贼的他自己。 。
气氛好像都变得更凝重,热意仿佛实体,弥漫在主席台后,树荫下的这块小小空间里。
操行老师转向旁边的学生,“所以你们听到的是什么样?”
那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他们跟林瑞泉更熟一些,但事实摆在这里,老师面前谁都不敢说谎。
“陈遥确实什么都没有说。”一个高一女生壮着胆子回答道。
不过她和林瑞泉平时关系不错,所以想想还是找补了一句,“但林瑞泉可能也是误会了什么。”
林瑞泉本来呆呆地站在那里,厚厚的刘海和眼镜片遮挡住视线,感觉他整个人都被判了死刑。
直到听到这女生的话,他突然反应过来。
林瑞泉猛地看向老师,急切地说:“对!我是听别人这样说的!他们传的很夸张,说陈遥同学靠作弊考了高分!”
林瑞泉又转向陈遥:“说你上课不听课,作业也不写,分数还很高,成绩来得不正常,我觉得有点道理就相信了!但现在我知道错了!”
“我不应该到处传话,更不应该不向你求证,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
这人倒是会转移重心,自己编造同学的谣言和传播相比,哪个更严重,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不过上台在即,陈遥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站在一旁的操行老师看起来也更想息事宁人,陈遥也就借坡下驴。
“我接受你的道歉。”陈遥笑了笑,他笑起来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这真是个又温柔又好看的少年人。
陈遥说:“希望你以后认真分辨,不要相信这么无脑的谣言。”
林瑞泉栽赃不成,还被陈遥骂了一句无脑,气得不行,但没办法只能装孙子,他连连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表彰过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从小到大陈遥领奖都已经领到手软了,倒是表彰过后的领奖环节比较少见。
主要因为奖品是六箱冰茶,这么接地气的奖品在其他地方还是很少见的,以前陈遥拿到的都是钢笔、笔记本什么的,不过让他选的话他确实比较喜欢冰茶。
陈遥刚下台就看见林源源和班上另一个男生一起拉着板车冲了过来,喜气洋洋如同来领鸡蛋的老头老太太。
白桃冰茶是学校食堂的出品,之前二班拿到了都是高价卖给别的班,林源源给陈遥拿过一瓶,味道确实不错。
林源源和那个男生交替干活,一人一箱把冰茶全都扛到板车上,他们边扛冰茶,还不忘你一句我一句地吹捧陈遥。
“我看咱们要不给学霸搞个封号。”那男生提议,“就叫冰茶仙人怎么样?”
陈遥:?
“诶?好啊好啊!”林源源兴高采烈。
陈遥:??
你居然还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眼看势头不对,陈遥赶紧阻止,并且连续否决了冰茶仙人、考试仙人、周测仙人、表彰仙人等一大串名头,从根源上阻碍了自己获得可以被嘲笑一年的外号。
那男生和林源源看起来非常惋惜,林源源甚至谴责陈遥没有创意,陈遥不为所动。
他心想,谴责就谴责吧,总比以后谁找他开头都来一句“仙人”强。
上周的周测第一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一周,陈遥当然还是第一,地位无可撼动。
林瑞泉在陈遥的刺激下考高了20分,突破600大关,但和陈遥之间百位数仍旧差着一位,其他就更不必说。
每次考试班里都会张榜,这次陈遥特意过去看了看成绩,不出意外的林源源排在最后,出乎他意料的则是丁卓。
上周五丁卓参加了周测,陈遥本以为他和林源源应该稳坐全班的后两名,实际却并非如此,丁卓参加考试的话,成绩在班里中等略微偏下。
考虑到他都不怎么上课,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分数。
丁卓本人则在期末前最后两周里,依旧保持着经常不来学校的状态,陈遥基本上隔天能见到他就算不错。
有一天他们上体育课,出门时林源源叹着气说:“好烦啊,体育课都不让请假,好想溜出去看卓哥排练。”
“他还在准备端午活动吗?”陈遥问。
“对。”林源源比了个“bingo”的手势,“最后一周了,现在排练都是带妆的,要是能去现场就好了,可好看了!”
