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邵闻霄的心脏都传来一种清晰而明显的痛意。
只不过庄继调整的速度是真的很快。
那一声闷哼过后,他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好像是真的不在意这点伤口。
邵闻霄看在眼里,只觉得内心血气上涌。
——他想,既然连庄继自己都无所谓,那么他就更加没必要在意,更不必需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反正对他来说,庄继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迟早会让庄继为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可或许是因为那团血迹实在灼人眼球,像根针一样直直刺进邵闻霄的眼睛里,令他无法做到完全忽视。
又或许是因为邵闻霄这个人有一点藏得很深的洁癖,见不得一件好好的白衬衫被弄得这个样子。
总之,过了大概十秒钟左右,邵闻霄深吸口气,最终还是看着庄继:“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庄继显然没想到邵闻霄会说这句话,愣了愣之后,跟邵闻霄对视了两秒,没再说其他多余的话,当着邵闻霄的面脱下了沾血的衬衫。
因为他很配合,邵闻霄心里那股气稍微顺了一点。
而且在庄继垂眸乖乖脱掉上衣的那一刻,邵闻霄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就找到了一点自己熟悉的,与过去那个庄继相似的神色。
他顿了顿,感觉到自己的心蓦地软了一下,继而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到庄继左肩的伤口上面。
跟那件衬衫一样,原本雪白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看起来触目惊心。
邵闻霄不自觉蹙紧了眉。
他望向庄继,沉声道:“——是我帮你处理,还是叫你的下属过来?”
“我想让邵先生帮我处理,”庄继停顿了一下,回望邵闻霄,笑了笑:“行吗。”
嘴上说着行不行,实际上连一丁点儿征求邵闻霄意见的意思都没有。
但这次邵闻霄却罕见地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径直去拿了水屋里的医药箱,揭掉庄继肩膀上贴着的纱布,露出里面的枪伤。
在看清伤口之后,他瞳孔微微收缩。
因为在邵闻霄看来,这种伤口根本就不是可以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那种类型。
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子弹,即使没有打穿庄继的肩膀,也在射过来的瞬间,打掉了他一整块皮肉,虽然经过了简单的缝合处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而且因为庄继的皮肤很白,身体也很完美,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瑕疵,就导致这种对比更加明显。
邵闻霄几乎下意识想伸手去触摸这道伤口,在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之后又收回手。
他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告诉庄继,这里大概会留疤。
庄继很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邵闻霄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望向庄继问:“按理说庄先生的身手应该很好,怎么还会出这种差错?”
或许是今天晚上的邵闻霄令庄继感受到一点久违的温柔,又或许是他们之间此时此刻的气氛还算和平。
庄继在心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选择向邵闻霄敞开一部分真实的自己。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用很平淡的语气告诉邵闻霄,像他们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要么自己流血,要么手上沾着别人的血,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要是换做以前,邵闻霄绝对无法想象这种话是从庄继嘴巴里说出来的。
他深深凝视着庄继没有说话。
庄继也望向他,很轻地笑了一声,“邵先生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种人?”
在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顶层权贵眼中,像「Z」这样的组织是上不了台面,但可以充分利用的工具。
他们或许会心怀忌惮,又或许会客客气气,但永远不会真正将他们放在眼里,或放在完全对等的位置上。
这些都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这也是当初庄继为什么要给自己换一个身份靠近邵闻霄的原因。
只不过这句话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床都上了这么多回,”邵闻霄意味不明地看着庄继,“庄先生再问我这种问题,不觉得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吗?”
——这真的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并且极其具有邵闻霄个人风格的回答。
庄继没忍住笑出了声。
拿着镊子的邵闻霄却沉着脸提醒他:“不要乱动。”
从庄继的视角,能清晰看见邵闻霄侧脸的轮廓。
他大概是从未纡尊降贵替人做过处理伤口,更换纱布这种事,因此眉头皱得很深,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动作也没那么熟练。
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今天在公海上连缝合都一声不吭的庄继,此刻却忽然后知后觉感到伤口很疼,连带着眼眶都微微有些发涩。
他静了片刻,突然说:“你其实不应该对我这么好。”
邵闻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跟庄继对视,有点想说“这就叫对你好了?”不过是换个纱布而已。
要说好,过去三年,他在对庄继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将这个人捧在了手掌心上,各种惊喜、礼物层出不穷,除了伴侣的身份,邵闻霄把他认为该给的,不该给的全都给了。
然而没等他开口,庄继继续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像开玩笑一样望着邵闻霄道:“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爱上你了该怎么办?”