“丁卓……”陈遥迟疑了下,感觉自己多管闲事,但确实他又有些在意,“他一直都是这么排练的吗?”
“什么叫一直?”林源源没太懂。
“就是整个学年都这样,来一天请一天假,甚至来一天请两天假?”陈遥问,“他的老师、家长什么的,不会有意见吗?”
虽然陈遥也知道,像丁卓这种专长某一技艺而疏忽学业的同龄人大有人在。但二中是普高,又不是职业学校,发生在他身边,他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说不出为什么。
还好,林源源的回答让他心里舒服了点。
“当然不会整年都这样啦。”林源源说,“也就这一两个月吧,端午节过去就好了。” 。
端午节迎神当天是期末考试日,也就意味着至少本学期内,丁卓是会长期缺席了。
不过丁卓在或不在,其实也没太大的差别。
在学校他人很沉默,上课时偶尔听听,大部分时间睡觉,扮演赏心悦目的教室一角。
只是他太受欢迎,就算不说话也很受关注。到了中午所有人都会簇拥过去找他说话、邀请他吃饭,他的存在感一下就会提高。
陈遥的日常还是做题、休息、被杜英杰邀请着吃饭。
在陈遥连拿两周年级第一之后,他桌子上开始经常会出现一些包装精美的小零食、还有饮料,有的上面还贴着爱心贴纸。
这种小礼物找不到赠送者,退回也没有意义,陈遥吃不完的就分给林源源。
林瑞泉那边没再有什么动静,那天主席台后的事情让他消停了。
摩擦没有传出去,倒是有一些小小的流言,比如林源源曾经好奇地问陈遥,为什么听说林瑞泉被你用大树枝狠狠地揍了?
陈遥:“……”
自己听听这合逻辑么!
天气越来越热,陈遥好像慢慢习惯小镇上的生活。
转眼间,期末考来了。 。
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石浦镇的卷子跟小镇所属的淮宁市一致,考前各科老师都打了预防针,说这次考试会很难。
——对二中来说当然难,二中的教学难度在全省看来都是很低的那一档,连中等偏低都算不上。
为此班主任还特意找陈遥去办公室,关心他状况,甚至含蓄地表示“如果期末考成绩不如预期也不要气馁”。陈遥笑了笑说不会。
其实不是“不会气馁”,而是“不会不如预期”,市统考的难度陈遥心里有数,和省城的统考差不离。
之前在省实验时,每次月考、期中考试,都是被学校自主命题的高难度题目折磨,期末考试全市统考,整个学校的平均分都能一下提高好几十。
期末考试那天,全年级的座位打乱。
陈遥到教室一看座位表,好巧不巧,他旁边安排的就是丁卓。
他还稍微期待了一下丁卓会来考试,结果是没有。
期末考试两天半,陈遥两天半和空座位为邻。
考试的题目如他所想,基本没什么难度,考完后陈遥也难得真有了些放松的心情。 。
陈遥早就跟叔叔说好,期末考完都可以去帮着看店,因为正是农忙季节,“迎龙王”前后镇上又有游客,很缺人手。
何况他一直觉得亏欠真心实意照顾他的叔叔。
考完试出校门,陈遥在街上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径直去到叔叔的面馆。
他骑到面馆附近的还车点,心情还不错,想要吹吹海风,一路走过去。
盛夏的阳光滚热,即使还是阴天也一样灼人,天是雾蒙蒙的灰蓝色,这种颜色陈遥已经看得很习惯。
班群里又在发视频,看封面应该是迎神活动现场的视频,陈遥正准备点开,突然梁轩给他发了条消息。
他也就先切出去看。
-【梁轩:[撒花]考完了!】
-【陈遥:我也考完了!】
-【梁轩:那……我跟你说个事儿?】
虽然不是晴天,但海边的天光还是灼得屏幕晃眼。
陈遥突然觉得梁轩这语气不对。 。
-【陈遥:你说。】
梁轩直接打了语音过来:“你爸最近联系你了吗?”
“没。”陈遥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要知道梁轩的情商很高,绝不是那种会大惊小怪,或者传播一些垃圾情绪的人。他这样找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必须要他知道的事情发生。
陈遥问:“怎么了?”
“就是……”梁轩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最近的事儿了,但是我怕影响你考试就没跟你说。”
“那天班头儿找我去搬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你爸带着一个皮肤特别白的男生去学生处登记,那是不是你弟啊?他好像要用你空出来的名额进省实验。”
陈遥也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的重点怎么会在“那天”这个词上,仿佛要证明这件事的真伪。
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就是前几天,梁轩闲聊问他暑假回不回去,之后被老师叫走了。
怪不得梁轩之后不问了。 。
“应该是我弟。”陈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鬼天气怎么能热成车样子,“那他进学校了吗?”
“你弟成绩还行,当然跟你比肯定差远了,但是过了入学考试。”梁轩咬牙切齿地说,“我估计他进实验是板上钉钉的事。”
“行。”陈遥都不太确定自己在说什么,“挺好。”
“你……别太着急。”梁轩担心地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他插到班上来,他成绩也不够进我们班。我们会帮你盯着他。其他的……你还需要什么吗?哥们尽力去做。” 。
怎么挂的电话、怎么去到面馆、怎么笑着听了叔叔一堆嘱咐,全都记不清了。
陈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又坐在了面馆的柜台后面。
需要什么?他真不知道需要什么。需要他弟弟滚远一点,但又做不到。
不开灯的时候这家小店好像一个小小的洞穴,不算温暖,但至少可以窝在里面,与世隔绝。
狭小的店面里只有空调和冷饮柜运转的嗡鸣声,陈遥现在的脑子也差不多。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搞笑的。
他之前一直很坚定地认为,他爸把他送来这里,威胁他,都只是为了要他低头,要他承认自己的新“家庭”。
完全没想过,也许他爸是为了给他的新“弟弟”腾个名额。 。
外面的天又阴下来,其实一直都是阴的,石浦基本没放晴过。好像又要下雨。
下雨又能怎样呢?他好像只有坐在这里等雨停。
很多事情他都没办法左右,甚至连承受都很难承受。
“啪”的一声,店里的灯突然开了。
突如其来的明亮有些刺眼,陈遥条件反射地起身,准备招呼客人,在看到来人时又猛地一愣,丢失的感官稍微回来了一点。
丁卓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那张不良少年气质的脸在灯光下竟然显得有点温柔。 。
和陈遥错愕的目光相对时,丁卓笑了下:“我就说隆叔的店怎么还开着,他应该很忙。原来真是你在这儿。”
“你怎么了,猫在这里连灯都不开?”

陈遥本来不想说,一方面他不想吐苦水,另一方面他不觉得很多同龄人能像梁轩一样共情他这复杂的状况。
可现在他心里确实很烦,而且丁卓和石浦镇上的其他人不一样。
按理说丁卓这样的体育生型帅哥应该配个不太灵光的脑子,但他确实挺聪明的,也很敏锐。
否则他都不会想到是陈遥在看店,更不会关心陈遥的状况。
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像有一点点熟。
那稍微说一点也没关系。
“我跟我爸吵架了。”陈遥说。
“你爸?”丁卓因为这个新出场角色愣了一下,“隆叔和他的关系是?”