其实不是万一,而是早就。
只不过庄继不想从邵闻霄口中听见任何拒绝或否定的话,下意识选择将自己的真实心意藏起来罢了。
可他不知道。
比起他这句话里暗藏的偏执、提醒,邵闻霄更在意的,恰恰是他刻意选择的“万一”这两个字。
邵闻霄心道——合着庄继费尽心机把他绑到这里来,真的是将他当成一根尺寸合适的按摩棒来使用的?
胸中心火旺盛,面色却更冷更平静。
将一块新的纱布重新贴好,邵闻霄意味不明地看了庄继一眼,沉声重复道:“万一爱上我?”
“是啊。”庄继看着邵闻霄的眼睛。
原本他以为强行改变他跟邵闻霄之间的相处模式,让邵闻霄哪怕对他心生厌恶,也不得不跟他绑在一起,他会感觉到强烈的拉扯和痛苦。
但其实不是。
跟邵闻霄接吻时他还是很沉迷,跟邵闻霄上床、被邵闻霄填满时他依然感觉到酣畅淋漓。
哪怕心里清楚,邵闻霄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喜欢和爱,庄继还是希望这种日子能永永远远地持续下去。
毕竟美好总是令人沉溺。
哪怕维持这种美好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庄继很缓慢地说:“如果我爱上你的话——”
但实际上,庄继在心里说的却是——不是如果我爱上你,而是如果我再也舍不得放你离开,决定不顾一切,忽略后果,彻底将你锁在我身边。
冲邵闻霄弯了弯眼角,庄继继续道:“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就比如,未来所有人都会看到邵闻霄失踪的新闻。
邵闻霄的社会身份将会彻底失去意义。
邵闻霄现如今拥有的财富、名利、权势……也将与他再不相干。
庄继认为自己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彻彻底底,将邵闻霄变成他一个人的。
“……”不知道庄继心里在想什么,邵闻霄的面色算不上好看,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那庄先生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情,跟我保持纯粹的肉体关系。”
庄继眨了眨眼,很轻地“嗯”了一声,“现在这样就很好。”
邵闻霄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移到庄继的肩膀上:“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未来两个星期都没办法剧烈运动了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有时候,人越是不能要,就是越是想要。
既然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庄继索性迎上邵闻霄的目光,“那就要看邵先生愿不愿意亲自为我服务了。”
这也是真正的庄继和那个被他虚构出来的庄继的区别。
真正的庄继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也没什么多余的羞耻心。
他认为邵闻霄应该更喜欢他伪装出来的那副模样。
然而,邵闻霄在盯着庄继看了几秒之后,却忽然笑了一声:“好啊,现在就可以。”
邵闻霄认为庄继大概是有性瘾,否则不会对床事热衷成这个样子。
很多时候明明已经不行了,却还是坚持要继续。
甚至于现在受了枪伤,肩膀上正在流血,还是有闲情逸致,问邵闻霄在接下来的两周愿不愿意亲自为他服务。
邵闻霄平静地看着庄继。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庄继又何止一日两日?既然如此,哪怕对方的需求有些异于常人的旺盛,他也应该充分给予满足。
更何况,邵闻霄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庄继的阶下囚。
一个被绑架到这座海岛上,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自然没资格拒绝「Z」组织幕后当家人的要求。
于是,他望向庄继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要吗。”
庄继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他发现他在床上永远都拒绝不了邵闻霄。
或者说,自从人工植入Omega腺体以后,他跟邵闻霄的匹配度应该是达到了百分之百。
除了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心理情感因素之外,还有刻在血液里的生理驱动。
邵闻霄只需要这么注视他,他便会感觉到脊背发麻,腺体发痒。
并且,当馥郁的玫瑰花香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还有一种被侵略的危险感。
事实上,受了枪伤就应该好好休息,应该保持理智,应该拒绝邵闻霄的提议。
但话到了嘴边,庄继还是开口说了要。
他很想知道邵闻霄准备怎么亲自为他服务。
然后邵闻霄就笑了,他说:“那庄先生最好不要乱动,能做到吗?”
庄继跟邵闻霄对视,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极其明显的变化,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他听见自己问:“邵先生以前服务过其他人吗?”
邵闻霄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可笑,沉声道:“你说呢?”
就算下海去做鹿台里的少爷,邵闻霄也绝对不是任何人都能嫖得起的。
因此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每当这种时候,庄继都觉得自己处心积虑接近邵闻霄应该算是非常成功的——除了没有得到邵闻霄的心。
但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本来就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庄继舔了舔嘴唇,索性换了一个新的话题:“在沙发上就可以吗,还是要换个位置。”
邵闻霄的目光落在庄继脸上,静了两秒:“我倒是想在外面,但在沙发上庄先生应该能舒服一点。”
有靠背,有支撑,有软垫。
一切都很合适。
紧接着,邵闻霄垂着眼,将手按在庄继的大腿上,低声道:“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把腿张开。”
邵闻霄的手掌很大,掌心温度也比庄继要高。
哪怕是隔着一层黑色的西装裤,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力道与热度。
庄继浑身的肌肉都不自觉随之紧绷起来,邵闻霄又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放松点。”
“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定定地看着庄继,指腹稍微往下压了压,低声道:“不要乱动,能做到吗?”
“……”
事实证明很难。
邵闻霄充分履行了一个“没有拒绝余地”的人该做的一切,为庄继做了充分地模拟以及深度地服务。
顺带还就地取材,从医药箱里挑了一点伸手就能拿到的道具。
凌晨的海岛非常安静。
除了外面传进来的海浪声,以及他自己微颤的,紧绷的呼吸声外,庄继还听见了另外一种很轻的,很暧昧的水声。
缠绵不断。
就连邵闻霄的目光盯着某处看了很久,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他:“庄先生是水做的吗?”
庄继已经说不出话。
仔细回忆起来,在改变身份,假扮成Q大学生跟在邵闻霄身边的那三年,邵闻霄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专程为庄继深入服务过。
也很好理解,毕竟庄继的身份只是邵闻霄的情人。
更何况,邵闻霄在床上的作风向来强势,更喜欢占有和掠夺,每次都做到停不下来。
突然间获得这种全新的体验,庄继感觉自己心理上获得的快感远远超过生理。
也不对——
邵闻霄对他的身体太熟悉了,几乎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他清楚地知道庄继哪里舒服,哪里不舒服,知道该怎么令他满足,又怎么令他不满足。
庄继有些迫切地想用手肘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想寻找邵闻霄的嘴唇,获得他的亲吻,邵闻霄却一把将他压了下去,抬眼望向他:“都说了,不要乱动。”
庄继喘息着看了邵闻霄一眼,心里的某种渴望压倒一切。
“那我命令你,”他哑着嗓子说:“——命令你亲我。”
邵闻霄现在还是他的人质。
一切都要服从他的安排。
邵闻霄闻言,眯起眼睛跟庄继对视,在几秒钟之后,他收回那只已经被浸润得很湿的手,直起身,坐回到沙发上,满足了庄继的要求。
只不过这个吻远没有平时激烈。
当庄继在空气中闻到邵闻霄的信息素气味,乌木、檀香和他身上的玫瑰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不容忽视的味道。
庄继不免有些欲求不满,希望邵闻霄能吻得更深,更重。
然而邵闻霄却还是拒绝。
他按住了庄继想勾住他脖子的手,将人压在自己的身体与沙发之间,不允许他乱动。
在他们接绵长而不失控的吻时,庄继恍惚听见邵闻霄贴在他耳边问:“庄先生本人怎么这么浪?”
庄继胸口起伏,将接吻时带出来的那一缕银丝用舌头重新卷回口中,看着邵闻霄的眼睛,心道——因为我爱你啊。
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爱你。
从默默把你藏在心里,到远远地注视你,再到不择手段地靠近你……经历过漫漫长路,体会过万种心绪,最终演变成现如今的模样。
庄继永远渴望邵闻霄,从心理到身体,不知餍足。
而且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邵闻霄一个人,能把庄继变成这样。
两人双目对视。
邵闻霄竟然在这一刻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噗通噗通,强而有力,几乎要跳出胸口。
与此同时,他甚至还感觉到自己好像产生了另外一种荒谬的念头——
如果庄继一直都用这种眼神看他,那么邵闻霄大概会原谅他做的任何事。
哪怕杀人放火。
这个念头实在令人心惊。
邵闻霄索性低头吻住了庄继的眼皮,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
一直弄到凌晨两点。
第二天,当庄继起床的时候,邵闻霄再一次帮他换了药,并告诉他,白天最好也不要乱跑。
庄继忽然发现,自从昨天晚上以后,邵闻霄对他说话的态度好像变了。
最起码他们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而不是针锋相对,火花四溅了。
庄继这么人最擅长顺杆往上爬,于是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邵先生这是希望我白天也留下来吗?”