“他俩是兄弟。”
“哦,那我好像听说过你爸那个人了。”丁卓啧了一声,“你继续说。”
陈遥都不用问就知道丁卓听过什么,不可能是好话。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对陈树科有好话,包括陈遥自己。
“我得先给你介绍一下背景。”陈遥说,“就是,我妈妈去世了。她一直都身体不好,很多时间在医院,我妈三年前走的,今年过年我爸带了个女的回家。”
“你可能觉得我不占理,不接受他有新生活。但不是这样的,那个女的很早以前就和我爸认识,从我上小学开始,我爸我妈就因为她吵过很多架。”
陈遥不可能忘掉今年过年的场面。
被红灯笼、剪纸、年画装饰得喜洋洋的客厅里,他爸、爷爷、奶奶,围在一起数落他。
指责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说他小小年纪这么自私,说他爸已经很尊重他妈妈,已经三年过去了,要大度一点允许父亲有新的生活。
陈遥清楚记得那一天每个人的眼神,每一句话。
他记得那一刻,他想把所有的话都喊出来。
想说尊重体现在哪里了,他三年前就看到过眼前这对男女周末在一起有说有笑。想说,没当面说出来希望他妈妈早点死就算是尊重了吗?
“但所有这些我当时都没说。”陈遥自嘲地笑了笑。
“我懂。”丁卓说,“很明显,你爷爷奶奶偏向的是你爸,而不是你,所以你说出来也没用,事实是什么样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短暂的沉默。
陈遥低头揉了揉眼睛。
就算是坐在客厅里被所有人轮流指责的时候,陈遥都没有想哭的感觉,他那时候只想战斗到底。
但现在他心里酸得发软,可能是被看见的时候,才会卸下那些防御情绪。
丁卓转身从冰柜里又拿了两瓶绿茶,正要扫,被陈遥拦住了。
“今天我请你。”陈遥说。
“不用。”丁卓说,“我——”
陈遥:“闭嘴,我请你。”
丁卓愣了愣神儿:“……好。”
莫名地感觉被柜台后面的小花猫凶了一下。 。
绿茶在冷柜里冻了很久,攥着冰冰凉的瓶身,感觉还挺舒服,刚有点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所以你来石浦的原因是?”丁卓问,“不会就是因为跟你爸闹的关系不好,所以被发配过来了吧。”
“嗯。”陈遥点头,“他说我不道歉就别回去了。”
丁卓看了陈遥一会儿,笑了下:“二中和省实验的差距那么大。我以前还觉得你挺聪明的呢。”
陈遥:?
不过丁卓接下来的一句话是:“但换我的话,应该我也会这么做。”
刚刚冒起来的火又消了。
“那你过来石浦——”丁卓话说了一半,突然被开门声打断了。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过去,进门的是一对小情侣,看打扮就知道是游客。
几乎是这时,陈遥才想起自己在开店的事实。 。
叔叔的面馆虽然小,但收拾得很干净明亮,菜牌整齐地贴在墙的一侧,售卖本地特色的沙茶面,游客路过很容易想来上一碗。
这对情侣很明显就产生了兴趣,女生已经认真在研究菜牌上的各种组合。
男生看到陈遥和丁卓两个都很年轻,不太确定地问:“你好,现在能吃饭吗?”
陈遥当然做不了饭,叔叔跟陈遥说的是,只要卖卖饮料就行了。
陈遥:“抱……”
“当然可以。”丁卓说,“你们想吃什么?”
陈遥:???
他极度错愕地看向丁卓,丁卓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担心,然后丁卓问那对情侣:“你们想吃什么?”
“你们这儿招牌是什么?”女生问。
“没有招牌,看你喜欢吃什么。”丁卓答,“一般点的比较多是猪杂和海鲜的。”
女生和她男朋友商量了几句,问:“海鲜的多少钱?”
“25啊。”丁卓指了指菜牌,“那上面不是写着吗?”
“就25?没有别的费用?”女生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那我们要一碗海鲜的,一碗猪杂的。”
丁卓看了陈遥一眼,陈遥一愣。
丁卓冲他比个口型,陈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柜子后面的二维码翻给这两个游客:“扫这儿就行。” 。
眼看丁卓进了后厨,陈遥赶紧也跟过去,倒不是担心丁卓捣乱,他就是有点难以置信,难道丁卓真会煮叔叔店里的面?