毫无疑问,邵闻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庄继倒也不意外,更谈不上失望。
他只是再一次将吻印在邵闻霄的嘴唇,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白天还有事情要做,邵先生等我回来。”
乍一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庄继将邵闻霄当成了那个被养在家里的金丝雀或是情人。
实在很不像话。
因此,邵闻霄依旧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是在捕捉到庄继想要向他索吻的信号时,非常配合地揽住了庄继的腰身,顺着他的心意给了庄继一个深入的吻,避免这位限制了他人身自由的「Z」组织当家人再度产生什么不悦的情绪,或者说什么命令他之类的话。
庄继有点想调侃邵闻霄进入并适应角色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然而邵闻霄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因为这个吻持续的时间远比庄继想象中更久。
原以为只不过是浅尝辄止,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接了很久的吻。
直到邵闻霄终于松开庄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将目光扫过庄继被问得很湿很红的嘴唇,然后垂眸注视他的眼睛,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他:“够了吗?”
庄继舔了舔嘴唇,对邵闻霄的服务表示好评,告诉他:“够了。”
是真的够了。
如果他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相处,维持充分的表面和平,庄继告诉自己,哪怕邵闻霄对他连一丁点儿喜欢都没有也没关系。
因为现在已经足够好。
这个吻令庄继一整天的心情都还算不错。
就连原本上午处理完一些事情,准备找庄继向他汇报新京目前情势的莫衡都一眼看出了这一点。
只不过刚想开口问他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就注意到庄继脖子上的新鲜吻痕,意识到什么,莫衡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忍不住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提出异议:“您还知道自己刚刚受了枪伤吗?”
玩这么疯。
“想多了,”庄继莞尔,告诉莫衡没有。
“没有?”莫衡在这方面也算经验丰富,实在很难相信庄继的话。
毕竟光是露在外面的痕迹就这么多,不难想象他们昨天晚上到底有多激烈。
庄继说真没有。
即使昨天晚上,庄继真的曾经不顾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要求邵闻霄跟他做,邵闻霄都始终没有动摇。
他的立场非常坚定,并且用一种很平淡的声音告诉庄继:“我不想做一半看到你失血过多晕过去,还得找人过来换床单。”
同时,他也阻止了庄继想要帮他的动作,单方面让庄继一个人坐了好几次过山车,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
现在想到那种感觉,庄继还是觉得皮肤有些发烫,浑身像过电一样。
——但更多的还是渴望。
因为无论再怎么满足,都不是真正的邵闻霄。
他更喜欢被邵闻霄彻底填满以后的那种充实。
莫衡不知道庄继心里在想什么,见庄继的伤口是真的没出什么问题,才勉勉强强相信了他的话,走到他身边,发现办公桌上放着几套打印出来的房产资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随手拿起一份:“……新西兰的别墅?你看这个做什么?”
“要在这里买房子?”
庄继“嗯”了一声,随口问他:“你觉得哪一套比较好?”
莫衡研究了一下,发现庄继看的都是总价值在三千万纽币以上的顶级豪宅,坐拥几十公顷的私家庄园土地,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还配有马场和船屋,奢侈至极。
而且这几套各有各的特色,实在很难说具体哪一套更好。
只不过庄继平时并不注重享受,实在不像会拿这么多钱去买这种顶级豪宅的人,想到什么,莫衡顿了顿:“你不会是——”
庄继撑着下巴说:“你觉得他会不会愿意跟我一起去新西兰?”
“……”莫衡是真的有点想给他跪下。
想了想才斟酌着措辞问他:“你是指强迫的那种,还是两厢情愿的那种?”
庄继忍不住笑出了声,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问莫衡:“有两厢情愿这个选项吗。”
邵闻霄曾经带庄继去皇后镇度假。
庄继能看得出来,邵闻霄很喜欢新西兰这个国家,甚至还随口和他说过,如果可以的话,等退休了可以搬到这边来住。
昨天晚上,在到达顶点的时候,庄继看着邵闻霄黑沉沉的眼神,突然萌生了在新西兰买下一套房子的念头。
也再次不计后果地想到了以后。
只不过,怎么才能让邵闻霄乖乖配合,的确是个很大的难题。
看着庄继的表情,莫衡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有没有想过……跟他开诚布公?”
“我是觉得,”莫衡认真道:“万一他也喜欢你——”
庄继觉得莫衡的这个假设非常动听,也非常不切实际,将桌上的房产资料拢了拢,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莫衡张了张口,“为什么不可能?”