后厨不大,东西很多,但很整洁,地板和灶台都擦得锃亮。
左边是灶,右边是冰柜,灶上有一口大肚子锅和一口小锅。
掀开锅盖,看到大肚锅里面盛着沙茶面的汤底,沙茶酱、花生酱、辣椒油混合在一起,是油汪汪让人很有食欲的橘红色。
丁卓先去把火打起来,随后接了一瓢清水倒进小锅里。
接着他非常利落地戴上手套,从右边的冰柜里依次捡出瘦肉、猪肝、猪粉肠、猪腰片、花蛤、大虾、鱿鱼,还有几片生菜。
灶台火力很大,小锅里的水一下就烧开了,丁卓把面放进去烫,烫面的功夫他把鱿鱼片放在案板上,非常利落地改好花刀。
之后捞面,把面条码进刚刚从消毒柜取出来的面碗里。
然后下猪杂面的食材,猪杂烫到嫩嫩的刚刚变色就捞出来,再烫海鲜面的食材。
鱿鱼片被开水一烫就卷成了漂亮的鱿鱼花,花蛤开了口,露出饱满肥美的白肉,大虾也变成了诱人的红色。
这时大肚锅里的汤底刚好煮开,丁卓把两份面的食材都码好,两碗面各加上三勺汤和花生碎。
滚热的汤底浇进碗里,激发出浓郁鲜美的气息。
丁卓这一串动作极其丝滑,让人感觉他在面馆少说干过十年,陈遥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碗面端上去之后,小情侣刚简单尝了一下就赞不绝口。
“我的妈太好吃了!”那男生连连说道,“这鱿鱼好新鲜!咬起来都弹牙!只要25一碗,这谁能想得到啊!”
那女生则突然认出了丁卓,“哎,帅哥,你是不是刚才迎龙王仪式上那个旗手?”
“对。”丁卓答。
“能合个影吗?”女生问,“刚才在那边给你拍了好几张,但是我们用的手机,太远了拍得好糊。”
丁卓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请求,愣了下回答:“行。”
女生又看向陈遥:“帅哥,你也是刚才仪式上的演员吗?”
“我?”陈遥也愣了一下,“呃,我不是。”
“他是我同学。”丁卓答道。
“我就说嘛,要是还有个这么帅的小帅哥,我怎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女生说,“你们还是学生吗?”
“嗯,我们暑假过完升高三。”陈遥答。
“哇,好年轻!”女生感叹道,“怪不得满脸胶原蛋白。”
陈遥愣了愣:“什么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夸你们俩好看。”女生热情地说,“快来,拍两张照片。小帅哥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
陈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拉着和丁卓,还有那两个游客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女生说后面把照片印出来她会寄到这个面馆,又对叔叔家的沙茶汤底,还有新鲜的食材赞不绝口。
丁卓问:“你们觉得石浦怎么样?”
“风景很美,游客不多所以体验不错,迎龙王的仪式也好看,尤其是小哥你,站在高杆上挥大旗的样子真的太帅了!”女生说。
她和男生又对视了一眼,“不过……要是没有那么多乱收费就更好了。”
“什么乱收费?”丁卓一愣,“迎神是镇上重要的仪式,怎么会收费呢?”
“迎神仪式是不收费啦。”那个男生说,“但是我们在路边停一次车要10块,买瓶矿泉水也要10块,买赶海的小桶说是10块,撕开包装才告诉我们,铲子还得再收25。猪都禁不住这样宰。”
“说实话,我进你们店看到海鲜面25块,我都担心是面25,海鲜再额外收我100,都是在海边被搞怕了。”
“他们这么夸张?”丁卓一愣。
“其实也就是一小部分人这样,镇上大部分体验还是很好的。”男生补充道,“小哥你也别多想,石浦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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