在莫衡以往的认知当中,像邵闻霄这样的人,应该是眼高于顶,杀伐果断的。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邵闻霄出席一个会议的视频,视频中邵闻霄一身黑色西装,身后跟着下属和保镖,从行政轿车上下来,看起来非常不好接近,好像完全没有感情。
但昨天晚上……莫衡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之就是跟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于是他尝试跟庄继分析邵闻霄对他的种种特殊。
比如,邵闻霄以往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来不让任何Omega靠近,却在看到庄继的第一眼就将他带上了床,那三年也始终把庄继带在身边,几乎日日形影不离。
比如,邵闻霄从来没隐藏过庄继的存在,还将他介绍给自己所有的朋友,新京市能够与邵闻霄产生交集的所有人都知道邵先生身边有一个养了很久的情人。
还比如……
然而莫衡的话还没说完,庄继给自己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我曾经也这么以为。”
“但他跟我说了结束,提醒我越界了。”
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庄继冲莫衡笑了笑:“而且。”
“按照你说的,以前他对我那么好,几乎给了我一个情人可以获得的顶级待遇,”庄继顿了顿,“但他现在发现,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还策划绑架了他。”
“说真的,”庄继轻轻笑了一声:“他没掐死我我都觉得吃惊。”
莫衡:“……”
“真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清除记忆的手术啊。”庄继靠回椅背上又吸了一口烟,自顾自道:“那我就给他做一个。
让邵闻霄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忘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这样就可以变得普通一点,不那么难以接近。
莫衡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句话也就是你自己说说。
跟庄继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可以确定,就算真有这种手术,庄继也绝对舍不得做出这种决定。
他不会做伤害邵闻霄的任何事。
没再开玩笑,莫衡回归正题道:“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今天要跟庄继汇报的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目前距离邵振霆去世还不到三个月,邵闻霄身为邵氏的接班人,自然万众瞩目。
再加上邵氏内部事物繁多,有几项核心业务都与华夏联盟官方有着密切合作,需要邵闻霄亲自出面洽谈。
而他这段时间却杳无音讯。
只不过因为时间尚短,再加上邵氏自有一套成熟的运营和管理体系,从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长此以往,难免会引人怀疑。
莫衡已经收到消息,说叶季明和蒋朔因为始终联系不上邵闻霄,直接找到了方铎那里。
方铎自然是按照庄继发送的那封邮件进行回复,叶季明跟蒋朔却还是觉得奇怪,不知道到底信了没有。
听到莫衡的话,庄继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将已经快烧到头的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他静了片刻后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舍不得将邵闻霄永远留下。
更舍不得放他走。
还是那句话——
要是邵闻霄能稍微普通一点就好了。
恶性依赖。
虐恋情深。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两个词的莫衡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想,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关键是邵闻霄本人还能心平气和地被困在这里多久——问题多多,困难重重,实在是令人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将目光转移到桌上放着的房产资料上,莫衡又问:“那房子呢。”
“买啊。”庄继垂眸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没立刻点燃,在椅背上轻轻敲了两下,“不是刚刚才多赚了百分之三十的佣金吗,好几千万呢。”
“就算他不肯住,留着我自己退休以后养老也行。”
莫衡心道你准备睹物思人吗,正想继续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
从远到近,发动机的轰鸣与机翼扇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仿佛整片天空都在震动。
可他们现如今所处的地方,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度假岛,产权早在三年以前就完全属于庄继。
换句话说——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这里不该出现其他的直升飞机。
莫衡张了张口,忽然就产生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而庄继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莫衡对这架突然出现的直升飞机毫不知情,原本从早上持续到现在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静了片刻,庄继听见自己跟莫衡说:“走吧,出去看看。”
下午五点二十七分,在接近日落的时刻,当他们从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架喷涂着邵氏标志和S-92符号的西科斯基重型直升飞机尝试在沙滩降落。
旋翼卷起狂风,形成一圈向外扩散的沙尘暴,周遭的灌木也被压弯了腰。
连带不远处的海浪也被这股力量推回,碎成颜色更白的泡沫。
直到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巨大的轰鸣声才骤然降低,主旋翼的转速也逐渐变慢。
庄继望向缓缓打开的舱门,看见了带着一群保镖从里面走出来的方铎。
很显然,方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庄继。
在愣了片刻以后,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他的眼神瞬间戒备起来,下一秒,方铎身后所有人都举起了枪。
庄继这边也是一样。